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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0日是林徽因100周年诞辰纪念日。林徽因,一位风华绝
代的传奇才女———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徽的主要设计者,才情洋溢的诗人、艺术家,一代宗师梁思成先生的爱妻,离开我们已经整整49年了。今天,有一位76岁的老人,她有一份礼物要送给林徽因的100岁生日———一部心血之作《梁思成林徽因和我》。这位可敬的老人就是梁思成先生的第二任夫人林洙。56年前,当林洙还是一个初到北平的花季女学生,作为一个福建家乡的本家人第一次见到林徽因时,就被她深深地打动了。这次初会,她和重病的林徽因一起呆了两三个小时。“她是那么吸引我,我几乎像恋人似的对她着迷。”林洙女士在《梁思成林徽因和我》的开篇里这样说。 5月29日是个星期六,早晨九点,我刚起床不久,听见了门铃响,开门一看,是清华大学出版社派来的人。来人交给我两只沉甸甸的口袋,里面装着两部书最后一校的打印校样。一部是林洙女士所著的《梁思成林徽因和我》,另一部是清华大学建筑学院编的林徽因纪念文集《建筑师林徽因》。书要到6月8日才能出版。 我一向看书很慢,若在平常,这样两本书至少要一个月才会读完。可这个周末,我白天连接黑夜一口气看完了这两口袋的“书”———连同“书”上面出版社编辑和校对的圈圈点点。它们深深地吸引着我,打动了我。周一下午三点,我来到了林洙女士在清华园西南楼的家。 记者:林徽因是您的恩师,你们又是本家。你们之间互相怎么称呼呢? 林洙:我称她林先生,她叫我林洙。 记者:梁先生叫林徽因“徽”。您和梁先生是1962年结的婚。婚后他叫您“眉”和“洙”。那您和林徽因怎么称呼梁先生呢? 林洙:(笑,低头不语。) 记者:如果您觉得自己这方面不好说,可不可以说说林徽因呢? 林洙:她叫他思成。她给他写信,抬头也是“思成”。我么……也不是不好说…… (半晌后,她微微抬起头,接着轻轻地说……)我叫他尼尼。 记者:(吃惊无语。) 林洙:原来称呼他梁公,因为那时在清华学堂对老师都是称呼“公”,叫他尼尼是在结婚以后。那会儿赵朴初先生写了一首词牌叫《哭三尼》。“三尼”指的是美国肯尼迪、印度尼赫鲁,还有苏联一个那时候算是修正主义的什么人,名字里都有一个“尼字。三个人都下台了。这首词没有发表,赵先生只是给梁思成看,我也看。我就逗梁思成,我说你是尼尼,所以后来我就管他叫尼尼。 记者:(小心地询问)有什么别的意思吗? 林洙:没什么意思,开玩笑的,叫着玩儿的。 (说话时,她的眉宇间隐隐闪烁着温柔的笑意,脸上漾出了几分这个年纪的人极少见到的娇羞妩媚。此情此景不由使人心头一颤。也许,此时此刻,在清华园,在这样一个轻风暖阳的初夏的下午,老人心头翩翩浮现的正是那些美好时光吧。) 记者:梁先生很喜欢林徽因的诗。他给您写的求婚“申请书就是以她的一首诗《一串疯话》起“兴”的吧? 林洙:是的。(她脱口而出) 忘掉腼腆,我定要转过脸来。 把一串疯话全说在你的面前! 记者:梁先生给您读她的诗吗? 林洙:是的,他把她的诗读给我听。林徽因去世后,他把她的诗全都手抄了一遍,做成一个本子,当作宝贝的,可惜这个本子在文革中毁了。 记者:他最喜欢她哪一首呢? 林洙:有一首《深笑》他喜欢。不过,我想他最喜欢的还是那首《一串疯话》吧。 好比这树丁香,几支山红杏 相信我的心里留着一串话 绕着许多叶子,青青的沉静 风露日夜,只盼五月来开开花 如果你是五月,八百里为我吹开 蓝空上霞彩,那样子来了春天 忘掉腼腆…… 记者:您在书里写到过您和梁先生之间闹过一次家庭意见,您写得很自然很真诚。他们俩之间是不是也像这样闹过别扭?他们怎么消解矛盾呢? 林洙:他们之间我想也会闹过吧。一起生活么,总有些磕碰。不过,他没跟我说过。我觉得一个人你非常踏实地爱一个你想爱的人,你能爱他,你能跟他生活在一起,这是一种莫大的幸福,可以说是人生最大的幸福,这是我的体会。比如我和梁先生在一起也不是没有矛盾,但是所有的矛盾都能够摊开来谈,最后互相谅解互相理解,这不是所有的夫妇都能做得到的。我现在回忆起来都觉得宝贵极了。 记者:林徽因是一个芳名远扬的美女,您知不知道梁先生最喜欢她形象上的哪一点? 林洙:这个我可不知道。不过,我知道他真是喜欢她喜欢极了。林徽因她给人的是一种完整的美感,是她的神,而不全是貌。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已经44岁,病得很重。我得承认,一个人瘦到她那样很难说是美人,但是即使到今天我76岁了,我仍旧认为,她是我一生中见到的最美、最有风度的女子。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都充满了美感,充满了生命力。她的形象一直都深深地印在我心里,这是我的幸福。在她晚年能够见到她,能够和她有这么一段短短的接触,这真是我这一生的一大幸运。 记者:您书中所写的梁先生向您求婚的过程很有意思,您看他的求婚信时好像他一直盯着您,还挺紧张的。他和林徽因的恋爱顺利吗? 林洙:他们交往十年后结了婚。梁思成一开始去她家就是以一种求婚者的身份,就不是一般的身份。因为他们的父亲梁启超和林长民是好友,两人本来就愿意结成儿女亲家。家庭的意见是很重要的,在那个时代梁启超可是个不得了的人物啊。再说梁思成本人也非常优秀,他求婚没什么困难。 记者:梁再冰在回忆母亲的文章里说到过这段事儿。他们首次相识是在她外公的书房中。“当时妈妈年仅14岁,正在培华女子中学学习,爹爹17岁,是清华学堂的学生……爹爹后来说,特别令他动心的是,这小姑娘起身告辞时轻快地将裙子一甩便翩然转身而去的那种飘洒。” 林洙:两家家庭活动中也有一些见面的机会,但他们真正恋爱应该是林徽因随父从欧洲回来以后吧。双方家长赞成他们交往以了解彼此,但并不想用婚约把他们早早地束缚住。林徽因回国后说她想学建筑,梁思成当时还不知道什么是建筑呢!林徽因就跟他解释建筑是怎么回事,他一听,觉得这科正好合他心意。就是这样的。 记者:梁先生聊起过他们婚恋中的一些趣事吗? 林洙:噢,他跟我说过他们结婚时候闹过一个笑话。林徽因的结婚礼服是她自己设计的,梁思成是自己上街买的。买回来后,他姐夫一看是套晚礼服。他们是大白天结婚,不能穿晚礼服,所以又重新买了一身。(笑) 记者:经历了战乱、流亡和“文化大革命,许多珍贵的资料都流失了。 林洙:是啊。“文革”期间我曾发现了一箱林先生生前与思成为人民英雄纪念碑设计的花圈纹饰草图,被扯得乱七八糟,还踏上很多脚印。我正准备整理,梁思成说,算了吧!他让我把这些图抱到院子里去烧了。最后一张他拿在手上看了又看,舍不得,可还是扔进了火堆。他哭了。 记者:最近有什么新的发现吗? 林洙:有的。两个月前,也就是三月份,发现了林徽因一篇论文《敦煌边饰初步研究稿》,写作时间估计是在1951-1953年期间。梁思成去世后,我把他家里有关建筑方面的东西清理出来,放在清华大学建筑系的资料室里。楼庆西老师查资料的时候,偶然在当年的一堆图纸中发现一个黄牛皮纸的口袋,里面装着这篇文章。他发现这一篇所研究的内容很像当年他请教林先生时,她在病榻上给他讲过的内容。后来,从笔迹上又经过了梁再冰和梁从诫的确认。 《敦煌边饰初步研究稿》有万余字,文中所标注的插图没能找到。这是一篇没有署名的未完稿,就到第46页,最后一句引号也只有半个:“以胡粉…… 这份资料太珍贵了,因为林徽因学术上兴趣最浓、造诣最深的就是建筑及传统工艺品上的图案装饰艺术。设计国徽、人民英雄纪念碑装饰雕刻,以及北京景泰蓝创新设计等这些最重要的贡献都属于这个领域。林徽因建筑方面的文章尤其是她最擅长的图案方面的文章非常珍稀。论文学术含量极为丰富,包涵了有关中国佛教艺术、敦煌壁画总的内容与风格、中国与外国装饰的比较及其融合等。即将出版的《建筑师林徽因》一书刊登了原稿全文,此外,还同时收录了楼庆西教授的《关于发表〈敦煌边饰初步研究稿〉的附文》。 林徽因平时也爱谈装饰话题,比如一个花纹她就可以从印度、希腊、中国某朝某代一路讲过来,听起来丰富极了。 记者:美国汉学家费正清先生的夫人82岁高龄的费慰梅女士现在正在写英文版的《梁思成传》。您在《梁思成林徽因和我》的“自述里说将来要写一本真正的梁思成、林徽因传。您准备什么时候动笔? 林洙:说是这么说。我毕竟年纪大了,怕是难以胜任了。写他们的传记我有这个感情,但有许多方面我都觉得不足,特别是有关建筑学专业的内容。现在,新华社的王军(《城记》一书的作者)在写《梁思成传》。费女士的传记比较局限于他们之间的个人交往。 记者:《人间四月天》里周迅饰演林徽因,表演得比较离谱。写林徽因的书或文章,有没有您比较满意的? 林洙:《人间四月天》这个电视剧实在是糟糕透了。林杉写的《林徽因传》戏说成份特别重,里面尽是些个林徽因和徐志摩的对话,一会儿在康桥一会儿又是在哪里,我奇怪她是怎么知道的。林杉是个笔名,她姓冯。张清平的《林徽因》很厚,我没看过,听说要好一些。 写林徽因太难了。梁从诫就认为现在基本没有作者可以全面地写出林徽因。林徽因的内涵太丰富了。那天《人民日报》什么中心的人来了。有一个人说她特喜欢林徽因,要拍一部关于林徽因的电视剧。她走以后我就想了,这个人你看她穿着一身花花绿绿的连衣裙,胸前还挂满了金光闪闪的鳞片,唧唧喳喳的,我就担心她能拍好林徽因吗? 当我结束采访和林老师告别时,天色正渐向晚。美丽的清华园,这个林徽因平生所挚爱的地方,这个留着他们三人欢笑和忧伤的地方,此时一片宁静。百年星辰,转瞬已逝,一代传奇林徽因,她就像一片历史蓝空上的霞彩,一首余音不绝的绝唱,在人间六月久久徜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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