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公元219年,汉中。 汹涌滔滔的汉水东岸,一场激烈非常的战斗刚刚结束,溃败的魏军倒戈弃甲而走,刘玄德的大军以日行百里的速度星夜追至南郑城中。 南郑已为提前赶到的张飞,魏延部攻取。两军会合,其势更甚。曹操不得已,率部退向阳平关。 蜀营当晚大犒三军,将帅士卒,不论官职大小,尽皆开怀痛饮,一醉方休。 秦川三月夜,春寒料峭。 广袤荒凉的汉中古道上,晃晃悠悠地走着三名身着铠甲,头戴帽盔的士兵。从他们身上战服的那一道镶黄的滚边,可知他们都是蜀营中人。此刻,大概是喝得有点过了,每个人的步履都虚虚浮浮,东摇西晃,相互拉拉拽拽地,口中,不时地念念有词。 不远的前方,坐落着一间孤零零的黄土砌成的房舍。门前的小院里,一位荆衩布裙的年轻少妇,正在低头摘菜。听到身边越来越近的响动,她不在意地抬起头来看了一眼。 几位士兵看呆了,没想到在此种荒郊野外竟也有这般的人间绝色。她年方二八,肤如凝脂,面若桃花,眼波似秋水流转,身姿如弱柳迎风。恍若是西子重生,明妃再世。 少妇再次抬头时眼中隐有不安之色,迅速地起身走回小屋,关上了房门。 三个士兵色迷迷地对视了一眼,上前合力用刀柄将门打破,闯了进去。 室内,亮着一盏灰暗的油灯,发黄的墙壁上灰土已层层剥落,屋内东侧靠窗的一张土炕上,坐着一老一少两个男人,炕角还躺着一只小小的襁褓。 此刻,随着这门被撞开发出的巨响,襁褓中的婴儿哇哇地哭了。少妇忙上前抱了,室内的三个人都脸色惨白,无比惊恐地望着蛮横地闯入的面露凶相的这三个士兵。 其中稍长的那个士兵,一脸淫笑地走到少妇的身边,伸手就去摸她的脸。 少妇拼命地向后躲,孩子在她的怀中哭得更加响亮,士兵一把夺了那孩子朝炕的另一头一扔,一步步上前将她逼至墙角。他“嘿嘿”地狞笑着,长满厚茧的粗黑的右手一把抓住了她的衣领,左手便不由分说地探向她的前胸。 象是少妇的丈夫的年轻男人,气得脸都白了,他大喝一声从炕上站起欲扑向那个士兵,另两个士兵却一起横了刀把他阻住。他环视四周,手臂可及之处只有一张小小的炕桌。他操起炕桌,砸向其中的一个士兵。士兵用刀架住,三人撕打在一处。 老人见儿子和儿媳遭此暴行,泪水纵横地扑到炕边拉住其中一个士兵苦苦地哀求着:“军爷,求求你,求求你啊…”但他立刻被一把打到了地上。他跌跌撞撞,又扑向正狠命地拉扯着少妇的那个士兵。 少妇面白如纸,她的口被一只毛绒绒的大手堵住,胸前的衣服已经被撕裂,露出几处雪白的肌肤。她的身体被紧紧地压在墙的一角,剧烈地簌簌颤抖着。 年轻男子此时已是愤怒得失去了控制,他手中的炕桌已被劈断,只是双手各举着一只残断的短木棍,奋力架开阻着他的士兵,不顾一切地冲向屋子的另一侧,向那个抓着少妇的士兵扑过去。 另一个士兵下意识地持刀一拦,“嗤”地一声轻响,刀尖斜斜地刺入年轻男子的小腹。 持刀的士兵仍木然地紧握刀柄的手在这一瞬间变得冰冷,望着脸色渐渐发白,神情渐显抽慳和狰狞的对方在他的面前挺立了几秒种后轰然倒下,他一头冷汗,茫然地环视四周,却只看见他的两位同伴的眼睛里,充斥着与他同样的惊惶万状。 室内,凝聚着死一般的静默。 片刻,一声凄厉的女子的惨呼冲出这间小小的土房,直上春夜的晴空:“阿强!阿强…” 少妇直向倒在地上的丈夫扑去,拉住她的士兵呆呆地放了手,早已无暇看她,只顾死死地盯着地上的那个渐渐冷却的身体,和他身侧徐徐汇起的一摊殷红。 老人似已失神的眼中突然现出满腔惊痛的绝望,他无力地向前伸出手去: “秀子,你不可以…不可以…爹求你了…” 他的双腿已是软到根本无力站起,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到了儿子和儿媳的身边,徒然地抱住少妇的腿。 少妇惨然而缓慢地回过身来,胸前,一柄利刀几乎没刃而入,刀柄仍在微微摇晃着,她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神情凄艳绝伦。 三名士兵里年长的那一个,此刻仿佛才如大梦初醒般反应了过来,朝着另外两人大吼一声: “还呆在这里干什么?快走!快!” 那两人恍似被当头敲了一棒,连那把闯祸的刀也顾不上要了,立刻跟了他向门外冲去。 只听“当”的一声,冲在最前面的士兵手中的刀突然落在地上,他一连向后倒退了好几步。 紧紧跟住他的另外两名士兵在一抬头间,脚步也都死死地如同被钉在地上般不能移动了。 三人的眼光比刚才看到那年轻男子被刺中时还要惊恐百倍,脸色也都在这一刹那间转为酱紫。 门口,几个着便衣的护卫军士列刀而入,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那熟悉的面孔,熟悉的衣着,不用问,全蜀营的士兵都能一眼看出这些人是谁的贴身随从。 夜色中疾步走来一个着暗蓝色披风的秀颀的身影,炯炯的目光中似乎喷射出无法抑制的灼灼怒火。 不敢迎视这凌厉的目光,三人一起仓惶跪倒,连连叩首: “军师饶命,饶命啊…” 诸葛亮冷冷地扫视了一眼面前跪着的那三名士兵,举步跨进室内。 …今晚,他实在是没有料到会在这样的荒郊野外,看到一副如此令人不堪回首的惨状。 本来,他刚才出来只是为了散散步,连续作战的疲劳,使他近日来似乎每晚都患上了不幸的“失眠”症。主公曾提醒过几次,让自己多休息一点,但他的心里就是放不下这正激烈进行着的战事…今天是大捷的日子,他的心情很愉快,晚宴上也破例地陪主公饮了几杯。傍晚时分,他突然很想出来呼吸呼吸这野地里清凉宜人的新鲜空气,便没有惊动主公和其他的人,只带了几个随行的护卫,来到了这片一望无际的荒原。 早春夜晚的空气中颇带了几许寒意,他的衣着过于单薄了,时间一长不觉有些瑟瑟发抖。所以他决定回营去了。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不远处的民居里传出的那一声惨烈的呼声。 诸葛亮的面上,立时笼上了一层重重的寒霜。转过身,他迅速地走向那间房子,同时果断地一扬手,护卫他的那几名士兵便以最快的速度冲入了出事地点。 但是没有想到,他还是来得慢了一步,没有能亲手阻止面前这份悲剧的发生。 望着倒在地下的那两具鲜血尚未凝结的身体,望着那两张年轻而美好的面容。就在几分钟前,这还是两个多么充满朝气的鲜活的生命…诸葛亮觉得自己的眼睛里,漾起了一抹微微的潮湿。 他转过头去,作了一个不易察觉的手势,两名卫士走过来,从地上扶起了老人。 老人已处在半疯狂的状态,他不哭也不叫,只管痴呆呆地摸着儿子已经冷去的身体,脸上七零八乱地爬满了弯弯曲曲的泪水。此刻的他,似乎已经化成了一具木头人,一任别人搀着扶着,绝望至极,哀痛至极的眼中仿佛已找不到任何一点点活人的生气。 诸葛亮走上前去,深深地施了一礼: “老伯,对不起,亮向您陪罪了…” 老人呆呆地望着前方,全然没有听到他说的话。一个卫士抬手想推老人回话,诸葛亮举起手来止住了他。 他让兵士扶着老人慢慢地坐在炕沿,这时才注意到,角落里的那只小小的襁褓。 他不自觉地走了过去,小心地将这个小包袱抱了起来。 襁褓里是个太小太小的小婴儿,还看不出是男是女。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是一个女孩子。 真是一个好清秀的小女孩儿!白皙而柔嫩的面容,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长长的卷卷的眼睫毛…刚才许是经历了太严重的惊吓,小脸有点发青,嘴唇抖抖索索地却发不出哭声。他试探地触了触她的脸和手,全都冰冰凉。他不禁紧紧地握住了那双小小的,细致得柔若无骨的小手。 过了一会儿,他能感觉到那双小手的温度逐渐有了回升。又过了一会,孩子的脸色泛起了一点浅浅的红晕,黑黑的小眼珠似乎也灵动地转了转,随即“哇”地一声响亮地哭了出来。 炕边的老人听到婴儿的哭声,浑身猛地抖了一下,眼睛里开始显出了一点隐隐的生气。他急不可待地从炕边站起,颤巍巍地走了过来。 诸葛亮无声地将婴儿递到他的手中。 老人颤抖地接过孩子,苍白的嘴唇蠕动着,迟迟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诸葛亮回头环视了一下室内,目光扫过那三个跪在地上的士兵,他的声音低低地,满含着深深的痛楚: “你们…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来,还想我能原谅吗?” 三名士兵伏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 “带下去,听候处置!” 他挥挥手,护卫随即将那三个士兵押了起来。 诸葛亮又叫过一名军士,吩咐道:“你去安排人,将他们夫妇二人…”他指了指地下,脸上禁不住地掠过一阵黯然的神色: “妥善地安葬了吧。还有…” 他的目光又落回到老人的脸上,略一沉吟: “今后每年春秋两次,都要专门派人看望这位老人家和孩子,送来必需的粮食和生活用品…记得了吗?” “是!”军士响亮地回答。 诸葛亮似有些征询地再次看了老人一眼。老人的脸上布满泪水,紧紧地盯着他,目光中溢动着说不出的感激。 “老人家…多保重!”他郑重地一揖过后,向门口走去。 “扑通”一声,在他的身后,老人怀抱着孩子直直地跪了下去: “大人,恩公,请留步!老朽有话要说…” 诸葛亮急忙回身搀起老人。 “老伯莫要客气,快别这样…还有什么难处,您慢慢说…” 老人的泪水再一次落在脚下的泥土地上: “不敢有什么要求…老朽只想…问问恩公的大名…我要天天给您上柱香,保佑您大吉大利,一生平安…” 诸葛亮的眼中轻轻地掠过一丝感动的神情,望着老人,他十分平静地摇了摇头: “老伯,不必了吧…您的吉言,您的心意,我都明白,谢谢您…我的名字是什么,这不重要…”他笑了笑,再次起身欲走。 老人固执地又一次叫住了他: “恩公…可以给我的孙女儿起个名字吗?她才满月…可怜她的爹娘,连个名字还没来得及给她起…”他的目光,含满了真挚的渴望。 诸葛亮感觉到一股热浪再次扑进了他的眼睑。走到老人身边,望着镪褓里的那张纤丽娇媚的小脸,一霎那间他竟有些无法控制的疏神…此时他恍惚感觉到自己仿佛一下子变老了很多。多少年了?日复一日硝烟弥漫的征旅上,他也曾多次梦到过,盼望过——自己有一天也能有这样一个可爱的小女儿,调皮地环绕在自己的膝旁… 他在遐思中下意识地抬起头来望了望窗外,今夜正是月初,湛蓝的天幕上悬挂着一弯灰蒙蒙的新月。凄冷的清光投进室内,暗淡的墙壁上飘飘忽忽地晃动着几个变形了的模糊的影像。 “月儿吧…是女孩子,就叫月儿…”诸葛亮望着女孩儿那淡淡的秀眉,慢慢地道。 女孩儿在这一瞬间突然笑了,向他展开一个如花的笑靥,仿佛已经赞同了他起的这个名字。他的目光长时间地停驻在她的脸上,一种柔软的感觉更加深重地漫延过他的心头——哦,多希望,她能是我的小女儿… “月儿…”老人喃喃地重复着,眼中泪光闪烁: “月儿…好名字…好,就叫月儿…月儿,说谢谢呵,对恩公说谢谢…还有,再见了…跟他说声再见了…” 老人举起月儿软软的小手象征性地摆了摆,把她又一次递过在诸葛亮的手中。 “恩公,给月儿留个纪念物吧…将来她长大了,我也好告诉她,谁是爷爷和她的救命恩人,好叫她去找您…大恩不言报,我只叫她去找到了您,当面说声谢谢…” 两颗清亮的泪珠,终于从诸葛亮的眼中涌出,滴落在月儿白得晶莹的脸庞上。 他从腰间取出了一对环戴的玉珮。两枚玉的颜色和造型都完全相同,在沉暗的月光下闪着幽幽的浅碧的色泽。 他将其中的一枚细心地放在襁褓中,又轻柔地吻了吻月儿小巧的额头。把襁褓交还给老人,他含笑回望了这爷孙俩最后一眼,便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身后,随从的军士押解了那三名肇事的士兵,鱼贯地跟出。 老人追到门口,久久地遥望着那飘然而去的一袭暗蓝。 (二) 公元224年,长安。 自古为军事重镇的长安城同时也是商贾云集的繁华之地,厚重高大的城门环卫下,各式各样的人在这里经营着生意和自己的生活,银钱流水般出出入入,使得这座古城越发富贵奢丽起来。 东大街,长安城中最繁华的所在,街两侧尽是建筑精美的店堂,书写着各色招牌的幌子高高挑起,绚丽的色泽飘扬飞舞似云霞。 每日自凌晨至深夜,这里都是热闹非凡的。酒楼饭庄充斥着笑闹喧哗,酒香弥漫的满街都是。绸锻庄和专卖胭脂水粉的老字号的店门前,时时停有装饰华丽的香车,车夫懒洋洋靠在车门上等待夫人或小姐。首饰店不断有捧了精致锦盒的伙计匆匆走出,给哪家内眷送订做的首饰,带着一脸的喜气。无所事事的锦衣少年们嘻笑而过,随意指点着两侧店铺。不知何处飘来低婉靡丽的乐声,夹着偶尔可闻的娇笑轻嗔,给这条街添了几分轻柔妩媚。 人来人往,摩肩接踵,声浪一波波地起伏着,不习惯的人会觉得吵的慌,这就是长安,就是长安城中居住的达官贵人们最普通的生活,这些人不会觉得身周的喧闹,他们理所当然地享受着远离了战场的奢华安乐,其余的一切似乎都与他们无关。 街的尽头,连着一处多为小摊贩经营的集市,买卖的物品相对东大街来说自然逊色不少,自然也远不如东大街热闹,这里,才是普通百姓常去的地方。 时已近午,秋后的太阳依然灼热,东大街也好,小集市也好,人流都渐渐少起来,街面上有些空旷安静。“爷爷…”突然响起的一个稚嫩声音,带着孩童单纯的快乐,有些怯生生地叫着:“爷爷,我要这个。” 站在捏面人摊前的小女孩仰起头来,大眼睛闪着祈求的神色,向身边的老人嘟起了小嘴。这女孩看上去不过四五岁,白嫩的皮肤,眉目清丽如画,穿的虽是粗布裤褂却透出灵秀之气,极为可爱,若只看面容,定会有人认为是哪家娇养的小姐。 牵着小女孩小手的老人衣着更为破旧一些,但收拾的很是干净,他一手提根烟袋,低头瞧着小孙女惹人爱怜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满是皱纹的面上绽开了大朵‘菊花’。 卖面人的小贩不失时机地劝着老人:“老人家,难得小姑娘喜欢,两文钱就能买一个,逗逗小姑娘开心么。”他快手快脚拔下捏好的一个面人塞到小女孩手里,冲她一笑,接道:“多漂亮的小姑娘,可比我捏的面人好看多了,小姑娘,你比比看?” 小女孩将握在手里的宫装仕女举在眼前看了又看,小脸上笑出两个酒窝,又抬起头来向着老人叫:“爷爷。”一面轻轻摇着老人的手,生怕爷爷不答应。 老人伸手抚抚小孙女头发,怜惜地道:“好,好,爷爷给你买,就要这个么?拿好了啊。” 老人从怀里掏出一个扎的很严实的布包来,抖抖索索地打开,里面躺着几串铜钱和两三块极小的碎银子,那只枯瘦的手拿起两文钱递给小贩,重又仔细地扎好布包,塞入怀里。 “月儿,饿不饿?” 老人看看天色,低头问小孙女。小女孩顽皮地按了按肚子,发出‘咕’的一声。 老人和小贩都笑了起来,小贩道:“老人家,那边的馄饨味好又便宜,带小姑娘去吃碗吧,是午饭时候了啊。” 老人向他点点头,笑着道了声谢,拉起孙女的小手走过去,要了两碗馄饨。老人捞起几个放在小姑娘碗里,看她大口吃着,自己装上袋烟慢慢抽起来,一边笑着问: “月儿,长安好不好玩?” “好…”月儿抬起头来,天真地道:“爷爷,咱们不走好不好?” 老人笑了,摇头道:“这可不是咱们穷人住的地方,再说,恩公就要送粮食来了,咱们得回去接着啊,要不,月儿吃什么呢?” “吃这个啊,真好吃。”月儿一脸满足地舀起馄饨来。 “傻丫头,长年累月,咱们吃得起么?你还小哇…”老人不说话了,面色沉重起来。五年了,月儿的父母已经死去五年了,撇下一老一少,搬回长安城外的老家艰难度日,要不是恩公年年照应着,只怕月儿这条小命早就饿死了… 老人长长叹了口气,放下烟袋,又捞起自己碗里的馄饨添到月儿碗里,默默地看着她吃。 吃过饭,祖孙两个继续往前走,老人一边走一边和月儿‘商量’着:“好月儿,玩过这条街就回去吧?也来了几天了,该回去了。” 月儿仰脸看看老人,问:“爷爷,咱们是不是没钱了?” 这话还真叫老人吃了一惊,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说出这样懂事的话?他弯下腰看着孙女,顿了顿,说:“月儿乖,咱们不是有钱人哪…” 安静的青石街上突然响起‘轧轧’异响,马蹄敲打路面的声音骤如急雨迅疾而至,老人惊慌回头时,一辆乌篷马车已近在咫尺! 街边有人惊呼出声,老人下意识地将月儿向路边猛推,自己蹒跚的脚步却赶不及躲开马车,被车辕一挂,踉跄着跌倒在地。 “爷爷!”月儿扑到老人身上,用她那可怜的微薄力气想扶起老人,老人年纪大了,吃这一跌,一时间哪里站的起来,躺在地上呻吟着。 乌篷车上的车夫扬着鞭子,恶狠狠骂道:“哪里来的老头儿也不看着点儿路,找死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