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恺院士》（六）：每星期当一天水利厅长 　　 　　 　　 　　六、每星期当一天水利厅长 　　 　　被委任华东水利学院的创建工作本身就是一项难得的荣誉，而多快好省地建设起来的学院更是严恺本人与中国水利的巨大成果，严恺教授的领导才能得到了各方面的肯定与赞许。 　　 　　1952年11月15日，一封盖有中央人民政府大印、由毛泽东主席亲自签发的府字第4536号任命书发了下来： 　　 　　兹经中央人民政府委员会第十九次会议通过，任命严恺为江苏省人民政府委员。 　　 　　严恺莫非要从政？不，到此为止，严恺知道自己的使命，知道自己的事业与未来究竟是什么，或者说，应该是什么。他依然全力以赴抓华东水利学院的建设，不敢稍有分心——这就是他的个性，要做就做最好。当然，他最大的兴趣是学术，行政工作再忙再重要，他也永远没有冷淡过学术。这使他的科学上永远保持一股进取锐气，从而取得卓越成果。 　　 　　1954年8月，正是华东水利学院第一次建校会议两年之后，他再次当选为江苏省人民代表大会代表。 　　 　　1955年初，省长惠浴宇派人和严恺谈话，要他出任江苏省水利厅厅长。本来这样一个职位对于他的领导才能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但严恺放不下的是自己的学术研究与华东水利学院的建设，再说，纯粹的行政工作对于他这样一个耿直到不会转弯抹角的人来说并不合适，他的价值应该在学术上。于是他给惠浴宇省长写信，坚辞厅长之职。惠省长立刻找他，见了面就说：“严恺你就别跟我犟了，政府需要你的权威，你不当这个厅长谁当？”严恺说了自己的理由。惠省长说：“你说的情况我都了解，但政府的工作你也得从大局出发，支持一下嘛。”严恺皱着眉头不说话，惠省长抓住战机说：“这样吧，我们在省人民政府委员会上投票，选上你了你可别再推辞，当然，你可不许投反对票！ 　　 　　惠省长进一步承诺：“我保证给你配备比较得力的副厅长，平时没有大事的时候，你可以少来。” 　　 　　严恺说：“既然当这个厅长，来，我还得来，但我每星期只来一天。而且，话说在前面，所有的应酬，我都不参加。” 　　 　　约法在先，严恺任水利厅长的提议果然在委员会上全票通过，但他也确实每周来上一天班，但就是这一天，基本上什么事情都可以处理得完。一生做一年，每周做一天，这就是严恺的厅长生涯。这是他人生的亮点之一，是最符合他性格的典型细节。因为他在学术上的造诣，使他具有非凡的威望，而因为这种威望，他不得不承担一些社会工作。在这个关键时候，一个人的个性与修养，对科学的情感便展露无遗。有的人忙于社会工作，甚至对一些很庸俗的事孜孜以求，从而远离甚至抛弃了科学事业，当然，科学也就抛弃了他，而像严恺这样对科学一生倾情的人，却不会迷失自己的方向，他依然执着于科学研究，从而在科学上做出非凡的成就。这是中国的读书人的命运抉择：读书是为了什么？是为了知识、为了科学、为了社会的进步，还是为了自己的个人得失与荣辱。严恺是那种真正的科学家，他们值得全社会尊重，因为他们更多地是为了知识、为了科学、为了社会的进步，如果他们仅仅为了个人考虑，他们本该有更高的待遇、更为舒适的生活，只是这些“舒适”一类的词对于他这样的科学家具有与众不同的含义。 　　 　　但严恺的工作并不马虎，相反，正因为他不做则已，要做就要做好的性格，也因为他在水利上的独特造诣，使他在厅长这样的工作岗位上也能如鱼得水，做出成就。在这一年中，他否定了苏联专家的方案，用沉排法解决长江北岸浦口段的塌岸问题，并带人实地考察了太湖地区，并再次考察了苏北的沂水、沭水和淮河的入海水道，为江苏的水利建设做了突出的贡献。 　　 　　当然，他的约定里有一条，也一定要做到，那就是不参加应酬。射阳河闸竣工典礼，中央派员参加，省里指定严恺前往陪同，但对这样的陪同，严恺实在有太多的事无法脱身，便动用约法，不去。中央大员一看只来了副厅长，有点儿不高兴，但一听说厅长的大名是严恺，也只好作罢。当然，这里有点儿委屈这位中央大员了，偏偏遇上了严恺，有气也不好出。 　　 　　但严恺并不是那种埋头读死书的读书人，他特别强调理论联系实际，强调科学技术为生产服务，因此，他参加的组织领导工作同样很多。1956年，他兼任南京水利科学研究所所长，立即根据国家的需要，扩大、创建了河道港口、材料结构等新研究室，带领该所全体科研人员承担完成了国家、部门和地方大量的重要研究任务，其中不少攻关项目和关键课题分别获得了国家、部、省级科研成果奖。 　　 　　严恺是一个科学家，更是一个学术活动家。尤其到了七八十年代，随着我国学术界对国际的开放，国际交往日益加强，严恺在国际学术界大显身手，他的学识，他的经验，他的威望，组织与领导才能，使他在国际水利界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成为中国水利的骄傲。他在国际大坝委员会、河流泥沙国际学术讨论会、发展中国家海岸及港口工程国际会议、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国际水文计划政府间理事会、国际海岸工程会议等等国际学术团体中都有极高的地位。比如1979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国际水文计划政府间理事会决定从亚洲地区产生一名副主席，这是亚洲国家提高与扩大国际学术影响的重要机会，各国都极为重视。这一年严老68岁，历经“文革”，他更加淡泊了，对这一职位并无特别兴趣。可上级部门找他做工作来了：事关国家荣誉，华东水利学院又是世界上规模最大的水资源专业齐全的名牌大学，再加严老个人在水利科学上的独特造诣，只有他出马，才能稳操胜券。于是严恺只好同意上报。他一亮相，其他几个国家的竞争者纷纷退避三舍。严恺为中国水利赢得世界声誉。 　　 　　在我们惊叹严老做出的杰出成就的同时，我们也不能不惊叹严老充沛的精力，或许，他得天独厚，拥有非常人所及的天赋，但显然他拥有与天赋同样重要的一种智慧：使用精力的智慧。他在参与或领导建设重大项目的同时，一直担任着行政领导工作，常常是一身数任，但他都能够巧妙安排，数任在身，不仅不相冲突，相反，却相得益彰，使他工作效率更高。西南交大校友会的甄秀坤在1998年5月拜访了严老之后，深有感触，说严老是“一个80岁干了起码两个80岁的工作”。这就得益于严老独特的学术指导原则与独特的水利思想，严恺对于中国水利不仅仅是学术的成就，还有人格的成就与思想的成就，他的从实践中来，在理论中提高，再指导实践的水利思想是这一时代的水利思想结晶，闪烁着钻石一般的光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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