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恺院士》（九）：葛洲坝的荣誉 　　 　　 　　 　　九、葛洲坝的荣誉 　　 　　自从他选择了水利的那一天起，严恺就注定了要与长江结下不解之缘。长江，是中国水利工作者的圣殿。 　　 　　据历史记载，从公元前185年至公元1911年的2096年间，长江洪灾达到216次，平均每10年一次。1860年宜昌最大洪峰流量达到92500立米／秒，而1870年更出现了105000立米／秒，这是有历史可考的最大洪峰流量（从1153年有碑刻记载以来最大的流量），二十世纪也发生过几次大洪水，造成重大损失的有1931年、1935年、1954年、1981年、1991年、1998年等。1931年的洪水，长江干堤决口300多处，淹没武汉长达3个月之久，340万公顷农田变成了汪洋一片，受灾人数近3000万，死亡14．5万人；1954年，长江干堤决口60多处，死亡3．3万人，江汉平原以及岳阳、黄石、九江、安庆、芜湖等城市均遭水淹，京广铁路中断100多天。然而，正是这条狂傲不羁的大河，蕴藏着无限巨大的能量。古往今来，有多少科学家、思想家想要把这巨大的能量发挥出来，20世纪初，孙中山先生在《建国方略》中就提出在三峡建坝的美好设想，遗憾的是，历史不给他机会。 　　 　　我们都还记得另一个伟人的豪放诗篇：“更立西江石壁，截断巫山云雨，高峡出平湖。” 　　 　　毛泽东不仅是一个把诗篇写在纸上的诗人，更是一个把诗篇写在江山之上的诗人。 　　 　　作为三峡工程的配套工程，葛洲坝的意义不仅仅是一个水力发电枢纽，更是中国水利的一次探索，一个考验。1970年12月26日，毛泽东主席在他的生日当天，挥笔批准了湖北省关于修建葛洲坝的动议。他选择这一天，不会是没有原因的。于是在一片创造社会主义新奇迹的热情之中，举世瞩目的葛洲坝水利枢纽工程正式上马，严恺被聘担任工程技术委员会顾问。 　　 　　早在1957年的那篇中国现代水利纲领性的文件《水利科学研究的几个方向》中，严恺就高瞻远瞩地提出了水利枢纽工程水工建筑方面的科研方向： 　　 　　“在今后十二年内，我国在水利建设方面将配合长江、黄河等主要河流水利资源的开发和水患的防止，以及水运事业的发展兴建许多大型水利枢纽和无数的中小型水工建筑物，为了顺利完成这一艰巨任务，必须在水工建筑方面进行一系列的研究工作。主要的可以分为下列几方面： 　　 　　（1）研究高水头水利枢纽工程地质问题和地基的处理、加固及计算方法：长江黄河等河流上的水利枢纽，坝高往往很大，一般都在60～70米以上，有的甚至大于200米。在这种高水头的情况下，对坝基和水库内的工程地质条件就有很高的要求，否则，如发生水库漏水，地基渗漏等问题特别是在喀斯特地区筑坝问题，使水库不能蓄满，甚至结构物受破坏，就要造成异常严重的后果。因此对这一问题必须及早进行研究。…… 　　 　　（2）高坝型式和计算方法的研究：高坝技术在许多国家都有很大发展，美国多采取重力坝，法国、意大利和瑞士对于拱坝较有研究，一般说来，重力坝造价最高，在中国气候并非特别寒冷的情况下，轻型坝有发展前途。…… 　　 　　（3）高水头水利枢纽中泄水建筑物的研究：泄水方式有二。……我国将来采用的大直径水工隧洞尺寸，将超过世界现有最大的隧洞（直径15米），因此必须研究这种隧洞的施工方法，临时支撑和永久衬砌构造以及岩石压力的计算方法等。…… 　　 　　（4）大型及高水头水电站的建设问题：我国将要建筑的水电站容量往往很大，例如长江三峡水电站发电可能达到1500万千瓦。许多水电站，水头很高，有的可能达到1300米。而在黄河上的水电站，水中含有大量的泥沙。 　　 　　（5）高坝通航问题：我国将来兴建的水利枢纽，大部分都必须考虑到坝的上、下游通航问题。长江三峡大坝上下游水位差将达到100多米，水库水位变化将达50－70米。需要通行的可能是万吨船队：解决这样的通航措施史无前例。…… 　　 　　这像不像是一篇专为长江三峡水利枢纽工程而写的指导论文？ 　　 　　但像葛洲坝这样巨大的工程在中国还是第一次，再加上某些左倾盲干行为，葛洲坝的建设并不像想象的那么容易，那么顺利，出现了一些工程技术上的漏洞。曾兼任国务院长江流域规划办公室主任的周恩来总理，对葛洲坝工程关怀备至。他说建国以来自己主要抓了两件大事，一是“上天”，一是水利。为了纠正左倾盲动的蛮干，他作出决定：工程暂停施工，要大家总结经验教训，精心研究、精心设计。 　　 　　1973，基辛格访华，在中美建交紧张谈判的间隙，周恩来总理灵机一动，向基辛格提出一个试探性的动议：派一个水利考察团到美国去。于是，新中国第一个水利考察组很快成立了，由严恺担任组长，水电部、交通部、一机部、外交部有关人员11人组成，经周总经亲自审批后出访美国。 　　 　　1973年4月至6月，考察组考察了美国的13个州，因为当时中美并未正式建交，所以一切事务几乎都由我国常驻联合国代表团团长黄华出面安排。这哪里只是一个水利代表团，简直是一个兵团，一个特殊的水利兵团。 　　 　　但严恺是认真的，他只是一个科学家，面对水利大国的雄伟工程，他甚至显得有点儿饥渴。文革前，他虽然也出访过波兰、荷兰、法国、苏联等国，但主要参观的都是海岸工程，这一次来到美国，要看的实在太多了，要记的也实在是太多了，那就得利用有限的时间无限地使用自己的眼睛和大脑。6个星期，行程两万里，实地考察了田纳西河等6条河流上的27座水坝、13座船闸，17座水电站以及其它防洪、灌溉等水利设施，还走访了几个大学与研究单位。要看的地方太多，实在是因为我们急需解决的难题太多了，这可是一个历史的关键时刻，严恺是幸运的。1973年7月17日，考察组在考察报告中说：“通过此次考察，我们看到了美国近百年水坝建设的经验，也进一步看到，我国人民在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指导下，短短二十年中，在自力更生的基础上建成许多大型水坝的成就。因此，更增强了克服各种困难，多快好省地建成此坝，为征服长江打好第一仗的决心和信心。” 　　 　　从文革的特殊文体中我们可以充分感受到这次考察对于考察组、对于葛州坝、对于中国水利的意义，严恺实事求是，对此作了充分的肯定。当时有人听了不舒服，按照当时特有的语言习惯指责严恺：鼓吹美国的月亮比中国的圆。 　　 　　严恺对此毫不在意，因为他知道对于水利来说哪国的月亮圆。 　　 　　在中国科技人员的努力下，葛洲坝水利枢纽工程终于在1980年胜利完工。中学地理课本上从此又多了一个值得记诵的章节。 　　 　　1981年，葛洲坝工程荣获国家优质工程奖，长江流域规划办公室向严恺先生发专函致谢： 　　 　　严恺同志： 　　 　　长江葛洲坝水利枢纽建设历经十年的艰辛努力，已于今年完成了关键项目大江截流，并且在经受了解放以来的特大洪水的严峻考验后，于新中国诞生三十二年的国庆前胜利地实现了通航发电，使第一期工程提前发挥了效益，对我国的四化建设作出了贡献。为此，中共中央、国务院来电嘉奖。大江截流设计又获得国家颁发的国家优质工程金质奖章。最近水利部为表彰工程建设者，批准我办职工发放一次性奖金。这是党和人民给予葛洲坝建设者的崇高荣誉和鼓励。 　　 　　葛洲坝工程从开工以来就得到您的热情赞助和指导。在工程成就上，也凝聚着您的智慧，因此，请接受我们崇高的敬意：并请您和我们一道分享国家给予的荣誉和奖励。 　　 　　我们期望在葛洲坝第二期工程中继续得到您的关怀和指导，为争取创造工程全优，为我国水利水电事业的发展，为振兴中华而共同努力。 　　 　　作为1976年当选的墨西哥第十二届国际大坝会议中国委员会的主席，作为1979年当选的联合国教科文组织（UNESCO）国际水文计划（IHP）政府间理事会中国委员会主席，葛洲坝对他来说称不上真正的荣誉，他的荣誉应该是整个三峡工程，整个长江，整个中国的水利事业与水利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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