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37号馆文选__本馆石达开文章总目和链接__纪念、随笔、杂谈、其他

录入：翼王坪 　　 　　有关长征史实的每一点新发现和开掘都会在我们心头激起热情，对于这，我们每个人都丝毫没有感到奇怪，它甚至是在我们出发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了的。因为正是长征的火种本身，一直传递和延续到了我们的时代。使我们感到意外高兴的是，就在我们的这次考察行程中，在江西，福建，湖南，广西，云南，四川，竟不止一次地完全是偶然地与另一次时间上更久远但却是同样悲壮的长征交汇在一起----那就是太平天国翼王石达开的西征。开头，当地的人们都是自发地热烈地向我们讲述一个又一个发生在一百年前的那一次远征中的可歌可泣的故事，它们以自己特有的悲剧式的宏伟与悲壮震撼着我们的心。我们很快就被它们所吸引，后来渐渐发展到我们----特别是我本人竟也和收集长征史料一样，主动在日常考察中去搜集一切有关那次长征的传说和遗迹。在某种意义上说，由于百年前的那场长征是以不该有的失败和毁灭告终，因此就带有更强烈的悲剧色彩，也就更加能打动人们的心弦，引起人们的惋惜和惆怅。 　　 　　我所以在这里特别提起我本人的主动性，是因为就我个人来讲，早就对近代史上这一段充满最尖锐激烈的冲突，充满最波澜壮阔的斗争，同时也最富有戏剧性的狂飙的年代发生了浓厚的兴趣。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在全部近代史中，恰巧是距离我们今天最近，也最值得我们去研究，去探讨的清史，我们花费的力气最少，取得的成果也最少。今天，还没有一部取材精慎，立论正确，可供普通读者阅读的清史出版。在清史专史的编纂上，虽然在民国初年就专门设立了清史馆，来总领这一工作的进行，在那里集中了一百多位著名的学者，其中多数是逊清的遗老和精通掌故的文人学士，规模不能说不算宏伟了。然而直到一九二八年，“清史稿”的第一个未定稿才头次刊印公布。这个稿本充满了唯心史观。尽管是在辛亥革命之后，编著者们却仍然是站在清朝统治者的立场来叙述有清一代的历史。取材上也失于粗疏，体例不一，简繁失当。特别是对太平天国这样一次震撼了半个中国的伟大农民革命运动，在编著者们的眼光中只是一次失败了的流寇运动。全部清史稿五百三十六卷的巨帙中，对于太平天国诸领袖人物，只为天王洪秀全一人立了专传，而且全篇充满了诬蔑和谎言。在清史研究上的这种状况显然是不能令人满意的，其中存在着大量的谬误等待人们去核察，去匡正，留有着大量空白等待人们去发现，去填补。当我还在大学时，就曾立志毕业后专攻清史，而且要把重点放在咸，同年间的太平天国史和鸦片战争以后的列强侵华史这两个方面。它们是值得我为之花费毕生精力的。 　　 　　太平天国史，在我们这些从事近代史研究的学人眼里，是一个十分诱人，堂庑深奥却难以穿越的迷宫。 　　 　　太平天国的悲剧，给我们的教训是什么？当它的前期革命已经取得了势如破竹的成功之后，当它定都天京，摧毁了清军江南大营，已经实际控制了南方的半壁河山之后，就在国内外形势都对它十分有利，腐朽的满清王朝眼看就要土崩瓦解之，反革命武装最狡猾的湘军头目曾国藩已成瓮中之鳖，全国革命的胜利眼看就要到来的关键时刻，它却因为自己内部上层领袖人物之间的互相残杀而坐失了胜利的良机，削弱了革命的力量，最后导致了革命的全盘失败。百载而下的人民在为它扼腕嗟叹之余，都不禁要问一个为什么？是某几个领袖人物的个人品质在起作用吗？是反革命阵营力量的强大吗？是“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鹊春深锁二乔”这样的天时与地利的条件不利吗？这里起作用得究竟是偶然性还是必然性？人们对每一次战役的失败常常能举出一千个一万个偶然的原因，然而它的必然性是什么？为什么从古以来一切农民起义最后都以半途而废而告终？它的根本原因难道不应该从单纯农民战争本身的局限性去考虑吗？在太平天国史的研究上，我们需的恰巧是用科学的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去总结这一场轰轰烈烈的农民战争的丰富的经验与教训，而不是象现在的一些不公正的作法，把太平天国的失败归罪于某几个领袖人物的行动，而从来遭受史家们责难最多的悲剧人物之一，就是翼王石达开。实际上应该对天国领导集团内讧负主要责任的人，反而被说成是英明的领袖，而自身屡遭猜忌和迫害，全家被屠杀干净，为了保存革命力量，最后不得已逃出天京进行远征的翼王，却被戴上了不顾大局，搞分裂主义的帽子。难道他只有听凭自己和广大的忠诚的天国将士被人莫须有的胡乱猜忌，任意屠宰才算是顾全大局吗 　　 　　然而无论那些历史学家们怎样主观地歪曲历史，人民群众始终有他们坚定的爱憎。他们崇尚正直，清廉，坚贞和勇敢，鄙弃虚伪，腐化，叛变和懦怯。在翼王石达开带领军队所经过的地方，流传下来的大量民间故事中，人民毫不理睬满清走狗曾国藩骆秉章之流编造和篡改的谎言，什么骆文忠公奏折，什么石达开自供；也毫不理会一些自以为是马列主义的史家们炮制出来的一顶又一顶吓人的帽子；他们把自己由衷的赞美和同情倾注在这位才华绝代的不幸的乱世英雄身上。当我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我就从流传在家乡川西一带的民间传说的公正德爱憎中培养起了自己的是非标准，翼王石达开和诸葛亮一起成为我和我的小伙伴最景仰的人物。当我最后选中研究历史作为我的终身职业的时候，重新研究太平天国这一段历史，重新评价当时的每一位领袖人物的功过，自然成为了我最渴望的一桩工作。然而当我在研究中最初接触到这方面的材料时，我就感到了这一工作的难度是多么大！由于反动阶级对这一场农民革命运动的极端仇视，大量有关太平天国的文物和文献都被销毁了，可资参考的真实的材料是如此的少，以至少数地主阶级文人诬蔑农民起义的笔记都成为难得可贵的资料。特别是关于石达开的出走，以及他最后在大渡河的全军覆没，整部史实一百多年来都笼罩在以团迷雾之中，现在唯一能作为依据的，仅仅是满清同治年间四川总督骆秉章的奏折和所谓的石达开的自供，另外在清人薛福成的《庸庵文续编》里也有关于这个事件的记载。一切都是经过了周密的恶毒的篡改，要想恢复历史的本来面目看来是十分困难的。 　　 　　石达开的西征，他自天京的出走，直到大渡河畔安顺场的覆灭，从始至终都是中国近代史上的一个巨大的谜！ 　　 　　石达开是在咸丰七年五月底，由于逃避洪秀全和他的大哥洪仁发，二哥洪仁达的猜忌和残害，从天京南门悄悄出走的。由于石达开的战功卓绝，深得人心，而洪秀全自定都天京后，长期深居简出，嫉贤妒能，任人唯亲，诛杀功臣，早已引起广大太平军将士们的不满，因此石达开离开天京时，虽然身边只带了少数随从，但是广大太平军将士们很快就纷纷离开洪秀全，投奔到他的麾下去，在短短的时期中，他的身边就聚集起了几十万人民，成为太平天国最重要的一支军事力量。六年中，他转战江苏，安徽，江西，浙江，福建，湖南，湖北，贵州，广西，云南，四川十一个省，除了宝庆桂林两府外，一路都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一八六零年，他攻克南宁时，手下还有精兵二十多万。他计划分兵三路，北上四川，效仿三国时的诸葛亮，占天险之利，退可以守，进可以攻，北与当时纵横中原的捻军紧密配合，东与天京遥相呼应，荡平群妖，夺取全国胜利。不料就在这以后的三年中，形势急转直下，先是二十万精兵东归，接着是西征失利，最后竟然全军覆没在大渡河边的紫打地。导致这一悲剧结果的原因到底是什么？特别是大渡河边的全军覆没和翼王的自缚清营请死，实在令人难以理解，找不到任何令人信服的答案。每当我读史读到这里，都禁不住要掩卷长叹，为英雄的末路惋惜，同时也想为这神秘的谜团找到一个合理的回答。 　　 　　。。。。。。(节略) 　　 　　“照你的意思，现在清史中关于翼王西征的这一段记载都是不可信的了？” 　　 　　“对！可惜这一段悲壮的可歌可泣的历史已经永远埋葬在这古树丛林之间，无从寻觅了！我们这次来考察长征的经过，如果也能在这里找到一鳞半爪帮助解开这些神秘谜诺南咚骱鸵偶＃褪且馔獾氖栈窳耍　? 　　 　　“如果我是你，我是绝不会白白花费力气去寻找这些根本不存在的遗迹的！” 　　 　　“为什么它们是不存在的？” 　　 　　“清政府当年疯狂地屠杀太平军，真是石头也要过三刀。他们销毁太平天国留下的一切遗迹和影响，唯恐漏下一颗两颗造反的火种在人间继续传播，变成燎原大火。如果真有你说的这些东西的话，也绝不可能留存到现在！再说，一百年的时光，已经消磨了一切历史的痕迹和记忆，至今唯一留下凭吊这些失败了的末路英雄的，只有大渡河河水的呜咽！” 　　 　　仿佛应和着我们的对话，在我们的脚下，大渡河水发出了一声深长的呻吟，这声音仿佛发自什么生物或鱼类，不象是波涛和浪花的声音。我们向黑暗里望去，却什么也没有看见，不禁有些毛发悚然。 　　 　　。。。。。。(节略)。。。。。。 　　 　　最后我们总算是弄清了门柱每边各是十六个字： 　　 　　未免有情，忆珠圆花簇，此日竟同春去了！ 　　似曾相识，怅梁空泥落，几时重见翼归来？ 　　 　　这下子，更把我们弄糊涂了：什么样的神庙能用这么一副绮丽感伤的楹联呢？ 　　 　　再看神龛上应该坐着神像的地方，空空的什么也没有，却立着一块小小的木主。神座位置比较高，我爬上去才能将它取下来。木主已经落满了灰尘，经过拂拭，木牌上依稀露出了一行密密的自己，细细读来，竟是“真天命太平天国圣神殿通军主将翼王石之位”。 　　 　　一下子我们才恍然明白了，为什么要将这样一座神庙修在如此偏僻的深山老林里，原来是这里的老乡在偷偷祭祀翼王石达开。这就没什么奇怪的了。这时再回想起那一副楹联，不禁拍手叫绝，真是再贴切不过了，情重义深，寄托着人民对翼王无尽的怀念。 　　 　　知道这是翼王的神庙之后，我心中充满了喜悦，渴望在这里能够发现一些有关翼王事迹的有价值的文物，然而庙里竟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只有木主前摆的一条石刻的香槽，约有三尺长，却有一尺来厚，里面的香尘几乎没到了槽口，可以想象当年香火之盛。灰堆里乱插着无数枝短短的香头烧尽后的残梗，日久天长，香灰已经结成了硬块。 　　 　　。。。。。。(节略)。。。。。。 　　 　　我们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相信，它一定是翼王石达开的真正手迹。也许是他亲手书写的自己的生平，也许是珍贵的太平天国史实。但不管是什么，大渡河这一段可歌可泣的故事无疑将包括在内，它将帮助我们播开满清大臣们制造的谎言的迷雾，恢复历史的真实面目。这一夜，我们谁也无法入睡，激动地谈论著这一场意外的收获。好几次我们重新坐起来，走到月光下，企图借着月光读出上面的字迹，哪怕是几个字也好。我们就这样徒然地在月光下，一遍又一遍反复把玩这卷手稿。手稿的末尾，从字数的排列可以猜测出很可能是首七言八句的诗，由于这已经是手稿的最后部分，字迹要比前面的大得多，我们两人想从这里认出几个字来，当作突破口。皇天终于不负苦心人，还是小赵眼力好，他首先认出了这首诗的开头两个字，他有些犹豫地说： 　　 　　“我看这两个字好象是“扬鞭”。。。。。。” 　　 　　“扬鞭？”我高兴地问，这两个字立刻使我想起了我过去读过的一首流传甚广，有时被人怀疑是曾国藩伪造的石达开的自叙诗。于是我疑惑地反问： 　　 　　“是不是“扬鞭慷慨莅中原”？” 　　 　　小赵又仔细看了一下手稿，幸福地叫道：“有门！正是这几个字！莫非你知道这首诗？再往下背给我听听。” 　　 　　于是我继续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背诵道： 　　 　　“不为雠仇不为恩。” 　　 　　“对！再往下念。” 　　 　　“只觉苍天方愦愦，” 　　 　　“对！再往下念。” 　　 　　“莫凭赤手拯元元。” 　　 　　“这里错了一个字，好象是“欲凭赤手拯元元”。” 　　 　　我不禁称赞道：“欲字用的好！这才真正是翼王胸襟！”接着又念下去： 　　 　　“十年揽辔悲羸马，” 　　 　　“对，再往下念。” 　　 　　“万众梯山似病猿。” 　　 　　“再往下念。” 　　 　　“我志未酬人已苦，” 　　 　　“慢！不是“人已苦”，是“人犹苦”。“ 　　 　　我高兴地叫起来：“原来是这样！好一个”人犹苦“！”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愣住了，看我没有理会，又叫道，“还有最后一句，是什么呀？” 　　 　　“东南到处有啼痕。” 　　 　　小赵高兴得手舞足蹈：“正是这八句！好家伙，全诗就差这两三个字。” 　　 　　我说：“你不要小瞧这两三个字，正是这两三个字，改变了整首诗的境界。这几个字的差异，恰好证明了我过去的一个猜想。过去有许多学者曾经怀疑这首诗不是翼王写的，因为诗篇中浓郁的自忏味道，特别是“我志未酬人已苦，东南到处有啼痕”。分明是曾国藩等人所歪曲的石达开的形象。我也同意这种看法，但是我仍然不能不为着首诗的气派深深倾倒，而且我认为，这种气质决不是曾国藩这样的奴才鼠辈所能炮制出来的。那么又怎么解释二者的矛盾呢？因此我过去就有这样一种看法：原诗是石达开写的，而且不一定是晚期的作品，按照“十年揽辔悲羸马”这一句来看，正象是他离开天京出走，转战浙江福建一带所写的。这首诗以它宏伟的气派和悲剧性的命运激动了广大人民的心弦，因此长期流传在人民中间，直到太平天国覆灭以后，这首诗也仍然为广大人民所喜爱，所传抄。后来它被恶毒的汉奸，刽子手曾国藩得到了。他知道想要从人民心中抹掉这首诗是不可能的，最好的变法就是对它加以篡改，从他阴暗的心理出发，把石达开这样一个抗清的民族英雄扮演成一个悲观失望，自我忏悔的角色。起到了用石达开字迹的诗否定他在人民群众心目中的形象的作用。过去我们看到的就是经过篡改过的诗。当然，这也不过是我的猜想，而且原诗究竟是什么样子，也没人讲得出来。所以我一直有这样一个心愿：想从曾国藩同时代的人的各种笔记手稿中找到这首诗的原文，果然它和流传的句子不一样，尽管只有几个字的差异，但情感和境界已是截然不同。它描写出一个农民革命领袖宏伟的抱负和为天下人民分忧的博大胸怀。“我志未酬人犹苦，东南到处有啼痕。”讲得多好啊！在这里，天国的事业与人民的利益是完全一致的。而曾国藩这一篡改改得真恶毒，只改动了两个字，原诗就变成了石达开的自我忏悔。人民的痛苦是他石达开个人的野心带来的，天国革命运动带给人民的是啼痕处处。今天才恢复利这首诗的本来面目。 　　 　　我和小赵这一晚上没有再作别的，就在谈论这首诗，谈论它的艺术价值和思想价值，不知不觉就到了天亮。 　　 　　作者简历： 　　 　　鄂 华，一级作家。毕业于南开中学和北京大学。现任吉林省作家协会一级作家。中国作家协会名誉副主席，吉林省文联副主席、作协副主席，省翻译家协会副主席，儿童文学学会会长，吉林省人大第五、六、七届常务委员会委员。1997年3月吉林省人民政府授予他“文学特别成就奖”。在中国近现代文学经典文库《中国新文学大系》和《中国新文艺大系》的中篇小说、短篇小说、散文各卷中，都收有他的作品。曾多次参加中国作家代表团赴英、美、加、俄、澳、罗、朝等十余个国家进行访问。生平与著作入录《世界人物辞海》，剑桥《世界名人辞典》、美国《二十世纪五百杰出人物传》、香港《世界华人名人录》等十余种国际名人大词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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