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陨星之光-王尽美生平·家事》 　　 　　 第六章 　　 　　 齐鲁工运的先驱 　　 　　 　　 　　 　　 　　作为中国工人阶级先锋队的中国共产党，一成立就十分注意同本阶级的联系。尚在共产党创建时期，中国的马克思主义者就深人到工人当中去做群众工作。1920年5月1日，在陈独秀等人的联络下，上海工人阶级第一次开展纪念五一劳动节活动，他们冲破反动当局阻拦，高呼“劳工万岁”，提出了“三八工作制”的要求。8月，上海党小组一成立就创办了《劳动界》，这是第一个工人阶级的刊物。与此同时，在李大钊的领导下，北京长辛店1000多名工人也于“五一”这天举行了隆重集会，随后成立了长辛店工人俱乐部，组织工人进行革命斗争。在北京、上海带动下，各地党的创建活动与工人运动同步进行。 　　作为山东省党组织最早的组织者和领导者的王尽美，亦是把工人运动作为首要任务。 　　济南共产党小组成立后，把工作重点放到工人当中去，进行宣传和组织工作。尽美多次深入到工厂、矿山、铁路，他满怀激情地向广大工人群众介绍苏联十月革命，介绍革命成功后工人当家作主的新生活，又通俗易懂地讲解马克思主义的无产阶级斗争理论，号召工人起来斗争，自己解放自己。他的到来给苦难的工人带去了希望，他在工厂、矿山播下了革命火种。 　　曾经与尽美一起深入工人当中去的罗章龙，在回忆文章中有这样一段记述：“那时正值山东建党初期，我们（指罗章龙和王尽美）还一道去过津浦路沿线，建立铁路工会；到过淄川、博山工人区以及青岛、四方等地开展工会活动和建立党团组织。每到一地，尽美同志都积极向工人群众宣传马克思的学说和理论。在这期间，我们结识了一些工人领袖如李宝成、伦克忠、郭恒祥、胡信之等同志，他们在山东工人运动中都起过重要作用。” 　　为唤起广大劳动者的觉悟，起来斗争，1921年5月，济南共产党小组创办了《济南劳动周刊》，在5月1日发表的创刊宣言中明确宣布，创刊的目的是：“促一般劳动者的觉悟，好向光明路上去寻人的生活。”工作方针是：“增进劳动者的知识，提高劳动者的地位，改善劳动者的生活①。” 　　《济南劳动周刊》是山东省最早的工人刊物，从此它吹响了山东工人运动的号角。 　　中国共产党宣告成立后，更把组织工会、开展工人运动作为当前的中心工作，而且写在党的第一个决议里。为此，1921年8月，成立了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作为党领导工人运动的机关，即中华全国总工会的前身。书记部先设在上海，后移到北京，书记部负责人是邓中夏等人。 　　为了加强各地工人运动的领导，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在上海、湖南、武汉、广州、山东等地先后设立了支部。山东支部主任是王尽美。 　　尽美兼任山东支部主任后，认真执行党的决议，深入工厂、矿山、铁路，发动组织工人运动，在齐鲁大地上掀开了党领导工运的新篇章。 　　1922年上半年，尽美在苏联开会和参观学习，但是他一刻也没有忘记中国工人阶级。在参观学习中，他侧重考察了苏联十月革命中的工运情况，并结合本国实际进行深入思考，在胸中初步勾画出山东工运的蓝图。 　　尽美由苏联回国后，首先建立起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山东支部，作为山东各个劳动团体联合起来的总机关。 　　他亲自起草了《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山东支部宣言》。《宣言》首先揭露了资本家剥削工人的种种罪行，接着阐明了劳动组合的意义，指出山东支部的宗旨，“他的事业是要发达劳动联合，向劳动者宣传劳动组合的必要，要联合或改组已成的劳动团体，使劳动者有阶级的自觉，并要建立山东工人们与各地工人们的密切关系。”《宣言》最后呼吁，“劳动兄弟们呀，我们拿各国经历过的事实来作比方，知道我们的事业在起初是很困难的，但是资本制度在中国一天比一天发达，我们相信劳动团体也会日见发达，日见有力，并且相信将来的世界一定是工人们的世界。山东工人们！上海、广东等处的工人们都联合成很大的革命团体了，我们还不联合起来吗？” 　　这个《宣言》宣告了山东广大劳动者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要联合起来，组织起来，向一切剥削阶级和黑暗腐朽的社会制度开战！昔日的奴隶，今日要挺起脊梁，争做新世界的主人！ 　　山东支部成立后，尽美首先把目光投向产业大军，并把工作第一步放在有一定基础的大槐树机车厂。 　　济南大槐树机车厂是津浦铁路数千人的大厂，亦称津浦大厂。 　　尚在1921年6月，尽美就和我党早期工人运动领袖王荷波先后来过津浦大厂，创办了工人俱乐部，开办了工人夜校，组织工人学习文化和革命理论。在他们的工作下，工人觉悟有了提高，他们也给工人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尤其是纯朴的有着山东乡音的尽美，更受工人弟兄们欢迎。工人们把他当成知己的朋友，可以托付的老乡。 　　当尽美再去津浦大厂时，工人们像迎接久别的亲人那样欢迎他，围着他问长问短，问他这半年去哪儿啦？问他累不累？更多的是问他俱乐部怎样办？对资本家的欺压反不反？年薪加不加？ 　　有的老工人拉着尽美的手，眼含热泪说：“尽美呀，这半年可把我们想坏了，天天盼你，今天可把你盼来了！你来了就好啦，我们大家有了主心骨，你说咋办俺们咋于！” 　　望着工人们那一张张黑红的笑脸，那一双双热情而又期待的目光，尽美欣慰地笑了，眼里噙满了泪水。多么好的工人啊！他激动地告诉大家：工薪要加，不合理的规定要改，资本家的压榨更要反！工人要争做工厂的主人，这就需要大家团结起来，组织起来，联合起来！我们不仅有自己的俱乐部，还要建立统一的组织——工会。 　　工人们兴奋地说：“好啊！我们就盼着这一天呢！” 　　在工人们的赞同声中，尽美又向大家讲述了《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山东支部宣言》，介绍了苏联十月革命中工人阶级斗争的经验…… 　　在山东党支部领导下，津浦大厂工会很快于1922年6月18日成立。这是山东省党领导的第一个产业工会。这一天，在厂职工学校的旧址举行了具有开创性意义的工会成立大会。尽美因要事在身，没能赶去参加。山东党支部派了代表出席了会议，高度赞扬津浦大厂工会的成立是“劳动界一线曙光”。 　　津浦大厂工会成立后，根据尽美的指示，首先为工人权益而斗争，向厂方提出了增加工人年薪等合理要求，遭到厂方拒绝。工会立即发动工人，组织了一千多工人参加的大罢工，经过7天斗争，终于迫使厂方答应了工人的要求。这是在党的领导下齐鲁大地掀起的第一次罢工运动。 　　尽美点燃产业工运之火后，又把目光投向劳动环境恶劣、劳动强度大的矿业工人，他由济南奔赴淄博矿区。 　　淄博矿区是当时中国北部比较有名的矿区之一，产煤量也比较大，大小煤矿共有数万名矿工。在资本家和封建把头的压迫下，矿工们终日生活在昏暗的矿井下，每天要于十几个小时的活，而且矿井设备简陋，没有安全保障，塌井之事经常发生。早上告别家人下井，晚上不知能不能迈回家门。然而，这些累死累活的矿工们，每天仅得二三毛钱，一个个过着饥寒交迫的生活。 　　尽美不止一次来过淄博矿区，但是，这次他还是一个矿井一个矿井地走，与这些被有钱人唤作“煤黑子”的矿工谈心、交心。他讲解的通俗易懂的革命道理，点燃了矿工们心中压抑日久的怒火；他介绍的苏联十月革命，广东、上海工人弟兄们联合起来的斗争，使这些几乎与世隔绝的矿工们，透过那阴暗的矿井看到了外面的天地，心中升起了希望。 　　矿工们醒悟了，起来了！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压迫愈深反抗愈重。这种反抗力量一旦形成，犹如喷出地壳的岩浆，那样赤热，强大，势不可挡。 　　在山东党支部领导下，1922年6月25日，矿业工会淄博部宣告成立了！淄川、博山、南定、西河等地的煤矿选出250名工人代表，到洪山马家庄召开了矿业工会淄博部发起会。大会通过了工会章程，选举产生了矿业工会淄博部。 　　尽美亲自到会，作了深刻而又精彩的发言，他每一句话都说到矿工代表的心里，一阵阵掌声时时打断他的发言。 　　会后，尽美亲自写了《矿业工会淄博部开发起会志盛》，发表在《山东劳动周刊》第一号上。他赞扬矿业工会淄博部的成立是“中国劳动运动之曙光”，是“山东劳动界中空前之盛举” 　　在产业、矿业工人们纷纷行动起来的同时，尽美又领导了震动山东的济南理发业工人大罢工。 　　在这半殖民地半封建的旧中国，人以贫富论等级，行业也分成三六九等。理发业则是社会中最低层的那一等。理发工人没有社会地位，没有生活保障，收人极其微薄，剥削阶级把他们当成仆人、奴隶，呼来唤去。他们那一双双灵巧的手把那些老爷、太太、少爷、小姐的头脸修饰得漂漂亮亮；他们自己则一个个劳累饥饿得面黄肌瘦，而且有时还要遭受阔老阔少们的讽刺挖苦，甚至打骂。 　　搜刮民脂民膏的军阀政府，连这些可怜的理发工人也不放过，也要敲骨吸髓。山东军阀当局于1922年6月下了一道命令，以卫生执照捐名义，要求每个理发工人交纳捐款2元。月薪不足几元、十几元的理发工人再去掉这2元钱的捐款，怎么养家糊口呢？工人们愤怒了！ 　　此时，理发业已建立工会组织，负责人韩延年等召集工人骨干分子在南关罗祖祠开会，研究如何抵制这种苛捐杂税。会后，怒火中烧的工人找到民华理发店老板车维康，把这个平日在工人头上作威作福的资本家痛打一顿。车维康抱头鼠窜，向警察厅逃去。 　　民华理发店与警察厅仅隔一条街。车维康的淫威来自警察厅，警察厅的要人是他的后台。奴才挨打主子怎能袖手旁观？警察厅立即派人，抓走了6名参与痛打车维康的工人。 　　翌日，《济南日报》披露了这条新闻，警察厅非法捕人的丑闻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这给愤怒的工人添了一把火。 　　尽美了解情况后，决定把这把火烧旺，烧大，组织理发业工人大罢工。 　　尽美与邓恩铭深入到理发业工会，首先调整了工会组织，加强了力量，使之成为领导这次罢工的核心。然后，他俩与工会领导一起制定了罢工方案，进行周密组织，详细安排。一是将较分散的理发工人统一组织起来，分组划段，组由组长管理，段由工会委员带领；二是规定了严格的纪律和统一的游行口号；三是备制了游行队伍的横标和三角彩旗，张贴的标语和散发的传单由晨钟印刷厂秘密印出。 　　已有一定工运经验的尽美，如一个身经百战的指挥员，有条不紊地组织着、指挥着。 　　随着工会一声令下，准备好的理发工人们立即出发，各路游行队伍打着横标，高呼着口号，潮水一般汇合于南圩子门外（原理工学院），召开大会。会场上的横标是，“要求山东警察厅免去卫生执照捐”，在阳光下分外醒目。有些不是理发业的工人，见到这个场面也深受鼓舞，跟着游行队伍来到会场。 　　会上，身着粗布衣裤的尽美以理发工人身份登台，代表工人讲话，他号召理发业工人团结起来，各行各业的工人团结起来，向资本家和军阀政府斗争，只有团结才有斗争的力量，只有斗争才有工人弟兄们的出路。工人弟兄们斗争到底啊！……他的讲话不时被一阵阵掌声打断。 　　台下，人们斗志昂扬，摩拳擦掌。有些年青人悄悄议论，“这位师傅讲得好啊！不斗争就没有出路，向军阀政府和那帮贪官吏们开战吧！” 　　一些年龄较大的工人用感激的目光望着尽美，感叹着；“剃了大半辈子头，受了多年气，今天总算有人站出来给咱们讲公道话了。这后生讲的话在理，人多火焰高，大家只有团结起来，拧成一股绳才能成大事。” 　　也有其他行业的人，情不自禁地说：“人家剃头的都造反了，咱们还傻等个啥？起来干吧！” 　　尽美的讲话把大会推向了高潮。大会通过三项决议：一、要求政府免去卫生执照捐；二、释放全部的被捕工人；三、争取工会组织的合法化。 　　会场上立时响起振奋人心的口号声，这声音此起彼伏，似惊涛骇浪，直冲戒备森严的警察厅。东南分局的张局长、西南分局的刘局长慌慌张张地跑出来，见这数千名游行工人集结在自己的管辖区，吓得头冒冷汗，马上叫手下人把南圩子门关起来，然后皮笑肉不笑地要求工人派代表谈判。 　　尽美从容地走出队伍，向他们义正辞严地提出大会通过的这三项条件，并严正声明，这三条缺一不可，必须立即答复。 　　这两个分局长连声称诺，让队伍原地等候，他们去请示警察厅的高厅长。如果警察厅不同意，任凭队伍游行请愿。 　　大约两个小时后，张、刘两人回来，说警察厅完全答应工人提出的条件，一是免去卫生执照捐；二是全部释放被捕的工人；三是准许自由组织工会。 　　斗争胜利了！队伍一片欢呼声，工人们看到了自己的力量。 　　尽美则思考着下步工作，他要借这股东风把工人的劲鼓得更足肥工运之火燃得更旺。 　　他根据斗争需要扩建了理发业工会，选出高永清、马广裕、述家祥等8名委员。他又把长辛店铁路工会的组织简章要来作参考，帮助济南理发业工会立章建制。尽美还替理发业工会订阅了长辛店工会办的《工人日报》，使工人们看到自己的报纸，了解兄弟单位情况。 　　尽美通过这一系列细致的工作，使济南理发业工会更加完善。翌年，理发业工会就发展到16个县，济南周围的县和城区都有工会组织。工人干部高永清、述家祥也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继济南理发业工人大罢工后，尽美又与恩铭等人于1922年8月组织了青岛四方机厂工人罢工，为赢得工人合法的权益进行了政治斗争。自此，党领导的工人运动在齐鲁大地、在胶东半岛蓬蓬勃勃地开展起来。 　　尽美非常注重对工人阶级的宣传教育，注意用马克思主义的革命理论武装他们的头脑，提高他们的阶级觉悟。党成立初期，作为山东党组织负责人的尽美是非常忙的，工作千头万绪需要他处理，但是，他还是从百忙之中挤出时间抓了报纸创刊工作。在他和王翔千等人的努力下，1922年7月5日，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山东支部的机关刊物《山东劳动周刊》创刊了，在第一号上重新发表了《济南劳动周刊》的宣言，以此作为此刊的宣言。 　　尽美不仅亲自抓创刊工作，而且．亲自动笔撰文。他用大量的事实，犀利的文笔，揭露了帝国主义和本国资本家相互勾结欺压工人的罪行，号召工人起来斗争，并且强调工人联合起来的必要性，只有联合起来，才能取得斗争的胜利。 　　尽美这个贫苦农民的儿子，党的创始人之一，从他高举起共产主义大旗那天起，就把自己溶于工人运动中。在齐鲁大地，是他组织建立了第一个产业工会，创办了工人阶级的第一份报纸，领导了第一次工人罢工，又是他把压在社会最低层的理发业工人引向求解放的斗争之路。翻开山东早期工运史，哪一页没有他这位先驱者的足迹呢？ 　　 　　①《中共山东党史大事记》第10页

原文1998年 发表于济南出版社出版  浏览：6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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