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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君宜在线纪念馆

汉口在1938(注)

3/7/02

  
   韦君宜
  
  一九三八年初秋的汉口,单是想到这个地方,已经教人的心都安静不下去了。
  轮船大声吼叫着转过弯来,驶近码头。巍峨的江汉关已经望得见了。旅客们纷纷收拾东西。林仪的东西老早提前收拾好了,她拎着小皮箱抢出舱来,就站在船头甲板上向前眺望。江汉关!又看见了!这是第三次。前两次来,都正是四面八方人物向武汉凑的时候。头一次她因为流亡途中失去了党和民先队的联系,想来找平津流亡同学里的熟人,恰好一踏上码头就碰上一个同学会的人,仿佛认得是北平燕大的。真痛快,他接过箱子去开口就问:“你是 N.GJ吧?”(注)第二次来正赶上台儿庄大胜祝捷游行那天。白天已经看见有人在江汉关码头上布置。她跑到寓所去放下行李,就跟同伴一起来参加晚上的游行,跑过街上一个个的火堆,走到江汉关,指着两边房顶和卡车上的人群高声议论:“这又是一个一九二七年!这多好的光景!”这一次可没有那么兴头了。江阴要塞已经失守,“国军”还一个劲往后退,刚刚看见报上登出民先、青就和蚁社被解散的消息。这里面曲曲折折想不到的糟糕作难事情一定还多得很呢。但是,不管怎样,总算又回到了武汉。一会就可以见那群忙忙碌碌的年轻朋友们了,表面当然也包括小方,这总是好事。
  她站在甲板上迫不及待地望着船拢岸。几个脚夫不等搭跳板就抢上船来,嘴里连叫:“小姐,让开!”几乎把她挤跌倒。她却用手里的小皮箱开路,从人群里挤出,当先踏上跳板,走上码头。抬头先看一看江汉关的大钟,正是十二点。太阳好得很,马路上来来往往的人比以前并不减少。江汉关下面马路边有一个贴报牌,她也特意走过去望一眼,却是一张扫荡报(注)。上面大字标题是:“四期抗战与守土”,它不由得皱皱眉,心里暗暗念一句:“好多的花样又有什么,‘四期’抗战了,到底有多少期?”也不再看它,忙拎起小皮箱快步走过对街,高叫了人力车。
  车子经过江汉路,经过中山路,她两只眼睛忙着向两边望,看见了生活书店,看见了上海杂志公司(注),门口还是那么多青年人出出进进。她友好地向他们望了一眼,心里不知怎的浮起一种亲切感。说来也怪,去年刚刚流亡到武汉来的时候,头一次踏上江汉路,觉得马路很窄,现在却觉得这里实在满不错了。和上两次不同的是没听见扩音器里播送救亡曲,她心里却还是有节拍地唱着歌,奔向富源里。
  这是党的一处机关,住着好多人。林仪从前可只是来过一趟。他敲了门,开门的是一位身穿家庭主妇式蓝布褂裤的中年女子,只是不像人家主妇那样轻声问贵姓,却和一般我们的久住地下机关的同志那样,双眸炯炯地看人。林仪忙上前一步,说:“我找周大姐。”
  “找周大姐,你是姓……”中年女同志望着林仪的脸,带出笑容来了。
  “我是从宜昌来的”。正说着,不提防楼梯口出现了一个小伙子,正是同学小陈。他瞥见了她,慌忙冲下楼来,用左右两只手,分别捉住她的双手,一摔就叫喊:“小林,小林!”中年女同志一看这样,伸手就把林仪背后的院门关了。小陈告诉她:“这是小林,我们的小林。”又告诉林仪一句:“这是我们朱大姐。”回过头却向楼上喊:“小方!你快看看是谁来了!”
  林仪一抬头,方坚已经从对面向她走近。他还是那么瘦,脸色还是那么白,还是带着那若有所思似的笑容。也还是那一身清洁的白衫,蓝长裤。见了她,两道鸟羽似的浓眉向两边展开,大步走过来,把她的手轻轻握在自己手里,抬头看她,正好和她射过来的眼光碰在一起,两人都止不住微笑了。他捏住她的手,就对朱大姐说:“这就是林仪同志,是周大姐去信把她调回来的。介绍信有吧?”他说着,转向林仪。
  朱大姐却笑了,说:“知道,知道。床铺现成。你们送她先上去休息。等一下再看介绍信。我去招呼给她炒饭。”说着她就走了。小方接过林仪的小皮箱,引路往楼上走,小陈愣了一愣,忽然叫:“喂,我去动员我们的同志去充实国民政府的机械化兵团,……”
  
  林仪对那个理论没有怎么仔细想过,可是,怎么钢炮就会真去了呢?她仿佛预料不到那样的理论会产生这样的结果,所以就像心头挨了一棍似的,半晌没有话说。停了一阵,才又问:“你们怎么样呢?”
  小陈忽然站起来说:“他的事,你问他吧。你们两个该多谈谈。”说着就往外走。林仪脸也红了。她很不愿意在同志面前表现出她和小方有什么特别不同的关系,虽然那明明是别人都知道的了。从前一群青年人都是她的朋友和同志,她爱这整个一群,分不出谁高谁下。如今要公开表现出和小方特别好,她就觉得好像会碍了那对整体的爱似的。所以她帮着方坚拦住小陈,她说:“咱们吃饭。”
  方坚也站起身来,说:“饭是不在这里吃。我们的工作啊……”他摇摇头,浓眉几乎连成一个“一”字。“这说也说不清,事情都是想不到的。自己做了些可笑的事。可我们还是工作,青救已经完全停止活动了,民先我们是在秘密活动。我想周大姐会分配你到我们这儿来的。”什么可笑的事?林仪不懂。看方坚说话的神情很严肃,那对于他脸容说来甚至是太严肃了一些。每当这样的时候,她常常会自然而然地严肃起来。她看得出现在他心里装着很多的事,很多的烦恼,差不多要溢出来。就连一向高高兴兴的小陈也都像有些心事的样子。这个啊……他们需要倾吐,他们需要帮助,她凝视着他们,不由得也抿起嘴,收起了笑容。
  楼底下朱大姐叫起来了:“小林下来吃饭!”小陈就拉林仪一把,说:“走吧,走吧!先吃饭去。”说着他带头往楼下走。方坚和林仪跟着下去。他们缓步下着楼梯,小陈早已跑到门口去了。林仪走着,又盯问一句:“到底怎么回事?”方坚却站住了,回头望她一眼,轻叹了一声说:“反正是那些事!硬说:咱们去公开承认‘民先、青救都是共产党领导的’,人家就不敢解散了,因为人家要照顾统一战线!真是白日梦!简直是自首!”说完这几句他立刻又快步往楼下走。她往楼下一看,朱大姐正在通向厨房的走廊那里站着等着,她忙走下楼,就往那边去。方坚已经要转身出门了,忽然却又追上她两步。她就停住脚,他走到她身边,低声说了一句:“我送一床毯子来给你。”她刚说声“不要”,他摇了摇手,已经和小陈一路跑出门去了。
  林仪跟着朱大姐进了厨房,盛出一碗炒饭来,坐在板凳上吃着。朱大姐就也坐在旁边,问她是第几次来武汉,什么时候认识小方和小陈。当她知道他们几个原是同学的时候,就微笑着赞许似的说:“你也是大学生啊?好!好!这么多学生来参加咱们工人阶级的队伍!”林仪望着她瘦瘦的脸上那一双又慈和又锐利的眼光,猜出来了,这位大姐准是一位老女工,老革命!不由得心里充满敬意。她请教朱大姐这机关里的情形。朱大姐告诉她:这里主要是招待所。现在除了一些工作同志以外,还住着一批准备去延安进抗大的青年。“你听!他们吵得多热闹。”她指着楼下客堂间。又微笑着加上一句:“很有意思的娃娃们,说话也抢,吃菜也抢。”
  正说着,就听见吵吵嚷嚷的声音从走廊那边传过来,大概是他们休会了。回头就有两个女孩子端着茶壶跑进厨房来,短衫短裙。看样子都只有十六、七岁。一见林仪,那走前头的一个圆脸女孩子就看着朱大姐问:“她也是……”
  朱大姐摇头说:“她不去。”
  后头那个又瘦又小的女孩子尖声说:“干什么不去?都去!把武汉给走空了,看他们还压迫谁去。”
  朱大姐笑着说:“好主意,那就可以打报告把我们这个机关取消了。”
  “可不能取消。”瘦小的女孩子端着灌满开水的茶壶急忙用力摇头:“过两年等我妹妹长大了,还要找您把她也送到咱们抗大去呢。不取消,不取消!”
  朱大姐向她翘一翘下巴,说:“茶壶端稳些!不要摇来摆去把开水洒出来,烫了你的脚!”随手就来收林仪吃过饭的碗筷。林仪连忙抢着自己来洗,却已经被她夺过去放在水槽里。她拿过一把刷子一边刷着碗,一边就说:“上楼去取你的介绍信去吧。”
  林仪往楼上走,七八个青年正在楼下走廊里,一个搭着一个的肩膀,背靠着楼栏小声唱歌:
  “……武汉……你祖国的胸膛
  你拥有大时代的子孙
  你怀着被压迫者的反抗……”
  声音虽小,可是唱歌者的眼睛都睁得大大的,气力用的很足,所以听来也很悠扬动听。林仪轻轻地跟着他们哼唱着:
   “……保卫保卫保卫啊!……”
  那一群唱歌的青年听见了,就抬头眨眨眼向她示意。林仪哼唱着走进屋,一会儿朱大姐就来了。给她办好了手续,过了一阵子就来告诉:已经和周大姐联系好了,晚上和林仪谈。
  林仪没有事了,就仰卧在板床上,睁大眼睛望着房顶。她心想:出国,那是有可能不出的了。要留下来工作呢,看起来很有问题,显然是自己内部在主张上有分歧。实在说,她很怕听这个。从前在流亡以前,一听说学校里民先和学联的主张有分歧,她就总想躲开不听。今年春天在老红区受训,结业分配工作时候听了那么个传达报告,当时就想也没怎么想。那时只希望能分配做点文化工作,就在小市镇里编墙报也好,有点不想再参与那些很复杂的政治思想斗争。自然,参加革命就是搞政治。可是,她好像总有点不大希望“政治化”得那么彻底。如今见了小方,小方倒像是整个身心全浸在他所信从的主张里似的,那么义正词严的!这个孩子,短短的几个月好像又变大了许许多多,怎么他会大得这么快!他说的是对的,当然对。老宋、小丁自然也都是这样的主张,他们一定把自己也算在他们一方面的了。能够不接受那样的倾吐,不站在他们一方面吗?——当然不能够!
  一路上她一面惦记朋友们,一面惦记小方,也曾幻想过见着他的时候说什么。实在凡是她所构想的都是她从来不曾说过的,在半年前默认了和他的感情关系之后,也还是不曾全吐露过。现在见着他了,可是,需要的好像仍然不是谈那些话。真的!那么样“做爱”有多么庸俗,对于他和自己有多么不相称!那么发呆,可是有点儿害羞啊。他需要的是另外一样的另外一样的,他需要跟自己倾心吐胆,可不是那样迷恋的,梦想的……自己真胡涂!她想着,就连忙跳下床来,动手从箱子里找书,好来停止自己的幻想。
  这间房子的陈设实在简单。三张床、一张桌子、三个方凳子、一个痰盂,另外什么也没有了。所以实在没有什么可拾掇的。她把两本书拿出来。放在桌子上,就又没有了事。这里有一本《田园交响乐》、一本《宣传·组织·武装》和一本《石点头》。那次,他翻着她的这些书就笑:“买得好,真是适合各种群众的!”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把书收了。为了他那句话,一本田园交响乐搁了很久都没看完呢。
  她翻开书看了两页,又放下,站起来凭着楼窗往外望,只见一条空荡荡的胡同,看来这个地方很冷僻。她在屋里转了两圈,想起不知道周大姐到底会不会同意自己不出国。如不同意呢?……不如去找老宋和小丁。
  …….于是,方坚说到这里,就咬一咬嘴唇,好像不愿意让林仪发现自己脸上有什么表情,还很肯定地宽慰林仪:“我已经对周大姐说了‘你除了几支救亡歌曲以外,什么都不会唱,也根本不洋派’。她说如果那样就算了。大概她也觉得这时候派干部到那里去简直是糟蹋。”
  “就是糟蹋!好像咱们再没别的事情可干了似的!”小陈拍着大腿附和着。
  林仪怔怔地看着他们两个,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句:“是谁出的这样主意?”他们俩都没回答。她也就不管它了,另提起话头来,问一些青年朋友的踪迹。老宋、小丁、钢炮……她一个一个数着问。他们两个交替着回答。说着,说着,小陈忽然站起来,说:“钢炮啊!小钢炮去当‘国民政府’的空军去了!李俊去当了坦克兵!”
  “那为什么?”林仪大吃一惊,也站起来。难道他们会……她没敢猜测,方坚却长出了一口气,冷冷地轻声说:“那有什么奇怪?难道你就忘了今年春天你在训练班听到的传达报告?这是从理论变成了实践了。”
  林仪记起来了。今年春天她去黄安县老红区一个训练班受训,大家兴高采烈,穿了一个月军装,学了一个月游击战。正在结业要走的时候忽然来了一个传达报告,说王明同志到了武汉,提出了新方针。两句口号是“发展正规军,加强主力战”,就是说要决胜疆场,靠打游击战不济事,从古以来没有那样能致胜的战争。
  方坚怕她不了解会上要谈的那些问题,就把声音放得很低,解说着那些问题的根由,还有他的意见。林仪侧着耳朵听着,心里琢磨着,不知不觉已经完全接受了。她把爱人当作自己的偶像和指导者,从前总觉得他很小——她入党比他早几个月呢。可是现在,在他面前她就想不出怎样来提出一个和他不同的意见。也不是随声附和,她决不承认是!只是觉得事情就如他所说的那样。他说着,她只是答应:“唔!”“是这样?”
  开会地点是一个同志的家。林仪听到一个女同志叫他,连忙跑步上楼。两三个人跟她前后脚一起挤着往楼上跑。看起来,这座房子晚上比白天热闹多了,各间房传出嗡嗡的谈话声音。林仪走进楼上的前房,只见这一间屋里也有两组人在谈话。一只角里是周大姐,依然是那瘦的脸,斜分的发,旧蓝布旗袍,两个男青年在她旁边;另一只角里是省委陈卫同志和一个女同志。林仪一进去,周大姐、陈卫同志和一个男青年都向她打招呼。——这个男青年是她记不起名字的一个青救团员。她过去,拖只凳子坐在周大姐旁边。周大姐问了她几句宜昌怎么样,很快就说到正题了,单刀直入地问:“听青委说,你不大愿意参加歌舞团出国,是吧?”
  林仪马上接上口说:“是啊!大姐。”她诉说起来,自己怎样不会唱歌,外国文不行……小心着不把小方、小陈他们对这件工作的评价泄漏出来。周大姐等她说了一段之后,就点了点头,说:“既然这样,那就不要去了吧。到青委工作好了。”
  “真的啊?”林仪没想到这么顺利,一要笑,连忙又收住,有点犹犹豫豫地问周大姐:“那里……有需要吧?”周大姐却笑出来了,说:“傻话!没有需要还能派你去?去和丁智明接头,快去吧!”她打发林仪起身。显然,那两个男青年还等着谈话呢。
  林仪站起身往出走,在房门口又和一女青年撞上了。那女青年跳起来,双手握住她的手,原来是赵菲亚!两年前,当林仪正在向往着革命,到处找寻左翼朋友的时候,赵菲亚刚从上海跑到日本。一个朋友介绍林仪和她通信,作为追求光明的友伴。林仪那时怀着迫切的心情,恨不得就从她这样一些朋友身上找见光明,其实赵菲亚自己那时候也是到处求索着。但是,两人确实是未曾一见,已经如故了。到抗战开始时赵菲亚跑回国才见了一面。如今算见着第二面了。她握着林仪的手,只说了一句话:“你也来了吗?”眼里闪耀着欢喜的光。林仪已经听出了那句话的意思,就是:“你也已经入党了吗?”就微笑着点头,着重地重复了一句:“你也来了!”
  周大姐见她俩打招呼,就问林仪:“怎么,这又是你们同学?”林仪笑着回答:“这个不是同学,可也是从前认识的。”周大姐听了,连连点了几下头,加以肯定:“好……好……很好!”
  
  (注)本文是从母亲的旧文稿中翻出来的,显然是一篇小说的架构。写作年代不详,从文字看,可能写于抗战时期。文稿原本没有题目,现在的题目是我加上的。
  尽管找到的文稿仅仅是小说的开篇部分,不过作者在重彩描绘抗战后方---汉口的救亡工作中,已经铺设了将要展开的矛盾冲突。无疑,小说素材取材于我母亲自己的真实生活。将此稿拿出来发表,与其说为了文学价值,还不如说是史料价值。只是文中有些句子不太连贯,而目前只有我弟弟的抄写稿,未能找到原稿,无法校对,只得变动个别字词,以求贯通。杨团记,2002年2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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