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1月26日黄昏,邵燕祥来电话告诉我,君宜同志已于当日中午辞世。我立即给杨团打电话,杨团说君宜同志是在歌声中离去的。那是抗日战争时代留下的歌,万众一心用血肉铸成长城的歌。她是唱着这些歌走上革命道路的,用这样的歌为她送行再恰当不过。
君宜同志是个敢说真话的人。我们经历过的那个古怪时代,要把所有的人的头脑都变成复印机,传达什么就照着讲照着说,够不上传达的也要人云亦云,以免出“错”。君宜同志不是这样,她要把她看到的真实情况说出来。小至对一个人的看法,大致对国家的局面。我常说历史是一个哑巴,人们知道的只是写出的字,若多有些真话才可以接近真的历史。 君宜同志是一个能够反思的人,痛定思痛,只有人才能够做到这一点。可是人常常放弃这一特性。有多少人于痛定时就失去了记忆;有多少人于痛定时还要涂抹油彩,说本来就没有什么痛。《思通录》中有这样一段话:“我就是这样一步一步思索我这十来年的痛苦,直到思索痛苦的根源:我的信仰。直到我们这一整代人所做出的一切,所牺牲和所得失的一切。思索本是一步一步的,写下来又非一日,其中深浅自知,自亦不同。现在仍归其旧。这个根源,我留给后来者去思索。”她的反思不是偶然的,片段的,而是有目的,有系统的,有这样的反思才能进步。 然而这需要多么大的勇气。也许她根本没有想到勇气,她只是要把她看到和认真思索过的说出来,为了后人。 君宜同志是个永不消沉的人,缠绵病榻十余年,写下了近三十万字的文稿,为历史作证。我是一个老病号,在和病魔周旋时,有时会万念俱灰,满脑子萦绕着那两句“纵有千年铁槛寺,终需一个土馒头”。我深知病中写作的艰难,我不知道君宜同志有没有灰心的时刻,但她是胜利者。 她终于明白地说出了要说出的话,可以安心地沉默,这让人减少些悲痛。 写于200年清明前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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