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斯人独憔悴 　　秋风萧索,斯人独憔悴. 　　汉中的秋天应该是很醉人的,或许说,夹杂着肃杀之气也可称之为凄绝壮绝之美,她素爱这落日的昏黄,坦白一点,总幻想着丞相能看到她落霞照到的背影,走上来和她聊聊天,那都是奢侈了. 　　她回头了,夕阳寸着她的脸庞,那是一个多美的女孩的脸,一双水杏眼出奇的大,又炯炯有神,皮然而,在漂亮的眼睛下,却生着一般隐藏不住的忧郁.又是一种空明和澄澈.皮肤又白又嫩,两袭乌黑的麻花辫伶俐地搭在两肩上.不施粉黛,诗韵自成.纤肩细腰,风情万种. 　　她是学士秦宓的女儿,叫秦仕菡,秦宓官不甚大,可与当朝丞相诸葛亮的交情却不浅,然而,在她的感觉里,这位诸葛叔叔却从未谋面,她也知,父亲为人清高,虽为官,是断不肯让自己与哥哥和丞相攀缘的.她也知道,那位诸葛丞相更不是自己的诸葛叔叔.自己,不过是她的一个下属,虽然这般倾慕丞相,却也是可望而不可却.自己与哥哥统领区区三千兵马,已经把魏军十万人马打得落花流水,然而谁又想到,在自己立下这大功之时,丞相竟然就在自己的营中住了两个多月,并静静在一旁观察她,原因是自己及三千将士都不认识她,马叔叔呢?虽然跟来了,却一点口风都不漏. 　　这儿吃得是什么?馒头加小米粥.丞相怎么会吃得下去呢?她自己也惯了,但关系到丞相,她不能不管.跟丞相说吗?丞相虽然对自己灵活的战术表示满意,却根本没有对她多加爱抚,这令她非常伤心.父亲做了一辈子官,也只熬到了学士,何况自己的功绩,更没理由让人赏识. 　　太阳已经隐去它最后一抹余辉,本欲出来看看夕阳,她却被这莫名的心事迷糊了.她站起身来,奇怪的是,在她的脚髁上,锁着一把沉甸甸的脚镣. 　　这便是她的痛楚了,想着五年前先帝功吴,父亲冒死进谏,却因此获罪,全家也被收监.那时她只有十岁.哪知先帝一见她,便怒气冲天,吩咐下人拿出千年寒铁镣给她拷上.直至释放后,因为钥匙遗失,自己便被牢牢的锁了五年. 　　这五年,不知忍受了多少登徒浪子的轻薄,路人的白眼,这也造就了她坚强的性格.五年,使她有足够的时间博览群书,诸子百家,医卜星相,甚至兵学武家,都已经无所不览了.更兼容貌出众,风华绝代,只是那脚镣......她听说赵将军有一把青冈剑,无坚不摧,说不定能够...... 　　正在这时,马谡跑来了,仕菡叫道:“马叔叔......” 　　“仕菡，你的事情，我和丞相说了。丞相虽然不苟言笑，可是我看得出来，丞相还是挺喜欢你的。你不认得他，比不得赵将军，许大夫家的姑娘，当然疏远些。赵将军就要来了，丞相说会求赵将军帮你除去镣铐的。” 　　“真的？”一阵按捺不住的欣喜与心跳。 　　“傻丫头，马叔叔还能骗你？到时候，我们的仕菡就要找个如意郎君了。”马谡爱抚地把仕菡的辫子搭好。他是看着仕菡长大的，对温柔可人的仕菡极为疼爱，就如女儿一般。 　　“马叔叔，连您也笑话我......”仕菡娇俏地一笑，轻打着马谡说。 　　“对了，丞相叫你，快去吧！” 　　“什么？”仕菡大吃一惊，她没想到高高在上的丞相会想到自己。自己也没给丞相留什么好印象，还让人家吃了两个月的小米粥，叫自己？军防安置妥当，丞相也已经过问了，过冬的棉衣也已经送来了,还有什么事?是了,魏军残兵还驻扎在汉中,丞相是要问计于自己?想到这里,她不禁舒了一口气. 　　昏昏噩噩地走到丞相的营帐,她已经浑身渗冷汗了.她低着头,不敢抬头瞧一眼.说实在,她一直都不敢正视丞相,她害怕他的那双眼睛,闪着无限的沧桑与智慧. 　　“魏军就驻扎在不到三十里远的长原岭，虽然前番略有小胜，但不可掉以轻心，必须全歼魏军于汉中——依你看当如何？”略带磁性的声音让人猜不透。 　　“依我看当然是见好就收拉！”她心里想着，可嘴上却不敢说出来。 　　“依末将看，全营应该把酒庆功，”马谡在一旁暗暗叫苦。“以作偃旗息鼓之态，赚魏军前来劫营，我军可趁乱设伏兵攻其不备，另遣一军占领魏军大营，两面夹击，一举夺下长原岭。” 　　诸葛亮的脸上露出一抹不易觉察的微笑。仕菡之言与自己不谋而和，真乃将才也。说到这里,他不由得打量着这个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孩,心中生出一股怜惜.又不由欣喜起来,谁说蜀国无良才呢? 　　 　　诸葛亮登上了长原岭，放眼望去，汉中形胜尽收眼底。平沙漠漠，一望无垠。不由回想起昨夜的战况，马谡与秦仕菡率领三千人马，四处伏兵，把魏军打得人仰马翻。火光映着天通红通红的，血与火，悲壮和凄凉，都在那号角声中融为一体了。尸首，一片片倒下，。士兵，一拨拨跟上。按理说,一生中,自己打过多少仗自己都不记得了,可是这一次,一股莫名的伤感涌上心头．是被秦仕还感染了吗？ 　　正想着，突然小校来报：启禀丞相，秦姑娘与马将军得胜归营，我两千人马未伤过百，魏军残部已全歼在长原岭一带，汉中九寨全部在北三十里处下寨． 　　“未过百．．．．．．那么，我军阵亡将士全部厚葬，家属从优抚恤．投降魏军，也都既往不咎吧！”这么多年来，除了南征时有此政策，丞相何时下过这样的命令？小校大惊，又不好名言，只得退下了． 　　天边泛出一抹鱼肚白，天已亮了，已亮了．．．．．． 　　 　　 　　 　　中军帐里,端坐着诸葛亮,两侧是马谡和仕还的哥哥秦仕权. 　　小校来报:“禀告丞相，秦姑娘已经截住粮草，得胜归营。”正说着，秦仕还便叮叮当当地跑来了，脸上，依旧是那忧郁与疲惫。还有那双黑而分明的大眼睛淌着斑斑血丝。宠辱不惊，她已经学会宠辱不惊了。 　　“仕还，”诸葛亮温柔地叫着，她的心里猛地一阵阵得有些发疼了。“仕还？”丞相从来没有这样叫过她，从来没有。况且这样的语调，丞相何时这样对自己说过。他从来都是冷冰冰的，不苟言笑的。 　　“你......做得很好,做得很好.”带磁性的声音里满是温柔,诸葛亮对小辈从来都很严厉,怎么?马谡偷偷看了看诸葛亮一眼,一脸疲惫,看来他已经累得装不出了。这时,秦仕还的眼圈已经微微发红了。 　　“你们都累了，去休息去吧！”诸葛亮说完最后一句话，便径自走了。 　　“妹妹，我们也该走了”。仕权推了推发呆的仕还。 　　第二天，丞相府传出命令，汉中九寨整编为一支两万五千人的队伍，驻扎在长原岭，作为北伐的后续部队。与此同时，诸葛亮，马谡以及秦氏兄妹带领剩下的不到两千人马返回益州。 　　 　　 　　丞相府，诸葛亮招呼随从：“零儿和乔儿，让他们两到我的书房来吧！” 　　孔明的书房，名曰“卧龙轩”，俗气不过的名字。里面却是极其简单，竹子做的书桌，椅子，书架，堆着一排排竹简。孔明坐在椅子上，手中拿着一支竹笛，若有所思。 　　一阵脚步声伴着笑语而来，随即是一阵亲切的敲门声。 　　“进来吧--把门带上。”诸葛亮对着门说道。声音依旧，很有磁性，不过很亲切。 　　“爹——爹”一阵稚嫩的声音。进来的是一个少女和一个年轻男子，年纪不过十七八上下，比秦仕还要大些吧，可脸上却写满了不谙世事。 　　“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女孩子要大大方方的，别老是跳来跳去的。”诸葛亮第一句话居然是责备，可眼睛里却写满了温柔。 　　“是啊是啊，就是因为爹您没有把脚镣锁在我脚上。”那个叫做零儿的女孩一面说，一面坐在诸葛亮腿上。 　　“什么脚镣？”诸葛亮一下子还没有反应过来。 　　“哼！”零儿生气的说“不就是那个什么秦什么还，被先帝一副脚镣锁了五年，马叔叔哪回来不是还儿长还儿短的，说她文静啦，聪明啦，窈窕淑女啦，还不是有刺没刺的说我不如人家还儿。” 　　“幼常说得没错，还儿确实才华出众，在年轻一辈的人当中，没几个人能比得过她。”诸葛亮来了兴致，滔滔不绝地说起来。“三千人能把十万之众打败，就连你爹我也未必能够做得到。大敌当前处事一丝不乱，胸有成竹，胜券在握，真将才也，真将才也！” 　　“还儿千般好万般好，可惜托生成了女孩，更可惜没有生在咱们家！”零儿这时突然大怒起来，她无法忍受，爹竟然也承认自己不如秦仕还。 　　“零儿，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诸葛亮也站起身来，脸上的表情也古怪起来。“爹不过是欣赏还儿的才华......”他突然感到自己太冲动了,刚见面也不该发那么大的火，声音减弱下去。 　　“不过零儿，你别老是提那脚镣，特别是在有你马叔叔的时候，这样很伤人的，你要注意些。”依旧是那温柔的，带有磁性的声音。“零儿你先出去吧，我有话要和你哥哥说。” 　　零儿带着满脸怒气，关上门走了。 　　 　　“爹，你分明知道妹妹不喜欢别人说她不好，怎么还说秦仕还这好那好的？”那个叫乔儿的男孩不安的问道。 　　“天生就是大小姐的命呀，哪里知道人家的难处。你知道长原岭的将士们吃的是什么东西？汉中九支人马，他们是最苦的，可就硬是把魏军打得望风而逃，如今，魏军听到秦家兄妹的名字都是闻风丧胆。而你们呢？处在这深宅大院里还怨天怨地，爹可以撑你们十年二十年，可爹却不能撑你们一辈子啊！”一番话语语重心长。 　　“可是爹你从来没有给我们历练的机会----” 　　“都怪我，平日对你们过于溺爱，你们大概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做苦吧！”又一种表情落在诸葛亮的脸上。他死死的盯着乔儿，那种眼神，既不是愤怒，又不是无奈，更不是厌恶。本来这两个孩子是他的掌上明珠，对他们的功课也没有刻意要求，可是今天却莫名其妙地说了那么多的话。 　　“乔儿，你愿意......上战场吗？” 　　“上战场？”乔儿狠狠得吃了一惊。那个充满硝烟战火血腥味儿，那个可以让无数人马革裹尸的地方。 　　“对，你愿不愿意？”诸葛亮没有察觉到乔儿的表情。 　　“好......好吧，那样我也可以历练历练，整天待在家里很无聊。”自己也没有想到，下决定倒很果断。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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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置 修改 撤销 录入时间：2005/3/26 9:29: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