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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艺明星纪念园__昨日星辰之上官云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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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 (下)

黄宗英

  星(下)
  黄宗英
  
  
   天亮了,解放了。在地下党领导的抗战演剧宣传九队吕复和刘厚生同志的预先组织下,在解放军进入上海的第二天,我们上海文艺界千百名经历过漫漫长夜的演员、艺人、分乘几十辆敞篷卡车,一路高歌奔赴工厂、港口、公元、街头为群众演出:欢迎人民解放军,宣传共产党的政策法令,控诉蒋匪帮的滔天罪恶。我们演出了粗粗改编过的《放下你的鞭子》。赵丹饰父亲,上官饰姐姐,我饰妹妹,一家人流浪街头卖艺。姐姐唱罢凤阳花鼓,妹妹演武艺,因饥饿摔倒,父亲鞭打着小女儿,姐姐扑在妹妹身上……这时,解放军战士过来了……。上官和我,曾同台多年,在经济萧条的旧上海滩,为了维持住剧团,我们曾象循环电影似的,一天演三场戏,四场戏。演戏是要动感情的,但如果场场都倾肺腑倒衷肠,我们恐怕早死在台上了。可是此一番啊,插着红旗的卡车载着我们跑遍上海;为欢腾的群众,我们一天演出四场、五场、六场、七场……。我们忘了是在演戏,剧中人就象我们自己,上官俯身搀起我,姐妹双双的热泪悲伤地,欢快地流在了解放了的国土,自由的大地上。结束了,真的结束了,旧社会的苦难是也包括啊,包括艺人的辛酸。盼来了,真的盼来了,新社会的阳光,是也照耀啊,照耀在艺人残损过的心田。我们站起来了,在隆隆的祝捷的建国的礼炮声中,在毛主席的洪亮的宣告声中,我们和中华人民共和国,和全中国人民一起,站起来了。我们迈出了新的步伐,跟着红旗,跟着党。
  
   电影厂成立工会了,演员被承认为劳动者,在发给红色工会会员证,批准享受“劳动保护条例”之前,我们每个人回忆讲述了从八岁以来的经历。我们才知道,上官云珠本姓韦,是苏州城里普通人家的姑娘,读过几年书,及长,在上海一家小照相馆里站柜台、开发票。一次,电影界的大老板大流氓,为了借节日捞一票,搞了部《明星大会串》的影片。老板和某女明星发生了龃龉,老板把台子一拍:“滚你娘个蛋!上海滩上漂亮女人啥希奇,拣拣一大把。”于是, 拣中了照相馆里站柜台的来摄影场试镜头。第二天,“银海发现一颗新星——上官云珠”的消息,不胫而走,几乎登遍上海大小报纸。用尽了一切夺目的词汇来渲染:“上官云珠——艺坛新葩”、“上官云珠——倾国倾城”……。至此,站柜台的女郎,才知道自己已在一夜之间变成轰动上海的新明星上官云珠了。
  
   可是没几天,大老板和某女星又讲和了,《明星大会串》的影片,仍由某女星挂牌,这,倒也算了;哪晓得小报上又登出:“上官云珠——绣花枕头草一包”、“看见水银灯发抖”、“国语也讲不来”、“虚有其表”……劈头盖脸砸了下来。上官云珠又在一夜之间,被电影厂、也被那个社会狠狠地抛弃掉了。此一番做梦也想不到的大折腾,向哪里去申诉?!又有什么道理可讲?!叫喊和眼泪值几斤几两几个大钱?!于是,这个原本善良、沉没、温顺的女郎,忍住了泪水,眼神起了急遽的变化……。最后,她把双手向胸前一叉,从牙缝里里迸出:“上官云珠吃定这碗戏饭了。”脚一跺,上官云珠开始走上一条极为顽强也极为可怜的个人奋斗的道路。唉,不说也罢。总之,我重新认识了过去的上官,今日的上官。
   是的,我们旧社会过来的演员,曾经为资产阶级服务过;但是,除了极少数,象江青之流,是演员队伍里的败类,祸国殃民的叛徒、特务、社会渣滓外,大多数是可以为新社会,为无产阶级服务的。虽然这过程并不简单,但也不是那么复杂。因为我们有党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和政策,有从战争年代就形成的党的发展统一战线的光荣传统;优越的社会主义制度,为我们创造了这样的条件,给了我们这样的权利。成千上万个从旧社会过来的演员、艺人、文艺工作者的艺术实践,包括相当典型的上官云珠同志的艺术实践,也证明了这是可以实现,已经实现的事实。
  
   可恨“四人帮”中的狗特务张春桥,早在一九六四年,就把我们“划出去”了。在上海电影厂的社会主义教育运动中,有些电影工作者,以自己的切身经历控诉旧社会,歌颂亲爱的党,表达加强改造的决心。大家听了都很激动;惟独张春桥却板起青菜帮子一样的面孔发了话:“你们有时么资格控诉旧社会?你们怎么能和工农兵相比?你们是为反动统治阶级服务的。”接着,他责令上海各报把已经组稿或付排的各剧种老演员感人至深的忆苦思甜文章,统统撤了下来。文艺界的“社会主义教育运动”也从“自我教育”转入“无情打击”而草草收场。当时实在令人莫名其妙,如今明白了:“妙”在“火力侦察”也。“四人帮”对上海广大文艺工作者的法西斯镇压,早就“露峥嵘”了。
   序幕带过,正戏开锣。“四人帮”在文化革命中,借清队为名,把四十岁以上的文艺工作者几乎统统揪了出来。(而后,当然也没放过青年人。)“旧社会过来的演员,不管经历异同,有一顶大帽子是个个都给戴上了,曰:“反动统治阶级的帮凶——反革命修正主义文艺黑线的社会基础。”只此一条,就够格被赶下舞台、银幕,乃至关押、毒打、逼死……。如此打击一大片,是服从于“四人帮”的反革命政治纲领,矛头是指向敬爱的周总理,指向无产阶级革命路线的。
  
   上官云珠、王丹凤、白穆和我曾同坐一间“牛棚”里。我们曾认真地去领会那个如今已臭名昭著的林彪伙同江青搞的“座谈纪要”,白穆悄悄地说:“你们瞧,这第十条重新组织文艺队伍里没咱们份。” 丹凤又看一遍,倒吸一口气:“真格,没提到旧社会过来的文艺工作者。”我则拼命翻查自己的学习摘记,说:“不会的,不会的,四卷里头,毛主席对旧社会过来的知识分子、艺人,历来有政策……”“书生!”我的话被白穆打断了。丹凤难过地说:“如果我们真是妨碍了社会主义,打倒我,也是情愿的。”她踏动缝纫机继续缝补,也许这就是她今后所能希求的“出路”了。
  
   长久的沉默。窗外,高音喇叭的吼叫压过单调的踏机声。夕阳费力地穿透糊得厚厚的、抹着横七竖八墨痕的窗上的纸层,映照在上官云珠的身上。她被带出去过,刚回“棚”。我们发现她浑身在颤抖,仿佛是冻得发紫的嘴角边有一丝血迹。是又剧咳过吗?是病了?还是冷?丹凤为她倒了一杯热开水,她好象没看见,不喝。我用手重重地压着她的靠近我的那只腿,我想,这样,也许她会好过些。她张了张嘴,眉毛突然拧在一起,又渐渐舒开来。我望着她的脸,她不看我。我望着她那双俊秀的脚,想起了“上官袜”。是的,“上官袜”……
  
   一九五八年,敬爱的周总理号召电影工作者按照毛主席的教导,到火热的斗争中去,到大跃进的潮流中去。上官、丹凤和我都报了名。经过一而再地申请,我们的名字终于一起写在了厂大门口的上山下乡光荣红榜上。上官、丹凤去上海郊区宝山县,我去浙南山区。行前,上官穿上新制的厚厚的棉布大衣来我家,她英姿勃勃,谈笑风生。她说:“我送你一件东西。”我说:“我背包里什么也塞不下了。”她说:“不用你背着。”她象个顽皮的小姑娘,把手藏在身后,命令我说:“你把鞋脱下来。”我好奇地望着她,听从地把鞋褪下。一双细布绒里的薄丝绵袜出现在我眼前:“你一定需要的。”她说:“南方农村阴水寒天,经常要穿套鞋,着了这种袜子,不冷不潮。”我看着袜底袜帮上密麻麻齐整整的针脚,试一试,服服帖帖,又暖和又轻巧。我高兴地说:“你自己做的?想不到你还有一手好针线。”她脸上的笑涡更深了:“小格辰光,常常帮姆妈缝帽子——我们苏州上年纪妇女戴的那种帽子,精工做出花来换铜钿贴补家用。姆妈总归讲,做啥生活皆要巴细。”怪不得上官赶什么事都又细心又伶俐。从那年起,我下乡都要捎上这种袜子。一双穿破了,替个样子,再做一双。同志们看到了,都夸这袜子好。很多同志都找上官替袜样,我们开玩笑地命名它为“上官袜”。后来,我们每次到农村去,到外景地去,也常常穿着“上官袜”,踏上我们应该走的途程。
  
   但是,上官今后还可能到农村去?到外景地去吗?我的思绪回到“牛棚”中的现实。旋即又回到一九六六年二月,农历年初,上官循例来我家,这回不是循例拜年,而是辞行。她从江西农村参加“四清”运动回沪短期休假,次日将返大队。她给我看她写的思想小结,让我帮她顺顺句子,改一改。啊,解放后,十七年来,多少姐妹让我看过她们的思想小结、请战书、志愿书、学习体会、深入生活收获、演出经验、出国访问感想、领袖接见的幸福的记忆……。这些不一定发表的文字,也许不能算文艺作品,却是我们姐妹向党倾诉的心中最美的诗章。这次,上官写的思想小结,象老表的醪糟甜酒、象新鲜的红辣椒。有着浓郁的乡土气息、深厚的阶级感情、犀利的自我解剖……,鲜明的爱和恨,充溢在字里行间。我们谈着彼此的房东大娘、夸着彼此新结识的贫下中农伙伴,热烈的说笑常常被她的剧烈的阵咳打断。上官患过肺病,又有严重的慢性支气管炎,入冬常复发。她的手帕往往会沾有血丝。我看着她深陷的眼窝,清瘦的脸庞,虽然精神,但也相当疲惫。我说:“你应该到医院去,好好看看病。”她说:“唔啥,老毛病了,我等下去挂个方便门诊,多讨点药……”她咳出了眼泪。我担心地说:“你会病倒的。晚回去几天吧。”她摇摇头:“……春耕大忙前……咯咯……运动正在火候上,事体我做不大来,要紧关头……咯咯,总归不好给贫下中农泄劲。”她把羊毛围巾在脖颈上绕了两圈,塞塞紧。迈着小快步下楼去了,走出大门还回过头来,使劲地向我招收哩。我万万没想到她从此未能返回前线。
   门诊时,医生见疑,她被收进病房,小开刀切片后,发现癌细胞,立即动了大手术,不久,又发生脑血栓昏迷。上官云珠几天几夜人事不知,被从医疗设备条件最好的华东医院高干病房,转到举国指明的华山医院脑系科。原来上海电影局和天马电影厂的书记们、同志们,轮番探望守护。她的病榻前不时地围者会诊的名医,窗台上是朋友们送来的常青的文竹、盛开的鲜花……。我那时想:上官啊上官,一个演员的生命,能得到党和群众如此珍视,纵然死去,也当含笑九泉的吧!
  
   可是重病未能消灭上官的生命,“四人帮”的黑手却不放过已经残废了的人!现在……我见上官云珠还在颤抖。我问她:“你怎么啦?”上官不说话。我当时不知道她又遭毒打。我只当是因为勒令她不许和任何人说话,只当是重病夺去她说话的能力,我只安抚她说:“上官,你别怕,快下班了,没人来,你就可以回家了。你哪儿不舒服,告诉我们,你说话啊!”她,似乎根本没听见。她,在苦思。她那惨白呆滞的脸上,半点表情也没有,象一座石膏像;只有一滴冷泪,从她那冰雪般的面颊上,冷冷地流落下来……。这就是上官云珠给我留下的最后的印象。我能想象,能理解,她就是带着这张没有表情的脸,脚一跺,坠楼身亡!上官,上官,如今,你、你、你总是带着这张没有表情的脸,站在我的书桌前!我能再替你说什么?……
  
   十七年啊,每当我们在党的亲切教诲下,在千百万群众的热情关怀中,学习马列,下乡下厂,进行整风、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我们回顾过去走过的道路,检查今日彳亍的步履,我们总是很羞愧歉疚。为了党的事业,人民的期望,我们可还是知过则肯改的啊。十七年总,我们非常羡慕但并不嫉妒那些青年演员,当他们起步的时候,就随着革命的鼓点,踏在革命的道路上。而我们却很难一下子全部扔脱沉重的包袱,一剪刀剪去纠缠在头上的辫子,一榔头砸毁旧我,重建新我,干干净净轻轻快快地大步向前。改造啊,确实不那么简单。但我们总还是向前走着。革命的洪流推拥着我们。十七年来我们和青年演员一样,沐浴着春风、雨露、阳光。
  
  我一直奇怪:魑魅魍魉“四人帮”怎么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横行霸道十多年;而没有理解:正是文化革命中,深藏的敌人暴露在人民战争的熊熊烈焰中了,使我们能及时地挖掉埋在社会主义祖国基石下的定时炸弹。我时时悲痛:凶神恶煞“四人帮”疯狂杀害了一位又一位无产阶级革命的盖世英豪;而未能展见:在人类走向共产主义的漫漫征途中,我中华民族俊杰雄才,又以自己的热血壮志,为整个人类竖起了一座又一座丰碑,留下了极为珍贵的革命遗产。洒骨化玉,飞魂成霞。万民之泪,洗刷人间龌龊。冲霄之恨,复苏了万里河山!
  
   写到这里,我已经不想再说上官云珠好姐姐你的苦情了。中国革命的航船都险些在惊涛骇浪中倾覆,我又何必去描述在某一间小小的舱房,某一块小小的玻璃窗,是怎样碎裂的呢。而且,我又怎能说得清楚呢?!上官,上官呵,你这样死了,我多么想你。五湖四海的文艺工作者们,也都常常问起你,痛惜失去了你。有意思的是:过去——十七年来,我们的队伍虽然是团结的;但是有形无形的山头、隔阂还是客观存在的。延安的、新四军的、演剧队的、国统区的、搞新文艺的、唱戏曲的……,也还有个界线啊、资格啊的。此一番,却都极为荣幸地统统蒙受“四人帮”的横扫猛打。大棍子、大帽子,把咱们砸得抱成一团了,这才发现:原来大家都是革命的,要革命的,只有“四人帮”是大反革命!人们对每一个被“四人帮”迫害的同志、战友、兄弟姐妹,无限同情、尊重、怀念。云珠,云珠呵,这个名字你伤心地拾来,而今,你欣慰地长留着吧。云中之明珠——星儿哟,你闪光吧。虽然,星星有时在人的肉眼中,看来是消逝了,其实她还是存在的。即使撞成碎块,也还是会沿着天体运行的轨道在前进的。云珠,你微笑吧。九天之上,我们失去的伙伴集合起来,也够组成一个阵容整齐的剧团或摄制组了。泉台旧部,率军有人。太阳、月亮、北斗、银座……,曾经关怀过你的领导同志,不也都在你的身边吗?你们不也还常常能见面吗?在晴丽的天空,在洁白的银幕上,在我们为配合祖国向四个现代化进军排练新节目的时候,我们总是会想到你,谈到你,我们总是觉得你也还是和我们在一起,在一起的。
   书罢,仰望夜空,有数不清的星,有大有小,都放射或反射着光和热……。在太阳系里,最亮最热的太阳本身也是一颗星。月亮和群星,围绕着这颗最大的恒星,转啊,转啊!……无休无止,此之谓:永恒。
  
   写于电影系统揭批“四人帮”罪行大会召开时
  
  一九七八年 北京
  
  
  《星》相关后记摘录:
  
  
   我行文的音色是抒情女中音吧。这是作者的生活所决定的。但历尽沧桑,与五十年代时比,我的音色、音量、音域都有所变化。我实在没想到建国二十八年后,我会哭肿了眼睛去写《星》,用我的笔去悼念屈死的亡友上官云珠。写这篇文章,是在全国电影界揭批“四人帮”罪行大会期间,我听说平凡昭雪的名单里没有上官云珠的名字。我越想越伤心、生气。她该死吗?!难道来自旧社会的演员,无论经过怎样的努力,做出怎样的贡献,被残害致死也不得清白吗?我立即提笔边擦眼泪边写,一口气,一天一夜写成。我和上官云珠同一年走向舞台。我写的是亲眼所见,切身所感,几十年酸甜苦辣冷暖、扎心撕肺的痛苦,将泯而复燃的期望一起涌来。我写上官云珠,我想到多少无辜死去的姐妹兄弟。我写的《星》,捧出了自己的心和姐妹兄弟同志们的心。是的,一个成年人的心脏只不过半斤来重。如果抽出1CC——5CC血来,往往会查到各种不健康的成分。但是即使包含着不健康成分的绝大多数的心,毕竟是血红的跳动的心,汇入了祖国的心脏的血液循环,联系着党的生命。我真希望今后再也不写,永远不会再写这种伤透了的心,蘸着血和泪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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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客文选评论(评论于2016/9/5 11:08:33
访客向著名的电影明星上官云珠致敬(评论于2012/5/20 13:4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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