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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文枢、张孟兰纪念馆
永恒的爱

怀念冬天

王明泽

  冬季过去一半了,似乎还没有进入真正的冬天。
  
  毛裤多年不穿,已经成了压箱底的累赘,几次搬家都没舍得扔,万一暖冬过去,真正的冬天回来了呢?薄薄一件羊绒衫,加一件薄薄的羽绒服,只穿两条单裤就可以满大街走,这还能叫冬天么?
  
  入冬以来北京只下过一场雪,还是像小姑娘一样羞羞答答地,在一个夜里,静悄悄地飘落下来的。早上起来,天空有一点阴阴的,但地面上没有雪的痕迹。坐到车里,北京交通台一路畅通节目的主持人正在用好听的纯正京腔播发车友们发过来的短信,短信中兴奋地报告哪里哪里下雪了,我这才知道北京有的地方下雪了。北京的头一场雪,下得竟是如此的吝啬,我连一粒雪渣都没能看到,而第二场雪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酝酿。元旦前气象台预报可能有雪,着实让我兴奋了一番,结果却是空欢喜一场。
  
  没有雪的冬天,还能算是冬天么?
  
  于是,便回想起小时候的冬天。
  
  那时候的冬天可是真冷,冷得人没处躲没处藏的。那时候的冬天,常刮很大很大的风,那风大得能把背着书包上学去的我吹得站不住脚,只能转过身来倒退着走,用小小的脊背抵抗那肆虐的西北风。北风吹在脸上手上像小刀子划过一样疼,感觉心脏被冻得缩成了一个疙瘩。
  
  为了抵御严寒,孩子们一个个都穿得圆鼓鼓的。那时候有句俗语:好俏不穿棉,冻死不可怜。同学里面也有穿得少的,但那大都是因为家里经济条件差,而不是像现在的一些年轻人为了美丽而冻人。临近冬天的时候,全家人的棉衣棉裤的拆洗缝制就成了妈妈的繁重任务。我们的棉鞋也是妈妈自己做的,这活儿很费工夫,鞋底子是平时见缝插针先纳出来的,我家的床头枕边长年放着一只或大或小没有纳完的鞋底,妈妈一有空闲就拿起来纳上几针。鞋帮则是要现做的,孩子的脚长得快,如果提前做好,到穿的时候可能就小了。所以,在冬天快要来临的时候,本来就没有多少空闲的妈妈就变得更加忙碌。
  
  每天晚上,忙完所有的家务之后,把我们都赶进被窝,妈妈就在桌前坐下,拿出针线活做起来。那个时候,家里只有爸爸的书房兼卧室的书桌上有一盏台灯,是带有绿色玻璃灯罩的那种,还是公家配备的。我们三个小孩子和妈妈睡在另一间卧室里,18平米的屋子里只有一盏吊灯。说是吊灯,其实就是最普通的白炽灯,上面罩着一个锥形的乳白色玻璃灯罩,用一条紫红色的花线从房间天花板的正中央垂吊下来。屋子一侧靠墙放着两张大床,另一侧靠墙放着一张三屉桌。放桌子的那面墙上有一个钉子,上面系着一根细细的带勾的绳子,晚上用这根绳子把吊灯勾到桌子的上方,就成了台灯。
  
  妈妈是读过书的人,喜欢看书看报,可是她实在太忙了,手里有永远缝补不完的衣服和永远做不完的针线活。这桌子,是我们做作业的地方,也是妈妈给留在武汉的大哥写信的地方,更多的时间,是妈妈缝缝补补做针线活的地方。每天晚上,妈妈都坐在灯前忙碌着,不停地飞针走线,还时不时抬起手来,把手里的针在头发上刮一刮,据说这样可以使针变得锋利润滑。明亮的灯光被妈妈的脊背挡住,散射到天花板上,再折射到对面的墙上,变得黯淡而柔和,我的童年就在这黯淡而柔和的光影里入睡,没有感受过那种突然关灯以后一片漆黑的恐惧。
  
  从小我就不喜欢早睡觉,被迫早早就躺在床上是我非常不情愿的事情。睡不着的时候,我就使劲瞪大眼睛想心事。没有心事可想的时候,就看着妈妈的背影发呆。那个时候的妈妈还没有白头发,她的背微微前倾着,黑黑的短发用几根细细的发卡别在耳后,衬托出圆润而白皙的脖颈。看累了,我就翻身转向墙壁,粉白的墙上什么也没有,没有年画也没有挂历,有的只是灯光投射过来的妈妈的大大的影子。我一边琢磨为什么灯光会把人影放得这么大,一边上下眼皮开始打架,来不及想明白便沉入了梦乡。
  
  那个时候的冬天,雪也比现在多,有时是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晶莹的雪花连缀成片,摇曳着,翻卷着飘落下来;有时是飘飘洒洒的粉末状小雪,细碎的雪粒像白色的雨淅淅沥沥地撒落下来。常常地,雪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无声息地降临大地。早晨起来推开门,就像来到了一个童话世界,什么什么都变白了:大地铺上了洁白的地毯,斜屋顶戴上了白帽子,塔一样的松树上挂满了大团大团的白棉花,那一刻,是童年的我最开心快乐的时刻。虽然通往学校的道路已经被早起的人清扫过了,但我却专门喜欢在洁白松软的雪地里行走,一边走,一边回过头去,看身后留下的两行深深的脚印。妈妈给我们做的棉鞋很暖和,但却怕潮湿,于是,一到下雪天,妈妈晚上又多了一项工作,把我们踩湿的棉鞋放在火炉上烤。我从来不知道妈妈几点睡觉,只知道第二天早上,床前地上总是摆着三双烤干了的热乎乎的棉鞋。
  
  北京冬季气候非常干燥,经常暴露在外面的手最容易受到损害。小时候的我并不胖,但是一双小手却总是白胖胖的,手背上有五个坑。每年一到冬天,我的手背就会皴,而且慢慢变得黑黢黢的。我始终没有搞明白,手背一皴为什么就会变成黑黢黢的,好像长出一层硬壳。妈妈说是因为我洗手不认真,只洗手心不洗手背的缘故。我不服气,和妈妈犟嘴:夏天的时候,我也是这样洗手的,为什么就不会变得黑黢黢的?不服气归不服气,黑黢黢的问题总是要解决的,自己看着难看倒也罢了,和小朋友一起玩游戏的时候,尤其是在“手心手背”的时候就有点没面子了。
  
  “手心手背”是在玩对抗性游戏时,把人分成两队的一种方式,参加游戏的人一齐有节奏地喊四句话:“手心手——背!狼心狗——肺!日本投——降!中国万——岁!”当每句话最后一个字出来的时候,大家就同时伸出手来,手心朝上的为一队,手背朝上的为一队。前面三次出手只是一种意向试探,不算数的,最后一次出手才是一锤定音。当众展现那黑黢黢的手背很不好意思,但又不能总是只出手心。于是,我只好服从妈妈的指挥,咬着牙把一双黑黢黢的小手放进很烫很烫的水里,泡上一会儿之后,手背上那黑黢黢的部位就变软了,打上香皂,用毛巾使劲搓,红通通的皮肤就露出来了。洗净擦干再抹上厚厚一层蛤蜊油,黑黢黢的小手又恢复成白胖胖的了。可惜,陋习难改,过不了多少日子,白胖胖又会变成黑黢黢,于是再次重复一遍上述程序。周而复始多少次之后,当手背不再黑黢黢,一个漫长的冬天也就过去了。
  
  怀念冬天……
  
  谨以此文纪念母亲90冥诞
原文2006-1-11 发表于老三届春秋论坛  浏览:10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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