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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子龙纪念园区__常山雪·水云间
赵子龙纪念园区

三国.流云(7--9)

寂静芳菲

  7. 风云变
  赤壁之战,孙刘联军大获全胜。刘备部摆开酒宴,犒赏三军。
  
  心月在江这边,只看得对面火起,无数战船在浓烟滚滚中燃烧,像洪荒伊始火山爆发怒吼,又如祝融降下九天,无数北方曹兵惨叫,惊慌奔逃。
  
  南人也是人,北人也是人。她心里忽叹了一下,失去了雄竞之心。这些权势相碰撞的后面,遭殃的总是普通人。
  
  这样的天下,何时能结束呢?
  
  然而众人都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她也说不出来扫兴,依然带着笑倒酒。
  
  忽然报将军刘封得胜归来,并生擒了一员曹将,带回来问话。她一望,呆了。
  
  刘封带来的是张济,依然是她父亲的旧将。
  
  她偏过头去,默默往人群之后退,张济却冲她大叫:“大小姐!”
  
  躲无可躲。众人的目光像箭一般刺来,攒射在她身上。
  
  刘封得意洋洋地说:“前日当阳长坂之围,我就偶见心月姑娘与曹将焦触张南相谈甚久,似乎是旧识,今番恰好擒得此人,方才知道,我们军中竟然有位袁绍千金!是不是呢,袁大小姐,袁婉,袁心月,根本就是一个人!这位姓袁的小姐,竟是袁绍之女!而此人就日日在主公和军师身边!”
  
  刘备素来仁厚,好言对心月道:“心月,是这样么?”
  
  心月道:“是,我是袁绍的女儿。”
  
  孔明仿佛很吃惊地讶道:“哎呀!心月,我从荆州认识你许久,你怎么从来没说过呢?”
  
  心月很无所谓地说道:“你们又没问我啊。”
  
  众人欲倒。赵云心下恨恨:都什么时候了,她还这么无所谓!搞不好就要被当奸细了!他想也没想就站出来报:“主公……”
  
  “没所谓,我就是袁绍的女儿,”心月忽然打断他,“我一直伴随军师左右,他不知道我从哪里来。我还帮着处理军机呢,什么密报我都见过。如果你们觉得我通过敌,或者从中作隙,就去搜我东西吧。现在先关我起来好了。”她看向赵云,不让他说话:“没有人知道我的身份,我隐瞒了所有人,包括军师。我骗了你们。”
  
  张飞还在后面叫道:“她是谁的女儿又如何!心月姑娘又不是坏人!”
  
  
  
  
  
  她被关在白楼上,待遇倒还不错,并没怎么难为她。
  
  她的头发完全没梳起,披散下来,似乎更暖和。
  
  忽然她想笑自己,我的命只有二十一年,到此为止了吗?也好,繁华如梦,我从锦绣里生长,亲眼看着太傅袁逢和自己家被董卓满门抄斩,后来又回到富贵之中,再后来,父亲兵败,一念之间逃离了家,袁绍家竟只留下这一个骨血。起起浮浮,这样下去,到哪天刘备主公就把自己嫁给谁了呢。
  
  没关系,我本来就无依无靠,无牵无挂,已经没有什么让我依靠的了。
  
  她手指蘸着点水,忽然在桌上写了个“云”字。
  
  一横,再一横,一撇折,再一个点。简简单单的一个字,竟然这么好看。
  
  又是一个“云”字。
  
  天上的云呀,那么白,那么轻。
  
  就像那个不大说话、总是温和淡定的站在一边的白衣将军一样。
  
  对了,子龙,子龙,也是龙呢。
  
  她笑得苦涩,鼻子一酸。你知道我的心吗?如何把我的心事告诉你,我看着日子这样一天、一天地过去。
  
  忽然听到外面的守卒说:“赵将军。”
  
  似乎是他的声音,沉稳平和:“把门打开,我进去看看。”
  
  他进屋,看她抱膝坐在地上,柔婉得无一丝棱角,抬眼看他,平静如常。
  
  再看她旁边地上,以墨笔写着,君生我未生,君死不往生。字体中正娟雅,似乎还没做完。
  
  他轻声说:“坐在地上会着凉的。”阿月起身,烛火明明灭灭在她看不清的脸上。
  
  他正不知道该说什么能让她宽心的话,只得说:“你放心,主公和军师明察秋毫……”却听心月忽然开口:“赵云将军,赵云将军千万别说五年前就认识我,要不然将军也有麻烦,我平时还老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万一那也被人听去了,我就成了策动将军谋逆了。”她惨然一笑,“我此身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忽然自己被抱住了。那人在她耳边喃喃道:“阿月……我……你……”
  
  原来别人的怀抱这么温暖呀……不知道为什么她热泪不受控制地流下,仿佛听得到那个滚烫的胸膛里心脏急速跳动的声音,原来这个不善言辞只是常默默在战场冲杀的将军,也是有感情的啊……
  
  总算不负我这一番心意……心月伸手回抱住他,她所有冰冷的外壳,在一瞬间全部融化。
  
  8. 云龙起
  他已经走了,我却不会再害怕了。夜里很冷,寒风依然从窗户纸里透进来。忽然天上一声炸响,心月吓得一哆嗦,一道雷电朝这楼顶心直劈下来,瞬间燃起了大火。
  
  不知为什么,风雷大作,隆隆之声隐隐不绝,云雾突变之中,隐隐露出巨大鳞爪,。守卒从未见过这等异像,大叫:“天火啊,天火啊!快叫人救火!”就跑得不知去向了。
  
  “喂!”心月拼命敲门,无人答应。我还在这里关着呢!我怎么出去啊……她复又靠墙跌坐下去,这屋子里根本没有东西可以用来破门。
  
  真可笑啊,我刚刚遇到知己之人,就要不为人知地命丧于此了吗?她蜷缩在墙角,烟气已然让她神志模糊了。
  
  砰!门应声而破,落地的门扇上赫然一个碗口大的洞,明显是枪劲悬出来的,赵云踏进门,对心月道:“心月,走!”
  
  
  
  赵云半夜被士卒吵醒,说是白楼遭雷击起火,他一问心月何在,士卒却嗫嚅说忘在那了。火势已极大,赵云二话没说就往楼上跑。士兵见火势蔓延极快,拦着赵将军不让去,赵云还是甩开他们冲了进去。
  
  
  
  楼梯已被烧断。赵云从这二层小楼望下去,忽然往下纵身一跳,心月哑然:原来还是不管我了。
  
  正心灰意冷之际,却听得子龙在下面叫:“心月,跳下来!”
  
  什么?!心月往下一望,将军倒是自幼喜武,我跳下去不得粉身碎骨啊?
  
  子龙见她尚在犹豫,知她害怕,又叫道:“心月,跳下来!我会接住你的!”说着伸开双臂。
  
  是啊,他是子龙啊。子龙说的话,我都相信!心月踏上栏杆,飞身一跃。
  
  落在赵云怀里的一刹那,她晕了过去。
  
  
  
  那一晚,很多人都说他们看见了龙。一条蓝色的龙,在夜空中呼啸盘旋,时而露出一鳞半爪。
  
  “真的有龙啊?”心月笑眯眯问赵云。她随军劳久,身体虚弱,便在床上养了几天。
  
  “有啊,”子龙握着她的手道,那双手总是经常冰凉,“他们说我出生的时候,真定的大雪纷纷扬扬下了好几天,空中积云压地,忽然云里透出金光灿烂,好多人都看见一条龙掠过屋顶,所以我的名字叫云,父母给我起的字叫子龙。”
  
  “切,真的假的啊?”心月笑起来,还是眉眼弯弯如月。
  
  “你不相信算了。”
  
  “这么说,赵子龙是真龙出世啰?”
  
  “我是个平凡的人,只是有我可以做到的事,就要好好地做。”赵云一笑,转过脸去。
  
  心月看着那张线条完美的侧脸,心想:天哪,他怎么可以笑得这么好看!
  
  “好了,别多想了,你好好睡一觉吧。”赵云给她掖好被角,轻声出去了。
  
  “子龙,你会成为一个伟大的人。”心月在心里说。
  
  
  
  “奸细”之事,自然是不了了之。心月的行李里清清白白,除了诗集史册没别的东西。孔明倒是摇着羽毛扇笑道:“心月这几天可没白关,该说的话说清楚了,相比起来这点小苦头就无足轻重了吧?”
  
  心月在背后恨恨地说:“先生真近妖也!”
  
  
  
  刘备集团在诸葛亮安排之下相继取了荆州、南郡、襄阳、长沙。
  
  
  
  清晨,赵云按老习惯早起练武。
  
  一般习武之人练武,旁人都是不在一旁的,怕偷学武艺。赵云这一番枪舞下来,刚擦了一把额上的汗,却看到心月不声不响地不知在一边站了多久,不由吓了一跳:“心月……你怎么在练武场?”
  
  心月却不答话,一把抓起赵云放在一边的枪“豪龙胆”,顺势横扫过来。
  
  嘭!
  
  枪杆结结实实地打在赵云左臂上。心月说道:“那樊家嫂嫂也是个美人,干嘛不要?!”
  
  赵云却不说话,只是低头皱眉捂住胳膊。心月傻了,扔下枪跑过去看,只见上臂红肿起一大块,她又急又气:“怎么会一下就打成这样……傻瓜,你怎么不躲啊?!”
  
  赵云歉疚地说:“对不起,是我不好。我看心月冲我打过来,就没想到躲开……”
  
  心月愧地快哭出来了:“我跟你开玩笑的……对不起对不起……我给你上药去……”
  
  心月带他回房,轻轻给子龙擦药。赵云兀自还在不停解释:“赵范与我是结拜兄弟,我怎么能娶他嫂子。也不知道怎么了他就突然说出这一出……”
  
  心月恨道:“你你你!肯定你招惹人家,要不然人家嫂嫂干嘛突然要嫁你!平时穿个白衣服那么招摇……”
  
  赵云忽看到床边未完成的绣品,拿起来疑惑问道:“这是什么?”
  
  心月答:“军师忽然让我做的,而且一下要三个,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听得门外有人报道:“东吴使节吕范到!”
  
  
  
  所谓的同盟,都是易散的。当没有了共同的利益,吴蜀的关系就变得微妙起来。东吴以结亲之名清刘备到东吴与孙权之妹孙仁成婚,永结同好。
  
  诸葛亮力劝刘备去,刘备疑虑重重还是决定去了。临行前夜诸葛亮叫来赵云,交给他三个锦囊,道:“要保主公,只有子龙你去。这三个锦囊,初到东吴开一个,安顿下后再开一个,到年底开最后一个。”赵云接过,贴身收藏,奉令而去。
  
  赵云走后他低声说:“阿月出来。”
  
  阿月自暗影中走出,暗影重重看不清她的神色:“阿月在。”
  
  孔明神色严肃:“心月姑娘身份既然暴露,以后就不太适合继续留在我身边帮助处理军机了。然则这里还有一件要紧的事劳烦姑娘,姑娘务必要相助。”
  
  心月道:“军师请说吧,心月一定做。”
  
  孔明道:“上番劳烦姑娘找到你在吴宫的姐姐,让你混入乐师班在席间唱曲。今次主公去东吴,我本已安排好子龙保护,但如果姑娘能去,还是更保险一些。”
  
  心月敛容道:“好,我一定尽我所能。”她转身欲走,忽又想起一事,问道:“先生,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很久了。”
  
  9.周郎顾 “什么问题?”孔明缓缓摇着羽毛扇。 “为什么军师总是料事如神,用计无有不准?”心月问道。 孔明朗朗一笑:“计对谁用?”顿了一顿,又说:“人心。所谓计,其实就是攻心。何以能攻?攻人之弱点。”他走了几步又回环:“好似我是会知天命一般,其实天命一半在人为,看准一个人的性格,就能知道他会作何决定,看准了用计,就事无不成了。” 心月先行前往东吴,夜来无事,便随意去接上闲走。吴都繁华,车水马龙,灯火如昼。人流之中,她忽见前面一人身穿白衣,腰间别着一把长剑,身材高大,惊喜出言叫道:“子龙!子龙!” 子龙却不应,心月恼了,小跑上去一拍他肩膀:“喂!叫你那么多声都不理我!” “赵云”转过身来,微笑着看着她,她瞬间大窘:认错人了,怎么不是子龙?但真的好象哦,身形相差不多,但容貌更秀气一些。 “姑娘怕是认错人了吧?”那个人脾气颇好。 “是是,公子,对不起,失礼了。”心月向他道歉。 那人倒颇有兴致地打量着她:“想不到天下除了二乔和甄宓,还有这等标致的人物!可称是天下第四了,嗯,不错,不错!” “江南有二乔,河北甄宓俏。”说的是当时最著名的三位大美女:江南大乔,孙策之妻;其妹小乔,周瑜之妻;河北甄宓,先嫁与袁熙,曹操破袁后被曹丕纳了。 心月看着眼前这个白衣男子,忽然想起来在哪儿见过了:白衣,儒雅,雄姿英发,年轻有为,她上前大大方方施礼道:“阁下就是大名鼎鼎的周郎了吧?小女子袁婉这厢见过了。” 周瑜笑道:“呵呵,终于知道姓名了,当时于座间弹琴劝讽吾主抗曹者。你跟诸葛亮还真是一唱一和啊!” 他还记得!只不过匆匆见过一面!心月真是吃了一惊:“都督真是好记性,呵呵……” 周瑜依然唇边挂着浅笑:“呵呵,姑娘这样的人才,又这么漂亮,自然给人印象深刻。” “周都督穿着身形和我熟识一人甚为相像,故而认错,真是见笑了。” “呵呵,这没什么。其实姑娘和我家夫人长的也有几分肖似。” “哦?”心月来了兴致。 “不过乔儿更加乖巧可人一些,”周瑜笑得别有深意,“不比姑娘这般牙尖嘴利,思路灵活。姑娘此行,不是又来暗谏我主公的吧?这回要以什么形式出现呢?” 乖巧?可人?是像绵羊一样听话吧?我可从来不是老实的人!心月心里发恨,脸上还是堆着笑,连她自己都觉得虚伪,现在的脸是不是就是皮笑肉不笑的状态呢……“呃,我只是来玩玩,玩玩……江南风光好嘛,呵呵,嘿嘿……都督事务繁忙,我先告辞了……”边走边想:哼,哪里是什么“美周郎”,美周狼还差不多! 次一日,周瑜入宫朝见孙权,孙权兴致好,与他说话间行至花园,遥见二女,一个着淡蓝色锦衣,乃是孙权的袁夫人*(注),名袁霰,字雪如,性情柔顺,袁术死后与母亲投到江东,被孙权纳为夫人;一个穿桃红色宫衣,肌容竟似冰雪堆砌,高髻云鬓,手执一把团扇,眉若芊草,眼如弯月,秉杨柳之姿,有海棠之色——却颇为陌生。二人执手共行,颇为相亲,煞是一道好风景。待到近前,袁夫人雪如与孙权周瑜施礼相见,那蓝衣女子也盈盈下拜,抬起一张芙蓉面,却是——心月。 周瑜一下子目瞪口呆:被她反将了一军!着急看向孙权,早就眼睛被拴住了一般,喜出而望外,心里只是想上天厚爱,当日操琴女竟如天降至我孙权面前! 雪如对孙权道:“大王,这是我堂妹心月,今日来宫中看望我。” 孙权盯着心月,连连颔首:“堂妹?好,好……在宫中给她找个住处,好生多住一阵,让你们姐妹朝夕相处。” 心月却淡淡一笑,似乎丝毫不以为意:“多谢孙将军厚爱,心月不便打扰,今日叨扰姐姐已久,先告辞了。孙将军勿怪。”说罢遽然辞去,衣袂飘飘。孙权看的神迷,直至人已看不见方悻悻而去,周瑜心下叹息却不便说什么,只得辞去,在宫门外追上心月,连连跺脚:“小姑娘好手段!竟一步进了我主宫院!” 心月摇着团扇,掩口而笑:“哪里哪里,周都督莫要乱讲,只是偶然相逢,不期而遇而已嘛!我只是来探姐姐。” 周瑜盯着那扇子摇动,忽然觉得此情此景无比熟悉,接着只觉背上莫名发凉……冷不防心月缓缓道:“周都督可喜欢这扇子?这是吾师孔明所赠。” 完了完了!周瑜跌足长叹:这师徒俩,还真是,一脉相承啊!他们,他们都是扇子教的么……我主的身边,从此也要不得安宁了……我对那刘备施美人计,却没想被诸葛亮反施相同计策,自家后院起火! 心月看周郎翻身上了白马,心道:连骑白马都和云很像…… 孙权见过的女人不少,可称绝色的也不少,但阅尽美女的他竟从未见过这样的一个人。身为吴主,居六郡八十一州的顶端,所有女子都为这个碧眼紫髯的君王疯狂,他看上谁自可弄进宫来,然而今天见到的这个,或者那晚上早就见过的这个,明明近在眼前却给人感觉疏离在天涯;她笑,却浅得像湖面的波纹,不知下面是多幽深的古井;她对他只是淡淡地一瞥,进退有节。他迷糊了:这个女子,为什么那么不一样?她在这里,也参与这里的一切,却好像从不属于这里。 城中已敲锣打鼓,张灯结彩,百姓口耳相传:“听说那刘皇叔已来了,要和吴侯的妹子结亲哪!” 子龙事情办的不错。她微笑。子龙,我会帮你,共同保护好皇叔,缔结这门亲事。国老应该已经见了吧?呵,那些老人,生活闲得要命,恐怕马上赶不及要告诉孙权的那个老母亲了吧? 戌时,内监圆滑的声音谦恭而狡黠:“吴侯请袁姑娘入宫叙话。” 她推开门,朗月洒下一片清辉:“叫我月姑娘,不要叫袁姑娘。”长长的裙裾拖在身后,像孔雀漂亮的尾羽。她一步一步,踏上吴宫的石级。 楚天寥廓清灯冷,度尽深宫多少情。
  
  *注:孙权袁夫人,袁术之女,有节行而无子。见于《吴录》。《三国志.吴书.妃嫔传第五》有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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