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龙吟锦之殇
云╅宠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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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缅怀西凉锦马超之作,借鉴于柳如烟所作《乱世儿女传说.风起西凉》)
站在汉江边,马超吹着风,他已是蜀汉的骠骑将军,位高权重.风似乎是从西凉吹来的,马超取出了洞箫……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西凉从来就不是一个可以安居乐业的地方,羌族、氐族的强盗常常会把老百姓洗劫一空,还有那些热衷于掠夺的马贼.在这里,人们的生活是不好过的,甚至连太守府的人也不好过.由于刺史韩遂的存在,太守府子弟兵们的口粮越来越少,他们还要奔波于西凉的每一寸土地,清剿异族的强盗和马贼.太守马腾周旋于刺史韩遂和当地号称“西凉八骏”的八支武装势力之间,为的仅仅是子弟兵和老百姓们的口粮. 太守府里的人总是很忙,羌氐骚扰、马贼横行,他们忙于各种战事,早已习以为常.然而这次他们却有些不习惯了,他们正筹办着一场喜事——大公子马超的婚事. 她叫杨婉,是“西凉八骏”之一杨秋的女儿,也是这次凉州城少有的喜事中的主角.此刻她独自坐在明月池边,痴痴的望着池水,待嫁的女子总会这样痴痴的,除了她们自己,没有人知道她们此刻想着什么. 一个男人正走近她,身上的铠甲伴着脚步哗哗作响.男人停了下来,痴痴的望着杨婉的背影,就像杨婉痴痴的望着明月池.他叫杨昂,汉中太守张鲁帐下的将军. “你来啦?”杨婉痴痴的说,眼睛却依旧没有离开明月池.杨昂低声诺了一声,算是作了答复.杨婉仍然没有回头:“这次你是奉汉中太守之命来道贺的?”杨昂良久不语.杨婉终于站了起来:“我该回太守府梳妆了.”杨昂终于开口了:“你真的要嫁给他?”这次轮到杨婉良久不语.杨昂忽然有些激动:“跟我走吧!我带你离开!我们去关中、去荆襄、去东吴,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杨婉身子一震,却无力的摇了摇头.杨昂急了:“你不愿意?为什么?你是怕马家报复对不对?不要怕,你爹是八骏之一,手握重兵,马腾奈何不了他的.至于我们,你知道我手中这口刀多厉害的,马家的人抓不到我们的!婉儿,跟我走吧!”说罢,杨昂大步上前,拉住杨婉的手转身便走.“放手!”杨婉一声娇喝.杨昂一惊,不由自主的松开了手,怔怔的看着杨婉的背影.“杨将军,从今天开始,请叫我马夫人.”杨昂尚未收回的手呆在那里,两人再没有说话.杨昂狂叫着离开,他离开时没有看到杨婉的眼泪.他当然看不到的,至始至终,杨婉给他的都只是背影. 杨婉终于痛哭了起来. “吾念君兮,如鼠嗜米;惟愿君心,一如我心.” “你这般哭法会把马贼招来的.”一个男子的声音再度响起,却已不是杨婉熟悉的杨昂.杨婉一惊,拂去脸上的泪痕,转过身,一袭白裘映入眼帘,饱含泪水的双眸蓦地张大.杨婉讶异的看着眼前这个人,她自幼在西凉长大,从未见过如此白皙精致的男子:玉面朱唇,目若流星,虎体狼腰,白衣锦裘.“明月池虽然离凉州城不远,却也时常有马贼出没,你一介女流胆子倒不小,竟然跑到这里来了.”声音确是出自这个俊秀的男子之口.杨婉回过神来,问道:“你是谁?”男子仿佛没有听到她说话,自顾自的看着杨婉.杨婉渐渐不安起来,莫不是真的遇上马贼了?可她又偏偏不信世上竟有这么俊秀的马贼. 男子看着杨婉浮肿的眼睛,喃喃的说:“眼睛肿成这样,晚上还怎么拜堂?不过也不打紧,你们女子都有红盖遮面,别人是看不到的.”杨婉愈发不安,怀疑起这男子是马家的人,如果刚才自己与杨昂见面的事传到马家,杨昂必定凶多吉少.男子见杨婉神情有些不安,淡淡一笑:“刚才你为什么不跟他走了?也省的眼睛肿成这样.”杨婉面色发青,急道:“你到底是谁?凭什么管我的事?”男子径直走到杨婉身边,俯下身去用手舀起池水吮吸了一口:“过了今晚你就是我马超的妻子,你的事情我不管谁管?”马超这个名字犹如晴天霹雳,劈碎了杨婉早已纠结的心.杨婉茫然的说:“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任凭你处置,只希望你放过他.”马超站起身,凝望着明月池沉吟道:“既然你真么爱他,为何还要嫁给我?”杨婉冷笑:“我们女人一生下来不就是用来做筹码的吗?”马超沉默良久,忽地吹了一声呼哨,一匹白色的骏马风一般的出现在他身边,他轻轻的抚摸着白马的颈背,白马温顺的蹭着他的肩膀.杨婉竟看得有些痴醉,那匹白马似乎已不是供人驱策的坐骑,而是相熟已久的挚友或者情人…… 杨婉尚在遐思,已被马超扶上马背.马超淡淡的说:“往西是太守府,往东是追杨昂.这匹马上的人,马贼是不敢动的.”说罢,径自向西走去,一袭白裘在杨婉眼中渐渐成了一个黑点…… 婚礼如期举行,杨婉回到了太守府,至于原因,只有她自己知道. 宾客们各自离开,马超迈着醉步蹒跚的回到房间,却站在门外迟迟没有进去,因为房内不时传来杨婉的抽泣.马超说:“听人说新娘子如果哭会克死丈夫,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杨婉忙将手伸到红盖底下将泪水轻轻拭去.马超大步走进屋内,掀去杨婉的红盖,笑道:“你哭吧!我死不了的!”杨婉一双模糊的泪眼只依稀看见一团红影从床边到门外,湮没在夜色之中…. 那一夜,马超终究没有回去…… 自从拜堂之后,马超便在没有回到家中.事实上,他成亲的第二天已跟随着父亲马腾踏上了前往长安的征程.理由是入京勤王,解救落在叛军手中的汉献帝. 马腾领着大军一路东进,在离长安城不远的地方扎下了营寨.家将庞德忍不住唏嘘一句:“天下已经乱了,刚刚除掉董卓,又蹦出来李傕、郭汜,不知道下一个该蹦出谁了.”马腾说:“不管蹦出谁,我马家也要保住皇族,为汉室镇住西凉!”马超一字一句听得真切,只是并不言语,紧握着手中的银枪,明天他就要上阵了. 马超的堂弟马岱和小妹马云鹭留在了西凉.有了马云鹭相伴,杨婉也并不孤单,至少在别人眼里是这样.马云鹭时常跟杨婉说起她和马超在中原遇到的一位叫赵云的将军,和马超一样,也喜欢穿白甲、执银枪,说着说着,她便忘了周围的一切.此时的杨婉,心中也想起了一个人.杨婉很难见到马岱,他代理着凉州的军务,每次见到,他总会毕恭毕敬的称一声“大嫂”.偶尔杨婉也会想起入京的军队,那是因为她不经意的看到了出嫁时的霞披,想起马岱说的话“两军对垒可不像杀几个马贼这么简单,真正的战场我们几兄弟都没见过……” 肃杀的战场,压的每个人都透不过气来.长安的军阵中冲出一将只身搦战.庞德低声说:“这是王方,李傕的典军校尉.”马腾略微点头,再看场中时不免一惊.一白袍小将早已策马直取王方,骏马疾驰如风.待众人回过神,王方已被一枪刺于马下.不知谁说了一句:“大公子!是大公子!”西凉军齐声高呼,士气大振.马超回过身,策马向阵中徐徐而来,却见身后一骑挺枪直刺马超后心.马腾大惊,急呼:“身后有人偷袭!”话音刚落,那人已被马超生擒缚于马上.马腾心下大慰:“只怕孟起的武艺已在我之上了.”在西凉军的冲杀下,关东军大败而回.此后,长安城再不接战,西凉军围城数月,久攻不下.而汉献帝已被枭雄曹操成功解救. 庞德进言:“将军,我军围城数月,粮草无法接济.韩遂一直延期派粮,而且每次运到的粮草只有一半.多半是趁将军出兵在外,借机以军资粮草拉拢八骏.将军再不撤军,恐怕韩遂要在西凉只手遮天了.”马腾眉头紧锁:“如果此刻撤军,敌军从背后掩杀过来,我军必定伤亡惨重.长安城中的贾诩诡计迭出,一定不会放过这种机会,还有号称北地枪王的张绣和他的兄长张济,一个勇猛无比,一个善于领兵.我军实在是骑虎难下,进退两难.”庞德说:“将军可以给我五百视死如归的子弟兵扼守此处以作疑兵,将军自领着三位公子和大军撤回凉州.只要守住十日,敌军丛然追也追不上了,到时我便撤回凉州.”马腾摇了摇头:“留下来九死一生,区区五百人如何守得住十日?何况就算守得住,十日也未必够用.”庞德急道:“将军,当断则断!若不这样,即便撤回凉州我军也会损失惨重,到时候将军还凭什么制衡韩遂呢?”马腾只是摇头.“军中不可没有庞参军,就让我守在这里吧.马铁、马休年纪尚小,这次是守非攻,我是最合适的人选.”马超抚摸着手中的银枪.庞德惊道:“少将军,不可!”马腾沉声道:“孟起,你新婚不久……”“父亲!”不能马腾说完,马超已打断了他,“外面的全部都是西凉的子弟兵!”马腾虎目含泪,半晌,终于艰难的说出这两个字“撤军”. 长安城内,有探子报告西凉军似乎正在撤退.李傕笑道:“果然不出贾军师所料.” 张济遥望着远处的“马”字旗,叹道:“想不到我竟然被这区区五百人拖了十五天.”一旁的张绣亦唏嘘道:“我自领兵以来,所经历的阵仗不下百场,死在我枪下的英雄豪杰不计其数,所见之人除了温侯吕布,再没有可与这小子一较高下之人了.”张济感慨:“好一个西凉锦马超!可惜,这次他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住了.”言毕,成千上万的士卒伴着“张”字旗涌向“马”字旗…… 马腾顺利的撤回了西凉,但“西凉八骏”已有六人倒向了韩遂,他身边的只有杨秋和成宜了. 杨婉的心里空洞洞的.这几天,她看见的都是同一个场景:庞德不辞辛劳的处理着军务,马岱、马铁和马休日夜不停的练武,马腾的白发日益增多.往日热闹的太守府只剩下马云鹭哭闹着要大哥的声音.有人问马腾是否要挂上白布,那人被赶出了太守府.看着太守府的巨变,杨婉亦有了些酸楚,她似乎已经习惯了原本这里的一切.又看到了霞披,杨婉竟簌簌的落下泪来,她想起了出嫁的那一晚,马超说:“听人说新娘子如果哭,会克死丈夫,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她认为或许那晚自己不哭,今天的太守府还会是它原本该有的样子.虽然也许再也见不到那个玉面朱唇的人了,但她似乎接受了成为他的妻子. 太守府又热闹起来,甚至整个凉州城都热闹了起来.原因只有一个,马超回来了.是的,他的确回来了,只不过不再是银甲白裘,而是一身血污.但这身血污在杨婉眼中却不再是污秽之物,鲜红的血衣更像是喜服,那团她顶着泪眼尚未看清便已湮没在夜色中的红影.这一次,她看得清清楚楚,虽然同样是一双泪眼.她又想起了出嫁的那一晚,马超说:“你哭吧!我死不了的!” 杨婉有了第一个儿子,马铮. 马云鹭缠着杨婉,要念一首马超刚教给她的诗,杨婉轻轻点头.“吾念君兮,如鼠嗜米;惟愿君心,一如我心.我念着我的子龙,就像大嫂念着大哥一样!”杨婉心头一酸,勉强挤回已经涌到眼眶的眼泪. 马超又和马腾东进了,不过这次不是打仗,而是受封.曹操救出汉献帝,被封为丞相,他举荐马腾亦救驾有功.于是马腾领着马超庞德一起进京,马云鹭也吵闹着要随行,马超悄悄带上了她,他和杨婉都知道,那里离赵云很近. 皇恩浩荡,马腾与韩遂摒弃间隙,结为了兄弟.尽管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表面上的,但至少也从表面上维系了西凉的安定. 马云鹭没有回来,杨婉猜到她有了她想要的,她一定很幸福.却有一个叫董媛的女子回来了,她是国舅董承的侄女.马超低着声音说:“我要纳妾了.”杨婉木然的点了点头:这就是女人的命. 这一晚,杨婉真真切切的看到了穿着喜服的马超,一个不再是白衣锦裘的马超,而霞披却没有穿在她身上. 马超送给杨婉一把古琴,是他从长安带回来的,十分精致. 董媛自从到了西凉,对一切都充满着好奇,她说西凉的天很蓝,西凉的星星很大,西凉的戈壁一望无际.杨婉喃喃道:“西凉的风却让人想家,仅仅是想家吗……”董媛红着脸:“夫君在的地方就是家……”看着董媛陶醉的脸,杨婉无语凝噎.“婉儿姐姐,我觉得你是天下最幸福的人了.”杨婉奇道:“为什么?”董媛痴痴的说:“天下的女子都口口相传:目如星,体赛狼,白马银枪玉面郎;震西凉,慑氐羌,神威天降世无双.”杨婉故作疑惑:“那便怎样?”董媛一跺脚:“这说的就是夫君呀!天下的女子都说此生就要嫁夫君这样的人呢!”杨婉淡然道:“那么媛儿妹妹你也是天下最幸福的人了.”董媛偷偷一笑:“我可没有那么好的福气.在京城时,我偷偷看夫君的时候常常听他独自沉吟‘吾念君兮,如鼠嗜米;惟愿君心,一如我心’.婉儿姐姐才是最幸福的人!我就是第二幸福的人了!”杨婉低头不语,只摩挲着案上的古琴. 马腾升迁了,全族都去了京城,除了马超.马腾还留下了庞德,将凉州事务全权交给马超处理.临走前,他单独把马超叫到书房,给马超看了一样东西——衣带诏.原来曹操自当上丞相以后,借着军势挟天子以令诸侯,把持朝纲,独揽大权.汉献帝不堪受辱,作血书于衣带之中,密令国舅董承召集有志之士诛杀曹操.马腾这次入京名为升迁为卫尉,统领京城卫军,实为入京做内应,等待时机成熟就和马超里应外合,除掉曹操. 马超自领权以来,征氐人、讨西羌,又兼以怀柔政策,令氐羌心服口服,尊其为“神威天将军”,在不骚扰西凉.异族一定,马贼也没有了生存空间.缭乱多年的西凉竟呈现安定之相. 马超又有了两个儿子,马英和马秋. 马铮小小年纪,偏偏不爱读书,只爱舞枪弄剑,杨婉实在管不住.董媛见了,只笑一笑:“真跟夫君一个样!”“跟我一个样?还差得远呢!”不知何时,马超回到了府中.见了马超,马铮一下来了精神:“快来接我西凉马铮几枪!”马超笑道:“我学的是万人敌,不跟你这匹夫之勇一般见识!”马铮一听,瞪大了眼睛,弃了手中的木枪,抱住马超的小腿:“爹!你就教教我吧!什么是万人敌呀?”马超蹲下身子,摸着马铮的头:“剑术之高,不过十人之敌;枪术之高,不过百人之敌;唯有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才可谓之万人敌!你不爱读书,大字不认识几个,怎么学这万人敌呢?”马铮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看着父子二人,杨婉忽然觉得自己真的是天下最幸福的人了. 太守府闯进了一个人,穿着普通百姓的衣服,但没有人阻拦他,因为他是马岱.马超看着马岱,强自克制着心中的不安.马岱跪在大厅,大哭起来:“大哥!衣带诏事发,伯父和两位弟弟,还……还有全宗族二百多人,都被曹贼害了!”一口鲜血从马超口中喷出,杨婉吓得大惊失色,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马超.一旁的董媛早已泣不成声. 马超再也没有回到家中,他日夜奔波于韩遂与“西凉八骏”之间,谋求组成联合军共击曹操.大多数人都在斥责马超,他们是长辈,他们认为马超这是起兵造反,为了自己的野心不顾尚在京中任职的父亲和宗族,因为只要马超起兵,曹操势必会杀光他的宗族.他们不知道衣带诏,不知道马氏宗族已被诛灭,于是他们满怀大义的斥责马超.但当马超说到曹操欲引兵西征,他们的势力受到威胁时,他们义无反顾的起兵了.马超、韩遂、杨秋、成宜、侯选、李堪、张横、梁兴、马玩、程银十部组成联合军,推举韩遂为总大将,共计二十万人.马超终究没有提衣带诏的事,比起真正的大义,这些人更在意自己的利益,何况马腾已死,衣带诏也已成了莫须有,死无对证. 曹操诏告天下,马超起兵谋反,于是诛灭了马氏宗族.从此马超背负了一条罪名:背父弑君. 庞德进言:“少将军明日务必小心,曹操横扫六和,兵多将广,手下猛将如云.如夏侯渊、徐晃、张郃、于禁之辈,俱是当世名将,更有虎卫军侯许褚,虽不善带兵,却勇武过人.要取曹操性命,须徐图之.”马超咬牙道:“宗族之仇,不共戴天!” 又是肃杀的战场,但如此庞大的阵势让这些久经沙场的人同样感到了紧张与不安. 曹操遥指马超:“马超,你起兵谋反,以致害死全族,如今率此不义之师,何不早降?”马超早已策马飞出,怒红的双眼仿佛来自炼狱:“曹贼!你犯天子之威,又害我宗族,纳命来!”早有一将斜刺里杀出,大喝一身:“休伤丞相!”但银枪丝毫没有被阻挡的迹象.于禁大惊,举刀架住银枪,却震得虎口发麻,几合之后于禁被打下马来,张郃奋力抢下于禁,与马超战到一处,却只有招架的功夫.约二十合,张郃拨马败下阵来,身后紧随的是西凉的长枪快马,其掠如火,其疾如风. 曹操败了,从未败的如此狼狈.“长须者是曹贼!”曹操拔出随他征战多年的倚天剑,割向了自己的长髯.“穿红袍的是曹贼!”曹操脱下了令他威仪无比的红袍.随行诸将尽弃了长袍四散退去,引开了身后的追兵.曹操长舒一口气,却见得身后骏马疾驰,一杆银枪牢牢锁定着自己.曹操策马狂奔,仗着座下爪黄飞电的脚程快,与身后的白马一直保持着距离.白马有些累了,一路的长途奔袭令它不堪重负,但它仍义无反顾的追赶着眼前那匹四大名马中的爪黄飞电. 马蹄声越来越近,白马胜了爪黄飞电.曹操心道:“我命休矣!”放下抵抗的曹操闭着眼睛等待着银枪刺进自己的心脏,他从未觉得如此无助. 银枪并没有刺进曹操的心脏,而是被一柄钢刀挡住了去势.看见夏侯渊的援军,曹操疾奔入阵中.惊魂未定的他环顾四周:“我的人头还在吗?” 马超终究没有杀掉曹操,曹洪的拼死抵抗令曹操逃出生天,疲惫的白马再也难以负荷,夏侯渊的援军令孤身一人的马超不得不愤愤的离开. 曹营一片死寂,众将仍在后怕西凉的长枪快马.他们经历了太多的凶险战役,但这一次,他们的信心有些动摇. 曹操慨叹:“马超英勇无敌,不下当年的吕布.”曹洪托着负伤的手臂进言:“西凉军的长枪快马异常凶猛,我军器械较短,应用弓弩破敌.”曹操沉默不语.探子来报韩遂几部率军增援马超,曹操忽然大笑.众将心忧丞相莫不是被吓疯了?曹操环顾众将,对贾诩说:“文和,众将都苦恼于如何破敌,纷纷进言.我视你为我的张良,怎么反而一声不吭?”贾诩笑道:“此必胜之战,丞相心中早有打算,何必多言?”曹操笑道:“那你说与众将听听吧.” 贾诩道:“他们虽有长枪,但战与不战皆在丞相,纵有长枪快马亦无用武之地.胜一人难,胜二人易,敌军虽然表面势大,却不相统属,死战之部只有马超,其余各部均各怀私利,若令他们分崩离析,马超可擒.”曹操笑道:“我与韩遂曾同窗共读,该会会老友了.”徐晃谏言:“请丞相派与我一支奇兵北渡渭水,与丞相成犄角之势,两下夹攻,马超必败.”曹操微笑着点头. 马超愤怒的踢翻了几案,庞德和马岱惊问其故.马超愤然道:“曹贼欲派遣一军北渡渭水,我本想率兵阻止他渡河,和他对峙.这几日几番作战,摧毁了他们不少粮草,他们很快就要接济不上了,到时候我们沿河而击,曹贼必败!可韩遂他们说什么兵法云‘半渡可击之’,拒不执行我的计划!”庞德道:“这便是联合军的最大劣势,虽名有大将,实则各怀私利,不相统属.”马岱说:“我还听说这几日他们几个与曹贼常有书信往来,会不会……”马超青筋暴起:“好厉害的曹贼!” 马超又见到了曹操,不同的是曹操已没有了长髯.白马又见到了那匹熟悉的爪黄飞电,它又做好了追击的准备.然而这次马超没有追击,他注意到了曹操身边那个正嗔目看着自己的人.庞德低声说:“这就是虎卫军侯许褚,老贼这次把压箱底的护卫都带上了.” 马超遇上了对手,他使出全身解数仍然没有击败许褚,白马尚未追击已经累得气喘吁吁.许褚急的脱掉了铠甲,在刺骨的寒风中打起了赤膊,他已杀红了眼.双方的将士都未曾见过如此凶险的厮杀,各自的手心都攥出了汗.曹操沉不住气了,指挥着大军掩杀,西凉军也开始冲杀.曹操又败了. 曹操被逼到了渭水,许褚护着曹操上了一条小船.落水的士兵纷纷向船上爬,许褚一刀一个把他们砍入水中.岸上西凉军的箭矢如雨般的落下,许褚在曹操身边拨打着雕翎,这样下去,终归是要被射成筛子的.这时候,不知谁放出了大批的牛羊,见着牛羊的西凉军舍弃了这条小船.马超的箭射中了许褚的臂膀,却终究无法射中曹操. 曹营里多了一个人,冀县城参军杨阜,正是他命人放出了牛羊.曹操笑着打赏了他,发笑的原因是徐晃已经渡过了渭水.曹操自信的说马超到底是勇而无谋之辈.杨阜告诉了曹操马超阻止徐晃渡河的计划被搁浅,曹操大惊:“马儿不死,我死无葬地也!”于是曹操加快了分化联合军的步伐. 韩遂的帐中聚集了几个人,联合军的各个首领,其中也有杨秋.他们密谋的事情正被马超撞到,忍无可忍的马超将他们击杀了大半. 韩遂和杨秋公然投降了曹操,曹军杀至,马超败了. 马超回到了太守府,又是一身血污,但这次太守府不再热闹,凉州城也不再热闹.随马超回来的子弟兵寥寥无几.杨婉又见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马超. 马超告诉杨婉,从此以后,她只是马孟起的妻子,不再是杨秋的女儿. 夜晚,凉州城响起了让人心碎的箫声,秀雅的洞箫诉说着苍凉.杨婉想像董媛一样流泪,风起西凉地,将军夜吹箫,一曲《西风破》吹尽西凉风物.杨婉摩挲着那把古琴,泪水已止不住了,她想起一位乐师跟她说过,琴箫之音是世上最完美的天籁之音. 马超说:“以后我去哪里,都会带上你们.”杨婉知道,除了这个家,马超已一无所有. 马超又出征了,带上了杨婉、董媛和三个儿子.氐族和羌族派来了勇士相助,加上所剩无几的西凉子弟兵.就这样,马超再度席卷了西凉.杨婉终于见到了战场,她终于明白每次见到回家的马超是多么不易. 马超的攻势停滞了,挡在他面前的是冀县城.太守韦康听从了参军杨阜的建议,拒守马超,求援曹操. 双方都在消耗,杨婉觉得马超似乎憔悴了.更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她又见到了杨昂.杨昂带着一万兵马从汉中赶来增援,他来的原因只有自己知道,或许马超也知道.韦康终于禁不住消耗,开城投降.杨昂从未经历如此艰苦的对峙,盛怒之下杀了韦康.马超已来不及阻止,因为他尚未来得及进城,又带领着子弟兵长途奔袭击退了赶来增援的夏侯渊. 杨昂又见到了杨婉:“这些年你过得可好?马夫人.”他特意将马夫人三个字念的十分清楚.杨婉心如刀绞,咬着嘴唇默然不语.忽然一人向杨昂劈头击来一掌,杨昂急忙招架.“吾念君兮,如鼠嗜米;惟愿君心,一如我心!”在最后一个心字说出口的那一刹那,杨昂被马超一脚踢翻.杨婉终于忍受不住,从身后抱住马超失声痛哭. 杨阜被擒,马岱建议马超将他斩首,因为他时刻都在大骂马超背父弑君.马超却仍然任他为参军,他说衣带诏已无对证,杨阜是个义士.杨阜举荐了梁宽、赵衢和赵昂,一一被马超重用. 杨婉和董媛在冀县城的日子过的倒也平静,一个叫王异的女人和她们相处的十分愉快.马超让她们少和这个人来往,但他没有告诉她们,王异是赵昂的妻子,攻入冀县城那天,为了自己的生计,她找到马超,说凭借她的谋略定可助马超横扫天下,比起马超的两个女人,她强的太多.然后在马超不屑的眼神下,她愤然离开. 杨阜去了历城,去为他的妻子料理丧事.马超不知道,历城太守姜叙是杨阜的表哥,城中的人都是他们和韦康的门宗. 王异邀杨婉和董媛带着孩子们去城隍庙,马秋受了风寒,董媛留下来照顾他.路上,马超等在那里,王异有些吃惊,她不知道马超为什么会在这里.杨婉吓得遮住两个孩子的眼睛,王异惊得瘫软在地,马超当着她的面杀了赵昂.看着孩子,马超说:“爹杀的是坏人.”看着杨婉,马超说:“杨阜反叛,我得去趟历城.”杨婉点了点头.看着马超出城,杨婉轻轻的说了声:“早些回来.”回应她的却是架在颈上的刀锋:“他回不来了.马夫人,要委屈你和小公子们几天了.”马超不会想到,本已经收押的梁宽和赵衢,此刻却将寒光闪闪的刀锋指向了杨婉…… 在前往历城的路上,马超中了伏兵,为首的是夏侯渊.杨阜也领着兵从历城杀出来,在夹攻之下,马超败回了冀县城.然而在冀县的城门,马超呆住了.马超看见了被押在城头的杨婉、马铮、马英,梁宽和赵衢站在身侧.梁宽和赵衢看起来非常得意,他们觉得自己现在已经能把名震天下的西凉锦马超玩弄于股掌之上:“马超小儿还不束手就擒?你想看着你的娇妻幼子人头落地吗?” 白马开始原地打着转,和它背上的主人一样,它开始焦虑,这是他们第一次焦虑…… 杨昂急了,朝着马超怒吼:“你还等什么!你真想看着婉……看着他们人头落地吗?” 双眼通红的马超挤不出一句话来,死死的盯着城头,城头上的人都能看清楚他胸口的起伏.想起不久前马超攻城略地神气的样子,梁宽和赵衢觉得自己应该表现的更神气一些. 杨昂不再怒骂马超,他开始以他的力量向城头上的人谈判:“把他们放了!我撤兵回汉中,永不再相助马超!快把他们放了!”城头上的人似乎没长耳朵,任凭杨昂歇斯底里的嚎叫. 城头上的人都看到了远处滚起的尘烟,那是追敌的骑兵.梁宽笑了,赵衢笑了,笑得四无忌惮. 被押在城头的杨婉,痴痴的看着城下的两个男人,一个像待宰的野兽正做着最后无力的反抗,一个塔一般孤独的吹着西凉刺骨的冷风,她已经感觉不到颈后钢刀的冷锋. 马铮哄着马英,渐渐的马英停止了哭泣.马铮笑着说:“弟弟,你看爹爹带着大军的样子,好威风!我们也可以这么威风的,因为我们是西凉锦马超的儿子,对吗?”马英点了点头:“可惜只有我们和娘亲看到了爹爹威风的样子,要是董妈妈和秋弟弟也看到就好了.”马铮笑着摇了摇头:“他们可没有我们这么好的福气.弟弟,这里离爹爹好远,我们去爹爹那边,好吗?”看着马铮,马英睁大了眼睛使劲的点着头.马铮转过脸,抬头看着杨婉:“娘,我和弟弟去爹爹那边了.”杨婉的心似乎正一丝一丝的被割掉,她却微微露出笑意,从那颗已经支离破碎的心发出的笑意.看着杨婉微笑着点头,马铮睁大了眼睛,他转过脸,冲着城下大声的喊着:“爹!娘笑了!娘笑了……” 连续两声撞击地面的声音,伴随的是马超撕心裂肺的嚎叫,白马惨绝人寰的悲嘶.杨昂呆了,停止了他的困兽之斗,城头上的人也呆了,忘记了手中还执着刀斧. 杨婉微笑着,她的双眼又模糊了,可她却看的更加清晰,她痴痴的看着城下的一个男人.看他“目如星,体赛狼,白马银枪玉面郎;震西凉,慑氐羌,神威天降世无双”!杨婉一直在微笑,她似乎很久没有笑过,这一次,她要把那很久不见的微笑找回来,她要告诉他:我也是一个会笑的妻子. “吾爱君兮,如鼠嗜米;虽风雨兮,永不离弃……” 第三声撞击地面的声音,伴随着城下所有子弟兵的怒吼.马超成了一头真正发了疯的野兽,不顾城头飞下来的箭雨抢回了三具温热的尸体,杨昂指挥着冲杀. 看见来追击的杨阜,马超击杀了杨阜兄弟七人,杨阜负伤败走,马超继续追向历城.历城被攻下了,看着杨阜、姜叙、韦康等人的门宗,马超下令:屠城! 历城成了一座死城,天下震怖!从此,马超背父弑君的骂名之后又多了一条残暴不仁. 西凉子弟兵死伤殆尽,曹军的攻势永无休止,杨昂死在了大将张郃的刀下,马超又败了.乱军之中,与庞德马岱失散.马超遣散了子弟兵,有人不愿意走,直到马超说:“你们在西凉好好发展,我锦马超还要卷土重来的!”大家才信以为真的离开. 马超只身投靠了汉中太守张鲁,张鲁大喜过望,封马超为都讲祭酒,地位仅次于他自己.知道马超丧偶,张鲁甚至有意把女儿张琪瑛许配给他,几次提起,马超都以爱妻新亡,门宗全灭,心绪不佳,暂时无意新娶为由推脱. 汉中有一座女郎庙,杨婉、马铮、马英被葬在了这里,因为马超听说葬在这里的人来世会生活的无忧无虑.张琪瑛怒冲冲的来找马超:“就算你名扬天下,我张琪瑛也不至于配不上你.你屡次推脱,是存心羞辱我,让天下人都耻笑我没有人要,嫁不出去吗?”张琪瑛的咄咄逼人,马超视而不见,只淡淡的说:“我心已死.” 冀城之变后,马超一直眉头深锁,即便今天是他的生辰.张鲁派人送来的贺礼静静的呆在角落.府中来了几个人,让马超紧锁的眉头有了一丝舒展.庞德和马岱找到了这里,更加令人宽慰的是他们找到了董媛和马秋.见着马超,董媛扑倒在他怀里嚎啕大哭,年幼的马秋眨巴着眼睛看着父母,他四周看看,觉得好像少了什么…… 庞德和马岱不忘向马超恭贺生辰,马超苦笑:“门宗二百余口,到今天的地步,还有什么好恭贺的?”董媛惊奇的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马超有了吐血的习惯,马超笑着说:“这是污血,等污血吐干净了,我就要报仇了.”庞德跟马岱却觉得马超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董媛的到来让马超谢绝了结亲的事情,张鲁十分不满,觉得自己颜面尽失.张琪瑛却经常去找董媛打听马超和杨婉的故事,她想了解这个令马超心死的女人. 成都的刘璋向张鲁求援,他快抵挡不住刘备的攻势了.张鲁派马超前去,马超没有反对.马岱抱怨:“眼睁睁的看着西进的曹贼不顾,却要管刘璋的闲事.张鲁的汉中怕守不了多久.”庞德留在了汉中,他隐隐觉察出马超入川的真正意图,他说,也许马超入川不会有想要的结果,他还说,不管以后他做什么事,庞德永远效忠马家. 葭萌关,马超与猛张飞斗了个天昏地暗.汉中方面催促马超速去成都,但是横在面前的葭萌关就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天堑.刘备派人劝降,说昔日他与马腾同受衣带诏,希望借马超的力量迅速取下成都,匡扶汉室,讨伐曹贼.马岱也认为只有刘备才能跟曹操抗衡.刘备许诺,撤出葭萌关防卫,让马超入关攻取成都.对外则说马超攻下了葭萌关,前去成都救援,待攻下成都后速取汉中,可令张鲁浑然不知,保马超家人无恙.这与马超入川的本意不谋而合. 此刻的马超却开始担忧身在汉中的董媛和马秋了,他惊奇的发现,“报仇”两个字不再像以前一样令他兴奋了,他忽然觉得也许自己的一生似乎不该被这样束缚,因为这样,他失去了很多本已拥有的东西…… 成都很顺利的拿下了,刘璋听说马超投靠了刘备,看着马超的大军,很快就开城投降了.但马超却隐隐有些不安,说不出是为什么.直到接到军情:曹操攻打汉中,张鲁望风而降,庞德也投降了曹操.马岱痛骂着庞德的忘恩负义,马超全力打探着董媛和马秋的消息. 没有奇迹,曹操拿下汉中以后,欲把董媛赐给阎圃,董媛自缢而亡;张鲁把对马超的不满尽数发泄在马秋身上.得志的曹操同意了张鲁联姻的请求,但是张琪瑛却出家当了尼姑,她还带走了董媛和马秋的尸体,把他们葬在了女郎庙,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刘备最终打败曹操,拿下了汉中,马超成了他的五虎大将.马超却已经时常吐出他所说的污血,他没看到所谓的北伐. 庞德死了,是因为他拼着命大战五虎将之首关羽.马岱解气般的叫好,马超却摇了摇头:“他是最忠诚的家将.”马岱疑惑的思索着这句话. 关羽被东吴的吕蒙用计害死了,刘备兴起全国之兵,撇下国贼曹操,向自己的同盟军孙权进攻了.马岱似乎明白了:如果庞德当初成功的杀了关羽,那么这次全国之兵将毫无疑问的北伐.可庞德终究没有这个能力. 马岱明白了越来越多的东西,但他却发现马超的锐气已经随着曹操的死讯和他吐出的越来越多的“污血”渐渐消失. 再次见到妹妹,马超露出许久未见的微笑,全然不在乎怀里马云鹭的痛哭,自顾自的微笑,就像他那个会笑的妻子.赵云在一旁暗自神伤,马超告诉他,如果有一天挥师北伐,不必贪恋汉中粮草富庶,可领一支奇兵,兵出子午谷,直取长安,待大军至,长安可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