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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双眼睛——访梁思成先生的夫人林洙(一)

刘国庆

  林洙是梁思成先生的第二任夫人。在纪念梁思成先生诞生100周年的日子里,清华大学教工宿舍,一个十分普通的老单元房里,我采访了林洙女士。她穿着一袭连背心的墨绿色厚长裙,头发在脑后编成辫子,倒别着。她说一口地道的北京话——我不是说她的口音完全是北京音,在个别字眼上,一听,就能听出她的南方口音——我是说,她的口音里具有北京人的魂儿。你和她说一会话,就能感受到。我想,这里面一定有梁思成先生的精神。虽然,林洙和梁先生共同生活不过十年的时间。
  
  她长得并不漂亮,镜框里,当年的照片,也就是清纯、清秀而已。但是,林洙女士说,当年,梁思成先生第一次见到她时,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就是林小姐吧!这么漂亮的小姐,一定是林小姐!”
  
  林洙见到梁思成先生那年20岁,他们的缘分来自梁先生的第一任夫人、美丽的林徽因先生。那一年,林洙从家乡福建来到北京,想报考清华大学的先修班。她和林徽因是亲戚,家里人嘱咐她,到了北京,去找林徽因,让她帮忙补补英语。到北京以后,却听说,“林徽因病得很厉害,可能活不长了”,就没好意思去。林徽因却叫人把她叫了来。在林徽因家的客厅里,摆着当年林徽因在国外学习时与父亲的合影。“真漂亮!”林洙在回忆时仍然感叹着。然后,她说,“她真瘦,再也没有看到过比她更瘦的人了。”她躺在床上,和她说话。“她说话可真快。她的声音也很好听。”当时,梁思成先生出门儿了,所以没有见到。后来,先修班停办了,林洙就在清华建筑系工作了。梁思成先生回来,有一次在建筑系碰到林洙,一眼就把林洙给认出来了。
  
  林洙在建筑系资料室工作,有一次,发现一个笔记本,是美国宾西法尼亚大学的笔记本。里面有许多西洋建筑的测绘图。那图画得真仔细,每个字都写得非常仔细。“真是下了大功夫!”但是,本上没有名字。她想,梁先生是宾西法尼亚大学毕业的,应该是他的。就去问,果然猜对了。梁先生说,在宾西法尼亚大学读书时,老师讲到哪座建筑,他后来都去做了测绘。回国以后,有一位老师要讲西洋建筑史,就把这个本子送给他了。后来,课没开成,本子就留下了。林洙说,梁先生,您真了不起!梁先生说,这不过是一个笨人下的笨功夫罢了。
  
  1962年,建筑系临时抽林洙帮梁思成先生整理资料。林洙发现,梁先生的信很多,其中,也有向梁先生求爱的。她就顽皮地代梁先生写了一封回信,说见到来信十分激动云云,拿给梁先生看。两人看完哈哈大笑。这样,两人就接近起来。那年,梁先生是60岁,林洙是32岁。他们相识已经15年了,林徽因先生去世也有 10多年了。这十多年,林洙女士结婚又离婚,经受着政治的风雨,一个人带着孩子也很坎坷。两人接近之后,梁先生问林洙婚姻问题如何,林洙说,有人给她介绍了一个画画的,林洙笑话她,“相亲时,那人还带着画夹子。人家要找的是人,又不是画!”又说,“梁先生,如果您去相亲,您的成就那么大,还不得赶着马车去!”第二天,梁先生来了,交给林洙一封信。林洙当面打开看,上面说,“我要是赶着马车去相亲,是不是应该赶到你那儿去,你能够接受吗?”林洙看了信,又抬起头,看到梁先生的目光,就哭了。她说,“我愿意和你生活在一起。”梁先生说,“我们认识已经15年了,这些日子,是从量变到质变。我的年龄虽然很大,但是,我的心是年轻的。”林洙说,世上如果有谁的的眼睛会说话,那就是梁先生。他那双眼睛看着你,你心里就一阵跳,就什么都明白了。
  
  
  本组文字是记者刘国庆给北京广播网写的节目介绍。“林洙回忆丈夫梁思成”广播节目于2001年11月17日北京人民广播电台教育台“往事故人情”栏目播出。
  
  
  
  感谢刘国庆先生友情提供本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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