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文献_中国古代文献~集部_115895号馆文选__都公谭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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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公譚纂卷下(二)
滁州劉侍郎清,少為州學生,書過目成誦,嗜酒賦詩,尤好滑稽。嘗丁祭畢,諸生爭取祭物,劉公略不之顧,戲作彈文,揭明倫堂壁,曰:「天將晚,祭禮了。只聽得,雨廊下,鬧炒炒。爭胙肉的你精吾肥,爭饅頭的你大我小。顏回德行人,見了微微笑。子路好勇者,見了心焦燥。夫子渭然歎曰:我也曾在陳絕糧,不曾見這餓莩。」既而醉臥忘之,明旦,御史下學,見壁上字,召諸生責之,獨奇劉公,不責也。後劉公官京師三品,與大臣上疏言事,左遷四川參政,乃作詩云:「一封朝奏九重天,台閣諸公盡左遷。獨有風流老參政,滿船簫鼓下西川。」其風致可想也。 景泰甲戌會試,商閣老為考試官,取中門人九人,有潛榜字於禮部門者云:「天下解元俱下第,翰林高弟盡登科。」時毗陵胡忠安公為大宗伯,知之,遂付一笑。又軒公█兒為刑部尚書,儉甚,每部中午食,止豆腐乾一塊,嘗有為詩一律,置於公之座上。其一聯云:「終日公堂飧豆腐,長宵私室倒金尊。」公見之曰:「此必諸司官所為,然無如之何也?」 三山游擊宇文固嘗仕寧王府教授,王雅重之,然性剛介少容,竟坐事落職。流寓荊州,日惟賣文為生,求之者甚眾,每有所作,輒援筆立就,未嘗就草,自巡撫大臣以下皆禮貌之。武昌府檢校尹君文與之交,為予言,固年百十餘,歲頭不童,齒不豁,步履輕健如飛,壯者或不逮云。 四明儒士胡宏任之,精卜筮之術,尤善測字,嘗一日途行,有二舉子將赴鄉試,以識胡,拉而問之。胡曰:「二君一有阻,一中選。」皆以為不然,後一人果以父喪不得入試,一人果以是年領薦。或問之,喪父者問時,適有人汲水而過,水與立,泣字也,吾是以知有哭泣之戚。次人問時,偶人立其旁,立旁有人,位字也,吾是以知其必中。 真六者,京師人瞽目,善說評話,而家甚貧。其鄰某翁,嘗往來河南,瞽告以貧故,欲與偕往,翁諾之。一夕與真出西化門外,以一驢共乘,戒之勿言,耳畔惟聞風聲。久之,聞雞號,翁呼真下驢,則河南某府也。真以河南去京師若干里,非一夕可達,心大駭,然以翁戒,終不敢言。居半月,為人說評話,獲布五十疋,大喜過望,翁乃買驢自乘,命真乘驢尾之。復一夕而歸,真以翁多術,心生艷慕,抵家,曳翁衣曰:「翁必教我,否則吾將聞之官。」翁曰:「此縮地法也,汝不可學。」不得已,以卜筮授之,真大精其術。後有瞽人馬六者,亦京師人,師事真六,人問其術者日滿戶外,言無不驗。天順間,有強盜數人,校尉捕之不能得,乃問於馬,馬曰:「汝急往山東某地酒肆中,同飲者即群盜也。」校尉馳往,如其言獲盜,盡縛之。盜驚問曰:「吾輩實盜,然已改行,將為商,何知之神若是?願言之,死無悔也。」校尉曰:「吾實不知,卜者馬六教我耳。」群盜大銜之,中一人命其家於夜半持刃行刺,馬六床上聞叩門聲,亟呼家人曰:「有人來殺吾。」言未畢,其人破門而入,刺殺之。 王驢兒,濟寧人,少瞽雙目,為人推磨,每午買燒酒二樽,留其一以為夜需。一夕,壺忽罄,心疑酒家欺己,質之不服。中夜扃閉伺焉,聞壺有聲,起撫壺,無有矣。遂遍室摸得一狐,沉醉,以破帽籠其首,系之。五鼓,狐醒,呼王求釋,王不可,乃曰:「汝與吾有緣,合以推命相授,亟釋我,不汝欺也。」釋之,遂成一人,與王談命,數月,窮其妙,由是以其術名天下,人叩之者,日滿戶外。景泰中,吾鄉徐武功有貞,以都御史治水張秋,時王尚書竑亦以都御史督淮上漕運,二公一日微服過王生,令其推命,王生聞二公聲,知非常人,遂起延入內坐,各問生年月日,曰:「貴人也。」徐公紿之曰:「吾兩人為商,何貴之有?」曰:「公等皆顯官,系金帶,切弗隱也。」徐公大驚,復紿曰:「吾揚州太守。」王公曰:「吾湖廣參議。」曰:「非也。其都憲乎?」皆不應,曰:「二公官至尚書,但徐公之爵較王公尤高。惜乎不久,王公能急流勇退耳。」後王公入兵部,不三年即乞致仕,徐公天順初亦升尚書,至武功伯,未逾年罷,皆如王生之言。 王昌大者,義興山中人也,身長七尺,膂力絕人。家故農,以服田為業,自負其力,不畜牛,每東作方興,則解衣往田間,躬背犁以耕,耕或近田塍,塍為之動。遇休耕,力無所用,時時作戰鬥狀,必連拔數樹而後已。他日行之野,見有持槍逐虎者,昌呼謂曰:「槍干堅乎?」取屈之,應手而斷。笑曰:「槍如是乎?虎烏能斃哉?」拔道旁竹,剡其末,未及竟而虎至,虎張頤,將向昌,昌即以竹貫其喉,更持虎兩足投林薄中,則已僵矣。義興山有巨蛇,長數丈,素為人害。昌一日出樵,見草間蠅營營然,心疑其蛇,披草視之,果巨蛇也,即提其尾,向空擲之,蛇墮地而死。又嘗轉運於京道,值水軍,聞昌之多力也。然以其田夫,共肆詬侮,昌怒,舉所載舟檣木拉之,僕水者幾百人。眾駭曰:「彼農固若是耶?」及抵京,同漕者咸以驢駝米輸之囷,昌獨囊米懸長木,負之以行。囊多至二十餘,步無窘側,雖素稱有力人者,亦皆以為莫及也。 無錫教諭金廷輝,四明人也。成化癸卯,大比,為江西考官,夜閱卷,倦甚,忽坐睡,夢有草角書生揖於前曰:「人非堯舜,安能每事盡善?願賜薦拔。」金覺而心異之,偶閱一卷,文理頗優,疑似之間,明夜,復夢書生來謁,其言如初。金意決,遂取是卷,揭曉拆之,乃費狀元子充。時子充年十歲,正在草角,語其夢,蓋不知也。 松江上海縣地名十字廟,有農家延僧誦經,颺幡於門。時暑天,人有負牛皮過之,渴甚,置牛皮幡下,入野店,潔白酒飲,忽陰雲四合,一霹靂擊碎幡竿,牛皮飛去,不知所向。農家草屋上但見竹釘萬計,皆長二、三寸,滑潤可愛,不可曉也。 北京安化門有古窯,成化間,一貧人偶宿其中,夜深月明如晝,有二人攜手過言,明日當會順承門外,呂先生亦來會,貧人竊聽之,疑其仙也。明旦,亟往其處,見一人執扇,有出塵之態,即曳其裾,再拜曰:「子呂洞賓也,願有以教我。」其人大驚,且行且卻,迤邐至天池壇前,曰:「汝執吾扇,吾欲溺。」指穢中蟲謂曰:「汝食之。」貧人方蹙額不肯,人與穢物忽皆不見,惟手中扇存焉。 侍郎孔公韶文言,向為廣西按察司回,艤舟江濱,登岸,其鄰舟有占城人,將進虎京師,延公過舟,虎置圈中,毛色炳然。有一人能馴虎,開圈門,以拳直入虎口,虎捧之,拳出,略無所傷。後復戲其足,作退縮狀,夷人言虎甚惜蹄爪故也。又呼其名而問饑否?語言莫辨,虎為長吼,若求食然。公大驚而退。又言宰南康之都昌時,其地多虎,縣有隸卒,身長七尺,素稱多力,嘗晚回,遇虎於道,其人倉惶上樹,樹不甚高大,虎怒嚙之,幾倒,人知不可免,遇虎飲泉,即躍下,與虎抱持,良久而絕無人來,乃言於虎曰:「吾與汝氣力已盡,若不見害,可長叫三聲。吾即釋汝,否則俱死此樹下耳。」言畢,虎果悲號者三,其人隨手縱之,低首掉尾而去。 陸儀吉言乃父景福知寧波府日,天久不雨,聞郡之金井山有金錢者,能致雲雨,遂往禱焉。山去城約五六十里,金錢在山之第四潭,景福焚香致敬,置一小甕潭側,見有物蜿蜒而入,即攜之以歸,置城隍中,果大雨沾足。景福喜甚,欲親送其還,而禪於遠,乃命儀吉與郡學袁先生者偕行,二人舟中觴酌。既醉,袁先生者善諧謔,金線屢為袁所侮,儀吉亦乘醉啟甕,取蘆出金線視之,其身細如燈心而黃色,然已僵矣。儀吉笑曰:「龍果若是乎?」幾欲以手斷之,竟懼其龍而止。及抵山,聞甕中有聲,視之則已能動,不復僵矣。遂攜之上山,將至潭,見黑雲四起,潭中之魚皆跳躍,似有迎意,金線出甕,漸大如臂,已而雷雨交作,天昏黑,咫尺莫辨,皆相顧大驚,匍匐而下。登舟,雷雨益甚,舟幾覆,二人罔知所措,皆再拜謝罪,舟始克濟。 濟寧人王士能,年百二十三歲,朝廷聞其老,嘗召見之,賜寶鏹以歸。成化丙午,余友禮部楊君循吉以使事過其州,微服訪之,見士能衣白袷衣坐木床上,年可四五十人。楊君問其所以致壽,士能曰:「無他術也。但平生不食肉,不畜妻妾,不識數,不爭氣耳。」又問其日食幾何?曰:「食一餅及少菜而已。」 北京劉老者,曾往湖廣岳州,其地往往有殺人者,謂之采生。遇每年閏月,人五六成群,以長竹竿挑小筐籃,竿上有鉤,用以鉤人。凡逢人,采只不採雙,雖親識遇之,亦不能免。僧或婦人尤善,彼地人謂婦人和尚利市十倍於男子也。有老人教劉,凡宿時以足踐泥垢,履其家門限上,視之,須臾垢去者,其家必行此術。蓋鬼為之掃除,急行勿宿,又其人采生時,或反被有力所縛,每人出銀五十兩,謂之買命錢。嘗有一僧野行,被采生者六人,悉以竿鉤其衣,僧知不免,佯謂眾曰:「吾死固不可逃,但禪衣新受人賜,不欲滅其德,脫下就死何如?」眾從之,僧素有力,甫脫衣,即疾揮禪杖,擊倒六人,悉縛之。六人者求救,共出銀三百兩,僧遂釋之,持其銀去。 肇慶人言其鄉善捕虎者,嘗夜持藥箭,隱深山草莽中,聚山木燃之,有虎與熊偕來,熊身兼三虎,時天寒,見燃薪,皆附之,其人潛以箭中熊喉,熊以掌拔箭,對虎似有怒意,虎伏地,旋痛甚,即以所燃木擊虎,虎斃,熊亦繼之,其人並得二物以歸。 宿州民徐某者,嘗過其州一山,見鵲跳躑草間,近之已不能飛,疑為蛇傷,取視之,有小蛇蟠草間,其臂不覺被嚙。徐知有毒,即以所佩刀剜去臂肉如錢,急歸,以藥裹之,得無恙。無幾時,復往山中,見剜去肉大如升,心頗怪之,刺以物,感毒氣,回家即死。 金齒山中多猿,人家畜牛屢為猿所害,每牧時,必眾守之。蓋猿見牛即跨其背,以掌入牛谷道,盡取腸胃以出,牛痛甚奔,猿坐自若,竟不肯下,牛雖有力,無如何也。 薊州一僧寺,每年七月十三日有僧坐化,觀者如堵,佈施財物,不可勝數。適御史劉清按其地,聞之,亦往觀焉。僧死,坐龕中,御史有疑,命左右撼之不動,細視之,其身釘於榻上,由是僧皆服罪。蓋寺中每養丐者肥美,遇是日,用計死之,以規利耳。 南濠張曉初以授徒為業,老而無子,嘗有舉子挈家將赴南雍,舟泊曉初河下。曉初延之登岸,胥會間,其人詢知曉初無子,乃以己女紿為女奴,賣於曉初為妾,以供路費。曉初憐其貧,以白金五兩內焉。入夜,問其女,則云實舉子所生。曉初驚曰:「吾士人而取衣冠女為妾,以供路費,吾不忍也。」明早急遣還舉子,而不索其銀,舉子愧謝而去。逾年,曉初生子,廣東僉憲習是也,人以為陰德所致。 相城有丐者王姓,嘗操小舟往來乞食,每得酒肉,遇佳者,別貯一竹筒中,歸以奉母,母飲食,必起為歌舞,欲其心之悅而後已。時陳先生繼主沈氏館,目擊其事,歎曰:「王某,真孝子也。」 吾鄉沈征士希,明正統初遇僧宏慈濟者,陝西人,年九十余,言在元居李思齊幕下,思齊死,乃削髮為僧,書無不讀。嘗為征士,講《周禮》與《易》,能前知未來事,尢精於星命,是沙滌先生再傳,盡以其書授征士,且曰:「今之推命者,動稱子平,蓋祖宋末徐顏升,非徐子平也。」子平名居易,五代人,與麻衣陳搏同隱華山,蓋異人也。沙滌之法較子平為勝,征士亦精其術,然秘其書,不肯輕與人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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