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冷千山,
千山点点寒。 寥落高原秋风起, 空余天地月婵娟。 一皓月冷千山 我独自站在渭水西岸的五丈高坡上,渭水的波涛,挟着孤独的悲愤,一次又一次的拍打着山崖。 那声音却不让我觉得壮烈,相反,是沉闷与哀伤。 不知为什么。 月色惨白惨白的,天上没有一丝云,如同现今地上没有一丝温暖。 可现在才八月,月光应该是柔和的啊。柔和地,把它淡淡的金黄色的光芒铺满大地,映出一片欢歌与笑语。 应该是明澈如水,而不是,寒冷如冰……像现在一样。 秋风凛冽,彻骨生凉。 昔日的秋高气爽是不是一去不复返了,否则为何,这个秋天,变得如此萧条,如此肃杀。 我禁不住一颤,对自己摇了摇头,然后走进军帐。 我出去之前,丞相伏在桌案旁批着文卷,走之前,他还抬起头来说:“馨轩哪,帮我倒杯热茶来。” 而如今,我在外面做了许多事,又站了许久,可回来以后,他依旧坐在桌旁那昏黄的烛光之下。桌旁倒好的茶,还是满的,我摸了摸,却已经凉了。 我突然觉得很难受。 已经是三更了吧,看来,又要一夜不休息。可丞相自己应该也明白,不应该再这么熬下去了,因为……因为熬不住,也熬不起呀。 整个大营都很安静,安静得可以听见枯叶被风扫起盘旋挣扎的声音,可以听见秋虫的响亮的哀鸣。还有,隐隐传来的渭水的压抑呼啸。 丞相用左手捂住嘴,咳嗽了几声,右手却还接着在纸上写着什么。天这么冷,丞相又日渐单薄,怎么可以这么冻着……我暗暗骂自己该死,然后把披风从营帐壁上拿下来。 当我回过头来想把披风给他披上的时候,却清清楚楚地看见,暗红色的血从他握紧的左手指缝中淌了出来,流下一道清晰的血痕。 “丞相!”我手中的披风掉到了地上,一种莫名的恐惧与忧伤,同时涌上心头。 “馨轩……”他叫住了我:“不过是老毛病又犯了。看怎么把你吓成这样……”他的声音微有些颤抖,怜惜地看着我。 丞相的神态还是那么的平静与安详,眼神却是暗淡了许多,许多,藏着藏不住的落寞。短短的一句话,和这一抹忧伤的微笑,似乎都花费了他很大的力气。 抬起头来,又看到,他的额角闪着密密麻麻的汗珠,尽管,外面是那么的寒冷。 帐角突然掀起,秋风吹了进来,桌上的蜡烛拼命晃了晃,好像是想挽留住什么,但终究还是灭掉了。我突然感到,有一种东西,在流逝,在无可挽救地流逝。 我在黑暗中抹去了眼角中的泪水,然后强迫自己笑一下,把蜡烛点上。在丞相面前,我怎么可以哭呢? 但可以感觉得到,自己的笑容,一定很僵硬。 烛影,摇红。 丞相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叹息的声音在夜晚冰凉的水汽中弥散开来。 月光沿着他的脸上的深深的轮廓流淌,洒在他的肩上,背上,手臂上,最终凝于他手中微微摇晃着的毛笔尖头。 原来,他连笔也握不稳了。我突然觉得那笔尖,就像一根刺,被人狠狠的插到我心尖最怕疼的地方。 后来,我都忘了自己是如何走出帐子的了。总之,那一夜,我都没有睡,一直坐在高坡的草地上看着天空,有时想到很多很多,理不出头绪;有时,却一片茫然。 一只寒蛩,在某个不知道的角落一直陪着我,幽幽的叫了整整一晚上。 可到了第二天,丞相见到我的黑眼圈,责怪我为什么不好好休息的时候,我的回答却是:一只虫子很烦人,叫了整整一晚上,叫得我没睡好。 然后他笑了笑,他的笑让我想哭。 其实,没有睡的,又何止是我一人。 二千山点点寒 以后的几天里,丞相吐血吐得越来越厉害了。 而我,真的是无能为力。 军中竟然也一阵阵骚动,人心不安。 但我相信,不会怎么样的,绝对不会怎么样的……就像第三次兵出祁山的时候一样,回去养一年病,就会一切都好了。我就可以重新看到他的从容的的微笑,然后,重新出兵,再伐中原。 可是为什么,心头还是一次又一次的恐慌? 丞相说过,这次出兵如果再不胜利,就永不还朝…… 不,不要啊。 我想对他说,丞相,来日方长,这句话没有错的,不要太心急,不要太累着自己。实在不行,就再班师回朝一次,好么? 可是来日,真的会很长吗? 该死,怎么可以这样想? 当然会很长,很长。 丞相一定会成功的。谁能比得上丞相?如果他不能克服中原,还有谁配? 嗯,一定行的。如果高高地站在洛阳宫殿的人不是丞相,简直是天理难容,天理难容啊。 我觉得很欣慰,但愿这不是自欺欺人。 正想着想着,那个叫萧韫仙的将军跑过来,对我说:“丞相他,他又昏迷了!” 不知为什么,这个将军脸上竟然有泪痕。 总感觉他的身份也有些不一般,但已经来不及想那么多了,我马上跑了过去。 到帐门口时,先看见姜维将军沉着脸走了出来。 我迎上去,他先说了:“丞相已经决定了,要用七星灯。” “什么?”我知道,七星灯,已经是下下之策。不到无奈之时,绝不会用到它的。 “不……”我心里大喊着。嘴上却只是喃喃地说道。 不会的,丞相不过是以前的病又发作了而已…是姜维,仅仅是姜维他在兴师动众罢了。 我走进帐门以后,看到丞相的确是越来越憔悴了。 唯一没有变的,是他还在书案边上,还在。 他说,要把兵法留给伯约。 一个“留”字,几乎让我刚才的幻想都打断了。 不过,还有七星灯…… 丞相给我解释说,七星灯的事情,如果能够成了的话,可以延十二年的寿命。 难道一定要这样么?十二年,只有十二年……如果十二年以后,还没有克服中原怎么办?丞相,我可是还要报答你的恩德。 “馨轩。”他依旧是那么平静:“你去……帮帮伯约准备一下东西吧。” 我退出帐去,看远山绵绵不见尽头,山尖处,都闪着银光,我知道那是寒气。 月亮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圆,我刚刚意识到,今天,已经是八月十五了。这几天太急、太忙,竟然连八月十五都忘了。 天上的月亮是那么美好,可为什么,人间却总也不得美满。 月亮很圆,可是依旧惨白。 我觉得天地苍茫,苍茫得不可知。 无论想什么,头都会痛起来。只知道,八月十五,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绝对不应该。 此时,寂寞的嫦娥在做什么。她会不会也觉得寒冷呢? 嫦娥,你如果在,就在广寒宫中,祝福祝福这个天底下最好却最劳苦的丞相吧。 愿天地间一切美好的事物,都与我一起祝福吧,祝福他早日重新康复,再伐中原…… 漫漫的六天熬过去了,我很少见到他,很少进帐,因为我生怕我打开帐门带来的一小股风,会把七星灯熄灭。 这六天里,我寝食不安,不过我不在意的。今天过去了,就可以睡一个好觉,做一个好梦。我已经想通了,十二年,可以做的事情也很多。哪怕只有十二年,我也可以做出最大的努力啊。凭丞相,占领洛阳不会有什么问题。 这是最后的一夜了,我可以想象得出,明天清晨丞相的欣慰的笑容。 当明天早上,见到他的时候,就是新的十二年了。 我给自己一个微笑。 可是我的笑僵住了,远远听见姜维的一声怒斥,之后是沉默。 良久,一声长叹: “此乃天命,非文长之过。” 我突然瘫坐在地上。 我不觉得心痛如绞,只觉得好笑。 真的好笑。 昏昏的,我想也许我太困了。可我睡不着。 我抽出我的剑来,它闪着寒光,那光芒就像雪白的月亮,那么满那么满的月亮。 刺得人眼睛生疼。 原来我还能感觉到疼痛。 我没有去看丞相,我怕,怕极了。 于是只是在帐中漫无目的的走着。 突然听到远处两个人在吵着什么。 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有人有心情吵架! 但令我更惊讶的是,这两个人竟然是月儿与龙吟。 她们两个在吵架?她们,也会吵架? 一定又是与七星灯有关。 我突然觉得心里头很乱,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到底,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一下子,都变了。变得如此之快,我真的接受不了。 月儿只是一再地说着:“你不能去!去了也没有用的,没有用的……” 龙吟淡淡道:“不试怎么知道没有用。” “我们以前努力做了那么多,可还是有五丈原的这一天,是么?再想想七星灯!天命,这是天命啊龙吟。无论我们如何做都没有用的……” “我不信天命。”但龙吟的声音已经是轻了许多:“月儿,是你说的,你说的历史可以改变,难道你忘了吗?” “我没有忘!就是因为这句话,我才与你一直抱着微弱的一丝希望在努力着……可是那些努力都没有用,已经到五丈原了。我才知道,原来历史,真的不可改变……” “可是,只要有一丁点希望,我们都要付出全力。这是我们以前一起立下的誓言啊月儿。” “一丁点的希望也没有了。龙吟,真的!不许你去!” 龙吟眼光黯淡了些:“如果我不试一次,我这一辈子都会不甘心的……” 月儿默然。良久才说道:“我知道的……你一定会这么做。如果我是你,我也会这么做的……我们原本就都生活在虚幻的梦之中。” “那就为了共同的虚幻的梦,祝福我。”龙吟握紧了她的手。“还有,如果我死了,你得负责把我埋到一个好地方。” 月儿狠狠的打了她一下,说了句“死丫头!”,然后竟然哭了起来。 后来,龙吟就走了,一个人走了。 我走了过去,月儿看到我,先是吃了一惊,之后解释:“龙吟以前学过祈命之术,她想试一试。她想,丞相的七星灯灭了,也许是自己给自己祈命的功效会不好,或许,她的祈命之术能够成呢。可是,如果这次祈命没有成功的话,她自己也会死掉的。” 她的声音很是疲惫。似乎不想说什么话了。 而我也一样,觉得很累,很累。 她笑了笑:“馨轩,也一起祝愿龙吟吧。” 其实,我们都是那么可怜。靠着一点自己凭空设想的梦,固执的活着;一边失望,一边又在侥幸,互相安慰着。就像飞蛾,也许明知道飞向火焰会伤到自己,还把它作为自己最终的归宿。 而丞相,是不是也是这样呢?心甘情愿的折磨自己。 当我离开的时候,我听见月儿在自言自语,声音很轻:“星落……秋风,五丈原。”我惊住了,再回头的时候,她已经离开。 当深夜再看见月儿的时候,她坐在地上,眼角凝着泪,脸色惨白,就像天上的月色。萧将军也在旁边。 龙吟躺在地上,嘴角还有些血,只是已经不再鲜红。 我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月儿没有抬起头,仍是看着龙吟:“死丫头,你怎么了……说话啊,叫我的名字,听见没有?叫我月儿……我叫月儿。” 龙吟依旧躺在地上。 “死丫头……真成死丫头了。”她惨然一笑。 看到我来了,月儿擦了擦眼睛,说:“馨轩,我要走了。” “走?”我实在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离开。 “是的。龙吟还让我把她埋到一个好地方呢……如果还呆在这里,我怕我就做不到了。” “你要去哪里?”我没有留她。 “在唐代有一个传说,说有一座城叫无泪之城。不是因为那里的人不会流泪,而是因为,那里人的眼泪都流光了。也许,我要去那里吧。” 萧将军把马牵了过来,月儿抱起龙吟,把她放到马上,然后向我告别。 “秋风有情,亦当长恨……”她说。 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浓浓的黑夜中,月光下。 心中积郁的,不知是什么东西,似乎终于爆发了。 我拔出剑来,剑光正对着满是星星的深蓝色天空。 我说,老天爷,如果真的有那么一个你的话,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你不公!如果你不解释的话,信不信,信不信我给你捅一个窟窿! 而老天爷,并没有回应我。还是高高的坐在天上,微微笑着看下面的众生。什么也不曾使他动容。这,便是我们的伟大的天…… 朦胧中,老天爷却真的来看我了,原来他还是吃软怕硬。 他慈祥的对我笑了笑,然后说:“如果有一个什么东西特别美好,就往往要预示一场悲剧。否则,对于那些不好的人来说,不就太不公平了么?”他的一句话,就把我噎住了。原来好人没好报就是公平。 “小小孩子,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还说呢。”他的笑很宽宏,似乎是原谅了我的无知。似乎就是在说,他,真得很公平,很公平,公平得天衣无缝。 三.寥落高原秋风起 当我醒来的时候,晨曦正轻柔的照在我脸上。 侍从说:已经是八月二十三了。 八月二十三,本是一个很平常的一天,如果这一天是在一年以前,哪怕是一个月以前。我可以望着天上的鸟的歌声飞翔着划破天际,可以看着渭水中的模糊倒影,可以笑着擦一擦脸上的汗水,可以看着丞相,心中充满希望。 可是现在,似乎那一切都消失了,究竟……究竟都消失到哪里去了? 又为什么要消失到那里去?为什么! 恍惚之中,“馨轩,丞相叫你。”萧将军走过来对我说。 我点点头,迈步走开。 “馨轩!”他叫住我:“你……走错了,你在往魏营走呢。” 我突然觉得很难过。刚才又在心不在焉。我原本不是这个样子的,我不知自己丢失了什么。 是的,从来没有什么时侯像现在这么难过。 我走进帐去,丞相却已经又一次昏迷不醒。 姜维、杨仪都在旁边站着,神情焦虑,仅仅是焦虑,却并不惊诧。 ——并不惊诧,我想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即使是窗外的飞过的鸟,似乎也故意停止了鸣叫,一起勾画着一个苍茫得凄清的世界,共同营造着……一个寂静得压抑的气氛。 寂静中,即使是微弱的梦语也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主公……你别……别走……主公!” 什么?我一愣。 随即看到姜维他们一阵慌乱。 丞相醒了来,惘然而又急迫的看着周围的人,似乎在搜寻着谁。 就是刚才叫的那个,先帝吗? 良久,他摇摇头,然后苦笑看着旁边的面色惊疑的伯约:“梦,不过是……噩梦而已。”然后不再说话。 我顺着他茫然的目光向远处望去,落叶,晨阳,秋风。 落叶,晨阳,秋风…… 丞相自语道:“也许真的,主公,是在叫我……” 伯约看起来还想说什么,可是看丞相突然急咳了两声,最终什么也没说。 丞相缓了缓气息,枯瘦的手指指着桌案上的茶水,又放下了。他的眉梢一直紧紧的皱着,不知在忍受着,那该死的病的……怎样的折磨。 我急忙把茶端了过去。 丞相舒了口气。 他接过茶的时候,微微发颤的手差一点把茶洒到地上。丞相看着茶杯,轻叹了口气,然后摆摆手:“先放下吧。” 我只是照办了。尽管心里是万分迟疑。不过仅仅是迟疑,连为什么迟疑也已经不知。 思考和言语,我是不会了,还是不想了,还是怕了? 这便是五丈原了么。 李福走了进来,他是成都主上派来的。 派来……问后事的。 他一定会这样问:“丞相百年之后,该由谁来接替相位?” 一定会这样问的。 百年之后……可笑的“百年之后”! 我退出帐外去,他们是在说国家大事,我是不应在场的。 “馨轩,”姜维的声音有些哽咽:“你先回去吧,别在这儿冻着了。” 我默然的看着他,然后走开了。 离开,去了哪里,我自己也已经忘却了。 过了几个时辰,我回到丞相的帐子里,李福已经不在了,大概是回成都复命去了吧。 姜维从帐中走出来,抱着许多书简,眼角闪亮闪亮的。那些书简,都是丞相扶着病在这几天里写出来的… 他看见了我,站住了,并没有说话。 我感到嘴中一股腥甜,大概是咬下唇咬得太用力了。 后来,他就退了去。 “馨轩……你在……外面吗?”我听到丞相的声音从帐中传来。声音很小,但我似乎能感觉到。 我走了进去,看他从榻上坐了起来。 一丝惊喜浮现在我的脸上,但铺天盖地的悲哀,霎时袭到我的心头。 这,难道……就是……人们所说的,回光返照了吗? 丞相笑得很安静,很平和。 “所有的后事,都已经安排完了。” “不……丞相,我求您了,不要这么说。” 丞相还是自顾自地说着:“看来,真的是……没有回天之力了。”他很留恋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只怕,再也无缘看到这些了……” 又莞尔一笑:“馨轩,你怎么这样看着我……” 我也是在想,只怕以后我也无缘……真的,丞相,你可知,我怕极了,怕极了啊。 丞相笑了:“真是傻孩子。”他总是可以窥透我心中的想法。 我已经无法再说话了。连口也已经张不开。 “馨轩,我知道你的心思的。可是,谁都知道,人终会有一死,总是不能……不像竹子一样年年之青翠不变,更不能像古柏一样可以历经千年之沧桑……当天上流星落下的时候,一切都只有归于沉寂。” 沉寂…… 他更像是在对自己说话,在静静的,思考着自己的人生。 精神上的宁静?抑或,是精神上的永恒。 我的心,竟然也平静下来了。 我看着他,看着他的深邃不可知的目光,猜想着他对于往事的回忆。 定是那个叫隆中的地方罢。 美丽的永远的隆中。 回首,已忘言…… “丞相,您在想什么呢?隆中么?” “还有琅玡……一生过来了,一切都是过眼云烟……更有儿时的故乡载着儿时的幻想。离开那里的时候,我们说好了,将来功成之时,再一起回到家乡去,笑看云卷天舒。现在,才知道……”他淡淡笑了笑。 我想起自己很小很小的时候,还没有遇到丞相之前,偎依在母亲的怀里,听母亲讲,叶落归根,人死的时候,如果不是在故乡,就会变成孤魂,一直,孤独的在天地间流荡,徘徊,茫然,若失。 不过,我一直都是不信这些话的啊…… 后来,母亲就死在了异乡,与父亲一起。后来,丞相救了我。 那一天,天上有好多叶子纷纷落下。 便是所谓的,落叶归根。 于是才知道,人世间,是有着那么多的无奈,那么多的遗恨,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恨,烧灼着人的心。 丞相的眼光总是能洞悉一切吗?哪怕是到了这个时候:“无奈也罢,遗恨也罢。到头来,印象最深得还会是过程而已。” 我转过头去,听他说着:“只是,讨伐中原未成,我心不甘哪。” 不甘……是啊,不甘。怎么可能甘心呢? 我想起来上方谷上的那声长叹,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可既然如此,老天,就应该公平些啊。我又想起来龙吟嘴角的鲜血,想起来月儿消失的背影……为什么,一切的变化,都要如此无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