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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子龙纪念园区__常山雪·水云间
赵子龙纪念园区

关于赵云的一个故事

文鸳倚枪

  九月末的秋意已经很浓了,我来到那片竹林。
    这里的竹子还是那么青青翠翠,仿佛与时光无关一样存在着。
  
    一袭白袍,银枪如雪。
    不同的是昔年那豪气冲云的少年,如今垂垂老也。
  
    丞相问过我,是不是有什么心愿未了。
    我苦笑一声,说,少年时候我还记得自己的心愿,现在都忘记了。
    他又问我,少年时候有什么心愿?
  
    我沉吟了一会,笑了,我少年时候就是喜欢一个人清净看朝阳升起。
    军师也笑了,我那时候看不到朝阳,先主去我那小屋的时候我还未起床。
  
  
    其实我少年的时候喜欢一个女孩。她是小兰,一个地主家女儿。
    我们常常在山后的一片竹林幽会,伴着她清清的歌声,我卖弄自己的枪法。
    她乌发垂下,睫毛忽闪,抬起脸就有云开般的明媚。
  
    那年,她离开了家乡,去了远方一个亲戚家里。
    在那片小竹林,我和她相拥哭泣。
    原来她父母为了躲避战火,举家搬迁了。
    问她是哪里,她摇摇头说不知道,我用力抱紧了她,我知道,这也许是最后的一面了。
  
    遥遥望着她的轿子走远,我猜想她的目光一定无数次透过它,徘徊在那片小竹林,仿佛她的歌声。
  
    我们有了约定,不见对方终生不嫁不娶。她愿为我守一生,我愿为她闯天下。
    她会守着她的嫁妆等我来迎娶,哪怕是八十岁。她忽然笑了,带着泪:“那时候你还愿意么?”
  
    十八岁的我骑着一匹劣马上了路,祖传的银枪映着我刚毅的面庞,一个男人的成长往往始于一件事情。在别人眼里也许很小,对我来说却如天地重大。
  
    界桥上战退了文丑,我才算有了一点小名气。后来跟随白马将军公孙瓒,以为能够早日功成名就,寻找到她。可是后来我却后悔不迭,发现此人不过一酒囊饭袋,易京一把火烧光了自己一切,天下,梦想和妻儿。
    我以为,男人活到这个份上应该提前60年死去算了。
  
    跟随刘备,也许才是我的征途吧。
    这个人很奇怪,没有事的时候爱编弄草鞋,甚至有一次亲热的拉着我的手问我喜欢不喜欢他编的草帽。后来我也想通了,张飞没有事的时候爱喝酒,不也是来排遣忧愁。对于他来说,一根根蒲草就是他的忧愁,他把它们巧妙编织,然后送给别人。
  
    现在的丞相那时候只是军师。
    军师和云长的关系很奇特,假惺惺给对方戴高帽,却互相猜忌。
    我甚至听到云长和张飞说,就凭他那小后生,没有我,你,子龙的卖命,能有今天这境界?
    军师似乎很信任我,他甚至和我说过,他有时候真想除掉那个红脸匹夫,我有些吃惊,他拿起精致的酒盅忽然笑了,说都是玩笑话,千万不可乱说。
  
    直到现在我还在想,或许荆州也是军师的一个安排吧。在这个阵营里,军师就是天意,天要绝云长,刘封孟达怎可去救。不过这却是后话了。
  
    生命的转折在桂阳。
    我立了军令状,拿着令牌,蔑了一眼张飞。
    看着他气鼓鼓的样子很好玩,我心里乐了。
  
    我争着去桂阳是有我的原因。
    打听多年,我知道当年小兰搬家到零陵,后来却又去了桂阳。
    张飞带兵以杀戮残忍,污辱女人闻名,让他去了桂阳我怕有什么意外。
  
    意外还是发生了,一个投降我的士兵带给我一件物事。
    在灯光下,我退下了众人,打开那层层的锦帕。
    锦帕很香,我很熟悉。
    锦帕里面的东西,我更熟悉。
  
    记得那是她十六生日。
    我跑到山外五十里的集镇上买了这支玉簪,晶莹剔透,格外漂亮。
    我握了很久终于交给了她。我认真的说,你看,这个簪子里面有一朵小小的花,正应了你的名字。
  
    灯下这朵兰花还在,时光仿佛忽然停滞开始倒流。
    我记忆中的那片竹林和歌声,郁郁青青。
    我叫来那名士兵,是谁让他送来这个玉簪?
  
    他摇摇头说不知道,是一个贵妇人模样,生的很美。让我一定带到您手里。
    我呆了半晌。翻看帕子,上面有蝇头小字,兰花虽在,物是人非。
    我终于开始明白了。
  
    她来到了零陵,却被一个贵人看中,因此便嫁到了桂阳。桂阳很小,贵人就是赵范。无名的火开始燃烧,我苦苦闯荡多年换来的是这个。
    现在我打到城下了,却又送这个给我,要我退兵么?
  
  
    第二天,一将带人马出来迎战了。我以为他就是赵范,二话不说挺枪刺去。
    四五回合,他开始逃跑,被我追上拿下。
  
    他开始求饶说是赵范的主意,我忽然问他,赵范的老婆漂亮不漂亮。
    如实告诉我,我就可以放他回去。他张大嘴巴楞了半天,说,他老婆是个出名的丑女,他却还十分宠爱。我问她有多丑,他比划了半天,指指他的头盔。
    他戴的是一个牛头盔。
    我哈哈大笑,踹了他一脚让他滚蛋。
  
    我接受了赵范的投降,不动刀兵正好可以让我的小兰安全,我也可以从容查找。
    赵范开始和我叙辈分长幼,什么他原来也是真定人,什么他和我同年,我装出高兴的样子,他讲的真定话却牛头不对马嘴,他那张脸容易使我想起纵欲过度的衰老头,还恬不知耻说和我同年和我拜了兄弟。
  
    他甚至还说自己开始也叫赵云,后来改名叫赵范了,现在还在后悔。
    他说,不然我现在也能和将军一样,一表人才,武艺出众了。
  
    酒过了三巡,他说话开始更加搞笑,吹牛说自己的嫂子如何如何漂亮,我心中暗暗呕吐,牛头和马面能相差到哪里去了?
  
    他拍了拍手,一阵香气传来。
    我还在朦胧回忆,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身后轻轻道:“将军万福了……。”
  
    我的酒意立刻惊醒,这个声音是那么的熟悉。
    竹林,玉簪,锦帕,小兰……
    难道这是真的?
  
    乌发垂下,睫毛忽闪,抬起脸就有云开般的明媚。
    她还和记忆里一模一样,嘴唇还是微微上翘。
    她的鬓毛贴着双颊,美的不沾风尘。
  
    她的目光也在我身上迅速游走,眼睛里充满牵挂的委屈,我仿佛可以听到她的心在怎样跳动。她一身白色,头上一朵白花斜插。我正迷惑要问,她却已经离开了。珠廉卷动,只有香气还在身畔。
  
    我努力不动声色问赵范,此妇人是谁?声音却微微颤抖。
    赵范得意的缕起了胡子,摇头晃脑,说:“却是我家嫂樊氏。”
  
    他仿佛在讲解最深奥的道理,依然的一脸得意:“家兄已经过世三年有余,我早就物色要让她改嫁,却死活不肯。后来终于拗不过,答应了下来。”他又举起了酒杯,说道,答应下来却还有三个条件。
    一,要文武双全,闻名天下。
    二,要相貌堂堂,威仪出众。
    三,要与家兄同姓。
    他又说:“你看,这天下之人除了赵将军还有谁人当之?”
  
    我沉思了半晌狂笑起来,“说什么狗屁胡话,你我既是兄弟,她便是我的嫂子,我赵云岂能做出此等禽兽事。”
    赵范恼羞,向众人使眼色,我抽身一拳打他趴下,从容离去了。
  
    后来桂阳被我占领了,军师来到了。
    他知道这件事情,很是开心,亲手给赵范松绑,责问我:“此亦美事,公何如此?”
  
    我凛然答道,“赵范既与某结为兄弟,今若娶其嫂,惹人唾骂,一也;其妇再嫁,使失大节,二也;赵范初降,其心难测,三也。主公新定江汉,枕席未安,云安敢以一妇人而废主公之大事?”
  
    刘备眯眼问我:“今日大事已定,与汝娶之,若何?”
    沉寂了半天,又把军师教给我的话说了出来。:“天下女子不少,但恐名誉不立,何患无妻子乎?”
    他哈哈大笑:“子龙真丈夫也。”
  
    离开了桂阳,我的心在流泪。
    实际上,我在军师来到前就书信一封询问军师,那封信里道尽了我的儿女情长。军师的回信也很快,说是已经知道了。要我等他回来再做定论。
  
    到了之后,我和军师正在商谈时,外面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军师摇摇羽毛扇,呵呵大笑:“子龙,汝的困惑我已经替你解了。”
    一个精致的匣子里面,是小兰的人头。
    她的嘴角还带着微笑,好象很欣慰。
    我愤怒地望向他,他连忙说:“她是自杀,”看看我不太明白的样子,他又说,“我派人到她那里,修书一封说服了她。我给她分析了子龙现在的地位,威望,为了能让子龙日后前途,不耽于儿女情长,请她自裁以绝汝念。”
  
    军师摇摇羽毛扇,满意地呵呵大笑:“看来她也真是个奇女子,不过就算她不自杀,我派去的人也会杀了她。”
  
    “子龙,年轻人眼光应该长远,”他说道,忽然严肃起来,“你可知道樊小兰死前说了一句话么,她说,她自己死去不算什么,只愿那个竹林中舞枪的少年做下轰轰烈烈的事业。”
    我早已经泪流满面,军师拍拍我的肩膀出去了:“明天在主公面前按我教你的话说。”
  
    此后的岁月里,我常常回味军师那天的话,一个人在面临这种抉择的时候真的可以无愧的选择所谓的事业么。小兰的鲜血和美丽的生命,却又交付到哪里。
    以后我就在自己的宅后种了大片的竹林,每当黄昏我就喜欢去那里坐着。
    夕阳透过了竹林落到我的身上,斑斑点点,象小兰的血。
  
    现在我面前对着的就是小兰的坟茔,上面已经盛开了小花。
    我最后一次掏出了那锦帕和玉簪,跪到了她的前面。
    我仿佛听到小兰那甜美的歌声响起,如天籁之音,带我飞到天际。
  
    我仿佛又回到了十八岁的少年,羞涩的握住了她的手。
    四目对望时,她乌发垂下,睫毛忽闪,抬起脸就有云开般的明媚。
  
    我说,你知道么,我多想能回到桂阳那天,一下便抱着你,再也不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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