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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戈恨
□ 楚云飞 金戈铁马当年恨 碧海青天夜夜心 第五章 战苦 太平天国壬午十年三月,清军自武昌出兵,沿江而下进犯赣省,李秀成引军迎击,相持于九江城外。林启容时为九江守将,城坚士勇,与忠王大军互为犄角,敌不能犯,却以偏师骚扰天京,天王命李秀成速回师勤王,李秀成力陈其中急缓,天王不听,反生疑忌,李秀成不得不从,四月,应诏回师天京。 不久九江粮道被绝,支持三月,城内粮尽,军民尽以野菜果腹。七月,九江城陷,林启容率所部皆战死。 李秀成是在王府的议事厅最先听到这个消息,当时残夏烈白的日光高高照进大厅,映着四合如雪一样惊心动魄的白,一时诸人都缄默下来。 侍王李世贤低问是否要去告诉宜君知道,秀成摆摆手,他要亲自去告诉她,可是他要怎样亲口去对她说,因为自己的错失令天国陷落了一座坚城,令她失去了骨肉至亲的兄长。 暮色渐浓,李秀成驻马在女营外的矮丘上,望着营中的灯火次第亮起,脑中一片空白。 娇杏冲进宜君营帐告诉她九江城失陷时看见她正专注描一幅皖省的地图,听到这消息后也没有抬头,娇杏看不出她脸上神色,只觉得她笔下滞涩了一下,那一笔在清隽的图册中就显得格外粗重突兀。 当宜君放下笔时已是上灯时分了,见她独自牵马出去,拂晓方回,始终不发一言。只是当娇杏无意触到她暗隧的眼神,在盛夏时节却觉着了瑟瑟的秋意。 图卷上平日熟悉的山川钩划今日为什么如此难以识别,笔下的轻重也无法掌控了,墨色在雪白的画卷上衍成一片,眼前什么都看不见了。偷偷放下被握折的笔,宜君牵马出了营垒。 远远认出李秀成疲惫的身影,林宜君蓦然间明白了他的来意。在暮色四合里,两个悲痛的人只能遥遥相望。 宜君纵马绝尘而去,山麓边怒绽的山茶花在她身后映着凄白月光摇曳,花瓣委零一地。 李秀成得到天王将东南新辟疆土创立苏福省并由自己总揽军政的诏命,一时间意气风发,兴致勃勃来告诉宜君。宜君只淡淡问,“那苏州要有许多政务要你处置,何时要前去?”秀成望着她无悲无喜的容颜,再也不能容忍她这样淡漠下去,带着她纵马来到紫金山巅,极目远眺,故垒连云,旌旗蔽日,东南是一片崭新的疆土,多年没有实现的抱负在那里都可以一一展现,李秀成怎能不自豪,言语间勃发出汹涌的情感。 “你看看这里,在这万里的江山上有多少人在为一个人间天国太平盛世所披肝沥胆至死不悔,当年的志向你难道能够忘记能够抹杀吗?无论成败生死,只要为自己的命运奋斗过,就不是弱者。这些年来我们都牺牲了至亲的人,可难道你觉得所有付出的都没有价值吗?”遥望东南,山间的杜鹃正迎风怒放,一片江山如画,让秀成不禁多情,“虽然妖氛未净,神州仍多战苦,但毕竟已开创了这肥田沃土的苏福一省。天下之利尽在东南,有丝茶之富,舟楫之利,今后还要奖励耕织,遍设商埠,建立学馆,广开言路,让不论男女贵贱都能读书进取,参与庙堂大计。我知道这一切不知何时才能实现,然男儿生于天地之间,上可造福黎民,铲尽世间不平;下可建功立业,施展胸襟抱负,此生当可无愧无悔!” 林宜君自他身畔俯览群山,鸿鹄在天,长江滚滚东逝,足下这片深褐的土地中浸渍了无数将士的热血,也倾注着无数的热望与梦想。那些梦想的火焰曾灼烫了她年少的心怀,虽然年华摇逝,烽烟阻梗,而那簇微热的余烬仍藏在她心中最深最柔软的角落,此刻,在他铮铮的誓言中,深情的祈望里,缓缓的的苏醒,融化了她心头的坚冰。 宜君俯身鞠起一怀野花,好香,好灿烂那。沿着山路,信步而行,这些年的丧乱、离恨,此时暂被忘怀。李秀成目送她迤俪而去,飞花漫天,黄叶彻地,一若当年。 倏而多年郁积的悲苦,一意忘却却终不能消逝的死别生离家国之恨又一齐涌上心头,宜君不由得伏地痛哭。李秀成攥紧了双拳又无力地放下,有些悲痛只能一个人去面对承受,他也只能相望无言。 泪总有尽的时候,沾湿的衣襟也会被山风吹干,宜君终于明白,离去的人都不会再回来了,走过的岁月也无法再回头,眼前的路再长再寂寞,只要胸中的火焰不熄,只要心头还能够渴望,就要无悔地走下去。 太平天国壬戌十二年秋,忠王李秀成自苏州领五万大军二度往上海而来,一路克嘉定、青浦,而在松江城外却受挫于李部淮军与英法联军,一时伤亡惨重,百计破城,均不能果,其它几路战场上恶报频传,上海周围诸水陆要塞又为敌所占,围攻已势所不能,而此时天王诏令传来,召忠王率部速回师天京勤王,秀成一心要取下松江以振军威,不肯奉诏,天王诏命却是一日一达,措辞也一日比一日严厉,令秀成羞怒烦恼不已。进不得,退却决不甘心,在这弹丸小城之下损兵折将之多,实是毕生大辱呵。 军中诸将纷纷来劝忠王率师回朝,或回军苏常一带整顿,秀成暗知天朝战局一日危过一日,此刻后退将再无来日,多年经营东南,所图首是上海,取得了这东南重城,便可拒海关与洋人通商,取得大批军火、粮草、物资,又可得到大笔关税,而且洋人为得到通商之利也绝不能再公然站到清廷一边继续与天朝为敌,可将苏福省与侍王所开拓的江浙一带连成一片,取得天下最富庶的地区,成为天国坚实的后方基业……多年的奋斗都为此一举,虽知形势日趋严峻,却只是咬牙苦忍,不肯后退半步。 宜君身在后军女营随军出征,大军久攻松江不克,形势一日紧甚一日,有心向忠王建言而苦无机会。这日听说刘铭传、程学启两部淮军已进到平江一带,布成犄角之势,只待忠王大军攻势稍挫时配合城内守军从旁掩击,绝大军后撤之路,宜君再也按耐不下,交代了本部驻守事宜,也不顾位低职卑,策马直趋秀成所在中军而来。远远看见忠王驻马阵前高地,正拟亲身率部发起又一轮攻势,纵马奔上,忠王亲兵多认得宜君,无人敢阻,纷纷让开道来。宜君近前不及行礼,拦在忠王马前恳求道:“后方不稳,请忠王传令且退吧!”秀成大怒,厉声斥道:“你也道我数万大军便不能克下这区区松江吗?”宜君满心委屈,翻身落马,长跪忠王马前,哀声道:“忠王!”李秀成怒火略平,缓声道,“你且起身来吧,不必如此。”宜君却并不站起,仍跪禀道:“忠王,当日东王亲率诸王围攻桂林而受挫于城外,连日折损大将,连西王也阵亡城下,而城外清营大军云集,有将我军一举而亡之势,幸而东王依从了翼王之计,撤围别走,这才克岳州,下武昌,最终定鼎天京,开创了天国大业。如今久围松江不下,师老无功,天京一带又军情紧急,全军将士人心浮动,请忠王三思!”言至于此,已是泣不成声,秀成心中早有计议,只是难以决断,宜君哭谏,心知其言在理,势已至此,纵取得了松江也已无力再图上海,遂恨恨回师苏州,令慕王率军坚守苏常,自己亲率五千精锐即日驰援天京。 在天京之中,天王见李秀成迟迟不肯奉诏,心中早已忌恨,王兄洪仁发等又不断中伤,言之原秀成所部,投降清军的李昭寿等数人曾致书以一品顶戴、万两白银相诱。此事在秀成军中原非秘密,当日李秀成接书后曾大笑以示左右,与来使道:“我已贵为天国忠王,区区一品顶戴何足挂齿,江督太小气了吧!”又正色道:“尔等原久受天国恩露却不知报效,献城投敌,腼颜苟且,我启能与此等小人为伍,他日沙场相见定不轻赦!”并提笔书与来使: 百战归来仍浴血,江南坐断尚横戈。 人间尤多不平事,肯将宝剑束高阁。 而天王却并不相信秀成的一片忠心耿耿,见他只率五千军马回朝,益发不快,迟迟不肯召见。 李秀成心系苏州一带战局,一再恳求天王命他回去主持东南战事。洪秀全亦知一旦东南不保,天京为孤城一座断不能坚守,无奈下命他早去早归,却又令他将眷属等尽数留在天京,以防他日天京危急他拥兵不救。 秀成见天王疑忌日深,难以自解,从此郁郁。 时局日危,苏州屏障诸城纷纷失陷,而非但无一处一人能率兵来援,天京中却送来令忠王即日北援天京的密诏。这半年之中,李秀成率军四处转战,将士疲惫,天京时时有旨传来,令他一日往西,一日往北,原想不奉诏,待苏州围解后回师天京,而此次非比往常,随天王诏令一同传来的还有皖北兵败,英王不幸被害的消息。 入夜之后,忠王绕营徘徊,望着接天营垒,十数万将士,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无力。突然明白,从此后,天国能战的军队只有自己一部了,要凭这一支孤旅与曾、左、李诸军周旋,敌人也一定会利用这一点,四处燃起烽火,令自己分身乏术,南北趋驰,磨尽锋砾。 若是英王尚在有多好呵!回想当年东征,有英王、侍王等率部转战浙皖牵制强敌,使自己能纵横东南,一战成功,大军过处横扫苏浙势如破竹…… 那时,诸军情谊深厚,一处受敌,四方驰援…… 也正是自己取得苏州,建立苏福省后,笃意在东南建立一个新天地,一再流连不去,以至贻误了对鄂用兵的最好时机。安庆兵临城下,自己却一心只在苏浙战局,无意西征,过武昌而未取,临安庆却未救,英王兵败势危,安庆弹尽城破,国门洞开,致敌深入,时时威胁天京,痛悔之情,如钱塘夜潮汹涌而来,令秀成几欲窒息。 过往种种若能挽回,纵被革除王爵、失却一手开创视若亲子的苏福省也是欢欣无限啊。 而毕竟一切都不能从来了,总以为这一生可以仰俯无愧于天地,回首时为什么竟有这么多这么深重的遗恨? 几番更鼓响过,宜君依然不能成眠,披衣步出营帐。 不远处江流依然呜咽,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身后是楚天郑水无限江山,还有十年血战,无数哀乐岁月。 熟悉的身影渐行渐近,那样孤孑,让她的心无助的悸痛起来。在朗朗白日,万马军中,沙场之上,她可以视他为主帅,敬他重他,坦然自若,但不是现在,在这样苍凉的夜幕下,孤独的相对。她不能抑制自己磅礴而起的渴望,想要探问他英挺的双肩上竟担承着怎样的重负,威严的目中又隐藏着多少无法诉说的郁结? 躲身在草木的暗影里,宜君无法呼吸,此刻他们这样的接近,杏黄的战袍就在她的面前拂过,她甚至能嗅到那上面硝烟的气息…… 他负在身后的双手紧握着指掌都泛出青白,关节一寸寸突兀着,让她想起虬劲的梅骨。宜君心里突然涌起一种冲动,如果她能走上去握住那双手,用自己掌心微薄的热力温暖它,让那双手暂时在她掌中轻展开来,他深蹙的眉峰是否也能稍稍舒展片刻? “我在想,这些年来我是错的太多了。”他竟然停下步伐,在她面前缓缓道来。 “当年九江城陷,启天候殉国,我已觉无颜见你,此后一意经营东南,以至安庆之失,国事败坏……”无人诉说的心事在胸中已经郁积成绵绵不绝的江涛,在这个寂寥清寒的夜色里终于漫出心海,无论是否有人明白,无论她能不能谅解,只要可以说出一点就好,只要让他在这里歇息一刻就好啊!当明日的朝阳照彻寒野,他就会重新激起力量,能够面对一切…… 宜君轻似噬丝巾,遥想当年。大哥死守九江战事正紧,忠王大军遥驻上游,敌不能犯,却不住以偏锋骚扰天京,天王急令大军回朝勤王,有识之士皆知秀成回军之日便是九江城破之时,此后安庆之危便是由此而起,而毕竟王命难违啊。“我见你奉令回京,便知九江难守,大哥忠心为国,势必与城同存共亡,我心中哀痛,却并不怪你。你心中的痛楚更多,不该都压在心里一人承担……”言及此时已细如蚊蚋,几不可闻。 秀成心中大动,回目相望,花影摇曳,落英缤纷,她皎月一样明澈的目光顿然澄静了他心海的风潮。 宜君望着月光下匆匆东逝的江水,思绪纷飞。人生数十年,或庸庸碌碌,或纵横千里,却有几人能无悔无愧?表哥当日出京领军独去,转战数年音信渺然,想在穷山恶水之间,战苦兵疲之时,也会有同样仓然的月色,他又该是怎样的心情?而韦俊他,在献城投敌之后,血战撕杀的都是旧日同袍,耿耿长夜,推案问心,难道便没有悔恨如春江潮起,耿耿难平?还有大哥,为国而死,心中又真的便全无遗憾么? “宜君姐姐,英王他遇害了!”宜君惊骇下回头,看见娇杏伫立在开满白花的矮树下。 这个消息宜君已经知晓了,并不觉得震惊,却惊于她述说时痛楚的语气。电光在脑中划过,“如果喜欢了一个人该怎样告诉他……怎样告诉他……”那时的娇杏眼中有着绮梦一样绚丽的光彩。 “原来你喜欢的是他,我竟没有察觉——” “是呵,我最终还是没有能告诉他,没有人知道。” “你怎么会……” “在枞阳,在枞阳我第一次看见他我就知道今生我不会再在意别的人了,虽然他可能从来没有留意过我,别后也不会再想起我,但我只要听见你们谈论他,听见旁人说起他的事情、提到他的名字我心里都是欢喜的。” 蕴藏多年的醇醇心事终于说出口了,娇杏心中的喜悦代替了悲痛,月光下秀丽的脸盘上笼着圣洁的光辉。 “如果我象你一样文武兼备、见识过人,我就一定会去亲口告诉他,以后誓与他生死相随,为他分忧,让他为我开颜……可是我什么都不会,怎能与他趋驰沙场,我怎么对他说呢? 每次我帮你描那些地图时就会想:绘成后,有一份会交到他手上,虽然他不会知道那描图的人是谁,不会知道那人描下每一笔山川时心中想的都是他。” 但他却并不会是你的良配啊!但此时的宜君已经无力再说什么了,只能在心中喃喃。他是英雄是豪杰是伟丈夫,在他心里有家国有抱负有豪情壮志,却不会明白身后一个小女子脉脉的细密的情怀。你不懂啊娇杏,你爱慕的是一个英雄,可是你明白他的悲喜么,你能够承受他胸中如烈火一样炙烈又如大地一样深沉的情感吗? 可是在这个乱世之秋会让少女倾心爱恋的也正是这样的英雄吧?韵兰她直到为所爱的人赴死的那一刻还是没有一丝的遗憾和怨怼呢。眼前浮出她柔美的容颜,仿佛看见她每次说起“达开”时眼中又是喜悦又是骄傲的神采,但她到死也并不明白其实她是不了解他的啊! 宜君已经不能分辨是非了。也许明白少一点人生反而会快乐一些吧?如果有某个时刻自己任由命运向前推一步不要挣扎就会少许多痛楚……然而,现在什么都不必说了,她已经失去了他,不要再让她失去那份唯一可以凭依的情感吧。 “宜君姐姐,我不懂忠王与你所说的国家大计、万民哀乐;我也弄不清你与韦大哥之间的是是非非,可是我曾告诉过你,我加入太平军就是为了能有权利选择自己喜欢的人,在这里我找到了,虽然过去我没有勇气对他说,但现在没有什么可以阻止我去告诉他了。他是在颖阳被害的,我要去那里,找到他的坟前——也许他连坟茔也不会有,那我就找到他洒血的地方,我要把藏在心里三、四年的话都告诉他,他一定会听到的。” 娇杏去远了,宜君还沉浸在她那番话所带来的震动中不能自拔,月光透过层层花叶支离破碎地洒在她脸上,衬出一张带着茫然哀怨的容颜。 眼前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发现远方那一点微弱的光芒时他就不由自主地追上去,隐约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那人转过身来,目光英锐,战袍浴血,面目他依稀认得,可为什么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听见嘶哑的声音说:“当日不救安庆,而今何人助汝!” “英王!”秀成终于想起,也从又一个噩梦中惊醒过来。 倚在床头稍憩的宜君睁开眼,握紧他冰冷的手,李秀成的心在她掌心中传来的温暖里渐渐安定下来。宜君移近灯火,见他面上的潮红已去,额上冷汗淋漓,伸手相试果然不再烫手,轻吁一口气,“谢谢天,总算退了高热。”又在木盆中绞了块布巾,仔细为他拭去额上的汗渍。 嗅着她肩头长发的淡淡馨香,秀成放任自己沉醉下去,暂时忘却梦中的惊悸。 “忠王殿下——” “叫我秀成,”睁开眼,秀成微笑着牵起她的手,遥思往事,“就象从前那样,你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记不记得,你的枪法还是缠着我教的。” 怎么能不记得,望着他坦荡的双眼,宜君恍惚觉得这七八年的风云岁月都不见了,她还是个任性倔强的小姑娘,受着许多人的宠溺…… 可是,所有发生的一切都无法抹却啊,有些痛楚,有些柔情,和许多悲喜相缠的日日夜夜都是她不敢回首却又不愿忘怀的。 “宜君,这些年我们疏远多了,我以为会永远失去你这个小妹子,直到我这次受了伤,你那么紧张,日夜陪伴,我才明白了。你的亲人只有我了,嫁给我,我会象从前一样始终呵护你……” 宜君怔怔地倚靠在他肩头,任他拭去怅恍间滑落的珠泪,忽然惊跳起来,“不,我早就嫁过人了!” “不作数!韦俊变节投敌,当日你离开他时你们就再无瓜葛了。” 宜君哀伤地摇头,有没有瓜葛不是凭口上说说就可以做数的啊,在心里,无论你想不想承认,一切都横噎在那里,那是她的禁忌,为什么他一意要去触痛? 李秀成没想到被这样拒绝,耸起身,恼怒地瞪着退缩的宜君:“天朝制度又不禁女子改嫁,你究竟怕什么?” 宜君望着他的满面怒容,无限哀伤。 “你不是已有三位王娘了吗?娶她们的时候都是喜爱的,然后就会丢在脑后,大表哥是这样,你也是这样。” “胡说,你知道我一直都把你放在心上,从你还是小姑娘的时候,直到现在都没变过。” “可是你还有别的人呵,韦俊,他是不同的,他只有我一个人,始始终终,在他心里我都是他的妻子,没有丝毫对不住我,无论他是什么样的人,所做的一切是对是错,别的人怎么看他我都不在意,我永远是他的妻子,心里永远放不开他,是一辈子的事。” 李秀成听她说得又是伤心又是甜蜜,自己只有缄口无言,一辈子只对一个人,原来这就是她要的,也是他所付不起的,他身上担负的是家国大计,儿女之情从来不怎么放在心上,唯当此时,才明白真情难求,又弥足珍贵。 “秀成哥哥,我不能嫁给你,但我愿意就这样陪着你,为你做任何事情。”宜君告诉自己,在这兵戈戎扰的岁月里,他们是唯一的亲人,要相互温暖扶持,共度时艰啊。抬眉迎向他专注的双眸,几欲窒息在那探询的目光里,宜君低低地承诺,“为你,我死亦无悔。”回身奔出大帐。 李秀成呆望着摇摆的帐幕,为什么,为什么她要许给他这么重的誓言,玩味着她言语不尽的宛转情怀。 她不再是当年那个小姑娘了,也许她自己也不知怎样面对这种种纠葛的情感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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