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玉麒君不幸罹难已整整一年了，每每想到玉麒君英年早逝总有人生无常，天嫉英才之感。前些日子玉麒君的夫人淑君女士打来电话，说准备为玉麒君出个纪念集子，希望我们作为玉麒君的大学同班同学写点回忆性的文章，特别是希望我这个班里的老大哥、又是班长的人一定要写，当时不好推辞，便贸然答应了。但真的拿起笔来，确又不知从何写来。一来当了这么多年的律师，动笔写的无非是代理词、辩护词、法律意见书之类的东西，都是干巴巴的、针锋相对、火药味很浓的。回忆性的文章真不知该怎样个写法；二来也确实过了“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年龄了。对世态炎凉、生离死别的事可能早已是“惯看春花秋月”了，个中滋味总觉得什么言词都显得都苍白、多余，写来写去到最后也许只剩一句“天凉好个秋”了，所以即便写了，写出来的东西，可能也是索然无味之极。但为了无法替代的大学四年同窗的情义，为了保留住那一份纯真的、值得回味的记忆，我不揣冒昧，还是写了下面这一篇在我的记忆里与玉麒君有关的二、三件事，虽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但却是实实在在的真，实实在在的情，实实在在的义。 　　 一 　　玉麒君为人少语，不喜张扬，与人说话时脸上总带着一种淡淡的、谦和的微笑，很少见他与人争执。记得刚上大学不久上体育课，男生的科目是跳木马，因这个科目许多同学都在中学练习过，再加上大家刚相识不久，都想表现一把，所以不等体育老师讲完动作要领，许多同学就开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等体育老师刚刚讲完动作要领，说谁先试试的时候，不下10个同学喊出的一声“我”字，着实让体育老师吓了一跳。当然班里的大部分男生在这个科目上确实是“张飞吃豆芽，小菜一碟”，很轻松地就跳过去了，但也确有四、五个男生是“骑马”而不是跳马了，这里面就有玉麒君。体育老师又单独给这四、五个男生讲解了动作要领，让他们再试一试，但这四、五个男生又跳了几次仍是跳不过去。这时，已跳过木马的男生沉不住气了，因为这几个人跳不过去，大家都得陪着，不能从事其它活动，于是有人开始恶言相加：什么“真笨，这都跳不过去，我闭着眼都能跳过去”、什么“想骑马，找活的骑去，别骑这‘死马’呀”等等，由此引发了争吵，而且吵得面红耳赤，到后来大有拳脚相加之势，体育老师和我不得不出来相劝，以平息“暴乱”，而我却看到玉麒君始终未置一词，也未参与“战事”，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谦和的微笑，好像在看与其无关的事物一样，可见其涵养确非“常人”。当然，最终玉麒君还是跳了过去。 　　 二 　　玉麒君表面给人的印象木讷、内向，但内心确是一个很有主见、很有内秀的人，可以说是属于“讷于言而敏于行”那种类型的人。记得上大学开设《刑法》课，推举刑法课代表，按惯例课代表通常是由学习上比较拔尖而且对该科有浓厚兴趣的同学担任，八十年代初谈到法律，人们的观念里还是与凶杀、抢劫、警察、判刑等等联系在一起，而这些恰恰都是刑法课程里所要涉及到的，所以刑法课被同学视为“重头课”，想当刑法课代表的不乏其人。玉麒君学习成绩在班里并非名列前茅，但他也表示想担任刑法课代表，我作为班长当时对决定课代表的人选还有一点小小的权力，虽然对玉麒君是不是担任刑法课代表的最佳人选，开始确实有些犹豫，觉得刑法课安排了不少案例讨论，而这些案例讨论都应由刑法课代表负责组织实施，如果刑法课代表比较内向，可能会影响课堂讨论的效果。但神差鬼使般的我最终还是力荐玉麒君任刑法课代表。玉麒君任刑法课代表后，尽职尽责，每次案例讨论前都准备得很充分，组织案例讨论有声有色，得到了任课老师的好评。印象特别深的是有一次讨论刑法中因果关系的案例，大家的意见很不统一，争论得十分激烈，谁也说不服谁，最后玉麒君总结发言，归纳了各方的观点，又介绍了国内外有关刑法中因果关系的几种理论，也阐明自己对讨论的案例的看法，思路敏捷、条理清楚，很是令人佩服。 　　 三 　　玉麒君生活上很简朴，吃、穿、用都不讲排场，更不与人攀比。记得班里的活跃分子，三天两头鼓动同学集体出游，春天是踏青，秋天是赏月，夏天是避暑，冬天是观雪；总而言之，都有名堂，还美其名曰“拥抱大自然”。集体出游对于加深同学间的相互了解确实不无裨益，甚至说不定会衍生出一段罗曼蒂克的故事来（我们班大学同学成了佳偶的确实有），所以不少同学对这种活动很积极，但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要玩就肯定要花钱，虽然是AA制，大家凑钱，但摊到每个人身上至少也得五元、十元的，有时还更多。五元、十元在今天看确实是很小很小的一个数，但在当时对我们穷学生来讲，也算是一笔“巨款”了，所以我对这种活动一直强调自愿原则，绝不强求，既便是这样，有不少同学还是非常踊跃。但就我的记忆，玉麒君从未参加过这种活动，当时我也知道他家生活比较困难，但班里有的同学家生活也很困难，却也参与了班里的这种活动，有一次我问他，是不是也考虑参加一下这种活动，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我没兴趣。我说是不是经济问题，如果是这样，你可以少出点钱或不出钱，玉麒君却回答，不用，我确实没有什么兴趣，另外还想攒点钱买几本我一直想看的书呢。我听后默然，此后再也没劝玉麒君参加这种活动。 　　仅以此短文，纪念玉麒君！

原文2003年6月 发表于《我的历史观——附录二·我们的怀念》  浏览：10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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