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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幕:美国国家艺术委员会会议室
同期声:我们今天将在这里再次传达美国国家艺术委员会的会议结果。我们已经完成了基本议程,除其中一项重要事宜外。那就是有关在原越战纪念碑设计旁作一些附加设计的建议。 国家艺术委员会委员A:主席先生,委员会委员,我作为公众代表在此发言。越战中最令人难忘的场景是什么?一个游击队员在一阵疯狂的扫射中打中一名全身赤裸的小女孩,女孩在惊恐和尖叫声中倒在泥泞的路上。我认为林璎是对的。她使人们远离了这些景象,她的设计完美地解决了战争所带来的所有悲痛和冲突。正是她朴实无华的设计体现出了那种奉献精神和无声的英雄主义。 国家艺术委员会委员B:不,我仍然不喜欢那堵墙。但是妥协意味着,在增加国旗和塑像的基础上我们可以勉强接受这个设计。这座塑像是对我们越战军人的一种肯定,我为它而感动。 国家艺术委员会委员C:主席,我是简. 布洛克,我是反战军人协会的联络人。并非所有退伍军人都赞同添加的部分。这座纪念碑是如此... 我为它所吸引,并深深地记住它,它是完美的。 林璎:主席先生,各位委员,这座纪念碑给了每个人以自由的空间去想象那些参加越战的人们所做出的牺牲和奉献。 它不是献给政治、战争抑或辩论的,而是献给所有曾经为我们的国家服务过的男人和女人们的。它将人们带入一个静默与沉思的空间,使他们成为纪念碑的一部分,成为美国历史的一部分。那些附加的设计对于原作来说无异于一种造成缺陷的入侵行为,丝毫不顾作品的空间美感。而5英尺高的塑像也已经超过了纪念碑本身的高度。这些塑像凌驾于那些名字之上,已经破坏了原作的涵义。我不是对这些塑像表示赞同或反对,我只是不同意这种野蛮地将两种风格的纪念碑放在一起的做法。 纪念碑的碑文以及我除了名字以外未做其它任何修饰。纪念碑的顶点是整个作品的最高潮部分,我不能同意在那个地方强加一段充满了政治口吻的碑文而破坏了我们一直未曾放弃的非政治的设计初衷。显然,我在这段时间里关于政治信仰的谈论是谨小慎微的;除了天真地面对政治问题以外,我只是尽量使事情变得只和艺术有关。我觉得碑文可以存在,但是不能超过与它相邻的“1959”和“1975”的年代数字的高度,如此一来,碑文就成了简单的序言和尾声。 纪念碑从许多方面看都像一本书。首先,右侧碑身每一部分的右边都被做出磨损的痕迹,左侧碑身的则在左边,同时还在顶点处做了一个类似书脊形态的设计。再者是它的比例;它的碑文可以说是我们所见过的最小的碑文,还不足半英尺高,这在建造纪念碑的历史上是从未听说过的。显然,这样的设计使得人们能在一个公众场合中感受到近距离阅读的亲和力,因为读一个公告牌和读一本书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 剩下的最后一个就是关于黑色抛光的花岗岩及其细节的处理问题了。我记得和当时的另一些建筑师有过争论。他们不理解我为什么选择能反光的,高度磨光的黑色花岗岩。其中一位认为我在制造错误,并且磨光的表面会使纪念碑显得过于“女性化”。 华盛顿邮报上那篇“一座献给亚洲战争的亚洲纪念碑”的文章之后一场辩论在华盛顿爆发了。一些人对这个设计“太亚洲化”的说法持有异意;另一些人则认为它的保守与简陋并非出于想创造一种更加东方的、空冥的效果,而是出于一种被他们解释为对人性发展毫无价值且毫不相干的极其低调的创作态度。 这些言论使许多人想到这项设计是来源于一连串机械而智能化的美学判断,从而挑起了艺术家与退伍军人之间的矛盾。此外,我本身来自一所名牌院校的事实以及我长至膝盖的头发也引来了更多对这项设计的不信任以及对一个自由散漫的嬉皮士艺术青年欲将自己的理解强加于人的怀疑。 也许是由于对战争主题的自然反应使我本能地想要在地面上切开那道口子——在那种最初的痛楚得以愈合的同时,它也在记忆深处留下了一道疤痕。但是这个后来被一些恶意批评者描述成“众所周知的耻辱和蒙羞的颜色”的比喻实在是很难避免刻意的攻击。对这个设计的“误读”演变成了一种负面的政治立场;在某种程度上似乎意味着越战军人的服役是由于对黑人种族文化的偏见引起的;又或者被另一些越战军人错误地理解成了类似壕沟或洞穴的设计。人们可以想象到一场充满争议的战争必然会带来一个充满争议的纪念碑。但那里面更多的是有关政治的而不是艺术的争议。对于那些对战争一直抱持肯定态度的人们来说,选择设计一座与政治无关的纪念碑的想法本身就与政治有关。谢谢。 国家艺术委员会主席: J. 卡特 . 布朗:非常感谢,我想我们非常理解创伤的愈合对于这个国家和这些人来说有多重要。我们都希望成为这个过程中的一份力量,帮助伤口早日愈合。当然也希望尽最大努力来慰籍和肯定那些曾经为越战奉献过的人们。 国家艺术委员会最终通过林璎的设计。越战纪念碑开始动工后,林璎赴华盛顿监工。德州富商罗斯裴洛是当初为越战纪念碑设计提供奖金的人,此时怒火中烧,为气愤的退伍军人购买机票,催促他们到华盛顿示威抗议,要求政府拨款另外建造一座由白人雕塑家哈特设计的纪念碑,那是一座包括三位军人与一面美国国旗的特大铜像。支持哈特作品的人越来越多,其中一位曾是影星伊丽莎白泰勒前夫的参议员华纳,他说服国会通过特殊法案,将铜像建在林璎设计的纪念碑的正前方。林璎知道后伤心而无奈地说,他们仿佛是硬要在我画的人像上,涂抹两撇胡子一样。此时,一位黑人四星陆军准将,乔治.普莱丝将军在一次小组听政会上向大家证实并捍卫了林璎的设计方案,才使工程得以继续向前推进。 林璎:在纪念碑破土动工之前我离开了华盛顿。我必须这样做。因为我相信当你越近距离地看着某件事物的成长时就越难察觉到它的变化。再一次来到那里,碑身已被竖立起来,而且整个地方和我脑海中的想象相似得惊人。我简直有点害怕。那是种奇怪的感觉,当一个之前还完全属于你自己的想法被付诸实现并且公开出来时,它就再不是你思想中的一部分,再不是你私有的了。 1982年2月,美国政府宣布,哈特设计的铜像,将即可动工兴建。 9个月之后,也就是1982年11月13日,越战纪念碑在华盛顿正式揭幕,开放给大众参观。商贾政要云集的揭幕典礼上,没有任何人在致词时,提及林璎的名字。揭幕典礼的节目单上,只有哈特的铜像,印在封面上,全然不见林璎的作品。 林璎:我想,直到纪念碑落成和回归游行的那一刻我才充分意识到,原来这些越战军人们两者都需要。事实上,他们是为自己举行了一次回归游行。1982年的11月,我含着泪观看了这些人在自己对国家的贡献和牺牲长达十年得不到承认之后,为自己举行的欢迎回家仪式。 越战纪念碑引发的风波,使得美国艺术界与建筑界知名人士,基于好奇,也为了求得公平起见,决定将那次参赛的所有作品,再度重审一次。结果全体评审一致表决,认为林璎的作品确实是最好的。 林璎:你得和成见、旧传统和人们的旧观念作斗争。这在某种程度上不断的促进着我。在你试图突破思想的樊篱时,必然会引起许多人的反对,而这也许就是代价。 越战老兵A:对我来说,一个英雄应该是无私、忘我的,具有高尚灵魂的人。他也许要经历许多战斗和考验但他却甘愿为之而战。林璎为自己的国家做了许多有益的事情,她公平诚实地赢得了这次设计竞赛,但却受着非常不公的待遇。一些反对者以她的出生背景为目标,做出许多丑陋和卑劣的事情。我为她必须忍受这些不公而感到抱歉。 林璎:对我而言,这座越战将士纪念碑并不是一个被人为安插到土壤里的建筑,它是在地表开辟的切口,然后经过磨砺,出落成了一个美丽的晶洞。对土地的热爱以及对人类无休止地污染地球的担忧使我渴望着回到地质时期去亲眼目睹人类出现之前地球形成的过程。” 我想最重要的一方面是我当时只把这座越战纪念碑的设计当成一个作业而不是一件参赛作品来完成。从这个意义上说,我是为自己做的,或者更确切地说,是根据我对它的理解而设计的。我从来没有去臆测过评审团喜欢什么样的纪念碑。而且直到整个设计完成后我才决定去参加比赛。 我研究了许多早期的纪念碑建筑,当我研究得越多就越发现它们中大多数对战争的颂扬要远远胜于对生命的惋惜。事实上,全国的纪念碑中很少有强调和关注个体的作品,除了那些纪念第一次世界大战阵亡者的纪念碑。无数牺牲者的名字成为了那个设计的重要组成部分。一方面是出于实际的目的——在当时还没有使用“狗牌”作为身份证明的情况下,设计者采用这种方法来纪念那些无法辨认的阵亡者;另一方面也是由于战争本身已经决定了许多牺牲者将无法被辨认。然而,这使我更加了解到设计者这番苦心安排的用意正是为了纪念无数逝去的生命。 那些纪念碑感人至深。它们准确地展现了我脑海中对纪念碑的感觉:诚实地面对战争的残酷,生命的丧失,尤其是要让人们记住那些曾经为了国家付出自己生命的名字。 我在心里作出决定,不对越南战争和围绕它所发生的社会混乱做任何研究。我感到政治的出现会使那些退伍军人,他们的付出和他们的生命黯然失色。我希望创造一座使每一个走近它的人都能忘记诸如“越战究竟是不是一个错误”这类问题的纪念碑。名字的力量此时占据了我,墙壁总是强烈地吸引着我去触摸那些陷进大理石里的名字。并且无论周围多么喧嚣和拥挤,总有一种详和与肃敬的气氛围绕着那些名字。名字是一种力量。 于是一种脱离政治的处理手段成为我对这项设计的基本目标。我不想用赞扬争斗或遗忘牺牲来突出战争这个主题,只希望人们能够清楚地记得我们为战争所付出的生命的代价。 什么东西最能勾起你对一个人的回忆呢?一件特殊物品或一张照片的力量都是有限的。一座现实主义的雕塑只是对一个时代的诠释。我希望创造一座能够触动到每一个人的情感深处的纪念碑。可即使到了这时,我仍然没有什么感觉,更没有一个具体的艺术形态。 名字的使用使人联想起关于某个人的一切。一个名字里所蕴藏的力量始终是令我感到奇妙的设计精髓;它所带回给你的关于某个人的一切细小回忆要比一张静态的照片来得现实、具体和全面得多。它能迅速抓住某个事件或一个大自的形象,而那些事件或形象是所有看似不相关的人们在某个特殊时期里的共同体验。 我记得一位退伍军人在纪念碑建成前问我,人们对它的反应会如何。我那时知道这些人们正在努力反对一个他们并不十分理解的设计,而我实在太害怕告诉他我的真实想法——那就是,一位归来的越战军人将会为之哭泣。 能够在这里和人谈论越战纪念碑的修建过程,对我来说是经过了几年时间才能够做到的。一方面是因为我本身需要时间远离那些,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对当时的过程已经记忆不清了。 那个时候我只想继续我的学业,完成建筑系的课程,然后再考虑关于下一个设计的事。 当越战纪念碑揭幕时,林璎在耶鲁大学毕业并获准在哈佛大学建筑系研究所深造。可是,一切争论平息后,已使她身心疲惫,而无心念书,逐决定暂时休学。林璎到了波士顿一家建筑公司工作,后来她放弃工作和在哈佛大学的学业,回到耶鲁大学继续念研究所。这个时候她拜名师开始学习雕塑。1986年林璎获得耶鲁大学缩士学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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