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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两年就要告别20世纪了,这个颓风四起的世纪末,许多景象和晚明颇有相似的地方。明清易代的那个天翻地覆的巨变,给许多士女造就了绝好的表演机会。三百年前,孔尚任写出了《桃花扇》。这本著名的传奇描摹了南明覆灭时当时士女的众生相,烽烟四起,家国沦灭;朝政日乱,士人多哀,中间再穿插一些出色小女人点缀,实在是好看的紧!
闲来无事,信笔写几个有代表性的人物,以娱同好。 看过《桃花扇》的人,大多都会记得阮大铖这个大花脸。他是剧中主要的反面人物,一出场就丑态百出。他自号"词章才子白雪声名",他在剧中给香君出了很多的难题。那柄著名的,染了香君鲜血的桃花扇就因他而起。 在晚明的士人中,阮大铖是个不齿于士林的败类。他是万历年进士,为升官发财,他依附魏忠贤,和东林为敌,是臭名昭著的阉党。崇祯当政,魏阉伏法,他以权术得脱。在崇祯在位的十几年里,复社当权,他一直蛰伏在家。 崇祯朝覆灭,福王在南京开南明小朝廷。大铖重贿另一士人败类马士英得以重用。他上台后,一方面卖官鬻爵,搜取豪夺,另一方面缇骑四出,捉拿东林、复社党人,使得刚建立的南明小朝廷日趋没落,成了十足的"销金锅子"。自皇帝老儿到武官文臣,日日笙歌,夜夜艳舞,边事只仗史可法,左良玉在苦撑。大铖在南明灭亡的前夕,依然记挂的还是他的"一队妖娆,十车细软"。 南明覆灭,清兵南下。大铖毫不费力就和他们"通了款曲",他和钱谦益等不一样,投靠新朝,背弃大明,他简直没有一点扭捏的地方。为了讨好新主子,他率先剪掉辫子,自学满文,还把自家的戏班子献出来娱乐清兵。他如此"赤诚",果然获得了清兵"诸帅"的好感。大铖益发老当益壮,清兵攻打仙霞岭时,他已年过花甲,仍"鼓勇先登",等到清兵后至,发现他已经累死在一块石头上。可惜,这个彻头彻尾的汉奸终于没有享受到新主子的一丁点好处。 在文学上,阮大铖真是个出色的人物。他颇有才华,诗文俱佳,妙通音律,尤善词曲。他作的著名传奇《燕子笺》,《春灯迷》,在当时都是佳制。情节曲折离奇,艺术上追求唯美。他家里养着一帮优伶,自己也能粉墨登场。在诗歌上,他的成就更为突出,近代著名诗人陈散原说他"具体储韦,追踪陶谢""为五百年来作者"。的确,大铖的五古可以上接陶潜下追王孟。明清二代,能超过他的大约没有。这样一个毫无人格,汲汲功名的人物能写出渊明那样情性淡泊的诗,实在让人不能明白。大铖的七言也文采斐然,象这样的句子"秋芜小立步痕深,目递无声绿欹琴。不羡桃花人面似,愿将绛叶点双心",蛰伏故乡怀宁时写的"谈兵夜雨青油幕,调笑春风锦瑟房"等都写得着实不差。93年暮秋,去南京出差,晚上无聊,在街上闲步,一轮皓月当空,夜寒瑟瑟,不由想起他的著名诗句"一林明月碧如此,六代寒山青不言"。回来后,干脆把它写成了个条幅,聊寄乡思之情。在书房里挂着这样一个著名的坏种的诗,读书倦了看去,感觉真是很奇妙的。 大铖自称才子,并非自夸。无想居士在评价阮大铖时就说过"乃知小人无不多才也",这话说的不无道理。象阮大铖这样的士林败类,有才坏种,历史上也真有不少。象唐初的宋之问,沈诠期;宋朝的蔡京,方回;明朝的严嵩,满清的郑孝胥等等,都可以称得上"多才"。汪精卫开伪府于金陵时,他"朝野"里也有不少风雅的坏种,如梁鸿志,江亢虎,黄秋岳,王揖唐等。这些士林小人都能写一手不坏的诗词--也算是"小人无不多才"的旁证吧。 绝信娥眉非俗流 明末金陵的秦淮河,的确是个非常风流蕴籍的地方。崇祯朝覆灭,南明小朝廷兴起,金陵又重整六朝金纷,大多数人,不以国破家亡为何物,"狂歌纵饮今日事,最销魂处是金陵"庶几是那时的写照。而此时的秦淮河,歌击檀板,舞低杨柳,更是成了风流士人的销魂去处。 孔尚任在「桃花扇」里,形象地刻画了那时秦淮画舫的景象,这大概是准确的,因为他生活的时代与秦淮酒旗正炽时,相距并不远。那时秦淮画舫里艳帜最丽的是"秦淮八艳",这其中有孔尚任倾注满腔热情赞颂的豪情刚烈女子李香君,也有"倾国倾城"的陈圆圆,还有谣传入宫为顺治妃的董小宛,这里我想说的是另一位奇女子--柳如是。 柳如是出身贫寒,原名杨爱,十五岁时就开始挑帘出场,二十岁左右她的艳名四播。但她不屑与达官贵人厮混,而是对著名文人青眼相加。那时的士人好象也不以狎妓为不道德,看晚明时一些著名文人的诗集,都存有与妓女交往的诗,这也是其时的一种风尚吧。 如是最早接近的著名文人是当时的复社党魁张溥。从此以后,她声名大震,自己也自负起来。许多著名士人都能与她一亲芳泽为荣。象晚明时其他著名的女伎一样,如是也给自己找下了最终归宿,他就是当时在士林和文坛上极负盛名的钱牧斋。她嫁给钱,也可看出这个小女人非同寻常的政治眼光。钱、柳相遇时,如是才二十四岁,正是盛年,而钱已是六十二岁的老头了。 钱谦益得如是后,他特地筑"绛云楼"以娱如是,过的是才子佳人式的神仙日子。牧斋有诗"争先石鼎搜联句,薄暮银镫算劫棋",就是那时的写照。过的实在是神仙眷属的生活。红袖添香,佳人检书,这是旧时许多士大夫的人生最高境界。 如是可不是钱的花瓶,除了有政治眼光外,她在文学上有异常突出的才华。历史上不乏才女,象汉时的班昭,蔡文姬;宋时的李清照等,但这些人几乎全都出身世家。如是以贫寒出身,青楼入世,能有如此才华和成就,实在是不同寻常。据说牧斋晚年编选「列朝诗选」时,里面的妆奁一集,全出自如是之手。她也是牧斋编书的重要助手。她留下来的有限一些诗文,都是风神绝世的珍品。如下面的尺牍: 鹃声雨梦,遂若与先生为隔世游矣。至归途黯瑟,唯有轻浪萍花与断魂杨柳耳。回想先生种种深情,应如铜台高揭,汉水西流,岂止桃花千尺也。但离别微茫,非若麻姑方平,则为刘阮重来耳。秋间之约,尚怀渺缈,所望于先生维持之矣。便羽即当续及。昔人相思字每付之断鸿声里,弟与先生,亦正如是,书次惘然。 这种地道的魏晋人风味的尺牍,恐怕钱牧斋也难以措手。更弥足珍贵的是信中真挚,拳拳的友情。这与「历代尺牍」上那些头巾味,道学味,冬烘气十足的劳什子相比,有云泥之别! 如是的出众处还表现在她强烈的政治意识,那就是复明。作为一个青楼出身的女子,为什么会这么做?这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我觉得她倒不是期望得到一块什么牌坊。反清的目的并不是留恋崇祯那个腐败的朝廷,绝大多数人只是不希望在异族统治下生活。如是自抛红丝下嫁钱牧斋,很大程度上基于这一点。南明小朝廷建立,她不惜牺牲女色讨好阮大铖,为牧斋挣得礼部尚书的职位。南明覆灭,如是劝牧斋自尽,"牧斋有难色",而柳却"奋身欲投水",这与当时另一位著名的女伎顾横波是多么不同。顾的夫婿,龚某某,说自己未能殉节的借口是:自己想死,小妾不允,"其奈何?" 牧斋的降清,彻底粉碎了他在如是心中的文坛祭酒,士林盟主的形象。尽管在钱被人钩狱,她四处奔走为他开脱,那也只是尽人妇之道了。对钱,她是彻底失望了。有一则故事,一次钱柳外出,牧斋看到一流溪水,清澈可爱,想洗濯足袜,如是在旁说:你道这是秦淮河?牧斋怅然而止。 这个故事大约是编不来的,那种严冷,波俏也只有出自如是之口。 这样的一个奇女子,在对牧斋失望后,开始入道。这和「桃花扇」上的香君有异曲同工的地方,(我实在不满意孔尚任给香君安排那样的结局)。但她未能善终。牧斋死后,族人争夺财产,她在从容地处理好家族的纷争之后,依然没能摆脱旧式妇女"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套路,终于投缳而死。 就气节和对传统封建社会叛逆的特立独行而言,柳如是非常突出的。 这也是她死后三百多年,人们对她一直不能忘怀的原因。不过她也是寂寞的,与她同时的倡女,李香君作为「桃花扇」里的真正亮点被讴歌;陈圆圆则有著名的「圆圆曲」述其行状;至于董小宛则始终是宫廷传奇的好题材。但她也是幸运的,三百年后的今天终于有了一个"现代大儒"陈寅恪,为她写下了煌煌八十万言、三卷本的「柳如是别传」。(考证太琐碎,俺硬着头皮,读了一点) 陈寅恪写「柳如是别传」,据说起因是得到钱柳的红豆山庄的一枚红豆,他有诗"灰劫昆明红豆在,相思卅载待今酬",红豆只是一个契机,看来他已为这个小女子心折了几十年了。他晚年的书斋号"寒柳堂",也与柳如是有关。有趣的是,作为一代大儒,著名的史学家,他没有经营名山事业,晚年"著书唯剩颂红妆"了。他把全部精力用在写这本书上,其中大有深意焉! 前复旦大学教授朱东润认为,陈寅恪给这样的一个倡女作传,似乎不值。也许有他的道理,朱是一直给陆游,张居正这样的人立传的。但在陈寅恪,也许他觉得自己所做的就是"名山事业",此外,学者也有情性的时候。慕之,爱之而颂之--也算人之常情吧! *朱东润教授也是个有意思的人物。他临死时,曾一再说,在中国,"文化大革命"这类事情,肯定还会发生。联想"文革"结束十几年了的"文革"研究的现状来看,的确振聋发聩。 *明末秦淮八艳可能是:马湘兰,顾横波,柳如是,李香君,陈圆圆,董小宛,卞玉京,寇白淮。不知对不对。(老枪) 三百年来养士朝 中国古代的士,大抵相当今天的知识分子。他们的老祖宗,是上古时候负责祭祀和占卜的巫师。士,就他们的政治和经济地位上来说,从来都不是一个独立的阶层。直到现在,他们依然没有根!他们靠的是"学得文武艺,售于帝王家"来帮人主夺取或治理天下。这个"售"字,实在是用得好。 细细玩味,可以明白许多道理。 历代聪明的君王,大都是善于用士的。士的作用在春秋战国时被发挥到极致。孟尝、信陵都善于"养士"和"用士"。读《史记.刺客列传》常令人血脉贲张。汉代以将,经三国后,士的任气尚侠逐步让位于经纶济世。到了近代,豪气丧尽,懦弱频生,难怪龚自珍有"吟到恩仇心事涌,江湖侠骨恐无多"的感慨了。 明一代,皇帝十有九恶。除个别皇帝稍有人性外,大多是士气的乖戾摧残者。太祖尤憎恶士人。他一粗人出身,竟能大兴文字狱,以虐杀士人为快事。相传他曾令文武大臣赛诗,届时,首先跳出来的是一武夫,高声念道"皇帝一十八年冬,百官宴集上阳宫。大明日出照天下,普天之下乐融融",文官一看这种霸王诗,非太祖莫属,群起束手。看万历前的一百多年的文学,几无可取,直到明后期,崇尚性灵,有了一些魏晋风味的小品出现。 晚明对士人的压制松动了好多。皇帝被外敌内困弄得焦头烂额,再加上宦官弄权,朝政一塌糊涂,士人也相对可以松口气。这时在江南文风鼎盛的地方,文人结社成了一时风气。象东林,复社,几社等等。这些已经不是文学社团,政治味道更浓。他们与庙堂互通声气,支配了晚明政治生活几十年,直到满清入关,方才偃旗息鼓。 晚明士人讲求节气。从早期和魏忠贤阉党斗不屈而死的左光斗,到明清之变抗清殉国的史可法,陈子龙,夏完淳等,几十年来节气一脉相传。 尚气节又热衷政治,成了那时文人的风尚,流风所及,连诗文的风格都起了变化。一边谈兵言边事,一边慷慨清君侧。文章雄奇奔放,慨当以慷,一扫性灵、公安纤小清俊之风。 但若"君视臣如草芥,则臣视君如寇仇"。明末许多"学而士"的士人在官场风波迭起,家国沦落易主时,就不知道节气为何物了。他们的作为有类于庖丁解牛"以无厚出有间",以圆滑巧妙来应付。这些善变化,无特操的士大夫在李闯入京,新朝换代时的忸怩作态着实好玩。这里白话翻录,博大家一笑。 1.李闯入京时,献太子的是大学士周奎;开门献城的,为兵部尚书张缙彦;拷掠被迫献银数万两的有首缚陈演,大学士魏某某。好笑的是当崇祯要他们捐款助饷时,这些人都是个个涕泣相对,道生计艰难,似乎明天便无法开火了。 2.清兵南下时,装束与汉人不同。虽然起初还没有推行剃发令,可明九卿孙之獬就急不可耐报告"其家男女俱已效国状"矣!钱牧斋的表演也很精彩:他一日忽曰"头皮甚痒",别人以为他要蓖头,谁知,他"X辫"而入矣。 3.马阮姑且不谈,清兵入南京时,有二个士人,都是朝廷高官,相约自杀殉国。于是去上吊,但都怕对方有诈。其中一人故意屏住呼吸,装已死。等对方自杀后,他"献尸以降"。 4.侯方域是上的人物,也是士林班头。吴梅村出山前,他曾有信,都是名操节气的大道理。可是,梅村还未出,他已应新朝之举。有诗讥道"洛阳三月桃花开,又见侯生应举来",倘香君知道不知作何想了。梅村还是厚道的,看他的吊侯方域的诗"死生总负侯赢诺,欲滴椒浆累满樽",其中也有对自己屈节新朝的悔恨。 南明小朝庭覆灭时,那时"贱如狗"的职方,"满街走"的都督敢于和清兵抗争的百不得一。相传福王出奔时,有一乞儿投河而死时题诗南京某桥上,诗云"三百年年来养士朝,为何文武尽皆逃?纲常留在卑田院,乞儿羞存命一条",这诗大约是杜撰的,与唐朝那首"君王门外竖降旗,妾在深宫哪得知?三十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ni)"有异曲同工之妙。 周五出差,忙忙碌碌拉杂写一点,不成章法。三篇都提到气节,觉得自己也快成了道学先生了。说风凉话,总是容易的,毕竟刀不架在脖子上。呵呵……(老枪) 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三百多年前,秦淮画舫里艳帜最丽的"秦淮八艳"中,李香君不算是最声势煊赫的人物。论名头,她比不上她的师娘辈的马香兰;论姿色她不及倾国倾城的陈圆圆;论气派,她也不如风流倜傥的河东君。但人世荣辱,着实难料,只是孔尚任的一部「桃花扇」,使香君从此声名大震,红颜烈女的形象也将从此不朽。 90年春天路过南京,曾忙里偷闲去逛了一次秦淮河。到底不愧是六朝金粉所凝之地,惨绿稠浓的河水居然有船舫在荡漾,河两岸是仿明清建筑的河房。虽然其时神州大地商潮迭起,也不能不让人佩服生活在"古董铺子"里南京人的好兴致。无意中看到了「媚香楼」,这是以香君和侯方域本事为蓝本新建的。尽管明知道是假古董,也忍不住上去看了看。结果当然是失望的。不过站在香君的"闺房"里,看窗外的画楼舞榭,不禁是思绪纷飞。想象三百年前的秦淮艳迹,早已是被雨打风吹去了。 「桃花扇」还是87年读大学时看的,当时掩卷后的感觉就是悲凉二字。香君的刚烈,美好形象多少天都在头脑里萦怀不去。曾在一本尺牍里看到过她写给侯生的一信,开头是"桃花落红,妾所深悲;飞絮依人;妾所深耻",通篇明誓,规劝,执着,深情。近代诗人郁达夫的"佳话频传王逸少,豪情不减李香君"的句子也是自己喜爱的。贞烈如火,高标如云大约就是香君留给世人的印象。 在"秦淮八艳"中,轰动效应最大的该是陈圆圆了。一句"冲冠一怒为红颜"几乎妇孺皆知。"倾国倾城"的古老典故,到她这里才到了终结。实际上圆圆的形象一直都不是凸现的,既没有香君的刚烈,也不象如是那样立异标新,她是柔弱的,逆来顺受的,但却担了个红颜祸水的罪名。 红颜误国实在是中华国粹,几千年来,这种滥调绵延不绝。但稍有头脑的人都会知道,那简直就是昏话!鲁迅的「阿金」里说过:我一向不相信昭君出塞可以安汉,木兰从军可以保隋;西施沼吴,杨妃乱唐那类昏话。在男权世界里,女人是没有这么大力量的,兴亡的责任,都应该男的负。可是明清易代,三桂出降,其责任也不由分说地推到了圆圆的身上。但古人的眼光有的还好过现代人,吴梅村在其著名的「圆圆曲」就有"尝闻倾国与倾城,翻使周郎受重名。妻子岂应关大计,英雄无奈是多情。全家白骨成灰土,一代红妆照汗青"的鲜明观点。这几句实在是够尖刻的,也真做到了一针见血。吴三桂不惜"厚赂"梅村,要毁版此诗,因为他知道,他那汉奸的"重名"是无论如何也洗刷不掉的。 圆圆的一生也是够迭宕坎坷的,她生于苏州,"前身合是采莲人,门前一片横塘水",后被贵官田宏遇买来当歌女,"教就新声倾座客"而流寓北京。清兵日盛,京城里皇亲国戚都惶惶不安,而吴三桂手握重兵,田宏遇为得到保家的目的,把圆圆送给了"白晰通侯最少年"的三桂。李闯入京,圆圆又被刘宗敏所得,三桂因此而"冲冠一怒"投降了清兵。清朝立,三桂被封为平西王,驻兵云南,圆圆也随之入滇。晚年圆圆事佛,三桂叛乱时,圆圆投莲花池而死。 前几年游昆明时,去了金殿。还有近人描绘吴陈故事的连环画,有一把据说是吴三桂用过的大刀。想到这位骂名千载的平西王的一切,也挺有意思的。从三桂对圆圆所做的一切看,他是喜欢她的。莲花池已经不存一点遗迹,想想这样的一个姑苏女子在滇南寂寞的死去,很是让人感慨不已。 从李陈两位,想到历史上那么多活跃在冶业桑条秦楼楚馆里的著名女性。象苏小小,薛涛,红拂,李娃,霍小玉,严蕊,杜十娘,以至"秦淮八艳",她们寄身青楼,出于舞裙歌扇之地,却无不个性鲜明,或柔情似水,或刚烈如火,或飘逸似仙,或豪气干云。与她们相比,那些孺人传,烈女传里的人物是如此的单薄和可怜,她们完全被抽去了作为女性的个性和魅力,只留下了贞妇范女的躯壳。 是这些女人在多次性的非婚姻交易中解放了自己吗?这实在是研究妇女问题的好题材。婚姻的制度性在封建社会钳制人性的力量可能是超常的。这些青楼女子的处境好的多,她们毕竟还可以有一定限度地选择献身,她们不必相夫教子。她们平均的文化素养也高出一般妇女,她们能够与士人结为知己,花前月下,樽前枕上,流连诗酒,感叹人生,以致得到生命中的深层次的升华。 何况,作为女性,最可值得珍重也最容易失去的也就是贞节和生命。 对她们来说,前者无须顾忌,那剩下的也就只有生命了。所以她们尤其敢爱敢恨敢怒敢言,敢哭敢笑。为情为义不惜以死相拼。如遇真知己,马上能以生命相托,这是那些笼罩在忠孝节义下遵循传统伦理道德的家庭女性所不能的。这也是她们具有鲜活生命力,数千年来让人过目难忘的原因之一! 「晚明士女杂谈」到此算是写完了,俺也开始忙了。文章的旧文人习气不少,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嘿嘿,这叫做:痴老枪风尘怀闺秀,坏鼠标乱点鸳鸯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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