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悼红轩

戚序本)第六十七回 馈土物颦卿念故里 讯家童凤姐蓄阴谋

邹浪

  话说尤三姐自戕之后,尤老娘以及尤二姐、尤氏并贾珍、贾蓉、贾琏等闻之俱各不胜悲伤,自不必说,忙着治买棺木盛殓,送往埋葬。却说柳湘莲见尤三姐身亡,迷性不误,尚有痴情眷恋,被道人数句偈言打破迷关,竟自削发出家,跟随道士飘然而去,不知何往。后事暂且不表。
    且说薛姨妈闻知湘莲已说定了尤三姐为妻,心甚喜悦,正自高高兴兴要打算替他买房,治屋办妆奁,择吉日迎娶,以报他救命之恩。忽有家中小厮见薛姨妈告知“尤三姐自戕与湘莲出家的信息,心甚叹息。正自猜疑是为什么原故,时宝钗从园里过来,薛姨妈便对宝钗说道:“我的儿,你听见了没有?你珍大嫂子的妹妹尤三姐,他不是已经许定了给你哥哥的义弟柳湘莲的,这也狠好,不知为什么尤三姐自刎了。柳湘莲也出了家了,真正奇怪的事,叫人意想不到。”宝钗听了,并不在意,便说道:“俗语说的好,‘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也是前生命定。活该不是夫妻,所为的是因有救哥哥的一段好处,故谆谆感叹。如果他二人齐如果他二人齐全全的,妈自然该替他料理,如今已经死的死了,出家的出了家了,依我说,也只好由他罢了。妈也不必为他们伤感损了自己的身子。到是自从哥哥打江南回来了许多日,贩了来的货物,想来也该发完了。那同伴去的伙计们辛辛苦苦的来回几个月,妈妈同哥哥商议商议,也该请一请,酬谢酬谢纔是。不然到叫他们轻看了无礼似的。”母女正说之间,见薛蟠自外而入,眼中尚有泪痕未干。一进门来,便向他母亲拍手说道:“妈可知道柳大哥尤三姐的事么?”薛姨妈说:“我在园子里听见,大家议论,正在这里纔和你妹妹说这件公案呢。”薛蟠说这事奇不奇?薛姨妈说可是。柳相公那样一个年轻的聪明的人,怎么就一时胡涂,跟着道士去了呢。想你们好了一场,他又无父母兄弟,只身一人在此,你该各处找一找纔是。靠那跛足道士疯疯颠颠的能往那里去,左不过是在这房前左右的庙里寺里躲藏着罢了。”薛蟠说:“何尝不是呢。我一听见这个信儿,就连忙带了小厮们在各处寻找,连一个影儿也没有。又去问人,都说无曾看见。我因如此急的没法,惟有望着西北上大哭了一场回来了。说着眼眶儿又红上来了。薛姨妈说:“你既找寻了没有,把你待朋友的心也尽了。焉知他这一出家不是得了好处呢。你也不必太过虑了,一则张罗张罗买卖,二则把你自己娶媳妇应办的事情,倒早些料理料理。咱们家里没人手儿,竟是‘笨雀儿先飞’,省得临时丢三落四的不齐全,令人笑话。再者你妹子才说,你也回家半个多月了,想货物也该发完了,同你作买卖去的伙计们,也该摆桌酒席请席请他们酬酬劳乏纔是。他们固然是咱们家约请的吃工食劳金的人,到底也算是客。又陪着你走了一二千里的路程,受了四五个月的辛苦,而且在路上又替你担了多少的惊怕沉重。”薛蟠闻听说,便道:“妈妈说的狠是。妹妹想的周到。我也这样想来着,只因这些日子为各处发货闹的头晕。又为柳大哥的亲事忙了这几日,反到落了一个空,白张罗了一会子,到把正经事都误了。要不然就定了明儿后儿下帖子请请罢。”薛姨妈说:“由你办去罢。”
    话犹未了,外面小厮回说:“张总管的伙计送了两箱子来,说这是爷各自买的,不在货账里面。本要早送来,因货物箱子压着,未得挐;昨日货物发完了,所以今儿纔送来了。”一面说,一面又见两个小厮搬进了两个夹板夹的大棕箱来。薛蟠一见,说:“嗳哟,可是我怎么就胡涂到这步田地了!特特的给妈合妹妹带来的东西,都忘了没挐了家里来,还是伙计送了来了。”宝钗说:“亏你纔说还是特特的带来的还是放了一二十日纔送来,若不是特特的带来,必定是要放到年底下纔送进来呢。你也诸事太不留心了。”薛蟠说:“想是我在路上叫人把魂唬掉了,还没归壳呢。”说着大家笑了一阵,便向回话的小厮说,东西收下了,叫他回去罢。薛姨妈同宝钗忙问:“是什么好东西,这样捆着夹着的?”便命人挑了绳子,去了夹板,开了锁看时,都是些绫罗缎紬锦洋货等家常应用之物。独以宝钗他的那箱子除笔、墨、纸、砚、各色笺纸、香袋、香珠、扇子、扇套、花粉、胭脂、头油等物外,还有虎邱带来的自行人、酒令儿,水银灌的打筋斗小小子,砂子灯,一出一出的泥人儿的戏,用青纱罩的匣子装着;又有在虎丘山上工作的薛蟠的像,泥捏成的,与薛蟠毫无相差。以及许多碎小玩意儿的东西。宝钗一见,满心欢喜,便叫自己使的丫鬟来吩咐,你将我这这个箱子与我挐了园子里去,我好就近从那边送送人。说着便站起身来,往园子里来了。这里薛姨妈将自己这个箱子里东西取出,一分一分的打点清楚,叫同喜送给贾母并王夫人等处去不讲。
    且说宝钗随着箱子到了自己房中,将东西逐件件过了目,除将自己留用外,遂一分一分配合妥当,也有单送顽意的,也有送笔墨砚纸的,也有送香袋扇子香坠的,也有送胭脂头油的,酌量其人分办。只有黛玉的比别人不同,比诸人加厚一倍。一一打点完毕,使莺儿同一老婆子,跟着往各处去送。
    其李纨宝玉以及诸人不过收了东西,赏赐来使,皆说些见面再谢等语而已。惟有林黛玉他见江南家乡之物,反自触物伤情,因想起他的父母来了。便对着这些家乡东西挥泪自叹,暗想:“我乃江南之人。父母双亡,又无兄弟,只身一人,可怜寄居外祖母家中,而且又多疾病。除外祖母以及舅母、姐妹看问外,那里还有一个姓林的亲人来看望看望,给我带些土物来,使我送送人,妆妆脸面也好。可见人若无至亲骨肉手足,是最寂寞,极冷清,极寒苦,没趣味的。”想到这里,不觉就大伤起心来了。紫鹃乃伏侍黛玉多年,朝夕不离左右的,深知黛玉的心腹:他为见了江南故土之物,因感动了心怀,追思亲人的缘故。但不敢说破,只在一旁劝说道:“姑娘的身子多病,早晚尚服丸药。这两日不过看着比那些日子略饮食好些,精神壮一点儿,还算不得十分大好。今儿宝姑娘送来这些东西,可见宝姑娘素日看姑娘甚重。姑娘看着该欢喜纔是,为什么反到伤感?这不是宝姑娘送东西为的是叫姑娘欢喜,这反到是招姑娘烦恼了?若令宝姑娘知道了,怎么脸上下的来呢?再姑娘也要细想一想,老太太、太太们为姑娘的病症,千方百计请好大夫诊脉配药调治,所为的是望姑娘的病急好。这如今纔好些,又这样哭哭啼啼的,岂不是自己糟蹋自己的身子,不肯叫老太太看着喜欢?难道说姑娘这个病不是因素日从忧虑过度上伤了气血多了得的么?姑娘的千金贵体别自己看轻了。”紫鹃正在这里劝解黛玉,只听见小丫头在院内说:“宝二爷来了。”紫鹃忙说:“快请。”
  话尤未毕,只见宝玉已进房来了。黛玉让坐毕,宝玉见黛玉泪痕满面,便问:“妹妹,又是谁得罪了你了?你两眼都哭的红了,是为什么?”黛玉不回答。旁边紫鹃将嘴向床里一努,宝玉会意,便往床里一看,见堆着许多东西,便知是宝钗送来的,便笑着取笑说道:“好东西。想是妹妹要开杂货铺么?摆着这些东西作什么?”黛玉只是不理。紫鹃说:“二爷还提东西呢!因宝姑娘送了些东西来,我们姑娘一看,就伤心哭起来了。我正在这里好劝歹劝,总劝不住呢。而且又是没吃了饭,若只管哭太乏了,犯了旧病,可不叫老太太骂死了我们么?到是二爷来的狠好,替我们劝一劝。”宝玉他本是聪明人,而且一心总留意在黛玉身上最重,所以深知黛玉之为人心细心窄,而又多心要强,不落人后。因见了人家哥哥自江南带了东西来送人,又系故乡之物,勾想起别的痛肠来,是以伤感是实,这是宝玉他心里揣摩黛玉的心病,却不肯明明的说出,恐黛玉越发动情,乃笑道:“你们姑娘的原故,不为别的,为的是宝姑娘送来的东西少,所以生气伤心。妹妹你放心,等我明年往江南去,与你多多的带两船来,省得你淌眼抹泪的。”黛玉听了这话,不由得“嗤”的一声笑了,忙说道:“我凭他怎么没见过世面,也到不了这一步田地上,因送的东西少,就生气伤心?我也不是三两岁的小孩子,你也忒把人看的平常小器了。我有我的缘故,你那里知道。”说着眼泪又流下来。宝玉忙移至床上,挨黛玉坐下,将那些东西一件一件的摆弄着细瞧,故意问:“这是什么,叫什么名字?那是怎么做的,这样齐整?这是什么,要他作什么?妹妹,你瞧,这一件可以摆在书阁儿上作陈设,放在条案上当古董儿到好呢。”一味的将这些没要紧的话来支吾搭讪了一会。黛玉见宝玉那些呆样子,问东问西的,招人可笑,稍将烦恼丢去些,略有些喜欢之意。宝玉见他有些喜色,便说道:“宝姐姐送东西来给咱们,我想着,咱们也该到他那里到道谢去纔是。不知妹妹可去不去?”黛玉原不愿意为送这些东西来就特特的道谢去,不过一时见了,说一声就完了。今被宝玉说得有理,难以推托,无可奈何只得同宝玉去了。这且不提。
  且说薛蟠听了母亲之言,急忙下请贴,置办酒筵,张罗了一日。果于次日,三四位伙计俱个个到齐,未免说了些店内发货、账目之事,毕,列席让座。薛蟠与众人各位奉酒酬劳。里面薛姨妈又着人出来致谢道乏,毕,内有一个问道:“今日席上怎么少柳大哥不出来?想是东家忘了没请么?”薛蟠闻听,把眉一皱,叹了一口气,说道:“休提,休提!想来众位不知深情。若说起此人,真真可叹!于两日前,忽被一个疯道士度化的出了家,跟着他去了。你们众位听一听,可奇不奇?”众人道:“我们在店内也听见外面人吵囔,说有一个道士,三言两语把一个俗家子弟度了去了,又闻说一阵风刮了去了,又说驾着一片彩云去了。纷纷议论不一。我们也因发货事忙,那里有工夫当正经事,也没去仔细打听,到如今还是似信不信的。今听此言,那道士度化的原来就是柳大哥么?早知是他,我们大家也该劝解劝解。任他怎么,也不容他去。又少了一个有趣儿的好朋友了,实实在在的可惜可叹!也怨不得东家你心里不爽快。想他那样一个伶俐人,未必是真跟了道士去罢。柳大哥他会些武艺,又有力量,或者看破了道士有些什么妖术邪法的破绽出来,故意假跟了他去,在背地里摆布他,也未可知。”薛蟠说:“谁知道。果能如此,到好罢咧,世上也少一个妖言惑众的人了。”众人说:“难道你知道了的时候,也没寻找他去不成?”薛蟠说:“城里城外那里没有找到?因找了不见,不怕你们笑话,我还哭了一场呢。”言毕,只是长吁短叹,无精打彩的,不像往日高兴让酒畅饮。席上虽设了些鸡鹅鱼肉,山珍海味,美品佳肴,怎奈东家皱眉叹气,众伙计看此光景,不便久坐,不过随便嗑了几杯酒,吃了些饭食,就都散了。这也不提。
  且说宝玉拉了黛玉至宝钗处来道谢。彼此见面,未免说几句客言套语。黛玉便对宝钗说道:“大哥哥辛辛苦苦的,能带了多少东西来,搁得住送我们这些,你还剩什么呢?”宝玉说:“可是这话呢。”宝钗笑说:“东西不是什么好的,不过是远路带来的土物,大家看着略觉新鲜似的。我剩不剩什么要紧。我如今果爱什么,今年虽然不剩,明年我哥哥去时,再叫他给我带些来,有什么难呢?”宝玉听说,忙笑道:“明年再带了什么来,我们还要姐姐送我们呢。可别忘了我们。”黛玉说:“你只管说,不必拉扯上‘我们’不‘我们’的字眼。姐姐瞧,宝哥哥不是给姐姐来道谢,竟是又要定下明年的东西来了。”宝玉笑说:“我要出来,难道没有你一分儿不成?你不知道帮着说,反到说起这散话来了。”黛玉听了,笑了一声。宝钗问:“你二人如何来的这样巧,是谁会谁去的?”宝玉说:“休提。我因姐姐送我东西,想来妹妹也必有;我想要来道谢,想林妹妹也必来道谢。故此我就到他房里会了他,一同要往这里来。谁知到了他家,正在屋里伤心落泪。也不知是为什么这样爱哭。”宝玉刚说到“落泪”二字,见黛玉瞪了他一眼,恐他往下还说。宝玉会意,随即便换过口来说道:“林妹妹这几日因身上不爽快,恐怕又病扳嘴,故此着急落泪。我劝解了一会子纔来了。一则道谢,二则一个人在房里坐着发闷。”宝钗说:“妹妹怕病闷,固然是正理,也不过是在那饮食起居、穿脱衣服冷热上加些小心就是了。为什么伤起心来呢?妹妹,你难道不知伤心难道不伤气血精神,把要紧的伤了,反到要受病的。妹妹你细想想。”黛玉说:“姐姐说的狠是,我何尝自己不知道呢。只因我这几年,姐姐是看见的,那一年不病一两场,病的我怕的了。见了药,吃了见效不见效,一闻见,先就头疼发恶心,怎么不叫我怕病呢。”宝钗说:“虽然如此说,却也不该伤心。到是觉着身上不爽快,反自己勉强挣扎着出来,各处走走逛逛,把心松散松散,比在屋里闷坐着还强呢。伤心是自己添病的大毛病。我那两日不是觉着发懒,浑身乏倦,只是要歪着。心里也是为时气不好,怕病,因此偏扭着他,寻些事情作作,一般里也混过去了。妹妹别怪我说,越怕越有鬼。”宝玉听说,忙问道:“宝姐姐,鬼在那里呢,我怎么看不见一个鬼?”惹的众人烘声大笑。宝钗说道:“呆小爷,这是比喻的话,那里真有鬼呢;认真的果有鬼,你又该唬哭了。”黛玉因此笑道:“姐姐说的狠是。狠该说他,谁叫他嘴快!”宝玉说:“有人说我不是,你就乐了。你这会子心里也不懊悔了,咱们也该走罢。”于是二人又说笑一回,二人辞了宝钗出来。宝玉仍把黛玉送至潇湘馆门首,自己回家。这且不提。
  且说赵姨娘因见宝钗送环哥儿对象,忙忙接下,心中甚喜,满口夸奖:“人人都说宝姑娘会行事,狠大方。今日看来,果然不错。他哥哥能带了多少东西来,他挨家送到,并不遗漏一处,也不露出谁薄谁厚,连我们搭拉嘴子他都想到,实在可敬。若是林姑娘,也罢么,□□□也没人给他送东西带什么来;即或有人带了来,他□只是拣着那有势利、有体面的人头儿跟前纔送去,那里还轮的到我们娘儿们身上呢。可见人会行事,真真露着各别另样的好。”赵姨娘因环哥儿得了东西,深为得意,不住的托在掌上摆弄瞧看一回,想宝钗乃系王夫人之表侄女,特要在王夫人跟前卖好儿,自己迭迭歇歇的挐着那东西,走至王夫人房中,站在一旁说道:这是宝姑娘纔给环哥的,他哥哥送来的,他年轻轻的人想的周到。我还给了送东西的小丫头二百钱。听见说姨太太也给太太送来了,不知是什么东西。你们瞧瞧这一个门里头这就是两分儿,能多少呢。怪不得老太太同太太都夸他疼他,果然招人爱。”说着,将抱的东西递过去与王夫人瞧,谁知王夫人头也没抬,手也没伸,只口内说了一声:“好,给环哥顽罢咧。”并无正眼看一看。赵姨娘因招了一鼻子灰,满肚气恼,无精打彩的回至自己房中,将东西丢在一边,说了许多的劳儿三、巴儿四不着要的一套闲话。也无人问他,他却自己咕哆着嘴,一边子坐着。可见赵姨娘为人小器胡涂,饶得了东西,反说许多令人不入耳生厌的闲话。也怨不得探春生气,看不起他。闲话休提。
  且说宝钗送东西的丫头回来,说:“也有道谢的,也有赏赐的,独有给巧姐儿送的那一分儿,仍旧挐回来了。”宝钗一见,不知何意,便问:“为什么这一分儿没送去呢?还是送了去没收呢?”莺儿说:“我方纔给环哥送东西去的时候,见琏二奶奶往老太太房里去了。我想,琏二奶奶不在家,知道交给谁呢?所以没有去送。”宝钗说:“你也太胡涂了。二奶奶不在家,难道平儿、丰儿也不在家不成?你只管交给他们收下,等琏二奶奶回来,自有他们告诉就是了。必定要当你面交给纔算么?”莺儿听了,复有挐着东西,出了园子,往凤姐处去。在路上走着,便对挐东西的老婆子说:“早知道,一就事送去不完了,省得又这一趟。”老婆子说:“闲着也是白闲着,借此出来逛逛也好。只是姑娘你今日来回各处走了好些路儿,想是不惯,乏了。咱们送了这个可就完了,一打总儿再歇着。”二人说着话,到了凤姐处,送了东西,回来见宝钗。
  宝钗问道:“你见了琏二奶奶没有?”莹儿说:“我没见。”宝钗说:“想是二奶奶还没回来么?”丫头说:“回是回来了。因丰儿对我说,‘琏二奶奶自老太太屋里回房来,不似往日欢天喜地的,一脸的怒气。叫了平儿去,唧唧咕咕的说话,也不叫人听见,连我都撵出来了。你不必见,等我替你回一声儿就是了。’因此便着丰儿挐进去回了,出来说,‘二奶奶说,给你们姑娘道生受。’赏了我们一吊钱。就回来了。”宝钗听了,自己纳闷,也想不出凤姐是为什么有气。这也不表。
  且说袭人见宝玉回来,便问:“你怎么不逛就回来了?你原说约着林姑娘,你们两个同到宝姑娘处道谢去,可去了没有?”宝玉说:“你别问。我原说是要会着林姑娘同去的,谁知到了他家,他在房里守着东西哭呢。我也知道林姑娘的那些原故的,又不好直问他,又不好说他。只妆不知道,搭讪着说别的,宽解了他好一会子纔好了。然后方拉了他同到了宝姐姐那里道了谢。说了一会子闲话方散了。我又送他到家,纔回来了。”袭人说:“你看送林姑娘的东西,比送我们的多些少些,还是一样呢?”宝玉说:“比送我们的多着一两倍呢。”袭人说:“这纔是明白人,会行事。宝姑娘他想别的姐妹等都有亲的热的跟着,有人送东西,况且他们两个不但是亲戚,还是干姐妹,。难道你不知道林姑娘去年曾认过薛姨太太作干妈的。论理,多给他些也是该的。”
  宝玉笑说:“你就是会评事的一个公道老儿。”说着话儿,便叫小丫头取了拐枕来,要在床上歪着。袭人说:“你不出去了?我有一句话告诉你。”宝玉便问:“什么话?”袭人说:“素日琏二奶奶待我狠好,你是知道的。他自从病了一大场之后,如今又好了。我早就想着要到那里看看去,只因琏二爷在家不方便,始终总没有去。闻说琏二爷不在家,你今日又不往那里去,而且初秋天气,不冷不热,一则看二奶奶,尽个礼,省得日后见了受他的数落,二则借此也逛一逛。你同他们看着家,我去去就来。”晴雯说:“这却是该的,难得这个巧空儿。”宝玉说:“我方纔为他议论宝姑娘,夸他是个公道人;这一件事行的又是一个周到人了。”袭人笑道:“好小爷,你也不用夸我。你只在家同他们好生顽,好歹别睡觉,睡出病来,又是我担沉重。”宝玉说:“我知道了,你只管去罢。”言毕,袭人遂到自己房里,换了两件新鲜衣服,挐着把镜儿镜照着抿了抿头,匀了匀脸上脂粉,步出下房。复又嘱咐了晴雯、麝月几句话,便出了怡红院。来至沁芳桥上立住,往四下里观看那园中景致。时值秋令,秋蝉鸣于树,草虫鸣于野。见这石榴花也开败了,荷叶也将残上来了到是芙蓉近着河边,都发了红铺铺的咕都子,衬着碧绿的叶儿,到令人可爱。一壁厢下了桥不远,迎见李纨房里使唤的丫头素云,跟着个老婆子,手里捧着洋漆盒儿走来。袭人便问:“往那里去?送的是什么东西?”素云说:“这是我们奶奶给三姑娘送去的菱角、鸡豆,”袭人说:“这个东西,还是咱们园子里河内采的,还是外头买来的呢?”素云说:“这是我们房里使唤的刘妈妈,他告假瞧亲戚去带来的,孝敬奶奶。因三姑娘在我们那里坐着,看见了,我们奶奶叫人剥了,让他吃。他说:‘纔嗑了热茶了,不吃。一会子再吃罢。’故此给三姑娘送了家去。”言毕,各自分路走了。
  袭人远远看见那边葡萄架底下有一个人挐着掸子在那里动手动脚的。因迎着日光,看不真切。至离的不远,那祝老婆子见了袭人,便笑嘻嘻的迎上来,说道:“姑娘今日怎么得工夫出来闲逛,往那里去?”袭人说:“我那里还得工夫来逛,我往琏二奶奶家瞧瞧去。你在这里作什么?”那祝婆子说:“我在这里赶马蜂呢。今年三伏里的雨水少,不知怎么,果木树上长虫子,把果子吃的巴拉眼睛的,吊了好些下来,可惜了儿的,白掷了!就是这葡萄刚成了珠儿,怪好看的。那马蜂、蜜蜂儿满满的围着○,都咬破了。这还罢了,喜鹊、雀儿他也来吃这个葡萄。还有一个毛病儿,无论雀儿、虫儿,一嘟噜上只咬破三五个,那破的水淌到好的上头,连这一嘟噜都是要烂的。这些雀儿、马蜂可恶着呢,故此我在这里赶。姑娘你瞧,咱们说话的空儿没赶,就○了许多上来了。”袭人说:“你就是不住手的赶也赶不了这许多;你刚赶了这里,那时里又来了。到是告诉买办说,叫他多多的作些冷布口袋来,一嘟噜一嘟噜的套上,免得翎禽草虫糟蹋。而且又透风,握不坏。”婆子笑道:“到是姑娘说的是。我今年纔上来,那里就知道这些巧法儿呢?”
  袭人说:“如今这园子里,这些果品有好些种儿,到是那样先熟的快些?”老祝婆子说:如今纔入七月的门,果子都是纔红上来。要是好吃,想来还的月尽头儿纔熟透了呢。姑娘不信,我摘一个给姑娘尝尝。”袭人正色说道:“这那里使得。不但没熟吃不得,就是熟了,一则没有供鲜,二则主子们尚然没有吃咱们如何先吃得呢。你是这府里的陈人,难道连这个规矩也不晓得么?”老婆子忙笑道:“姑娘说得有理。我因为姑娘问我,我白这样说。口内说心里想说道勾了!我方纔幸亏是在这里赶马蜂,若是顺着手儿摘一个尝尝,叫他们看见还了得么!”袭人说:“我方纔告诉你要口袋的话,你就回一回二奶奶,叫管事的作去罢。”言毕,遂一直的出了园子的门,就到凤姐这里来了。
  正是凤姐与平儿议论贾琏之事。因见袭人他是轻易不来之人,又不知是有什么事情,便连忙止住话语,勉强带笑说道:“贵人从那阵风儿刮了我们这个贱地来了?”袭人笑说:“我就知道,奶奶见了我,是必有麻犯我一顿的,有什么呢!但是奶奶欠安,本心垫着要过来请请安。头一件,琏二爷在家不便;二则奶奶在病中,又怕嫌烦,故未敢来。想奶奶素日痛爱我的那个分儿上,自必是体谅我,再不肯恼我的。”凤姐儿笑道:“宝兄弟屋里虽然人多,也就靠着你一个儿照看,也实在的离不开。我常听见平儿告诉我,说你背地里还垫着我,常问,我听见就喜欢的什么似的。今日见了你,我还要给你道谢呢,我还舍得麻犯你吗?我的姑娘!”袭人说:“我的奶奶,若是这样说,就是真疼我了。凤姐拉了袭人的手,让他坐下。袭人那里肯坐,让之再三,方在挨炕沿脚踏上坐了。
  平儿忙自己端了茶来。袭人说:“你叫小人们端罢。劳动姑娘,我到不安。”一面站起,接过茶来吃着,一面回头看见床沿上放着一个活计簸罗儿,内装着一个大红洋锦的小兜肚,袭人说:“奶奶一天七事八事的忙的不了,还有工夫作活计么?”凤姐说:“我本来不会作什么,如今病了纔好,兼着家务事闹个不清,那里还有工夫作这些呢?要紧的我都丢开了。这是我往老太太屋里请安去,正遇见薛姨太太送老太太这些花红柳绿的。到对给小孩子们作小衣小裳儿的,穿著到好顽呢。’因此我就问老祖宗讨了来了,还惹的老祖宗说了好些顽话,说我是老太太的命中小人,见了什么要什么。惹的众人都笑了。你是知道我是脸皮儿厚、不怕说的人。老祖宗只管说,我只管妆听不见,挐着就走。所以纔交给平儿,先给巧姐儿作件小兜肚穿著。还剩下的等消闲有工夫再做别的。”
  袭人听毕,笑道:“也就是奶奶纔能勾沤的老祖宗喜欢罢咧。”伸手挐起来一看,便夸道:“果然好看!各样颜色都有。好裁料,也须得这样巧手的人纔对做。况又是巧姐儿他穿的,抱了出去,谁不多看一看?又问道:“巧姐儿那里去了?我怎么这半日没见他?”平儿说:“方纔宝姑娘那里送了些顽的东西来,他一见了狠稀罕,就摆弄着玩耍了好一会子。他奶妈儿纔抱了出去。想是乏了,睡觉去了。”袭人说:“巧姐儿比先前自然越发会顽了。”平儿说:“小脸蛋子吃的银盆似的。见了人就赶着笑,再不得罪人。真真是我们奶奶的解闷的宝贝疙瘩儿。”凤姐便问:“宝兄弟在家作什么呢?”袭人笑道:“我纔求他同晴雯他们看家,我纔告了假来了。可是呢!只顾说话,我也来了好大半天了,要回去了。别叫宝玉在家里抱怨,说我屁股沉到那里就坐住了。”说着,便立起身来告辞,回怡红院来了。这也不提。
  且说凤姐见平儿送出袭人回来,复又把平儿叫入房中,追问前事,越说越气,说道:“二爷在外面偷娶老婆,你说你是听见二门上小小子们说,到底是谁那一个说的呢?”平儿说:“是旺儿他说的。”凤姐便命人把旺儿叫来,问道:“你二爷在外边买房子、娶小老婆,你知道么?”旺儿说:“小的终日在二门上听差,如何知道二爷的事。这是听见兴儿告诉的。”凤姐说:“兴儿是几时告诉你的?”旺儿说:“还是二爷没起身的头里告诉我的。”凤姐又问:“兴儿在那里呢?”旺儿说:“兴儿在新二奶奶那里呢。”凤姐一听,满腔怒气,啐了一口,骂道:“下作猴儿崽子!什么是‘新奶奶’、‘旧奶奶’,你就私自封了奶奶了?满嘴里胡说,这就该打嘴巴!”又问:“兴儿他是跟二爷的人,他怎么没有跟了二爷去呢?”旺儿说:“特留下他在家里照看尤二姐,故此未曾跟了去。”凤姐听说,忙的一迭连声,命旺儿:“快把兴儿叫来!”
  旺儿忙忙的跑了出去,见了兴儿,只说:“二奶奶叫你呢。”兴儿正在外边同小子们顽笑,听见叫他,也不问旺儿“二奶奶叫做什么”,便跟了旺儿,急急忙忙的来至二门前,回明进去。见了凤姐,请了安,旁边侍立。凤姐一见,便先瞪了两眼,问道:“你们主子奴才在外面干的好事!你们打谅我是呆瓜,不知道。你是紧跟二爷的人,是必深知根由。你须细细的对我实说,稍有些儿隐瞒撒谎,我将你的腿打折了!”兴儿跪下磕头,说:“奶奶问的是什么事,是我同爷干的?”凤姐骂道:“好小杂种!你还敢来支吾我。我问你,二爷在外边怎么就说成了尤二姐?怎么买房子、治家伙?怎么娶了过来?一五一十的说个明白,饶你的狗命!”
  兴儿听了,仔细想了一想:“此事两府皆知,就是瞒着老爷、太太、老太太同二奶奶不知道,终久也是要知道的。我如今何苦来瞒着,不如告诉了他,省得挨眼前打,受委屈。”再兴儿一则年幼,不知事的轻重;二则素日又知道凤姐是个烈口子,连二爷还惧他五分;三则此事原是二爷同珍大爷、蓉哥儿他叔侄弟兄商量着办的,与自己无干。故此把主意挐定,壮着胆子,跪着说道:“奶奶别生气,等奴才回禀奶奶听。只因那府里的大老爷的丧事上穿孝,不知二爷怎么看见过尤二姐几次,大约就看中了,动了要说的心。故此先同蓉哥商议,求蓉哥替二爷从中调停办理,做了媒人说合,事成之后,还许下谢礼。蓉哥满应,将此话转告诉了珍大爷。珍大爷告诉了珍大奶奶合尤老娘。尤老娘听了狠愿意,但说是二姐从小儿已许过张家为媳,如何又许二爷呢?恐张家知道,生出事来不妥当。’珍大爷笑道,‘这算什么大事,交给我!便说,‘那张姓的小子,本是个穷苦破落户,那里见得多给他几两银子,叫他写张退亲的休书就完了。后来,果然找了姓张的来,如此说明,写了休书,给了银子去了。二爷闻知方得放心大胆的说定了。又恐怕奶奶知道,拦阻不允,所以在外边咱们后身儿买了几间房子,治了东西,就娶过来了。珍大爷还给了两口人使唤。时常推说给老爷办事,又说给珍大爷张罗事,都是些支吾的谎话,竟是在外头住着。从前原是娘儿三个住着,还要商量给尤三姐说人家,又许下厚娉嫁他;如今尤三姐也死了只剩下尤那老娘跟着尤二姐住着作伴儿呢。这是一往从前的实话,并不敢隐瞒一句。”说毕,复又磕头。
  凤姐听了这一篇词,只气的痴呆了半晌,面如金纸,两只吊梢子眼越发直竖起来了,浑身乱颤。半天,连话也说不上来,只是发怔。猛低头见兴儿在地下跪着,便说道:“这也没有你的大不是。但只是二爷在外边行这样的事,你也该早些告诉我纔是。这却狠该打。因你肯实说,不撒谎,且饶恕你这一次。”兴儿说:“未能早回奶奶,这是奴才该死的!便叩头有声。凤姐说:“你去罢。”兴儿纔立起身要走,凤姐又说:“叫你时,须要快来,不可远去。”兴儿连连答应了几个“是”,就出去了。到外面,伸了伸舌头,说:“勾了我的了!差一差儿没有挨一顿好打。”暗自后悔不该告诉旺儿。又愁二爷回来怎么见,各自害怕。这也不提。
  且说凤姐见兴儿出去,回头向平儿说:“方纔兴儿说的话,你都听见了没有?”平儿说:“我都听见了。凤姐说:“天下那有这样没脸的男人!吃着碗里,看着锅里。见一个,爱一个。真成了喂不饱的狗,实在的是个弃旧迎新坏货。只是可惜这五六品的顶带给他!他别想着俗语说的‘家花那有野花香’的话他要信了这个话,可就大错了。多早晚在外面闹一个狠没脸,亲戚朋友见不得的事出来,他纔罢手呢!平儿在一旁劝道:“奶奶生气却是该的。但奶奶的身子纔好了,也不可过于气恼。看二爷自从鲍二的女人那一件事之后,到狠收了心,好了呢。如今为什么又干起这样事来?这都是珍大爷他的不是。”凤姐说:珍大爷固然有不是,也总因咱们那位下作不堪的爷他眼馋,人家纔引诱他罢咧。俗语说‘牛儿不吃水,也强按头么’?”平儿说:“珍大爷干的这样事,珍大奶奶也该拦着不依纔是。”凤姐说:“可是这话咧!珍大奶奶也不想一想把一个妹子要许上几家子弟纔好呢。先许了姓张的今又嫁了姓贾的。天下的男人都死绝了,都嫁到贾家来!难道贾家的衣食这样好不成?这不是说幸而那一个没脸的尤三姐知道好歹,早早死了。若是不死,将来不是嫁宝玉,就是嫁环哥儿呢。总也不给那妹子留一些儿体面,叫妹子怎么抬头竖脸的见人呢?妹子好歹也罢咧,那妹子本来也不是他亲的,而且听见说原是个混帐烂桃。难道珍大奶奶现做着命妇,家中有这样一个打嘴现世的妹子,也不知道羞燥,躲避着些,反到大面儿上扬名打鼓的,在这门里丢丑,也不怕笑话么?再者,珍大爷也是作官的人,别的律例不知道也罢了,连个服中娶亲、停妻再娶使不得的规矩,他也不知道不成?你替我细想想,他干的这件事,是疼兄弟,还是害兄弟呢?平儿说:“珍大爷只顾眼前叫兄弟喜欢,也不管日后的轻重干系了。”凤姐儿冷笑道:“这是什么‘叫兄弟喜欢’,这是给他毒药吃呢!若论亲叔伯兄弟中,他年纪又最大,又居长,不知教导学好,反引诱兄弟学不长进,担罪名儿,日后闹出事来,他在一边缸沿儿上站着看热闹,真真我要骂也骂不出口来。再者他那边府里的丑事坏名儿,已经叫人听不上了,必定也叫兄弟学他一样,纔好显不出他的丑来。这是什么作哥哥的道理?到不如撒泡尿浸死了,替大老爷死了到也罢了活著作什么呢!你瞧东府里大老爷那样厚德,吃斋念佛行善,怎么反得了这样一个儿子孙子?大概是好风水都叫他老人家一个人全拔尽了。”平儿说:“想来不错。若不然,怎么这样差着格儿呢。”凤姐说:“这件事幸而老太太、老爷、太太不知道。倘或吹到这几位耳朵里去,不但咱们那没出息的二爷挨打受骂,就是珍大爷和珍大奶奶管保要吃不了的兜着走呢!”连说带闹了半天,连午饭也推头疼没过去吃。平儿看此光景越说越气,劝道:“奶奶也煞一煞气,事从缓来,等二爷回来慢慢的再商量就是了。”凤姐听了此言,便从鼻孔内哼了两声,冷笑道:“好罢咧,等爷回来可就迟了!”平儿便跪在地下,再三苦劝,安慰了一会子,凤姐纔略消了些气恼,嗑了口茶,喘息了良久,便要了拐枕,歪在床上,闭着眼睛打主意。
  平儿见凤姐儿躺着,防退出去。偏有不懂眼的几个回事的人来,都被丰儿撵出去了。又有贾母处着玛瑙来问:“二奶奶为什么不吃饭?老太太不放心,着我来瞧瞧。”凤姐因是贾母处打发人来,随勉强起来,说:“我白日有些头疼,并没别的病,请老太太放心。我已经淌了一淌儿,好了。”言毕,打发来人去后,却自己一个人将前事从头至尾细细的盘算多时,得了一个“一计害三贤”的狠主意。自己暗想:须得如此如此方妥。主意已定,也不告诉平儿,反外面作出嬉笑自在无事的光景,并不露出恼恨妒嫉之意。于是叫丫头传了来旺来吩咐,令他明日传唤匠役人等收拾东厢房,裱糊陈设等语。平儿与众人皆不知为何缘故。要知端的,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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