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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出生门
公元202年夏天,袁绍在官渡之战与曹操争锋失败之后染上的吐血之症日益沉重,这个外强中干、史家评论为羊质虎皮、风毛鸡胆,空有争霸狂热而愚蠢自大至极的世家子弟,终于在又一次受惊后吐血斗余而死。此时距离官渡之战结束的日子,公元200年十月,仅仅不到两年。 噩耗传出,既袁术之后,有“四世三公“显赫门楣的袁家的两个最风光的男性领主都在两年之内亡故,它的权势迅速地崩塌了。然而这个大家族毕竟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袁绍的家业交由他最小的儿子袁尚来继承了,丧事还是大办,偌大的袁府上下一片白,主仆哭声震天。 内院的一间上房里,一个年轻的小姐已经换上孝服,面容冷峻,正对镜绑额带。她是袁绍的大女儿,袁婉,字心月。此时忽然外面一片喧哗之声。她理了理衣服,出去看怎么了。只见袁绍的后妻刘夫人、她的儿子袁尚与一帮兵士将内院团团围住,个个手持兵器,不禁大吃一惊。 只见刘夫人一声令下:“把那五个狐狸精都给我揪出来!”下人得令,冲入房中,将那五个袁绍素日最宠的姬妾拖到院中。她们都身披丧服,个个容颜年轻较好,身段窈窕,但此时都被粗暴地扯着头发按在地下跪着。 刘夫人嫌恶的凑上去,用手捏住其中一个姬妾的脸,怨毒地说:“相公刚走,现在可没人罩着你了。你们平日个个得宠,不过可惜了,这么年轻的命,就到今天为止了!” 所有的姬妾都面无人色,连呼“夫人饶命!”,她们悲凉地上前抱住刘夫人的腿求饶,然而被士兵扯开,刘夫人一声“动手!”,他们抽出佩刀,往姬妾们脖子上一抹,起初女人们还拼命挣扎,最终在无力地吐出一声呛呼之后,她们身体都停止了扭动,兵士漠然地松手,任尸身滑落在地,又重新站成一行。 袁婉在廊下以手掩口,双目圆睁,浑身颤栗,硬生生把尖叫咽了进去。 刘夫人正欲转身离去,忽然想起来什么,又道:“等等,把刀给我。”她手持尖刀,在尸体脸上狠命一砍,面容扭曲地说:“你们这些狐狸精,到了阴间,也别想继续用美色魅惑我夫君!现在的这张脸,是不是见了面也认不出来了呢?”随后高声说:“把她们的脸通通划烂!还有头发也割掉!不许留全尸!” 袁婉看着癫狂的刘夫人,看着姬妾血肉模糊的脸,胃中一阵翻腾。这种屠戮的场面,再一次唤醒了她四岁时的记忆:那时董卓暴乱帝都,十八路诸侯组成讨逆军,齐齐进逼汜水关。董卓欲迁都长安,又钱财短少,于是令手下遍抄洛阳富户,这当中,就有袁家。袁绍当时留在家中的家人,在那场屠杀中几乎全部丧命,包括他的前个正妻,这当今的刘氏,实是后的——董卓手下如狼似虎的士兵持刀冲入袁府,不分男女老幼,见人就杀;她的娘是个妾,将幼小的她藏于床下,嘱她不可出来,她在床下看到亲娘浑身血污地倒下在地上气绝身亡,所幸没有被发现。那帮士兵杀光了人,将袁府的财富抢劫一空,又放火焚烧了府第。幼小的她被浓烟所呛,又兼体力不支,摇摇晃晃逃出门去,好在有赶来相救的门客发现了他,将她抱走。自此袁绍家中只留下这一个骨血,唯一的女儿,被他视若明珠。只是当年那个侥幸逃生的小姑娘长大后一天天明丽起来,性格却怪僻,不喜说话,总是很沉静,眉眼里透着说不出的淡淡的愁。所有人都以为那一天她应该早就淡忘,却在她心里刻下抹不去的痕。 她的思维晃晃悠悠,眼前仿佛又一片血色火海,空气中飘着那浓重的血腥味儿……脑子里轰轰地想着:要逃,要逃,要不然下一个就是我……恐怖终于驱使她的双脚不受控制地跑起来,院门就在那里……出去了,我就没事了…… 她撞开家丁,没命地奔了出去。 袁尚最先发现了姐姐跑了出去,忙下令:“快追!把小姐追回来!” 然而家丁和士兵毕竟不敢伤到这位真正的大小姐,他们不敢用兵器,只能在后面紧紧追赶。袁婉满脸是泪,没命地向外跑,跑出府门。 一直到撞到一个人身上。 白袍,银铠,白马,银枪。她抓住他绝望地哭求:“救救我,救我!” 赵云此时已经在各地转悠了好久,寻找刘备。自从因兄丧辞别公孙瓒后,他与刘玄德分离,至今不知刘备已流落何方。近日听说刘备曾投袁绍,便重回到冀州,谁料人刚到刘备又走了。他正牵马寻思下一步去处,没想到平白无故一个年轻姑娘撞到自己身上来。 赵云一听求救,平素义字当头的他想也没想,绰枪便来与众人相斗。打扫这些人自然是轻而易举,他边应付边对身后叫道:“姑娘请上马!恐一会追出来人多难以脱身!” 袁婉听言上了马,握辔在手,赵云把那一干人等均打倒在地后也跃上马背,那马儿风驰电掣般跑出冀州城,赵云这才发现身前这姑娘竟是浑身戴孝的。 家丁狼狈来报:“回三少爷,大小姐被一个不知名武将救走了!那人穿白袍使银枪,好生厉害!” 袁尚拍案而起,怒道:“什么?一群废物!” 刘夫人道:“尚儿,万不可放跑了心月啊!你姐姐,可是有扶龙之命的啊!去了他人处,岂不便宜了别人?” 汝南许劭,素有知人之名。劭尝语曹操曰:“子治世之良臣,乱世之奸雄也。”袁婉十岁时被袁绍领着去见许劭,劭言:“小姐有扶龙之命。”袁绍再问,许劭说:“令爱命里可护佑真龙,龙在令爱身边,则平安无虞。”此话传开,不仅袁婉暗暗被视为皇后人选,其他虎视地位的不臣诸侯纷纷视自己为继任皇位的真龙,也纷至沓来地请求结亲,踏破门槛。袁绍自己尚且不尊皇帝,安能把女儿送进宫里去。且他自己还有自己的打算,既然女儿有如此之命,自然是放在自己身边为自己招福了。就算到了出嫁的时候,就从自己宗族里找个年轻人入赘,把宝贝女儿永远留在自己身边。袁婉自己则深为此说所扰,平日时常把自己闭在书斋里,懒得去理会那些羡慕的眼神。 袁尚自然也想搏那个皇帝来做,毕竟这年头,谁也没把那个软弱的皇帝放在眼里,凡是有点权有点兵的人,都想一竟天下。汉室气数已尽,如今只是不知道还能苟延残喘几年,就被哪个强悍的反者彻底扼死。他命令手下道:“派一些人,务必要秘密地找寻小姐,把她带回来!记住,这个消息千万不能走露出去!万一被别人先找到小姐就麻烦了!” 手下遵命。袁尚踱了几步,他继承年轻时的袁绍的英俊最多,此时年少俊美的脸上却露出了极不相称的狞色。他对母亲说:“这些女人的事,赶快了结吧。留着他们的家人,将来恐怕为患。就让手下人把他们全部杀光吧!” 刘氏点头称许。于是,五名姬妾的家属、儿女被杀得一干二净。这一对母子,手段真是如出一辙! 袁婉与赵云出了城,赵云勒马下来拜道:“不知姑娘刚才究竟遇到何等事情?现如今已脱困,将来有何打算?”他一抬头,猛然看到马上女子眼泪泫然欲下,不由吃了一惊。 袁婉强忍悲痛,然而说话的声音里毕竟抑不住哭音:“多谢公子相救,可容我先问公子大名,日后好相报?” “姑娘不必客气,在下常山赵云。” “赵……云?”,袁婉苦笑了一下,说道,“原来你就是我爹爹屡次招屡次不来的赵云。” “爹……爹?” 袁婉下马,拜了一拜,道:“我是袁绍长女,袁婉。家父新丧,故重孝在身。我这身打扮,出入都招人注目,劳烦赵将军,去帮我买一套平常衣服,一匹马,我在这里先谢过将军了。” 赵云不解道:“姑娘既是袁绍将军千金,何故如此?” “后母刘氏,心性狭窄,恐不见容。方才她诛杀我父亲五名爱妾,手段惨烈,我虽是长女,却是庶出,和两个哥哥一个弟弟都不同母,留在家里,我一个未嫁的姑娘日后必然要被挟制。我父亲好大喜功,不听善言,有今日之败,实是咎由自取。这个家,我也不想呆了。哥哥弟弟平日就面和心不和,现在父亲故去,他们可以撕破脸了,必然闹得翻天。他们也都个个浅见,袁家彻底破亡,也没几天了。以他们的才能,怎能挡得住曹操?只是可惜我袁家三公之后,竟堕落至此,真个把祖上的功煊败的精光!” 赵云万万没想到这个年轻姑娘竟吐出此语,不由暗暗称奇,心想这公卿书香之家果然还是能养出这等有远见的人来,可惜袁绍这一个女儿竟比她父亲兄弟都远见卓识。他心生一问,又道:“不知姑娘可知道刘备刘豫州现在何处?听说前日他投靠令尊处。” “确实这样,不过刘豫州已经去投刘表了。我早就听闻荆州高士云集,心倾慕之,如今得脱枷锁,正得一往,进学修道,也是守孝。” 赵云道:“云欲寻主公,既然姑娘也去荆州,不妨同路而行,姑娘自己行路,如今兵荒马乱,实在危险。” “那就多谢赵云将军了。” 赵云送心月到荆州分别,在刘表处找到了阔别已久的刘备,并发誓效忠于这位总是不得显达却始终不隳其志的英雄,自此跟他南征北战,再不离弃此主。 袁婉走后,袁尚与袁绍长子袁谭果然自家先起兵戈,曹操来犯,袁谭被曹洪杀于乱军之中,袁尚与二哥袁熙去投辽东太守公孙康,被他所杀,将首级献与曹操。袁熙的新婚妻子甄宓被曹丕所得。袁绍手下之兵、将、土地几乎尽归曹操。自此,几世公侯、权倾天下、门生故吏遍地的袁家彻底败亡,它掌握绝佳的资源,却没有一个有能力的人来用它。于汉末不断的诸侯战争中渐渐被人淡忘。 累世公侯已成空, 争霸未成累金凤; 白衣振羽世无争, 卓然何须靠父兄! 2. 星天亮 他出来的时候,天就亮了。 ——题记 公元201年,刘备自荆州投靠刘表,荆州士人多归附之,尽管刘备处事小心,还是给刘表带来威胁之感。后刘表病日笃,刘备劝其不可废立长子刘琦,被刘表后妻蔡氏隔屏听见,心生杀意,与其弟蔡瑁谋划,请刘备去襄阳敷衍,欲借机杀之。刘备带赵云前往,席间刘备听得刘表幕宾伊籍提醒,独自骑的卢马逃走,被蔡瑁追至檀溪,备驱马过溪,忽然马前蹄失陷,危机中备急曰:“的卢,的卢,今日恶矣,可努力!”那马一跃三丈如腾云驾雾一般——遂得脱。刘备过溪,如痴如醉,纵马而行,碰巧来到水镜先生司马徽庄上,并留宿一晚。其间听闻水镜“卧龙、凤雏,两人得一,可安天下”之语。 第二日,回新野遍寻刘备不得的赵云一路打听,领数百人来到水镜山庄接引刘备。他率众人骑马急驰过林间小路之时,并未注意到道旁一个穿白衣手拿提篮的女子,望着白马银袍驰去的背影,露出了菀菀的笑意。 公元207年,徐庶走马荐诸葛,刘备领关羽、张飞二人三顾茅庐,请得诸葛亮出山。 临行前夜,诸葛亮忆起这隐居十年,一向自视潇洒的他,也不由得生出些莫名的情愫。他操琴自弹,忽闻舍门响动,一白衣女子飘然而入,微笑而道:“孔明先生,家师司马徽先生闻先生将出山,着我送来今春新茶作赠礼。” 孔明起身,欣喜而道:“这不是心月么?来得正好,明晨我就动身了,姑娘今晚若不来,就见不到亮了。”打开纸包一问,茶叶沁香扑鼻,不由赞道:“果真好茶!” 心月道:“既是好茶,先生可愿先尝为快?舍下可有沸水,就让阿月为先生煮茶罢。” 两人对案而坐,蒸汽氤氲,心月轻轻把起茶壶将浅绿的茶水倒入白瓷杯中。诸葛亮叹了一声:“以后再不能喝到阿月泡的茶,真是一憾。” 心月抬首望着孔明说:“心月自来荆州,结识众友;尤其先生,仙骨不凡。谁知明日先生就要踏上征途,无缘再赏临先生清俊,我才是一憾呢。” 孔明扬眉道:“哦?既然如此,月姑娘可有意随我一起出山?” “哦?” “今后戎马倥偬,怕是军务繁忙。阿月姑娘在我身边,必定能帮上大忙。” 心月欣喜起身而拜道:“蒙先生不弃,愿拜先生为师,随军学习!” 此时孔明夫人黄月英从内室转出,对心月道:“我不能随夫而行,心月姑娘,我夫就交于你照料了。” 心月对月英拜道:“夫人何贤,心月定不负所托。容我回去与司马先生告别。” 心月转回水镜山庄,禀告上此事。司马徽拊掌笑道:“既然心月愿意,孔明月英又允了,你便去罢!只是军中险恶,你一个女孩子家,千万要小心。不过只要跟着孔明在中军,应该不会有事。” 心月望向窗外明星道:“卧龙先生高卧已久,厚积十年,今日定当弘光薄熠,锋芒毕现。” 司马徽笑道:“孔明得逢其主,不逢其时,惜哉,惜哉!” 心月拧眉,又不忍追问,道:“那老师看凤雏如何?” 司马徽摇头道:“士元非长寿之主,虽才华横溢,却难舒雄才。心月,我且告诉你,你一定要对今后的命运有所准备。命途杳杳,我等凡人之眼,皆难以参透。强者自能改变时局,然而不要忘了,还有天数规定你的结果。卧龙、凤雏,其实殊途同归。” 心月听言,面色沉重,道:“老师所言极是。像徐庶先生,只因为母奔曹,前途已经尽毁。他如此有才,却再不得展羽翼,真是太可惜了。” 司马徽道:“孔明心高气傲,也是经天纬地之才,可是他的三分天下之后,还要等天下能否有变,方能看能否统一中国。自桓、灵之乱后,天下英雄辈出,不知这英雄气爆发如此猛烈,会不会到了下一代,这英雄气就全部耗尽了,只剩一群庸碌之辈呢?这代曹刘孙三家,人才互相挟制,谁也占不到谁的便宜。谁能笑到最后,还要看下一代。但下一代表现如何,我等怕是看不到了。” 心月道:“尽管如此,天下现在还是未定,不是么?胜负尚不知晓,老师旁观者清,也无法预测每一步变化。心月斗胆说一句,我倒不想像老师这般看透每个人的命运。心月胆小,不敢知道自己的前途如何。前路如何,就一步一步走,一步一步决定吧。” 第二日天晴气好,赵云在新野刘备府邸处,只听得下人喜盈盈来报,主公已请得贤才出山相助,与关张携孔明一道归来。孔明的随身家用已到门口,请调派几个人手帮忙搬入,那孔明军师,居然还带了一个极美貌的姬妾,遍闻孔明择妇娶了黄家丑女,果然还是纳妾纳色找了个佳人相伴云云。赵云忙赶至门口迎接,只见暖风之中一身穿白底绣粉色海棠图纹的女子侧影相对,怀抱书卷,正指挥下人搬运书箱。赵云上前一拜道:“末将赵云,拜见诸葛夫人。” 3. 蛾眉婉 刹那间,风云变色,赵云只觉得周围寂静异常,空气中气流竟隐隐突变,不知为什么他觉得很冷,抬头一看,正对上一双怒目而视的眼睛,吓了一跳,竟不由自主后退一步。 是……竟然是袁婉…… “谁说我是诸葛夫人了?我还没嫁人呢!”袁婉气鼓鼓地说。 赵云大汗,忙不迭地道歉说:“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不知道姑娘的身份便乱叫,真是对不起!” 心月气得恨不得拿书卷打他,又不好作色,扭头下人说:“那是先生的琴,务必要轻拿轻放。你们跟我进来吧。”说罢离去。 赵云愣在原地,疑惑自己刚才怎么会轻易听了别人的揣测就说出这么蠢的话来,和自己一贯的言行举止真是不一样,他自己都想不明白…… 事隔五年,赵云与心月的相遇再次展开。 入夜,赵云见刘备已睡,四处巡查无误,正要回房,撞见心月,不由大窘。倒是心月先扑哧一笑,对赵云谢道:“一别五年,赵云将军无恙否?” 赵云道:“云自得遇主公,便跟随左右,如今在新野练兵。” 心月的眸子里忽然有了深深的笑意:“追随左右,其实就是保驾护航吧?将军有将万人之才,奈何做这等保镖之事?刘使君与关张是结拜兄弟,赵将军再得信赖,哪怕被呼为‘四弟’,终究赶不上他三人手足之亲,我觉得对将军真是不公平啊!刘使君有英雄之志,奈何始终不得一块自己的地,如此下去,只会还是处处奔走寄人篱下,将军之才岂不全被埋没,如何致名于天下?” 赵云恭敬道:“心月姑娘说的的确不错,但主公仁德独步天下,赵云情愿终生跟随,哪怕功名不成亦无怨无悔,主公知遇之恩却是一定要报效终生的。” 心月敬佩道:“赵云将军果真品德卓然,忠义有加。心月随口说说而已,将军勿要放在心上。”说完辞去。 赵云又是一滴冷汗:“那个……心月姑娘,这话你只跟我说说就算了,千万别告诉别人啊……” 心月嫣然一笑:“那是自然,将军放心就是。时辰已晚,将军请早些安歇吧。”说罢离去。 曹操听闻刘备得了诸葛亮,派夏侯敦来征。夏侯敦引兵十万,气势汹汹杀奔新野而来。 军情紧急,赵云也被从樊城调回。三将着急,急奔孔明住所而来,却被心月挡在门口,道:“先生正在午休,任何人等不得打扰。” 关羽素来高傲,道:“小姑娘快快让开。曹操大军来犯,军师岂能这时还是安眠?” 心月道:“敢问几位将军,那夏侯敦离此还有多远?” 赵云道:“只有一百里了。心月姑娘,军情势如燎眉,请姑娘顾及大局,进去把军师叫醒吧!” 心月笑道:“我道如何,原来还有一百里啊。就算是骑兵,一天也就能走一二百里,如今还有一百里,到日落才赶来,先生大概再睡一刻就起了,几位将军先去歇息吧,养精蓄锐下午好打仗。等先生起了,自会升帐点兵。” 关羽闻言大怒:“好个诸葛亮,不但自己高傲不说,连身边侍妾都如此狂妄!” 赵云怕关羽一旦作色心月吃亏,正要劝解,只见心月正色道:“心月再说一遍,我不是先生侍妾,先生是我师。我虽是女子,但军师起居由我安排。此时不放便是不放,军师操劳,唯有这午休雷打不动。”她带着笑意的的弯弯的眉眼忽地凌厉起来:“关将军骄而自矜,但请记住长锋易折。” 关云长哈哈大笑:“既如此,我三弟翼德如何?” 心月毫无惧色:“张飞将军性情暴烈,宜体恤下人。” “那子龙呢?” 心月看向子龙,一字一句缓缓道:“子龙将军是福将。” “哈哈,有趣有趣!那诸葛孔明呢?” “先生是人间仙。” “那你自己又是什么?” “心月只是乱世飘萍,萧散浮云,比不得诸位将军勇力盖世,能纵横疆场,平复敌寇。” 适才孔明已起,掀帘而出:“哦?几位将军和心月说得如此热闹?心月去请主公来,我们安排对曹之策!” 诸葛军师初用兵,令赵云诈败引夏侯敦进入狭谷,放火攻之,曹军大败。自此诸将敬服孔明。庆功的酒宴一直开到天明,将士们都喝得微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米酒香味。心月正帮着清点军缁,记入笔录,遥见赵云走来,上前贺喜。赵云感叹道:“诸葛军师真是用计如神!有军师在,光复大汉有望了!” 心月笑意盈盈:“嗯,是的。不过将军这么听话的人,只要每次都听军师的话,必得军师青眼相看。”说的赵云语塞,心月圆场道:“我说笑而已,真是恭喜将军得胜了。” 子龙想起一事,道:“心月姑娘。” 心月一怔:“何事?” 子龙低声说道:“心月姑娘不要再说自己是乱世飘萍,月姑娘是明月落人间。”说完疾疾而去。 心月愣在当地,心中忽地一暖。 夏侯敦拜回许昌,新野军民还可得几日喘息。 赵云来到张飞房中寻人,张飞却不在。张飞看似粗莽,平日却喜欢画画写字,尤其善画美人,墨宝颇可观。此时案上胡乱散着一些工笔画稿,赵云拿起一张来看,画上之人却是心月。再拿起一张,还是心月,只不过角度姿势变换了。赵云心中一沉,呆呆放下画,走出门去。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不知如何是好。忽看今天天气不错,不如放自己的白马出去跑跑。他将爱马牵至河边任它自己吃草,自己随意找了处地方躺下,枕着臂膀看天。 心月打听到赵云去遛马了,她早就喜欢云那匹雪白雪白的马了,便揣了点干粮,想着去贿赂一下那小白马。果然马儿吃的甚欢,心月去摸它的大耳朵和大眼睛,马儿反倒来嗅她,逗得她咯咯直笑。 赵云闻声起身,走到心月与马儿身旁,说道:“心月姑娘喜欢马?” 心月不好意思地说:“还好吧,只不过我觉得子龙将军这匹白马格外好看而已。” “子龙这匹白马,爱护的紧,没几天就把马洗的白白的,战袍也要洗的白白的,再拿上擦得亮亮的银枪——真是爱美之人哪!”关公牵着他的赤兔马走来,揶揄道。心月闻言笑不可支。关公又道:“马是比我的白,可是没我的快——要不我的赤兔借给你骑几天?” 赵云忿忿道:“你的‘三姓家马’,我可不要。” “敢说我的千里马是三姓家马?”众人闹作一团,忽然远处张飞骑着他那匹杂毛马来了,叫道:“二哥!四弟!你们也来放马了!” 赵云悄悄告诉阿月画作之事,心月脸微红,笑对张飞道:“承蒙张将军厚爱,觉得我可入画——可是画我也不跟我说一声吗?将来画儿传遍四方,我心月的容貌岂不人尽皆知了?” 张飞摸摸头,不好意思地说:“心月姑娘说的是,回去张某把姑娘请来坐着,好生画一张。”众人大笑。 马匹吃饱,众人一道回所,却见一个戴斗笠的小姑娘等在大门外,对众人一揖,道:“我乃诸葛孔明妻妹,特来寻我姐夫报安,不知我姐夫何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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