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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入:翼王坪
与石达开朝夕相处,洪宣娇的心充满了神秘的幸福。他们一起论兵法,习武艺,如鱼得水,却恨相识太晚。因为矜持,自尊,彼此并没有表明心迹,但两人的爱慕之情,早已心照不宣了。 这一天,以晃找到石达开,说洪秀全冯云山请他到山人村商量大事。石达开完全不可能想到其中的原委,第二天就兴高彩烈地与黄玉昆张遂谋一同离开金天村,到山人村去了。 三天过去了。石达开尚未回来。 洪宣娇自觉陷入了一张张无形的,但又是牢不可破的网中。这“网”布得十分巧妙,使她到几乎无处不有,无处不触;而且正一步步地收紧,要把她心中的情爱禁锢在网里,最后,不能不就范。她竭力挣扎着,想突破囿范,让心儿自由驰骋。 在万千会众如火如荼的斗争中,还存在什么利害矛盾洪宣娇无暇去留意,对于在开创人间天国伟大事业的进程中,除了明显的,人人都能意识到的对敌斗争外,还会遇到什么新的问题,她也未曾分析过。因此,她不明白哥哥和表哥为什么这样“无情”地陷她于罗网之中,过份地干预她的爱情。她害怕这经过周密安排的“陷井”,会顽固地对她产生潜移默化的作用,最后,使她心中渐渐淡忘了对石达开的爱慕之情。 这天晚上,洪宣娇情绪低沉地回到卧室,只见翠妹仔不知什么时候搬了进来。心里正烦闷,有人作伴,她自然很高兴,便解衣上床,与她头对头拉起闲话来。 正说着,翠抹仔的婴儿阿榕突然哭起来。洪宣娇并不觉得哭声可厌,反而感到一种生命的乐趣。她煞有兴味地看着翠妹仔解开衣襟,将奶头塞在阿榕口里,听着阿榕吮吸奶浆时发出的咂咂声。翠妹仔看着女儿,脸上堆满了幸福甜蜜的微笑。洪宣娇心个一动,红着脸问道:“翠妹仔,夫妻分居,只苦了你。想不想林绍璋?独个儿带阿榕,能忙得过来么?” “怎么能不想?”翠抹仔心直口快地说:“白日里想,梦里也想。不过,为了天国的事业,再想也忍着吧。洪先生说过,打下小天堂南京后,就允许夫妻团聚,共享天福哩。” 洪宣娇想:多好的姐妹啊!正因她们对创建一个太平的人间天国充满了信心,才能忍受一切暂时的痛苦,保持旺盛的斗志。 性急的翠妹子耐不住,再次喋喋不休地谈起萧朝贵如何忠勇,如何善良。宣娇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也是一面向她撒来的“网”,暗暗冷笑,用被子蒙住头,不再去听她唠叨。心中却不能不疑惑:为什么石公子他们还不回来?难道这也是一张“网”,把他和她隔开?她开始意识到,在所有的“网”中,这一张才是最厉害,最难以对付的。 她哭了,连她自己也不明白,是因为在茫茫人海中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托之终身的人而哭,还是因为预感到什么不幸得事将降临而哭? 第二天,黄玉昆,张遂谋终于从山人村回来了。但却不见石达开的人影,这使洪宣娇倍感不安。她忍耐不住,向黄玉昆打听,含糊其词地说,可能是洪先生,冯云伯留下石达开商量军机大计。她再问张遂谋,他却不正面回答,仰起头,高深莫测地吟道: 身无彩凤双飞翼 心有灵犀一点通。 她不明白张遂谋以这两句诗向她暗示什么,是说石达开与哥哥的心意相通,还是说他与自己已经达到了心灵的默契?她细细品味这诗句。她读过李商隐的诗,也读过众说纷纭的评注。有人说这诗是写男女幽情,也有人说这是写君臣的际遇。不过,从张遂谋的神态,似乎暗示的是前者。她感到了一种隐隐的安慰。 满怀怅惘,并没有妨碍洪宣娇很好地管带女兵,一腔怨气,也没有妨碍萧朝贵很好地传授武艺。洪宣娇耐心地又等待了五天,石达开依然未归,心中的不安与日俱增。她真想亲自到山人村去看看,但毕竟没有这么大的勇气。 石达开许久未回,张遂谋甚至比洪宣娇更为焦急。那天,他与黄玉昆一起回金田村,黄玉昆偶然谈及,洪秀全有意将妹妹嫁与萧朝贵。张遂谋敏感地意识到,石达开与洪宣娇之事将成画饼。他反复思考,觉得事情关系到石达开一生的利害,不能不力争。决定等石达开回金田后,劝他早日与洪宣娇将事情谈妥,以既成事实,使洪秀全不能不认可。现在最叫他担心的,是石达开已在山人村屈从了洪秀全的意思。 两天后,石达开跟着冯云山一起回金田,这使张遂谋感到大为不妙。见过二人后,他一面派人到林窦通知洪宣娇,一面引石达开回卧室休息,趁机劝他早拿主意。 进屋后,石达开依窗坐下,张遂谋立在一旁,问:“石公子,宣娇其人究竟如何?” “论才,出类拔萃,堪称巾帼英雄,论貌,阆苑仙葩,可谓人间美人。” “不错,不错,!”张遂谋微微俯身:“阆苑仙葩,何不移诸室内,对之朝夕?” 石达开不置可否地一笑,轻轻摇头。 张遂谋一愣,顿了顿脚,激动地说:“小弟知石公子不愿攀龙附凤,借裙带关系以邀宠。石公子既如此高论宣娇,可知爱慕之深。公子若得宣娇,好比韩世忠之得梁红玉,杨宗保之得穆桂英,将传为千古佳话。” 石达开以拳撑颔,凝视着窗外,静静地听着,脸色平静得像一潭没有涟漪的清泉。 “公子试想,”张遂谋离开他,背着双手,在屋内来回踱着,深沉地说:“杨萧二人代上帝,耶酥传旨,其位已固,韦昌辉毁家抒难,功亦不世。公子虽雄心万丈,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纵有张良诸葛之才,亦只能临风嗟叹,对月长吁。宣娇号称“天妹”,娶之,公子即为“天婿”,亦足与杨萧相颉颃。如此,公子之才可尽,对天国大业亦有利。成败利钝,在此一举!” 这一番话,犹如一块巨石投入清泉之中,在石达开心中激起万丈波涛。他顿时失去平静,猛地站起,凭窗眺望。西边天际万道霞光,绚丽多彩,瞬息万变。张遂谋的话是有道理的,以私而论,英雄美人固为佳话,但他更希望自己的妻子能成为事业的助手,是一个能与自己一起叱咤风云的巾帼英雄。以公而论,石达开冷静地将自己与诸位首领比较,在某些方面,固有不如他们之处,但在运谋用兵方面,他是自信能略胜他们一筹的。如得洪宣娇这么个有力的助手,又与洪秀全有这一层关系,就能让他尽情发挥自己的才干,那将会创造多大的业绩呢? 但石达开从更深更广的方面想,又觉得这个想法不太妥当。在山人村时,冯云山曾特意就此事征求他的意见,这无疑是在向他暗示:你该从大局着想啊!对冯云山的苦衷,石达开能理解,对拜上帝会首领之间,特别是洪冯与杨萧之间的微妙关系,他也较洪宣娇看得更清楚。如就整个事业来看,洪宣娇嫁给萧朝贵,比嫁给自己更为有利。 他矛盾了,犹豫了。如果不顾洪秀全冯云山的暗示,不顾一切地争取与洪宣娇的结合,当然未必不会成功,却可能结下洪冯对自己的怨尤,亦不利于天国大业。 石达开毕竟是个侃烈丈夫,他甚至有些后悔方才那个念头。大丈夫建功立业,凭的是文韬武略,没有洪宣娇这一层关系,他自信也一样建立功勋。为了大局,也为了自尊,他已断然决定:一定要冷却心中的热情。他淡淡地笑道:“遂谋,天涯何处无芳草?” 张遂谋又一愣,正想进一步陈说利害得失,洪宣娇匆匆来了。他努努嘴:“公子,机不可失啊!”接着,从墙上取下弓箭,走出门去。在院里与宣娇迎面相碰,他急忙说道:“宣娇,公子正盼着你哩!”洪宣娇脸绯红,对他点点头,径直走进石达开的卧室。 接到张遂谋的通知后,洪宣娇又高兴,又不安:表哥和石公子同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她横心一想,只要石达开能真与她“心有灵犀一点通”,那么,任凭表哥哥哥反对,她也不顾了。 刚到犀牛潭边,就看见冯云山笑吟吟地迎面而来。洪宣娇怨恨地看了他一眼,站定了。 冯云山见她双颊排红,笑道:“宣娇,耍对我发一顿火,是么?我现在要到女营看看众姐妹,晚上你来金田时,再细谈吧。对了,石公子回来啦,你不去看看他么?” 宣娇发现,冯云山那双坦率得犹如一跳清泉的眼睛,竟然出现了一星浑浊。她明白了他眼神里的全部意思。这星浑浊,是歉意、内疚给染上的。表哥从不负人,如今负了自己,她怨他,又同情他。因为她明白,表哥负自己是违心的,迫不得已的。她从他身边“逃”开了。 一进门,石达开彬彬有礼地给他施礼让座。她心中顿时一凉。石公子一反常态,只能说明他开始疏远自己了。因为过份敬重,正好是疏远的表示。 “石公子”,她低下头,呐呐地说,“一别半月,你难道没有话对我说么?” “你----”石达开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洪宣娇生气了,猛地抬起头,说:“世事沧桑,一夕可以数变。有道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石公子,可不要错过时机,终身之遗恨啊!” 这情深意长的话,使石达开一时不知如何答对才好。在政治,军事方面,他是很老练的,但在男女感情方面,他却显得十分幼稚,甚至可以说是情窦初开,远不如洪宣娇深沉热烈。 自从与她在碧溪邂逅相逢,石达开既惊她武艺精湛,又慕她容貌佳丽,二人接触之后,更喜她深明大义,见多识广,性格爽朗,颇有大丈夫之风。特别是她不时投来倾慕,深情的挑逗,促膝长谈时溢诸辞色的眷恋之情,使他的青春苏醒了。 他喜欢她,这毋庸讳言。这种青春的骚动,也曾使她不安。但他不易表露内心的性格,使他控制住了感情。这次山人村之行,洪秀全那一番娓婉而又十分坚决的谈话,这时犹在耳畔回响:“七弟聪睿,对会中一切情形,必定了然于心。将宣娇许予朝贵,我和三弟都有不得已的苦衷,并非有意拆散佳偶。。。。。。”“创业事大,关系百万生灵苦乐,更关系神州中华国运,婚姻事小,无非一己私爱。二者轻重,谅七弟能够斟酌。”“七弟治国伟器,肩天国兴衰存亡重任,必能弃小求大,先国而后家,先公而后私。为天国计,还望成全我谋。。。。。。”这些话说得极诚恳,谈不能不当即答应。君子一诺重千钧,能背大义,背秀全,背自己的诺言么?如现在仍旧藕断丝连,缠绵不尽,无论对宣娇,对自己,对天国大业都没有好处。他终于再次从矛盾中解脱出来,冷静而委婉地说:“宣娇,以天妹之尊,你的肩头负有多大责任啊?” “天大责任,我担戴得起。”矜持和羞涩一扫而空。为了一生的幸福,她拿出一心追求的勇气,说:“为会中大业,我可以洒尽碧血,但这颗心,是不能一丝一毫受委屈的。” 看见洪宣娇戚然的深情,哀楚的目光,凄凉的苦笑,一种负疚之心浮上石达开心头。 “为了事业而委屈自己的心,古今之内,不乏其人,”石达开一字一句顿到,“昭君和蕃,文成入藏,千古佳话啊!” “我知道,你一定屈从了表哥,阿哥的意思,而无情地伤害了一颗心。你。。。。。。”她尽了最大努力,也不能把下面责备他的话吐出来。他们只有过相互的默契,没有海誓山盟,自己有什么理由公然责备他?两滴莹莹泪珠,滴在她美丽的面颊上。 石达开在心里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想说几句话安慰这个痴情的姑娘,但搜索枯肠,也找不到恰当的词儿。他有些发窘,觉得对不起她,正不知该说什么,杨秀清韦昌辉有说有笑地走来了。啊!连让她与石达开说句话的机会也不给,她感到,哥哥和表哥向她撒下的“网”,已经越缩越小了。她一咬牙,说了句:“明日再谈,石公子。”含泪低头出门走了。 石达开看着她的背景,憾然地拍了拍额头,感慨万分。 好容易挨到晚上,洪宣娇愤懑地来到表哥的住处。一腔幽怨,不吐不快。她推开门,倚在门边,咬着牙,双手下意识地挽着垂到胸前的发辫,目光死死地盯住冯云山。 冯云山的心也很凄然,活活拆散一对有情人,特别是自己一向喜欢的表妹,他觉得良心不安。今后,洪宣娇会如何埋怨他呢?石达开又会怎样想?这一辈子,他还是第一次违心地伤害别人。但是,为了洪秀全,为了拜上帝会的大业,他不能不这么做!他强忍著心中的痛苦,笑容可拥地让表妹坐下,和气地说:“我知道,宣娇,你是来兴师问罪的。说吧,我听着。” 洪宣娇想将心中的委屈全都发泄出来,但话到唇边,又难以出口。她想:好吧,我不提起石公子,只要你提到肖朝贵,我自有话说。她低下头等待着,不断地将衣角卷起,又慢慢放下。 谁知冯云山偏偏不提肖朗贵,出人意料地说道:“好,宣娇,你既无罪可伐,我可要说正经事啦。依你之见,开创天团的锁钥是什么?” “人心齐,泰i山移。”这严肃的话题使宣娇忘了自己的私怨,毫不犹豫地回答。 “对。那么,人心齐的关键又何在?” . “集权一身,令出一门,否则必乱。” “说得对。但会中的大权应集于谁?今该出何门?” “集于阿哥一身,令出洪门。” “权不能集一身,令不能出一门,又将如何?” “以威镇之,以术驭之。” 冯云山点点头,再问:“你到金田业已三载,必有所见闻。天国大业,表妹当何以处之?” “兴与之共兴,亡与之共亡。”洪宣娇答道:“尽毕生精力, 助阿哥成功。” “好,好!`”冯云山抚掌赞道:“表妹如此深明大义,必能使众 首领固结一心,仁坤何忧,吾父何愁?宜娇,找还有一事相问。” “什么事?” “女营众多姐妹,谁最姣好?” “这是何意?”宣娇警惕地反问。 “欲为石公子觅一佳偶。” 洪宣娇一切都明白了,猛地掩面抽泣起来。冯云山同情地看着她,竟找不出句话安慰。 如果说,石达开的暖昧态度使她开始失望,那么,冯云山的话使她完全绝望了。她怨恨地想:我为什么偏偏是“天妹?”怨不得祟被皇帝在上吊前,会对长平公主说出“愿世世勿生帝王家”这样沉痛、绝望的话。葛地,她放下手,含泪直视冯云山,许多愤激的话涌上喉咙,就象喷泉般泄出。 “说吧,哭吧!宣娇,泄尽心中愤郁之气,你会好过些。”冯云山的声音颤抖·。 洪宣娇象被什么噎住,停止抽咽。烛光下,她发现表哥的脸色苍白,神情悄悴,眼含泪水,失去了往昔的光泽。 精神的重荷,同样压迫着他。她理解了,表哥并非铁石心肠,他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为了大业,冯云山丢下娇妻要爱子,石达开委屈成义,自己却置大局于不顾,说得过去么?她心中矛盾极了。 但是,婚姻之事又非比一般,要与男人相处一世,生儿育女,没有彼此的相爱,又有何本福可言?要嫁给肖朝贵,她没有思想准备,但又没有别的选择。 “我懂了!”她突然哭喊一声,冲出大门,消失在暗夜中。冯云山倚在门前,望着黑洞洞的夜色,感动得热泪盈盈…… 。。。。。。(节略)。。。。。。 猛然,屋内响起了叮吟声,仿佛是谁在调琴弦。洪宣娇本能地一跃而起,走到窗前细听。 伴着琴声,黄情文用清婉的、楚楚动人的声音吟哦道: 烦恼韶光能几许? 肠断魂消, 看却春归去。 只喜墙头灵鹊语, 不知青鸟全相误。 心若垂杨千万缕, 水阔华蜚, 梦断巫山路。 满眼新愁无问处, 珠帘锦帐相思否? 如怨如慕之情,使洪宣娇又同情,又愤怒。黄倩文一腔幽怨,为谁而发,她一眼看透。她猛地推开门,倩文看见她,立即含羞低头,满脸绯红,仿佛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一样。 “你呀----!”洪宣娇坐在她身旁,怨恨地用手在她额上一戳。倩文歉然地摇摇头,两滴委屈之泪顺颊流下。 洪宣娇在清理自己烦乱的思绪,下意识地拿起案上一本写着“倩文小稿”的册子翻阅起来。册子的每一页,都画著不同形态的石头,兰花。她注意到,每一块石头,无论在水边,在林下,还是在山岳之巅,都显示出岿然耸立,钢筋铁骨般的气质。而每一块石头下面,总依傍着一株淡雅灵秀的蕙兰。她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这些画里,这一块块石头,不都是倩文根据自己对石达开的理解,着力描摹他的品格气质么?这一株株蕙兰,不正是倩文的自我写照吗?也许,倩文对他的认识,比自己更加深透哩!这一幅幅寓意深刻的画,竟如强大的电流,震撼着她的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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