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陨星之光-王尽美生平·家事》 　　 　　第十九章 　　 　　 弟弟三年敌后斗争 　　 　　 　　 　　 　　 　　1939年6月，侵入山东的日军抽调2万多人对鲁中地区进行第一次大扫荡，占领了莒县、沂水、蒙阴、东里店等重要城镇，并控制了台儿庄至潍县的公路。 　　在敌人扫荡中，莒北县委机关被迫撤退。 　　县委机关撤退前，决定王乃恩留下，坚持斗争。乃恩根据组织决定回到家乡，在北杏村附近的阿町村党支部内担任宣传委员。被日寇占领的家乡笼罩在恐怖的血雨腥风中，到处是日军烧毁的房屋，奸杀的尸体。在这暗无天日的日子里，乃恩一面与党支部的同志坚持斗争，机智灵活地开展抗日宣传，一面盼望着大部队早日打回来。 　　在党的领导下，抗日根据地的军民进行了英勇的反扫荡斗争，八路军山东各部队进行了破袭战。1939年12月，八路军山东纵队第二、第四支队兵分四路出击，破坏了台潍公路，使敌人运输线瘫痪。在这有利形势下，莒北县委机关又回到桑园一带。 　　1940年1月，乃恩接到县委通知，调他到县委组织部工作。乃恩怀着兴奋的心情回到昔日战友身边。 　　在日军疯狂的扫荡中，山东省一些地区的恶霸和汉奸与日伪勾结，利用农民中一些人的封建迷信思想，借机搞起反动会道门，挑动不明真相的群众与共产党八路军作对，杀害我抗日将士与进步群众，这是当时危害很大的反动势力。其中比较猖狂的是活动在日照、莒北一带的万仙会，它是由河沟村大汉奸、大恶霸地主于经武勾结日伪组织起来的，在封建迷信思想驱动下，一些人成为舞枪弄棒的亡命徒。 　　为了打击这股反动势力，莒北县委同八路军山东纵队二支队、九支队一起向万仙会开战，狠刹了其反动气焰。但考虑到入会者大部分是受蒙蔽的封建思想严重的群众，又不能全歼，以待醒悟。而此时，活动在莒县附近的二支队又奉山东纵队之命，开到临沂、费县、沂水边地区，与四支队一起开辟新区，扩大抗日根据地。 　　在这种情况下，莒北县委根据上级党组织决定，随部队再次撤离，但不放弃莒北地区。为此，县委决定留少数精干同志，在敌占区坚持斗争，积蓄力量，迎接我军打回来。这是一项艰巨的任务，留谁呢？县委领导经过认真考虑，认为乃恩合适。他对党的事业忠心耿耿，机智灵活，又是当地人，情况熟悉，便于地下工作，遂决定留下他担负这一重任。 　　县委组织部长吴镜找乃恩谈话，传达县委决定。一心要随部队上前线杀敌的乃恩听到这个决定，热乎乎的心凉了半截，半天没吭声。 　　吴镜看出乃恩的心思，笑着说：“怎么，有想法啦？上前线杀敌是革命，留下来坚持敌后斗争也是革命，而且是党交给的重要任务。” 　　乃恩听到“党交给的任务”，心中一激灵。自己是个共产党员，应该无条件地接受党给的任务，而且要完成好。想到此，他脸红了，服从地点点头。 　　吴镜嘱咐道：“你回到家乡，要同地下党员同志一起密切联系群众，学会做秘密工作，发展党的力量，保持同上级党委的联系，坚持斗争，等待我军到来。党组织相信你能完成这一重任！” 　　乃恩带着县委交给的重任，于1940年6月回到家乡，这是他第二次敌后工作，一干就是三个春秋。开始，他任地下党莒县四区委组织委员，1941年上半年以后接任区委书记。在这三年多的时间里，他克服重重困难，出色地完成了党交给的任务。 　　地下工作的首要任务就是及时传送情报，然而，在侵略者屠杀与镇压下的沦陷区进行秘密交通何等艰难啊！ 　　位于诸城、莒县、日照交界处的北杏村，是这一带的交通要塞，村旁的台潍公路又是连结高密同鲁中南的大动脉。我地下党组织往高密、诸城一带传送情报必经台潍公路，必路过北杏村。而敌人向临沂方向运送兵力和物资也要经过这条交通线，也要经过北杏村。台潍公路是敌我必经之线，北杏村则是这条线上的咽喉。 　　敌人为了控制这条交通线，沿公路两旁安了许多据点，派重兵把守，并派出伪军在公路上巡逻。几乎每天都有鬼子汉奸窜出据点烧杀抢掠。而且自我主力部队撤出后，残余的万仙会又死灰复燃，与日伪勾结，残害乡民。在这种恶劣环境下，通过此路传送情报不亚于过火焰山。 　　在日军推行的“强化治安运动”中，北杏村建立了伪政权，地主、汉奸当上了村长、甲长、邻长，登记户口，监视村民，并实行了“保甲连坐法”。如果有人进村，必须报告，不报告当即问罪。一人出事，全家受难，四邻也受牵连。在种情况下，在村里留一位交通员要冒多大风险啊！ 　　有着三代革命传统的尽美家人，主动把自己的家作为党的秘密联络点。凡是党的同志路过北杏村，乃思都把他们秘密安排在自己屋里，几日不出门，一日三餐由奶奶和爱人做好，端进屋里。偶尔邻居发现，乃恩爱人健民就说是自己娘家来的亲戚，善良的邻居也都守口如瓶。待来的同志完成任务后，乃恩又派人秘密送出。 　　在他们的掩护下，凡是路过北杏村的党的地下交通员及上级党组织过往的同志，都没有出过一次事故，安全而住，安全而去。尽美家成为交通线上的红色堡垒。 　　区委向上级党组织汇报工作，必须经过台潍公路，要通过层层封锁线，还要躲过敌人的明枪暗箭。为此，乃恩同区委同志研究，决定利用区委宣传委员李光父亲的身份，先探明情况。 　　李光家在枳沟镇。他父亲是老邮差，没有不去的地方，熟人也多，可以借送信之机通过熟人了解到敌人据点里的情况，及时告诉儿子，李光立即报告给区委。区委根据提供的情况，再采取行动。由于大家认真负责，从没有出过差错。 　　乃恩担任区委书记后，多数都是他亲自到地委汇报工作。 　　1941年深秋，乃恩和区委交通员胡玉生化装成卖梨的小商贩，到地委汇报工作。他俩挑着两筐梨，沿着台潍公路吆喝着前行，较顺利地通过了管帅、招贤等敌人据点，天黑时赶到莒县城东的店子集村，找了一个小店住下。如果明天早上顺利，上午就能赶到地委所在地——莒南县十字路附近的曲流河村。岂知睡到半夜，汉奸队闯进小店，逐个搜查。查到乃恩，他们停下了，为首的家伙转着三角眼把乃恩和胡玉生从上到下打量两遍，恶狠狠地问：“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 　　“卖梨的。”胡玉生回答。 　　“不对！是卖梨的，我怎么没看见过你们呢？八成是八路军的探子吧？” 　　乃恩上前一步，不紧不慢地说：“老总，我们是做小买卖的，有时候卖梨，有时候也卖点别的，您不认识我们，可我们经常在这里投宿，不信您问问店掌柜的。”说完深情地望了店主一眼。好心的店主立即出面作保，“老总，这可是两个良民呀，经常来往这里做买卖，是咱店的老主顾了，我给他们作保。” 　　这家伙见无疑可问，就领着这伙人扬长而去。 　　乃恩和胡玉生谢过店主后再也睡不着了。从刚才的情况看，敌人并未有目标，主要是夜间突击搜查，证明这一带据点里的敌人活动加紧了，必须抓紧离开。 　　翌日天刚刚放亮，他俩就起来赶路，双脚一刻也不敢停，中午就赶到曲流河村，找到地委机关。乃恩向地委书记王众音、组织部长孙汉卿等人作了汇报。 　　地委领导对四区委工作给予充分肯定，赞扬了他们在敌后工作中取得的成绩，又对下一步工作作了部署。末了，组织部长交给乃恩一个任务，让他俩护送白常州、臧孝先到敌占区，配合乃恩搞武装斗争。此时，臧孝先已是乃恩的嫂子。 　　乃恩他俩在地委休息一夜，第二天就往回赶。为躲过敌人的明查暗监，他们扮作一伙走亲戚的庄稼人。臧孝先扮成回娘家的小媳妇，穿上当地妇女的衣衫，挽上发髻，挎个布包，坐在车上。白常州和乃恩在前面拉，胡玉生在后面推，一路有说有笑，轻轻松松地来到敌我交界处的小土岭上。再往北就是敌占区了。他们停下来休息，编好敌人盘查时的口供，又相互检查一下装束，然后小心谨慎地前行。 　　夜幕降临时，他们赶到大柿阳村，这里离招贤镇敌人据点仅有几里路，四周都是敌人的封锁线。他们只好到本村于老汉开的店里投宿。吃饭时，乃恩发现两个人用贼溜溜的眼睛打量着他们，心中生疑：这两人是干什么的呢？想到来时的情况，立即提高了警惕。 　　夜半时分，还没有睡的乃恩突然听到狗吠声，觉得有情况，轻手轻脚下了地，来到院于里，听到一阵阵叫喊声、刀枪碰撞声由远而近。他立即返回屋，叫醒他们三个，又重复一下“口供”，并再三叮嘱，一定要沉着冷静，一口咬定走亲戚的，应付过敌人的搜查。 　　不多一会儿，店铺的大门、客房的门全被砸开，闯进一伙手持武器的万仙会分子，对乃恩他们蛮横审问，硬说他们是八路军的暗探，挥刀舞枪，大喊大叫，要拉出去杀掉。 　　乃恩他们气愤地说：“我们是走戚的庄户人，不知道什么八路、九路！” 　　这几个亡命徒见硬逼不出东西，就改用诱骗，指着乃恩和胡玉生说：“你们两个是好人，是地道的庄户人，可那一男一女（白常州、臧孝先）肯定是八路，只要你们承认他俩是八路就放了你们。” 　　乃恩驳斥道：“不是早说了吗？我们都是自家亲戚，去串门，哪有什么八路？” 　　敌人软硬兼施，逼问了很长时间，什么也没问出来，就把乃恩他们四人关起来。 　　过了一段时间，一个略微和善点的家伙过来，问乃恩：“你认识王小林吗？” 　　这个王小林是北杏村的混子，常在招贤一带聚赌，很多人认识他。乃恩急中生智地答道：“小林嘛，咱村的人、哪能不认识呢？兄弟，你有什么事吗？” 　　“好，只要有他的亲笔担保信就能放了你们。头头说了，要不然就把你们送到鬼子据点去。” 　　乃恩一听心中有了希望，与他和颜悦色地攀谈起来，请他帮忙，并说：“王小林不知道我们关在这里，要他写担保信，总得放我们一个人回村送信啊！” 　　这家伙听了乃恩几句甜言，心里美滋滋的，答应帮忙。经过交涉，他们同意让胡玉生回去取信。 　　东边天空刚刚露出鱼肚白，胡玉生起身上路，两脚生风，一路小跑着赶回北杏村，待跑到尽美家，已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衣服全让汗水湿透了。 　　尽美母亲听明来意，马上找到王小林，求他写担保信。王小林虽是赌徒，但很敬重尽美母亲的为人，二话没说，写了一封信，求万仙会放了乃恩他们四人。 　　胡玉生拿着此信拼命往回赶，当天就赶到小土岭。一天来往160多里路，累得他精疲力竭，一坐下就瘫软得如一堆泥。 　　这几个万仙会分子见到王小林的信，把乃恩他们四人放了，他们得以脱险。 　　四区委下属除朱马院村和后水清沟村两个党支部外，在东安、西安、唐庄、北杏等村庄和枳沟镇都有个别党员，党员居住分散。在这日伪统治下的沦陷区，党的活动就更困难了。 　　乃恩深知在敌后斗争中加强党的工作的重要性，困难再多，风险再大，党的活动不能间断。为开展党的工作，他这位区委书记常常以走亲戚为掩护，躲开敌人的视线，到朱马院和后水清沟村参加党支部活动。他多次深入枳沟镇及东安、西安、唐庄、北杏等村，找这些零散党员谈话，掌握他们的思想脉搏。他反复教育党员，敌后的地下斗争，艰苦危险，更要站稳立场，不怕困难 　　 　　，不怕牺牲，团结群众，坚持斗争。在乃恩他们细致入微的工作下，每一个党员觉悟都不断得到了提高，党的战斗力不断增强，四区委成为莒北一带领导群众坚持敌后斗争的核心力量。 　　在敌人眼皮底下开展党的活动如同闯龙潭虎穴，稍有不慎就会被敌人抓去杀害，乃至整个党组织遭到破坏。要闯过这“龙潭虎穴”，必须植根于群众中。为此，乃恩带领党员紧密联系群众，发动群众，组织群众，在敌后筑起一道无形的长城。 　　自莒北一带被日军占领后，不仅日伪军队烧杀抢掠，残害百姓，而且国民党的一些杂牌军、土匪恶霸也拉起队伍，打家劫舍，奸淫妇女。村里镇上的有钱有势的大户都相继逃走了，只剩下穷苦的百姓。他们终日提心吊胆，天不黑，家家就关门闭户；一有风声，妇女们就东躲西藏，今晚躺下尚不知明早脑袋还在不在头上。 　　面对群众受的劫难，地下党员们心如油煎。乃恩主持区委会议研究，决定把群众组织起来，打更护院，同时因势利导，掩护党的地下活动。 　　在各村党员秘密工作下，群众很快组织起来。按居住情况分片划段，每条街道都有十几名青年负责，同时要求各家各户把粮食、财物挖坑埋起来。白天，青年人照常下地劳动，老年人坐在土墙上了望，发现汉奸、伪军立即大声喊叫，向不远处田里的青年人报信。青年人飞跑回村，组织妇女跑到村外沟里藏起来，由这些七老八十的人对付那些色狼一般的鬼子、伪军。 　　晚上，青年人带上自制的土枪土炮，在规定的区域内站岗放哨，发现土匪，立即鸣枪呐喊，把土匪赶跑。 　　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乃恩正带领几个青年站岗放哨，突然来了一伙土匪，乃恩立刻鸣枪报警，随后组织这几个青年向土匪放土炮，刹时炮声轰鸣，烟雾四起。这些平日杀气腾腾的土匪吓懵了，不知是踏上了地雷还是被大队人马包围了，一个个站在那里直筛糠。就在他们不知所措时，其他街道的青年听见枪炮声急速分几路包围过来，呐喊着要抓活的。喊杀声使呆若木鸡的土匪醒悟过来，一个个屁滚尿流，四下逃散。此仗打出了威风，很长一段时间土匪不敢进村骚扰。 　　群众的生命和财产得到了保障，他们从心里拥护乃恩他们这些共产党人，把他们当成主心骨。与此同时，党员们在同青年人站岗放哨时，给他们讲一些浅显的革命道理，讲八路军将士在前线杀鬼子的英雄事迹。在这潜移默化的宣传教育中，群众觉悟提高了，他们像保护眼睛一样保护着地下党员，发现可疑情况立即报告。实际上，这支看家护院的群众组织已是区委的一支武装力量。 　　当然，群众用土枪土炮打土匪，据点里的鬼子伪军是要过问的。乃恩他们就让群众这样回答：皇军不是要强化治安吗？要治安就得打土匪呀！ 　　在群众的掩护下，乃思主持区委工作期间，党组织不但没有遭到破坏，而且有了发展。 　　在艰苦中磨炼，在磨炼中成长。在这三年敌后斗争中，乃恩已成为一名能很好地运用党的政策、智勇双全的干部。 　　1943年末，山东抗日根据地军民经过艰苦斗争，形势有了明显好转。滨海地区军民在一年内就对敌作战908次，攻克敌据点64处，毙、伤、俘日伪军万余人，控制了诸城、日照、莒县大部分山区。形势好转后，莒北县委又从莒日公路以南打了回来。 　　乃恩出色地完成了党交给的任务，被县委调到根据地桑园区工作。党组织为了进一步培养他，把他送到滨海地委党校学习。他学习归来担任了桑园区委副书记，1945年3月调到招贤区委任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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