9837号馆文选__著作:太平天国史、天国志、太平天国革命亲历记、太平杂说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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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节选(1) 大约在1860年初,太平天国革命运动的迅速成功引起了 各方面注意。我对清军的印象不好,因此渴望对他们的敌手 有所了解。太平军不仅宣布要推翻暴虐的异族统治,并且宣 布要在国内扫除偶象崇拜建立基督教。于是我决心放弃原来 职务.以便可以较自由行动,借以得到观察太平军的机会。这 时,玛丽和她的亲戚要离开香港迁居到上海,这使我的决心更 为坚决了。 我经过长期观察,觉得虽然多数人诋毁革命,但他们的说 法较之那些赞成革命的人的说法要不可靠得多。 反对太平军亲清派包括:一切与不法的鸦片贸易有关的 人,一切代表额尔金勋爵对华政策的英国官吏;一切贪慕中 国饷银的外国雇佣兵;一切罗马天主教,特别是耶酥会和法国 天主教,一切不能独占直接传教光荣因而嫉妒太平天国的基督 教的传教士;最后.一切做鸦片买卖的商人,他们相信几年之 间就可大发其财,而且是“我死后洪水泛滥也不要紧”派的哲 学家,他们毫不关心中国的前途,也不顾到宗教改革和基督教 的巨大问题,因为这些光荣改革是跟他们的生意经有抵触的。 太平军的朋友包括:许多谦逊虔诚的传教士,他们对于基 督教在中国的间接传布感到欢欣快慰;许多心胸博大的人,他 们关心人民的疾苦和被压迫民族的幸福远远超过额尔金条约 中的有利款项;一切反对欧洲人去充任亚洲最腐朽的专制国 家的雇佣兵的人;以及一切并不热衷于鸦片走私而愿公平交 易的商人。 于是,我发现那些搀杂有自己利害打算的人是反对革命 的.而赞成革命的人则并不计较自己的利害得失。这并不是心 理现象问题,解释起来也很容易很简单。前者重私利,后者重 博爱,前者爱金钱,后者爱公正,如此而已。我必须承认,我认 识太平军之前,虽然已经开始同情他们,但是那些荒谬夸大的 造谣中伤,却使我对他们心存疑虑。 我辞职后在一小汽船上找到了一个大副职位。这只汽 船的船长是我的老同僚,也是新近辞职的。我同玛丽和她的 朋友一起上船到上海去。这只小汽船专在上海一带内河中航 行,来往太平军境内运丝,因此我可以如愿以偿,会见太平军 了。船主是中国人,但这只船曾向英国领事注册,名义上属于 英国,所以我们在船上甚感方便。 我们驶往内地的前夜,一只载货船开到船边——开头我 是这样想的。可是,当我告诉船长货船开到的时候,我大吃一 惊,发现船上不是什么货物,而是一箱箱的硬币。我叫道: “怎么能带着现银在叛徒中间往来?” “当然可以,谁能拦阻我们?”船长说。 “达可真特别,一箱一箱的洋钱,给这些人送上门,这些人 被人叫做匪帮,杀人不眨眼的强盗,杀人放火的土匪!? ? ‘那都是瞎说。你还不明白,这是欺骗那些不知虚实的外 人,使他们不敢在太平军境内往来做买卖罢了。这么一来,那 些明知道不是这么一回事的人,就可以垄断丝的交易了。” “照你这么说,关于太平军的报导全都是假的?”我问。 ‘当然是假的.要不.你想丝怎么能到手呢?” 这个回答,使我完全信服。如果太平军真是“杀人放火的 土匪”,他们境内就一定没有丝,也一定不能生产丝;如果他们 真是“劫掠的盗匪”,那么一定没有人敢带大笔钱到他们境内 去做生意。我很相信这种论断,不久,我就得到充分的根据证 明几乎所有对于革命者的指摘,都是极不公正极不忠实的。 晚间,我在船上收到了大约四万两银子(一万三千金镑以 上),又跟一个中国入商谈到产丝地区买丝的事。 清晨一早,我们的船驶出上海,溯黄浦江直上。离埠后,我 就马上得到命令,准备好所有武器,以备万一。这只船虽小,可 是武装齐备,每侧有一尊九磅旋转炮,船头船尾各有一芍四磅 回旋炮。船上有八个欧洲船员,我、船长.二副、机师,还有四个 中国火夫,一个中国机师,一个厨子和欧洲管膳员;我们也带 着一个欧洲商行的船货管理人同行。 黄浦江阔约二百五十码,驶出上海五十英里后,江面骤骡形 狭窄,最后,江水流入无数的湖沼中。上海的西南一带乡野,土 地乎坦肥沃.布满小溪河港,大多经过了良好的耕作. 我们逆着潮水前进,中午始抵松江。松江离上海约二十 英里,是清政府所扼守的最后一个城市。刚离松江,清兵就开 始侵扰。我们经过每一站,都有炮艇前来拦阻,叫嚣喧吼如 同恶鬼,有时其至于鸣空枪示威。行近清政府所辖地区的边界 时,一队更勇敢的炮艇,想享我们一顿弹丸。虽然我们不动声 色地接受他们的礼遇,可是他们反而变本加厉,使我们不能不 回敬他们。于是,我用一尊九磅炮向他们发出警告,炮弹擦过 了他们的头顶。——除非不得已.我是不愿意伤害他们的; 尤其因为他们的子弹除了打断了一根烟囱的支素以外,全都 射到我们身外很远的地方去j,。他们并不因此有所畏怯,全 队约七、八只炮艇从岸边向我们赶来,开炮轰击。船长叫我们 大家各守岗位,不开炮的就拿起来福枪。我们突然掉转船头, 一声呐喊,向这些炮艇冲去。清兵一下子见到这么多欧洲人, 又听到呼声霞地,不敢再来抢掠抓人,于是把船划开,掉头窜 去。他们一上岸,就争先恐后,舍命奔逃,弃下自己的船只,任 其自由漂浮或作为“洋鬼子”的战利品。我们仅取其旗帜,以 为儆戒,然后继续向前航行。 小国炮艇如配备适当兵力,可以成为有用的轻便舰队。艇 长约五十英尺,宽七英尺,配备水兵二十五人左备两钡g置桨 十至二十不等。船头船尾各装有四至二十四磅炮一尊。炮艇 吃水很浅,浮于水面,行动极敏捷;艇上又装有竹帆,可借风力 航行。此种炮艇不可胜数,大江内河.处处可见。自英国以军 械援助清政府后,炮艇装上了英国炮.水兵受了英国炮手的训 练:因而成了一支战斗力很强的水军。 我们驶入狭窄江面,不断遭受到两岸中国人的侮辱和侵 扰,他们用了各种写入的脏话(最轻的是“洋鬼子”)来辱骂我 们,还向我们抛掷泥团和石头.水兵和村民都竞相表示仇恨外 国人。这些与清朝政府联盟的外国人,刚刚驱走了太平军,恢 复了鞑靼统治,使那些可怜的清军占领了他们自己再也不能 征服的土地。这就是他们所表示的“感激”。 英国人和法国人新近还跟太平军作过战,并且把太平军 驱出了上海和上海附近一带;所以我们原可希望,我们的盟友 至少也要以常礼对待我们,那知道他们并不这样想,却对待我 们如仇敌。 傍晚,我们到达清政府统辖地区的终点,此地与太平军的 前哨地隔着一片阔达数英里的中立地带。我们不能在天黑之 前抵达太平境内,但我们却不敢在官军统辖区内停泊过夜。 官军所占地区,盗匪劫掠,屡出不穷,甚至连短程航行的运丝 船也要遭到袭击,许多船只都被抢劫,船上的欧洲人则被杀 绒。陆地水上,遍地皆匪:陆上盗匪就是沼陆军,水上盗匪则是 清水兵。因此我们决定骏至中立地带的小湖内,这里是比较 安全的。要是我们停在不到六十码宽的江面,就要受到岸上 的袭击而听人摆布了。 我们在清军前线哨兵的咒骂叫嚣声中,急速驶入湖中,就 在湖心抛锚,等待天亮。这一夜并没有什么特别事故,虽然在 甲板上守夜的水手,时时鸣枪警告那些驶近的船只。翌晨,我 们驶到了太平军防地。这里有木栅围绕着的几幢房屋和一小 队兵士守护着的一座炮台。太平军跟我们交谈的愉快态度,给 我的印象很深。他们不象清兵那样耀武扬威,用傲慢粗暴的 态度来进行搜巴而只是派一只小船载着一名官长列我们的 船上来,他在进行检查的时候举止有礼,态度和蔼。这个官长 知道我们的意向后,就发给我们一张凭照.然后离开了我们。 我第一次会见真正的生气勃勃的太平军就留下了非常良好的 印象。 沿途经过了几个小村庄,人民都在忙着收割,显然要比 湖那边清统辖区的农民富裕得多。我们到了芦墟,这是一 个大村庄,离上海有六十英里的水路。此处似有各色大宗贸 易。运丝船、乡下船和上海船都停泊在村外,为数很多,全都 满载货物,似乎这里是一个很好的现成市场。人们穿着很好 的衣服,商店充塞着货品,处处都显出兴旺景象。最令人惊奇 的是乞丐完全绝迹,其他同样大小同样繁荣的市镇都密集着 乞丐.可是这里却一个也没有。村外.很多劳动者正在收割丰 富的谷物,田野生气盎然。这是秋收季节,极目远望,辽阔的 平原盖满了成熟的五谷,在早晨太阳光下,闪烁着金色的光 辉。我完全看不见有任何杀人放火的痕迹。村里.只见到一群 一群富裕的、忙碌的、面容和蔼的中国人,和一大堆一大堆刚 由船上卸在岸上的货物;郊外,只见到大自然的富足和美丽; 但是这里明明是太平天国区域的一部分,我所见到的人民也 明明都是太平天国的百姓。后来,我在村庄附近看到一堆中 国人用来盖房子的砖头,终于发现了所谓杀人放火的痕迹,因 为这是一座被毁的菩萨庙,败瓦残垣,残破不堪。太平军在扫 除偶象的热诚中,把这座佛寺捣成粉碎,我在占地一英亩左右 的废墟上,竟找不到一块完整的砖头。高高的茂草中隐现着 庙里菩萨的残肢断腹。我开始觉得太平军的这种所谓“杀人 放火”,并不是象某些人所宣传的那么可怕。 我们在卢墟逗留了几小时,船货管理员和译员调查了丝 的情况。村里太平军很少;有六、七名兵士划着船把一名长 官送到我们这里,这六、七名兵士是驻军的一半。他们都是 芦墟匣卡上的兵,那个官员是厘卡上的长官。我在村里散 步时,见到人民态度友善,无拘无束,很感惊奇,许多人拉我到 他们家里去喝茶饮水。太平军也都竞相邀请我到他们的住处 去。太平军兵士的和善态度和我们刚才所体验到的清兵勇的 完全相反的行为一经比较,就更为引人注目。可是清兵是我 们的盟友,我们正在协助他们攻打太平军;而这些太平军的朋 友或亲人可能在上海前方已被英国人和法国人所杀害。这简 直是反常的、难以令人相信的事,我们的朋友清兵待我们如仇 敌,而我们的敌人太平军,却待我们如朋友。 最后,我们在热烈欢送声中,离开芦墟向内地前驶十二英 里.到另一村庄去找生丝。 大约三年以后,我曾重游芦墟。我把这次重游写了一篇 通信登在上海报纸《中国之友》上。1863年10月这篇通信重 新刊出,并附下面的按语: 当戈登宣称太平军无政治能力的时候(但除了太平军如何 作战之外,戈登从无机会来判断或观察太平军的任何其他情况), 重新刊出这篇通信并不是不适当的。据我们所知,作者是曾在 太平军服务过的惟一可敬的外国人,就他与太平军交往而论, 他已有数年的经历。 我的通信的内容如下: 此地最近由英国人自太平军手中夺下交清政府统辖,已经面 目全非,经过这里是不能不怀着怜悯之心的。欧洲人到处受 到侮辱。此地居民象其他清统辖区的居民一样,令人厌恶而 难以亲近。人民流离失所,贫苦无告,在许多大村庄中,每 户几乎只剩一人. 唯独谷物丰盛,这是太平军所耕种的,而清军却不劳而获。 厘卡(宁可说是勒索卡)追地设立。可怜的中国商人如堕迷雾 之中,不知究竟对谁应纳税而对准又不应纳税。这一切毒害 是显而易见的。遍地部笼罩着阴森死沉的气氛。甚至于鸟雀 也显得悲伤,不象以往样欢鸣.贸易陷于停顿,芦墟距上海 约六十英里水路,是清军在达一带的前哨地。两年半前,我 路经此地时,这里的—切那是欢腾鼓舞的,如同喜庆吉日一 样。当年这里是一个贸易繁盛之地;现在却只能见到几只在水上劫掠的炮艇,载着一些凶恶的水手,挂看清王朝的旗帜。昔口的繁华欢乐,转眼已经化作凄惨愁苦。 芦墟和太平军驻地之间,隔有一片广约十英里的中立地带。此 处几成一片荒墟.而未经官军搜刮之前,这里可能是很富足的。最后我们到达了太平军的前哨地。这是多么相反的对照啊!一切都发 出了愉快的微笑.我们所碰到的不是侮辱,而是善良和蔼,欢迎招待,甚至连孩子们也部沿着河岸欢呼奔跑。可怜的小东西,他们还不知道.他们不久就会无家可归,或许会失去父母,甚至会失去自己的生命. 我写这篇通信时,清军刚刚在外国人帮助下重新占领芦 墟。不久,我又路经此地,所见到的唯一改变就是一座新的佛 寺正在往日的废墟上动工建筑。这是英国干涉的后果的显明 例证:太平军破除异教庙宇,在其所在地建立基督教,而满洲 人却重建庙字,扑灭崇拜真神的人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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