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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入:翼王坪
一夜倾盆大雨,天明后,势头仍然丝毫没有减弱。浑浊的大渡河象一条愤怒的蛟龙,滔滔西来。河水陡涨了数丈,千山万空间,山洪夹着流沙,冲击崖岸,发出惊天动地的轰鸣。狂风卷着铅块般沉重的乌云,狼奔豕突,翻腾飞驰,天地间,一片混沌。昨日搭好的浮桥,被一泻千里的洪峰冲得无踪无影了。波峰浪谷间,浮沉着古树、棺木、屋梁和野兽、‘耕牛、山羊、人的尸体…… 庆祝翼嗣君千岁诞生的宴席已经摆好。因为大雨,众将士不能聚于一堂,为翼王庆贺,只能在各自的军营里吆五喝六,开怀畅饮。石达开按照军中官兵同乐的惯例,披着斗篷,冒雨到一个个帐篷里,接受将士们的祝贺。 镇中父老见如此义师,十分高兴,准备了贺礼、酒筵,将石达开和几位重要将领,邀到一间临河的茅屋里,饮酒畅谈。 新入伍的阿沙抱来一个石罐,醇例的酒香,从罐口草塞于中飘溢出来,清香扑鼻。案上挎木酒杯,黑漆为底,外以黄漆绘上云纹、水纹图案,给人一种朴素的美感。这穷乡僻壤,自然谈不上山珍海味、燕窝鱼翅,鲜鱼、羊肉倒也不缺,盛在精美的彝家膝胎木碗里,颇能勾起人的食欲,别具 风味。 石达开在父老、将领们的一片喜气洋洋的庆贺声中周旋,倍觉豪情似海。佳肴一摆上,他即吩咐亲兵头目: “阿弼,斟酒。” 一位三十上下年纪的汉子走进屋,笑吟吟地对父老们一一打招呼。然后,将酒具尽数收起,从怀中掏出一根芦管,插在罐内,再将石罐捧起,放在王培淦老汉面前,说:“王老伯,请先饮。” 尽管王培淦是个见多识广的人,也弄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莫名其妙地看着芦管和阿弼,不敢饮酒。 阿沙惊诧地指着阿弼问:“翼王,这位将军可是你的兄弟?” 韦普成抢先答道: “正是翼王兄弟,你不知道翼王的兄弟可多哩。” “怪不得长得与冀王一模脱壳。”阿沙惊叹道;“身材、眉眼,没有一处不相象。要不是穿的衣服不同,硬是分不清哪一位是翼王呐。” 阿弼长得与石达开十分相象,不但身材、眉眼,连举止也因长期摹仿,与翼王酷肖。若非石达开胸中多了万卷诗书,显得含蓄、深沉,那真难以辨认了。 一位读过几天私塾的老人接着问: “请教翼王昆仲几人?” 阿弼笑弯了腰,捧着肚子说:“翼王常说,天下男人,老的是他叔伯,壮的是他兄弟,幼的是他子侄;天下女人,老的是他婶子,少的是他姐妹。大爷,你说,翼王该有多少兄弟,多少姐妹呢?” “难道——?”王培淦老汉惊问。 “我并非翼王亲兄弟,只是他救活的一个苗家人。”阿弼说道:“去年,我串苗民造反,战败被擒,绑赴刑场问斩。正巧翼王义军路过贵州大定,将我救下,我才率数百苗民投了太平天军。” “是啊,翼王驱邪扶正,打富济贫,老朽早有所闻。”识字的老人接嘴道:“听说去岁翼王大军经过巴县一品场时,场上正演川戏,竟不知天兵过境,真是秋毫无犯。又听说越西青龙嘴耿姓为迎翼王摆了十桌酒席。席散,翼王在每张席上放白银一锭,以示酬谢。百姓怀念翼王,如今,已将一品场更名‘仁义场’。翼王天兵真不愧是真正的仁义之师!四川 百姓盼翼王,正如大旱之年盼甘露啊!” 石达开含蓄地一笑,对王培淦说: “王老伯,闲话慢讲,请先饮酒,请!” 王培淦老汉抚着白胡须,围着石酒罐转一圈,仍不知如何饮法,急得直摇头。 一向庄重的黄再忠,也忍不住了,笑骂: “好一个阿弼,倒捉弄起人来了,该打!王老伯,你莫见怪,黔省大定一带苗家旧俗,饮酒不用酒杯,以芦管轮流吮吸,倒别有风趣。翼王喜添嗣君,阿弼心中高兴,以乡俗凑趣添兴,不能怪他的一番美意,父老们不妨一乐。” “我们彝家有句老话:‘兹的知识千千万,莫的知识百百万;毕的知识数不尽,卓的知识会耕牧。’老汉我身为,‘苏易’,也有没见过的事。”王培淦感叹一番,又笑道:“翼王大喜,理当尽兴,理当尽兴!”拿起芦管来,吮了一大口,双手递与翼王。父老们及众将一一吮过,最后将芦管递给阿弼。阿强吸罢,抹抹嘴巴,兴致勃勃地说: “翼王在大定将我救下,为表心意,用苗家风俗请翼王饮酒。冀王高兴,即席赋诗一首。若众位父老有兴,诵来侑酒,如何?” 识字的老人首先附和,鼓掌道:“好!好!久闻翼王武比关圣,谋如诸葛,文武全才,必定锦心绣口,妙语连珠。阿弼,念吧,老朽洗耳恭听。” 千颗明珠一瓮收, 君王到此也低头。 五岳抱住擎天柱, 吸尽黄河水例流。 阿弼诵声刚住,那老人立即竖起大拇指叫道:“好诗,真是好诗!好一个‘君王到此也低头’!好一个‘吸尽黄河水倒流’!诗如其人,此言不假。非翼王不能有如此气魄,非翼王不能有如此胸怀!酾酒临江,横槊赋诗,方是英雄本色。有如此佳句,老夫当浮一大白。” 说完,他抱起酒坛,咕哈哈喝了数口。筵席上的气氛,顿时活跃起来。 峥嵘往事,勾起了石达开的无限豪情。他略带自信地一笑,把眼睛移到窗外。窗外,浊浪滔天,檐水如柱,千山迷蒙,万壑堑奔流。这雄伟壮观的境界,使他诗兴勃发。 熟悉翼王性格的曾仕和不失时机地提议: “翼王神机妙算,出奇兵于此,料越大渡河、取成都,定全川,指顾间耳。又兼千岁降世,军民同贺,岂可无诗乎?” 王培淦老汉连连点头道:“官家诬翼王为大盗。自古以来,有翼王这样的大盗么?请翼王作诗一首,以回敬那些刮尽民脂民膏的龟儿子。” 石达开抚着剑柄,走到窗前,面对大渡河的洪峰激浪,发出一阵自豪、爽朗的笑声:“哈哈,大盗!”磅礴如涛之情自胸间涌起,不吐不快。他猛地回过身来,剑眉飞动,吐气如虹,声震瓦屋,字字铿锵: 大盗亦有道, 诗书所不屑。 黄金若粪土, 肝胆硬如铁。 策马渡悬崖, 弯弓射明月。 人头作酒杯, 饮尽雠仇血! 诸将中,曾仕和地位最高,也颇能写几句诗词,当仁不让地笑道:“翼王锦心绣口,字字珠玑,实不可及。小将不揣冒昧,和诗一首,请翼王指教。”说罢,拈须吟道: 定蜀武侯志, 吾道不足屑。 恨遗五丈原, 憾铸九州铁。 再整旧乾坤, 重光新日月。 一箭定黄龙, 痛饮虏酋血。 众人赞不绝口。黄再忠说:“君臣同乐,小将勉其难而作之,就教于翼王并诸君: 贵如万户侯, 不顾亦不屑。 诗成泣鬼神, 剑起碎金铁。 投鞭断天河, 跃马追明月。 为创太平日, 沙场洒碧血。 曾仕和叹道:“中亟之诗,好是好,只是最后两旬,不免颓丧。韦丞相也吟一首,如何?” 韦普成识字不多,更不会吟诗,憋得满脸通红,见大家催促得紧,只好说:“出生入死,沙场喋血,我老韦算是一把好手。若论做诗——唉,有了,只怕不押韵。” “作诗词,原为明志,只要顺口就行,不必许多清规戒律。”石达开笑道。 千里鼓雄风, 丈夫意气烈。 怒驱五明骥, 醉舞三尺铁。 韦普成吟了四句,黄再忠首先赞道:‘有意思,谁说普成只挽三石弓,不识一个字?” 韦普成想了片刻,又念道: 天王是太阳, 翼王是明月。 为了拯百姓, 甘抛头和血。 后面四句,虽然粗一点,倒说得明白,众人一片叫好。 石达开心中感慨油然而生,对窗外莽莽苍苍的长河峻岭指点道: “韦丞相之诗,细细品来,粗虽粗,味却醇浓。本主将起兵十四年来,未尝一日解甲,一日离鞍。纵横驰骋半个天下,立志匡扶真主,推翻清廷,重整华夏。今若能飞越大渡河,联络全川义士豪杰,汇成触天飞流,万倾洪峰,汹不可挡。不但夺取成都如探囊取物,定巴蜀亦易如反掌。骆秉章、刘蓉之辈,其奈我何!众父老,众将军,今日且尽兴畅饮,明日再议渡河良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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