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37号馆文选__本馆石达开文章总目和链接__诗词曲赋、小说剧本

录入：翼王坪 　　 　　老鸦漩以西，大渡河以南的狭长地带，临时垒起数十座石灶。灶上支着杨应刚送来的大锅。半个多月以来粒米未沾唇的太平军兄弟们，正忙着熬稀饭。潮湿的劈柴很难引燃，浓烟从灶孔里冒出来，与锅里蒸腾的水气搅在一起，盘旋弥漫，缓缓升上天空，溶入波墨般的阴云，简直分不清哪 　　是烟，哪是云了。 　　 　　除了重伤不能动弹的彩号，所有的太平军战士都走出密林，来到河边旷地，疲乏不堪地躺着、坐着，互相倚靠、搀扶，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几十口热气腾腾的大锅。俗话说：“千死敢当，一饥难忍。”这些身经百战的勇士，就象熬干了油的灯，生命的火花快熄灭了。 　　 　　稀饭终于熟了，一阵阵粥香飘来，勾起了人们的食欲，倍觉辘辘饥肠，(木号)腹难熬!他们艰难地爬起来，团团围住石灶，枯瘦的手举着土钵、瓦罐，迫不及待地伸向伙夫。 　　 　　这毕竟是一支有铁的纪律的队伍，没有翼王的号令，谁也不敢将勺子往锅里舀。 　　 　　石达开与潘珏缓缓走来，曾仕和、黄再忠、韦普成、周宰辅和他们的夫人簇拥在左右。．几名亲兵抱着定忠、定义、定信跟在最后。 　　 　　数千双眼睛全都盯住石达开。 　　 　　“跪下，向上帝祷告!”曾仕和大声命令。饭前向上帝祷告，这个仪式，从太平天国起义的第一天起，就明白规定并严格执行的。 　　 　　． “不，免了。”石达开摇手制止大家下跪。在他的心中，本来就不相信天上确实存在一个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上帝”。十多年来，他认真执行天王规定的每一项宗教仪式，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一种习惯，或者是维系人心的一种手段而已。几千双期待的眼睛说明，兄弟们多么希望喝到一口甘露般的稀饭。 　　 　　“开饭!”他命令。 　　 　　伙夫将一勺勺稀饭舀进土钵、瓦罐里。先得到的，一边往外挤，一边呼唱唱吹着、喝着。后面的也尽力往前钻，想早些领到自己的一份。石达开没有整顿这乱糟糟的秩序，不知是欣慰还是辛酸地一笑，与众将来到一个专门为将领们准备的灶前。这里，除了一锅稀饭外，还有少许肉、鱼和一大坛酒。 　　 　　石达开命亲兵将鱼、肉给重彩号送去，从伙夫手中接过勺子，亲自一碗碗盛满，双手捧到众将的手里。最后，他盛了两碗，一碗送给潘珏，自己端一碗，高高地举过头顶，向全体格士说： 　　 　　“喝吧!兄弟们，喝了好上路啊!” 　　 　　“喝吧!翼王，保重身体啊!”七千兄弟也将碗、钵举在空中，激情地喊道。 　　 　　“等一等，兄弟们!”黄再忠看着碗中粥，禁不住热泪滂沱。泪眼模糊中，他觉得碗中盛的不是雪白的稀饭，而是殷红的碧血……不是吗7这是翼王付出生命的代价换来的啊! 　　 　　一阵辛酸，他狠狠地将碗砸掉，哭喊道：“血！兄弟们，我们是在喝翼王的血啊!” 　　 　　“是翼王的血，翼王的血1”韦普成猛地将碗抛进大渡河里，捂住脸，蹲在地上痛哭起来。 　　 　　达喊声、哭声，使潘珏肝肠寸断。一阵头昏目眩，双手无力垂下，将粥倾了一地…… 　　 　　曾仕和额上绷着白布，血从布中渗出，凝成紫红色的血斑，他双手端着婉，一直痴立不动，自觉头昏、欲吐，整个身子象散了架。这时，能喝一口粥，哪怕就一口，那该多好……但是，他克制了自己，举起碗来。 　　 　　石达开连忙拦住： 　　 　　“曾宰辅，喝吧!昨日负了重伤，流了那么多血……” 　　 　　曾仕和向碗里看了一眼，苍白的脸上现出一丝苦笑，摇摇头，将土碗在身旁的一块石头上砸得粉碎。 　　 　　七于兄弟都伤了，捧着土钵、瓦罐，忘了再喝，泪眼汪汪地看着翼王。今天上午，他们接到命令；吃饱饭后，连夜汪地看着翼王。今天上午，他们接到命令；吃饱饭后，连夜持路凭离开老鸦游。谁都没有想到，他们获得的生路，却是翼王用自己的生命换来的。 ， 　　 　　一名战士终于省悟，悲愤地倾掉粥，大声高叫： 　　 　　“宁愿饿死，也不食清妖之粥!” 　　 　　“对，宁愿饿死，也不失太平军的骨气!”七千将土全都明白了，纷纷砸碗倾粥，掀锅拆灶。 　　 　　七千兄弟情愿忍受饥饿，也不肯丧失天国的正气，这是何等凛然的风骨啊!石达开热泪盈眶，举在半空的碗掉了下来…… 　　 　　韦普成止住哭泣，站起来，推开身旁含泪抚慰他的妻子杜鹃，走到酒坛边，拔去塞子，抱起坛，将酒尽数倾光，然后将坛反扣在地上。刺鼻的酒味，四溢飘香。他皱皱眉头，拣来两根手腕粗的树枝，盘脚在坛边坐下，脱去上衣，露出赤裸的胸膛，以树枝代鼓楼，一边有节奏地捶击酒坛，一边放开暗哑的嗓子，引吭高歌： 　　 　　风萧萧兮易水寒， 　　壮士一去今不复还! 　　 　　虽然数日来粒米未食，他的歌声仍然那么愤激洪亮。悲壮的歌声竞压过风啸、涛鸣，在群山河谷之间回荡……一曲未终，他自己已是泪流满面，悲切欲绝了。 　　 　　数千兄弟姐妹都被感动得珠滚泪流，七手八脚，纷纷把锅、钵、罐等翻过来，或以掌扣击，或用刀柄、矛杆代替鼓槌，面对苍天放声高歌： 　　 　　风萧萧兮易水寒， 　　壮士一去今不复还! 　　 　　． 歌声犹如山崩地裂，霹雷惊雷一般。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西而来。接着，一声咴咴的马啸，掠过阴沉沉的天空，万山回应。石达开含泪抬起头，眼里陡然射出兴奋的光芒。玉狮的嘶鸣声，在他心里激起了强烈的眷念之情。 　　 　　老马夫骑着玉狮疾驰来到达开面前，翻身下马，递上缰绳，颤抖地说： 　　 　　“翼王，我将它送回来了。你，你不再宰它了吧?” 　　 　　石达开动情地搂着玉狮的脖子，玉狮依恋地用腮贴着主人的脸，又甩蹄，又嘶叫，好象有说不出的情意。 　　 　　“不，我不宰它了。”石达开喃喃地说：“可是，我也永远不能再骑它了……” 　　 　　听了这话，老马夫一楞，立即转脸望着黄再忠，黄再忠硬咽地说： 　　 　　“翼王为保全七千兄弟，就要亲赴妖营了。” 　　 　　“翼王，你好胡涂啊1”老马夫跪下来，抱住石达开的脚，老泪纵横。 　　 　　石达开从怀中摸出为普成夫妇留的路凭，取一张送给老马夫： 　　‘ 　　“大伯，你走吧。我一生功过是非，你就是见证人啊!走吧，带着玉狮一起动身……” 　　 　　老马夫不接路凭，跪着转向潘珏： 　　 　　“王娘，你不能让翼王到清营去啊!清营是虎穴，是狼窝……” 　　． 　　七千兄弟一齐下跪，齐声恳求： 　　 　　“翼王，留下吧!天国可以没有我们，但不能没有你啊!” 　　 　　“不。”石达开沉痛地说：“我有负于天国，有负于天王，有负于死难的兄弟，我无颜再见江东父老!为了天国大业，得到了路凭的弟兄，赶快走吧!寻死是无谓的啊……” 　　 　　正说着，石达开见清将杨应刚、王松林带着一队人马，似乎还有轿子、马匹，从东南边凉桥方向远远而来。他便把下面的话咽住，将嘴一努，黄再忠、韦普成立即向他们迎去。 　　 　　老马夫一阵痉挛，从翼王手中接过路凭，撕得粉碎。碎片纷纷扬扬，飘落在荒草里。不少将士决心与翼王同死，也将路凭撕碎，以表示义无反顾。 　　 　　石达开噙着泪说： 　　 　　“天国需要你们，万不可跟我一错再错。弟兄们让路吧!我该去了，快让路吧!” 　　 　　将士们匍伏在地，哭声震天。 　　 　　潘珏这时反倒平静了，走在石达开前面，为他引路，劝开跪着的将士们，含泪说： 　　 　　“让翼王去吧!让他回到上帝身边去吧!清妖能杀翼王，灭不了天国浩然正气。快让路吧!我的兄弟，我的姐妹。” 　　 　　跪着的男、女将士轻轻挪动身子，为他们让出一条路----一条通往死亡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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