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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的孔明

药[中部]

箴玉

  军医匆匆入帐,“参见将军。”
  姜维摆了摆手,又指了指丞相。军医会意,马上给丞相搭脉。
  刘冰站在一旁紧张地望着;姜维强做镇定,但眉宇间流露出焦虑的神情还是遮掩不了内心的担忧;军医眉头紧蹙,看了看姜维,欲言又止。
  他站起身来,未曾开口,伯约就将他请至帐外。
  “请问医官,丞相他……他……如何?”
  “将军,丞相这伤……”
  “如何?”
  “可不轻啊……上回开的药,不知丞相可曾服用?”
  姜维叹了口气,“唉……丞相忙啊……有时连饭都顾不上吃,更别说服药了。这药是服一顿,停三顿……我们也几次劝说丞相,可是他不听,我们也不好勉强……”
  “原本此伤也并不至亡,若伤者为一壮汉,不消数旬,即可康复如初。但丞相病体已然难以支撑持久,如今再加此伤,怕是……唉……”
  “医官可还有奇法救治?只要能保丞相,我们是不惜一切代价的!”
  “卑职是明白的,若是没了丞相,我们也……将军但放宽心,我一定尽全力为之,这就开方”军医话锋一转,“但卑职也只得是尽人力听天命了。”
  姜维点点头,“快些吧……”
  再说帐中的刘冰。
  开始时还茫然得不知所措,但现在她渐渐明白过来了,明白了自己犯了如此的一个滔天大错!望着躺在塌上面白如纸的丞相,她懊悔自己没有早一些明白过事来,懊悔自己直到现在才明白师傅当年的话语。他是一个好丞相呀!为了黎民百姓,他损失了多少休息时间?为了先帝霸业,他付出了多少心血?为了天下苍生,他熬白了头发?天哪!自己怎么会对这样一位好丞相这样?!自己怎么忍心下得了手?!
  想起这桩桩件件,她悲上心来,不由得凄凄切切地啼哭了起来。
  姜维入帐来,看见这一幕,轻轻走过来,温和地说,“姑娘,不要难过了,我想丞相也不会怪罪你的,你既然精通医术,还请参看一下此方。”说着将军医的方子递了过来。
  刘冰没有想到这位威武的将军居然也不训斥她,还这么信任她,心想自己就是死,也是值得的了,但愿父亲不要怪自己“认仇为父”,要怪只能怪父亲当时太过嚣张了。她急忙拭干泪水,接过药方,细细地看起来,不料想,这一看,却看出了一个大问题!
  只见药方之上,尽都是些紫苏,桔梗,荆芥,后面又有枳实,茜草等药,不禁皱眉:“这都是些性辛的药石呢,丞相如何禁受得起呢!这药用下去要出事情的……”
  姜维唬了一跳,忙问:“依姑娘之见解呢?”说着就让刘冰诊脉。
  刘冰有些颤抖的手按上了丞相的手腕,微微点了点头。姜维取过笔墨纸砚,刘冰略略思索了一下,题笔就写。
  姜维接过方子,见上面换了几味温和的药,大致白及、藕节、紫珠之类止血顺气的。
  休看姜维是个披坚执锐的将军,对于药理,他也略知一二,方才正是觉得药太过重,才请她再做斟酌的。既然如此,他自然也以此为主了。姜维叫过一名小厮,命他即刻煎汤熬药。
  姜维与刘冰谈了很多很多,包括他们的身世,丞相的好处……已经四五日过去了,可丞相还是没有苏醒的迹象,刘冰和姜维就一直守在塌边。眼见着数日来的公文堆积在书案。越来越多……
  两人在说话的同时还是不忘观看床上人的动静,突然发现丞相的唇往上扬。
  “丞相,丞相……”姜维和刘冰同时轻呼。
  “丞相方才笑了耶……真的……”姜维欣喜地说。
  “恩?”刘冰不解,笑又怎么了?这世上谁不会笑呀?
  姜维察觉到了刘冰的疑惑:“这也难怪,丞相向来很严肃,很少展露笑颜的。”
  床上的人却又皱起了眉头。是的,他在做梦,梦中他指挥三军,直逼两京,大将威风凛凛,士卒胆气豪壮,眼见着就可以实现先帝的遗愿了,也不负此生。
  只可惜身旁的呼唤却打断了他难得的美梦,准确的说,是梦。自从受托孤以来,他何曾睡过一个安稳觉?每每刚入睡就又要起身,若不是昏迷了,也许还做不了梦呢……
  他缓缓睁开了双眼,眼前站着两个模糊的人影,仔细打量,认出是刘冰与姜维。
  他想开口喊她,却发现自己一丝力气都没有,刘冰心里明白,端来了药盏,一口一口吹凉,亲手喂丞相。费了半天的力,才将小小的一盅药喂完。
  刘冰站起身来,言道:“丞相,你睡一会儿吧,我们就在这儿守着,您有事就叫我们好了。”
  丞相本是个惜时如金的人,想想自己昏睡了好久,一定积下不少公文,原本是打算起床理事的,可真的力不从心,又是太累了,竟也再次坠入梦境了。
  当他再度醒来时,已经是三日之后了,自己感觉也好了不少,一来是睡了充足了一些,二来么,大概就是那药起作用了。见刘冰依旧站在自己塌边,眼圈红红的,不觉有些心疼,轻声道:“刘姑娘,你去休息一会儿吧,我感觉好多了,一个人不碍事的。”
  听见此言,刘冰苍白着脸慢慢地走过来,跪下,哭道:“丞相!原谅我!我以前真是太傻了!居然不知道我自己在做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恳请丞相收下我,让我服侍您,将功折罪吧!”
  丞相微笑着:“我哪里受得起冰儿姑娘的服侍呀……真正折煞我了……”虚弱的丞相依旧不忘开着玩笑。
  “丞相说这话才是折煞冰儿了……丞相,您还是不肯原谅我么?”
  “冰儿姑娘,我从来就没有怪罪过你呀,你不过是为了报父仇,并没有什么不对的……”
  刘冰急急地打断他:“丞相再这么说,冰儿真的是要无地自容了……就恳请丞相收下我吧……我也是无家可归的人了……”
  “无家可归么……若是姑娘不嫌弃,我们自然是很欢迎的,不过先要依我一件事。”
  “恩?什么事?”
  “先好好睡个觉,这些天你受累了。”
  “这……但凭丞相吩咐……”
  “伯约。”
  “末将在。”姜维应道。
  “烦你为刘姑娘安排一营帐,让她安歇去吧。”
  “末将遵命!冰儿姑娘,这边请。”
  见着姜维与刘冰离开了大帐,诸葛亮慢慢地起身,缓缓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地扶着帐壁走向书案,一阵晕眩,他靠在了帐壁上,手撑着头,缓了几口气,接着又往前走,好容易走到了桌案前。望着堆积得几乎比人还高的几叠公文,丞相微微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扶着桌案坐下,摊开头一份公文,有些艰难地拿起笔,抖抖地落下批文……
  杨仪入帐,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幕。“参见丞相!”
  “哦,杨长史啊,有什么事情么?”一边问话,丞相手中的笔依旧运作着。
  “丞相,关于那个刺客……丞相将如何处置他?是斩首示众还是……?”
  “杨长史,首先,她不是刺客,而是一位孝顺的女儿……她做的事情也是人之常情,我还要好好地奖赏她呢。”
  “啊!她是女的……啊,丞相,惟小人与女子难养也,丞相千万不要上了她的当!”
  “这桩事我自有主张,杨长史就不必再过问了!还有其他的事情么?”
  “这……好吧。不过丞相可要小心啊……”诸葛亮冷峻地看了杨仪一眼,杨仪赶忙说,“哦,我来是要禀报关于魏军的动向。这几日各位将军不断地在魏军前挑战,可魏军只是不出,丞相,我们应该怎么办啊?”
  丞相紧蹙着眉头,言道:“你且退下,容我思之。”杨仪告退。
  丞相停下了笔,沉思着,姜维入帐,他都没有发觉。
  “丞相,丞相。”
  “啊……哦,是伯约呀。”丞相抬起头来,满脸的忧虑。
  “回禀丞相,刘姑娘的住处已经安排妥当了。”
  “哦,好……”
  “不知丞相为何事烦心啊?”
  “司马懿坚守不出,对我军来说,实在是一个大祸患呀。”丞相忧心忡忡的道。
  姜维无言,他也正为这事烦恼。但开口劝丞相:“丞相病体尚未好转,千万要注意身体,不要再这么劳累了,不然叫刘姑娘心里也过意不去呀。”
  “冰儿……对呀……刘姑娘现在在做什么?”
  “她去营帐歇息了,这不是丞相要求的么?”姜维有些奇怪地道。
  “哦……等她歇息好了,请她来中军帐。就穿女装好了,不必拘于礼数。”见姜维一脸的疑惑,又补充道,“我有要事与她相商。”
  姜维向来是最相信丞相的,见着丞相这么说,他也就放心了,言道:“既然如此,丞相还是再睡会儿吧,何苦这么辛劳呢。”
  丞相摆了摆手,道:“不碍事的,你看这些天堆积下来的公文,还得尽快处理掉,唉……你且退下吧。”
  姜维迟疑了一下,还是退出了中军帐。
  听说丞相宣召自己,刘冰不敢怠慢,换好了衣服,就往中军帐来了。“参见丞相。”刘冰屈身施礼。
  丞相抬头一望,赞叹了一声:“果然是大家闺秀啊……”
  “什么大家闺秀,冰儿如今不过是流落街头,飘零四方的一个弱女子罢了……”
  “这……唉……也是我的不对呀……你怨恨我也是对的……”
  “不不,丞相……冰儿自己心里明白,是父亲他……他……自毁前途……怪不得丞相的……冰儿以前不懂事,冒犯之处,还请丞相多多担待!”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往之事就当它烟消云散好了。冰儿姑娘,今天请你来,是想托你替我做一件事情的,不知姑娘可愿意?”
  “若非丞相,恐怕冰儿早就被处死了。冰儿这条命都是丞相给的,还谈什么愿意不愿意呢!丞相若有用得着的地方,冰儿就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刘冰一脸坚毅地说。
  丞相轻轻笑了笑,“那就麻烦姑娘了。请姑娘少时买一套凤冠霞帔、簪环首饰之类的女子之物。军中多须眉,去买恐怕是不太方便,所以只好麻烦姑娘了。”
  刘冰一脸愣愣的,“丞相要那些东西做什么呀?”
  “并无有什么秘密,激一激司马懿出战罢了。不过姑娘别传扬出去哦。”
  “冰儿也不懂得什么军国大计,但是这点事情我还是会做的,丞相但放宽心等,我半个时辰之内必将回来。”说着,人就消失了。
  丞相失笑,又重新开始批阅公文了。
  天渐渐暗了下来,中军帐的灯也亮了起来,晚膳早已放在案头,可是帐中之人连一筷子都没动过,他依旧在书写着,和平常一样,只是这速度似乎不及平常的快了,面色也比平日的苍白些,在烛光之下,越发的显得憔悴了。
  “丞相!”一声娇脆的女音打破了这份寂寞。
  那个奋笔急书的人终于停了笔:“刘姑娘多有辛劳,东西买好了?”
  “是呀,请丞相检验!”说着打开了大龛。
  只见那龛中装着嫣红的绫罗嫁衣,绿色的丝绸佩带,一旁是五光十色琉璃制成的首饰……“丞相可满意么?”刘冰微笑着问。
  “果然是很不错呀。不知花费了多少钱?”
  “这些不值几个钱的……丞相猜上一猜呢……”
  “这实实地猜不出啊……”丞相也笑着回答。
  “看上去这么多些个衣裳珠宝,实际才花了八钱银子呢……”刘冰笑着说,“这些个钱我出也就算了,就不劳丞相费心了。”
  “啊呀呀……看来刘姑娘不仅是武艺好,连经济头脑(那时侯肯定没有这词儿,暂且瞎编吧)也了得呢……日后定当奖赏!”
  “这是理所应当的……”刘冰一换视线,又瞧见了桌上的晚膳,“呀,丞相,您还没用膳么?赶紧快吃吧……不行,吃凉的要生病的,叫人先热一热吧,好不好丞相?”
  “姑娘帮了我这么一个忙,焉有不从之理?好好好,用膳就是。”
  看着丞相用好膳,尽管没有用完,但怎么说也吃了一些,刘冰心中也放心了些,就告辞了丞相,回自己帐中去了。
  
  渭河北岸,一座大寨与蜀军遥遥相对,斗大的帅字旗飘如云,上面写着“魏大都督司马”,直入云天,气势豪壮。
  营寨中心处就是魏军中军大帐,守卫森严,一队又一队的士卒不停得围绕大帐巡逻。
  大帐里面陈设铺张奢靡,与蜀军的中军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帐中有三个人,中心斜倚着床塌、闭目养神的就是魏军的统帅司马懿,站在两旁的是他的长子司马师和次子司马昭。
  司马师道:“父亲,这次上方谷我父子三人得以逃生,实在是大喜一件啊!这是上苍有意相助我们,何不趁着这个机会,出兵攻打蜀军大营,定能生擒诸葛亮!”
  司马昭也在旁边不时地点头。
  司马懿依旧闭着眼,不理不睬。
  司马昭急不可耐地开口了:“父亲!只要您传令下去,三军将士定会报上方谷火烧之仇!父帅!就请下令吧!”
  司马师:“请父帅下令!”
  司马懿猛然睁开了眼睛,兄弟俩以为要传令出兵了,精神昂扬地站着,没想到司马懿却道:“你们两个人懂得什么!上方谷诸葛亮火烧司马,险一些差一点害得我们全家丧命。这几日我想起来就觉得后怕,诸葛亮是我们的冤家对头,我已经打定了主义,高悬免战牌,有敢言出战者,定斩不赦!”
  司马师与司马昭一下子泄了气,他们不知道父亲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究竟还要再忍多久!
  两人正准备告退,一名小卒入帐禀告,说是蜀军派来一名使臣。司马师想也不想,“将他绑了!”
  司马懿瞪了司马师一眼:“诶!来人,请来使入帐。”小卒答应着去了。
  “父帅!”
  “尔等给我听着,不许对来使有任何非礼之举,岂不闻‘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我倒要看看诸葛亮又再耍什么鬼花招!”司马懿道。
  “这……遵命!”两人愤愤只得地答应了。
  蜀汉来使入帐,司马懿笑脸相迎,“不知贵使前来,懿未曾远迎,当面恕罪!”
  蜀使言道:“都督客气了,我奉我家丞相之命,特地送给都督一件礼物,还望都督笑纳。”说着将礼物呈了上来。
  司马懿将盛礼物的大龛打开,就见着一套光彩绚目的巾帼衣饰。“这是?”
  “这是我家丞相特地为都督所准备的,哦,这里还有书信一封,都督请看!”
  司马懿拆开一看,上面写着:
  仲达既为大将,统领中原之众,不思披坚执锐,以决雌雄,乃甘窟守土巢,谨避刀箭,与妇人又何异哉!今遣人送巾帼素衣至,如不出战,可再拜而受之。倘耻心未泯,犹有男子胸襟,早与批回,依期赴敌。
  司马懿览毕,心中大怒:孔明派人来给我送衣裙,竟然把我比做妇道人家,满腔怒火满腹恨,恨不得立刻挥兵上阵,与蜀军以死相拼。然而他转念一想,强压着怒气细细地思忖:我不出兵他粮尽,我要是出了兵他倒是称了心了,我一怒之下险些儿中计,暂把心底波澜隐藏在深处,巾帼素服我也且收下,以礼相待蜀军的来使,套出诸葛亮的情况,才是上策!
  想着,司马懿冲着使者和善地一笑:“多谢你家丞相送来的厚礼,改日定当回赠!来使也辛苦了,就请与懿别帐用膳,如何?”
  “多谢都督!”
  蜀使和司马懿并排而出,后面跟神色不平的司马氏兄弟。
  来到别帐,其中的奢靡装饰令使者为之咋舌。司马懿右手一伸:“请!”
  “都督请。”来使慌忙答到。
  众人各就各位,纷纷用不屑、气愤的眼神看着蜀营来的使者,惟独司马懿和使者说得不亦乐乎。
  “懿与贵丞相多次交锋,其间所战者不下百次,而懿之所败者十之有九,孔明真乃天下其才!”
  使者渐渐露出了笑容,酒也随着一杯又一杯地灌了下去,“丞相读的书可多啦!即使行军打仗,帐中也是满满的书呢!”
  司马懿也笑道:“久闻卧龙先生博览群书。懿虽也曾读过兵书一二,但较之孔明,还相差甚远啊。他不仅晓畅军事,就连治民、内政也都是难得的贤才。孔明之才,实实令人钦佩!”
  此时的使者,已经开始有些醉眼朦胧了,他说:“可不是嘛!我大汉国内,谁不钦敬诸葛丞相,谁不感恩诸葛丞相!丞相对待我们真是太好了!他虽然法度严明,但是用刑谨慎,只要被判罚二十军棍以上的,丞相都要亲自复批。我们都很心疼丞相呢!”
  司马懿一听这话,不禁一楞,略略沉思了一下,又看了看蜀使,言道:“今天你家丞相饮食起居如何啊?”
  “唉……丞相事物虽然繁忙,但他每天所用的饭食不过数升,这人是一天比一天消瘦,我们也都曾劝说过丞相,可是丞相还是那么的辛劳,每天不过三更绝不安寝的,五更不到就又起床理事了……”
  司马懿一捋胡须,“哦……孔明食少而事繁,岂能长久乎?”
  使者一惊,杯著落地,酒也清醒了,赶忙弯腰拾起,言道:“都督,小人告辞了。”
  “贵使何必着急呢?懿还特地安排的中原歌舞,请君欣赏。”
  “不必了,丞相还等着我回去呢,都督您自己慢慢欣赏吧。小人告退。”
  “既然如此,就不强留了。来啊,礼送来使出营!”
  
  蜀军大营
  中军帐前,一如既往的沉静,只有偶尔的微风轻轻地吹动着“克复中原”的大旗似乎又添许多无奈地惆怅。
  刘冰轻轻地来到帐口,悄声掀开帐帘,帐内的情景,也是刘冰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画面了:一盏昏黄的油灯下,一个消瘦的身影,用有些颤抖的手,执着笔,一笔一画地在案卷上写着些什么,有时突然咳嗽两声,声响中透着疲惫与虚弱。
  她的泪水顺着脸庞流下来,无声地啜泣着,慢慢的走进了大帐,在帅案前跪了下来,替丞相磨起墨来。丞相这才注意到,他抬起头,发现自己面前的刘冰已是泪流满面了。
  “冰儿姑娘,你这是何意啊?”
  “丞相!您不能在这么熬下去了,再这样下去,可叫三军将士如何是好?!”
  丞相唇边露出了苦涩的笑容:“唉……在熬也熬不了多久了,我的身体,我自己心里明白。”说着又咳了两声。
  “都是冰儿的错!冰儿害丞相受苦了!丞相!您处罚我吧!冰儿死而无怨!只求丞相能够善自珍重,切莫劳累。”
  “这并非姑娘之过,姑娘不必过于自责。本来我就不久于人世了……”
  刘冰迅速打断了丞相的话:“不!丞相!您可千万不能这么想啊。我们还要打败魏军,攻克两都呢!”
  “可是司马懿闭门不战,我军进退两难啊。”
  “丞相不是送了巾帼之服,激司马出战么?”
  “虽然如此,司马谨慎狡诈,或未必中计啊。”丞相忧虑地说。
  正在此时,一小卒入帐:“启禀丞相,出使魏军的使者回营,现在帐外候令!”
  “让他进来吧。”
  “冰儿,司马懿没有上当吧……”
  使臣入帐,参拜丞相。
  刘冰刚想退出大帐,就被丞相叫住了,她只好转身回来,站在一旁。
  “丞相……属下无能……没有能够……”
  “不必多言了,这不是你的错。司马懿天性狡诈,没有中计,也是情理中事。怎能怪你?”
  那使者的神情似乎并没有为此而轻松,他的嘴唇张开了一条缝隙,随即又闭上了。丞相看了出来,言道:“还有什么情况?司马懿可曾问起我军军情?”
  “军情倒未曾问起。司马懿还问丞相的饮食起居可安好……”
  丞相抬起头:“你如何回答?”
  “我言丞相每日劳累,寝食欠安……”
  “哦……”丞相又把头低了下去。
  “司马懿他……他还说……他说……”使者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但讲无妨。”
  “他说:丞相‘食少而事繁,岂能长久’……”
  丞相身体一颤,既而摆摆手,“你且退下吧。”
  那使者如同获了大赦一般,立即告退了。
  帐中依旧只剩下刘冰和丞相两人。
  “丞相……”刘冰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诸葛亮举目,刘冰惊异地看见,丞相眼里含着的萧索、孤独的眼神。
  “丞相你……您千万不要再劳累了……您的身体……况且,况且上次的伤也还没好……您就不要再这样下去了……”
  “冰儿,我已自知时日无多,现在不劳累,以后怕是连劳累的机会也……”一阵突至的咳嗽,打断了丞相的话。丞相一手抚着胸口,一手掩着嘴,整个身体都随着咳声颤抖着。许久,帐内才渐渐平静下来。丞相有些困难地喘着气,抚着胸口的手还是没有离开,掩嘴的手缓缓的展开:又是一滩殷红,红得刺眼。
  刘冰就这么呆呆地看着。自从来到蜀营以来,她一共三次见到过血。第一次,就是她假冒丞相身边的士卒,看到丞相咳血;第二次,是她将利刃刺向丞相的一刹那,他胸口喷涌而出的鲜血,第三次就是今天。今天的丞相,显得格外的虚弱,眉宇间流露出的疲惫,更令人难受。
  愣了好一会儿,刘冰才反应过来,她奔到丞相身边,跪在他身旁,柔声问:“丞相,您怎么了?我扶您回寝帐休息吧,好不好?您别再熬下去了……就算是为了三军……”
  丞相拿出手巾,将手上的血迹轻轻地擦去,随后放在烛火之上,看着这手巾一点一点地被火焰吞噬。焚完了,撑着刘冰的手慢慢地站了起来,依旧抚着胸。
  刘冰注意到了,问:“丞相,您还是不舒服么?”
  “咳……不妨事的……胸口有些闷而已,真是不行了……时不我待……唉……”丞相有些忧郁地道。转而又说:“冰儿姑娘,你也劳累了一天了,休息去吧……”丞相看着刘冰犹豫的眼神,又笑了一下,“我一个人不碍事的”
  刘冰还是有些担心,但她不愿违背丞相的意思,她缓缓地退了出去,临出帐口,她又回望了一下丞相,看见的丞相越发的消瘦了,烛光闪烁过的,是带着忧愁、没有血色的苍老面庞。她忍不住要哭出来了,急忙转过身,想赶紧离开大帐,不巧正撞上一个人。
  “丞相,丞相!”撞上她的人顾不得与她理论,急急地进帐呼喊丞相。
  刘冰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她也紧跟着那人进了大帐。
  丞相重又打起精神,“费长史,神色匆匆,不知所为何事?”
  原来这人就是费祎,他来到底有什么事呢?刘冰心里也暗暗思索着。
  “丞相!东吴孙权不敌曹魏!业已全部退兵!” 费祎急切地道。
  “啊……”丞相脸色大变,似乎呆住。
  “东吴兵马已全部撤回江东,不能再与我们夹击魏军了……”说着递过一份战报。
  丞相接过,“这……”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两眼似乎有些茫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似乎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来,身体却往后倒,刘冰情知不好,急忙转到丞相身后,扶助了他,丞相却已经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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