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37号馆文选__本馆石达开文章总目和链接__纪念、随笔、杂谈、其他 |
在南京,在上海,我的朋友在这里。说着说着就到了。那是五一,部里一共二十人。不少人大概连内衣都是新的,心情就不用说了。在招待所吃南京的第一顿饭,要醋,想镇江的香醋,上来却是地道的山西货。醋绝对酸,金陵啤酒甜。天热死了有人喊着开窗,没有窗纱,据说是因为没风没蚊子也没沙尘暴和煤渣子。
这城市绿化搞得特好,满街绿荫荫,法国梧桐呀什么的,还有一条叫雪松路的长街。树是老树,一看便知非一日之功造就,应该是若干代人的共同努力。树绿得庄严,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仿佛雨花台革命烈士的塑像。??雨花台是我们去的第一个景点。在那里我第一次为所谓的金陵王气震憾:建筑雄宏,开阔,高贵,水不大看上去很大,山几乎无却具纵深感。我想像不出一个陵园或公园式的场所,居然可以搞成这样。它甚至让人觉得奢侈,占地无所顾忌随意挥点。 不知道尘土去哪儿啦,皮鞋越走越亮,这地方真他妈干净。我和同行的老井总叼着烟,但即便在大街上都不好意思扔烟头。老井咋处理我不清楚,我自己烟抽尽悄悄掐灭,将烟头塞进裤袋。又想到我们太原,很随便的太原。大家在大街上千万不要不拘小节呐,说不准哪个游客正好看见你啪的一声吐一口浓痰;他可能就来太原这么一次,也就是说,你这个小小的细节他会记一辈子。噢,关于你吐痰的那个太原。 我知道在南京发生过不少事儿,像紫髯儿孙仲谋,意气风发的周郎,像六朝繁华楼台烟雨,大和尚朱元璋,太平天国、孙中山和百万雄师过大江。在孝陵或者中山陵,我以为我的确看到了那些物事,那血气、激愤以及反叛。它们被掩埋在草木山河中,在晨雾暮霭间升腾缭绕,又有谁会关心呢。 我独自想着这些,奈何不是独游,这思考不时被打断。南京的血总流得太多,我以为这城市的王气,更多地体现为人气,而人是高贵的人,敢于高贵地流血的人。像太平天国的诸王之一石达开,为救被围的属下而只身冒险,堂堂天国之王,统领万军杀人如麻,居然会做这等貌似幼稚的事情;与此类似的,还有李秀成。而孙文,早年上书李鸿章,幼稚则已矣;中晚年却还要轻信袁世凯。又如明初人高启,在我印象里的一个奇男子,中国古典最后一个才华横溢的大诗人,他被腰斩于市,我不知道我在南京踩过的土地,哪一块被他最后一次站立在上面。另外有金圣叹,他好像也卒于腰斩,同样在南京。他们的悲剧,可能都在于自己的人性;其世界观与方法论,皆以人文为出发点。 孙文先生并非南京人氏,却应了南京的宿命,有时候城市真的会改变人。这样想南京,不免有些痛苦,但痛苦让人敏锐,我愿意;这样一个曾经流过无数血的地方,不应该有暮气,但激烈之后会有消沉,仿佛狂风之后的平静和荒败,譬如南京曾有亡国商女。毛诗云:龟蛇锁大江。蛇动龟静,好比激烈和消沉,南京是有着双重人格的城市。 夜间还是去了夫子庙,就是秦淮河那里。岸边酒楼茶馆的名字极尽香艳,你我全明白,不过是商业操作而已。我以前就怀疑,秦淮是不是朱自清笔下那么绵软柔腻;因为曾国荃的湘勇攻破天京城时,暴烈的血一定满溢秦淮。小鬼子破城,又烧杀奸淫我三十万军民妇女。朱自清不过虚拟了千百年文人的一个春梦,与聊斋中的美狐并无本质区别。不过现在的秦淮河,连这点梦境都不复存在,它变成了一条小小的臭水沟。夜黑乎乎似乎很肮脏,挂无数盏红灯来煊染当日的春情。我心中难过,如同看到李香君李师师之流,不仅年老色衰,还生了杨梅大疮。 好在外面有商业区,逛呀逛时渐渐就高兴起来。我是喜欢在市井中厮混的人,在那里总能找到想要的东西,比如说寻觅一个城市百姓的气度。夫子庙接近太原柳巷夜市,从两者的历史而言也是如此,但又有明显区别。所卖的东西很多毫无意义,没任何实用价值但绝对好玩,像弹弓,巨大的弹弓,像树根做的笔,手工树皮纸做的本子,美仑美奂的花灯,看上去还卖得不错。和他们讨价还价不断碰钉子。一个卖笔筒的老太,我掏钱时说能不能再低点儿,她就恼了,向我拿笔筒的手伸手,也不抢,她说拿来我不卖给你。她真的再不肯卖给我。我没有生气还很感动。一晚上遇见这样的事三次,他们都极“geng”极“geng”,谦和、自尊、平淡、强硬。这是我要找的、沉淀在他们血液里的古都遗民风范么。 离开南京时多少有些伤感,我真的喜欢这城,这文化氛围浓厚极有情调的城,它绝对是一个人呆的地方,非常文人化的地方。回来后和写小说的唐晋谈起,他说哎呀不知道你去,否则介绍几个南京的朋友坐坐,韩东朱文他们都是很好的人。然后他说起自己上学时,带着一百多大毛毛第一次去南京的事。过去的总会越来越美好。南京基本上给我留下了好的印象,在岁月中,记忆可能会让它更趋于完美。 |
浏览:789 |
| ||
| ||
新增文选 | |||||||||||
|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