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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嫂:
您驾鹤西去,升入了天堂;可尚在人间的我,想起您对我及我全家的关爱与眷顾,还是禁不住泪水涟涟,悲戚难寐。 往事历历在目: 上世纪1957年夏,大哥说她有半个月休假,让我结束南京《新华日报》的实习后,到北京来玩。我迫不及待地登车北上,发现接站的大哥身旁,伫立着一位笑意盈盈的知性美女。也许我们投缘吧,我一下就喜欢上您,好像我们早就熟悉了。 这以后,我和您住一间集体宿舍(您和大哥尚未结婚)。按说您每天早八晚六上下班,而我整天闲着,应该为咱俩的生活多出力才是,可我智商低,情商更低,每天除了玩还是玩,一觉醒来竟然心安理得的享受您为我准备的丰盛早餐。星期天,本该是您和大哥难得约会的幸福时光,可我却像个电灯泡杵在你们之间,一点也不知趣。 你们结婚时,我请一位家住瓷都的同学为你们特制了一对茶杯。没料到,“祝福大嫂”的那一只茶杯,邮寄途中竟碰碎了一块。尽管你们一再声明不迷信,让我别放在心上;可我却一直忐忑、纠结、自责自己不懂事,给新人送了易碎品,不吉利。直到维革出生、进入麻省理工学院、维革当了父亲,孙子孙女都很优秀,你们不仅幸福地度过了金婚,并健康地发挥着余热,我这才慢慢地把这桩糗事淡忘。 每次,我从新疆到beijing,当火车徐徐进入站台,我就在列车窗口看到您和大哥,正一面跟着列车慢跑,一面向车窗搜索,我的心中就会涌上一股暖流;到家了,到家了。 半个多世纪,尽管我们只聚会了七八次,每次少则三天,多则一星期(五七年那次除外),可您和我好像有说不完的话,从家里到家外,从国家到世界。一次,您陪我到王府井买外衣,衣服没相中,我俩竟坐在百货大楼的台阶上,聊了很久很久。 80年代初,我切除了乳癌。您给我寄来广安门医院和解放军某部合作研制、减轻放化疗毒副反应的中成药,一百包,一百包地寄到乌鲁木齐,帮我顺利地度过了放化疗期。 可能是“爱屋及乌”效应,您不仅对我充分关切,对我的家人也分外眷顾,儿子进入北京大学学习工作后,您代替了我这个远在边疆的母亲,给了孩子无私的母爱。后来,他的第一个妻子患白血病,在北京人民医院准备骨髓移植,您和大哥又给这对不幸的孩子,以大量体力、精力、财力上的援助。再如我丈夫因买不上返回新疆的机票,滞留北京,您正值多囊肾尚未排除恶变,在这艰难时刻,您不仅坦然面对疾病,并一如既往地照顾他的起居,令他至今心存感激。至于我的婆婆到北京旅游,您除了妥善安排她的食宿,并不止一次地给这位从未用过抽水马桶的老人,清除污物。 您对我一家恩重如山。我二哥一家、大弟一家、小弟一家,也都受过您的恩泽。您还帮助过那些需要帮助的陌生人。您的爱心,您的善举,不仅得到了人间推崇,肯定在天堂也会受到赞誉。 令我羞愧悔恨的,还有这样一件蠢事:80年代末,您从马来西亚工作回来,我到北京看望哥嫂。大哥说,为祝贺我平安度过癌症术后的关键五年期,您要送我一件纪念品,问我要什么?我毫不迟疑地说“老花镜”。因此,当您从首饰盒中取出一条精致的马来西亚产的金项链时,我不仅没有喜形于色,没有真挚致谢,反而脱口而出一句极不合适宜的话:“如果将来我经济困难,这能变卖吗?”瞧,一副热心肠,就被兜头一盆冰水浇凉了。事后,我悔得肠子都青了,恨不能咬下自己的舌头。 为什么我一个历经沧桑的老人,会这么不通人性?就因为我是在清贫的男孩子堆中混大,对女性饰物不感冒;我较“左”,崇尚“不爱红装爱武装”;再是,我有“薛死人”的遗传基因,心里这么想得,嘴上就怎么说;更主要的是,我虽然称呼您为大嫂,其实心里早就把您当做姐姐,和您已经“零距离”,这就导致在您面前,我可以口无遮拦,率性而说。其实,了解我这脾气的您,根本就没把它当回事,只是我自己无法原谅自己。 退休后,我移居济南。虽然与您地理位置拉近,我又家务缠身,我们相聚不多,但您那字正腔圆、极富磁性的声调,以及银铃般地爽朗笑声,仍然通过电话不断传来。我闻其声如见其人,亦感慰藉。 等着我,大嫂,咱俩天堂继续聊。 启霞 2011.8.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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