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克家心目中的王尽美 　　 　　乔植英 2007年11月写于济南 　　 　　 　　党史开先卷，百代扬英名。 　　暗夜仰北斗，巨手撞晨钟。 　　 　　这是臧克家为纪念王尽美诞辰90周年写的一首诗，发自老诗人的心中，诗短而情重。 　　那年，他已经83岁了。 　　 　　臧克家是山东诸城人，对于自己的乡亲，总是有一份浓浓的乡情。1923年暑假，他考上省立一师，离开家乡，来到济南。在一师读书的那近四年时间，他在回忆录中说：“真是伟大的四年！从潮流方面说，正是轰轰烈烈的‘狂飙时代’，就个人方面说，青春之火正炽，革命与恋爱像两条鞭子，抽打着感情的野马狂烈地奔驰。那时正当‘五卅’前后，革命的火把到处燃烧着，而且在急速地传递着，每个青年都预备以鲜血与狂欢迎接光明的的未来。心，被摇撼着似的日夜得不到平定。”他到一师后，得知有一位乡亲名叫王尽美，在从事一件很神圣的工作，他感到很神秘，也很自豪。对他的一些消息十分关切。王尽美虽然离开一师，可是为了开展革命工作，还是经常到学校来，所以臧克家有机会见到心中仰慕的王尽美。 　　臧克家在他的《诗与生活》中有这样一段回忆：“出席第一次党的代表大会，赫赫有名的王尽美同志，就是我的同学，我的小同乡，虽然我进入学校时他已经毕业（臧克家写此文时不知道王尽美是怎样离开学校的）了，但他经常出出入入，在校内作革命活动。我还仿佛记得他的长相，耳朵特别大，同学们亲昵地叫他王大耳朵。他有两句话，像一幅对联，传在外边，至今有点影影绰绰： 　　‘自由花鲜血浇出，凯旋门白骨堆成。’ 　　我们前期一班从北园搬到校本部之后，我深深感到党派活动频繁，革命空气活跃。” 　　 　　臧克家亲切地称王尽美为“我的小同乡”，是因为王尽美的家在北杏村，与他家相距不太远，他自小从亲朋友好的口中常常听到“北杏”这两个字，他的家乡习惯地称那个地方不带“村”字，他一听到用乡音说“北杏”这两个字，心里就暖融融的，就像在乡里乡亲之间。 　　王尽美于1918年夏天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入山东省立第一师范学校。那时，臧克家尚在臧家庄臧氏私立养正初级小学读书，从孙梦星老师那里受到了爱国救亡的教育，接受一些新知识。1919年秋，臧克家考入诸城县第一高等小学。五四运动爆发后，北平学生运动组织派诸城县大学生邱纪明回诸城宣传，“他用热烈的情态，激昂的声调，慷慨的辞句，描绘了北京学生游行示威的伟大壮举，论述巴黎和会的意义，……他的话句句传入耳中，打在心上，好似在干柴上投以烈火。……他不但以反日救亡的道理服人，更以他爱国的高度热情打动了我们。” 　　臧克家在家乡诸城受到五四运动的感召。他和王尽美虽然不在一地，也不相识，认知程度也不尽相同，但是他们被五四运动激起的爱国热情却是一致的。那时，王尽美在济南一师学习，受到五四运动的影响，更是积极地投入反帝爱国的斗争中，以他出众的才华，饱满的爱国热情，发挥了极大的作用。他为《省立一师周刊》写的发刊词中，明确的提出：“……出此周刊，作同胞晨暮之钟鼓，庶几使梦者醒，醉者苏，协力同心，共谋救国之策。”1921年，王尽美与邓恩铭作为济南共产主义小组的代表参加了中国共产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王尽美回到济南后，创立了中国共产党山东支部。他更积极地投入革命工作，引起了学校有关领导的注意，视他为危险分子，于1921年冬找借口把他开除，结束了他在一师的学习生活，他更全身心地投入革命工作。终因积劳成疾，于1925年8月19日不幸病逝。 　　王尽美离开一师时，臧克家还在诸城高小学习。在高小学习期间，他受到新思潮的影响，开阔了眼界，放宽了心胸。 　　 　　臧克家在一师学习期间，深受王尽美革命思想的影响，是确立他人生道路的极为重要的因素。那段生活常常鲜活在他的心中，在他的回忆录中出现： 　　“在奉系大军阀张宗昌的反动统治时期，革命的烈火在地下运行。济南远在1921年前，就成立了共产主义小组，成员有王尽美、邓恩铭、王翔千、王振千等。孙中山先生在共产党帮助之下领导召开的国民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之后，开始了第一次国共合作的大好局面，济南有个有名的齐鲁书社，打着书店的招牌，实际上是革命同志集会的场所。工厂里、学校里，都有革命党的组织活动。‘五卅’惨案发生，济南的学生举行游行示威，浩浩荡荡，队伍壮观，我第一次参加这样规模宏大的大会，手摇小旗，心情激动。记得王深林同志穿着香港布制服，走在前面，像是指挥的样子。市民列在两旁，观者如堵，一声声高昂的口号，喊出了革命群众的力量。” 　　“我们的学校，算得上是济南的一个革命阵地，同时也是‘五四’新思潮、新文化吸收与传播的一个站口。这两者是息息关连着的。同学们大都如饥似渴地甚至生吞活剥地争着读新出版的书。学校成立了书报介绍社，邓广铭就是它的负责人。一天总见他东奔西走为书忙。从北京、上海大批订购图书、杂志，供同学们选择。社会科学方面的有《共产党宣言》、《政治经济学大纲》、《三民主义》（当时是禁书）等许多种。”他把这个“书报介绍社”称之为山东文化的宝库，思想火种的来源。 　　邓广铭是他的好同学，是他一生的好朋友。李广田，也是他一师的好同学，一生的好朋友。解放后，李广田和他见面谈到一师时说：“我后来也参加了青年团，还被捕过，你去武汉，不知道了。”正是由于王尽美等革命先驱的拼搏奋斗，传播革命思想，使得革命运动蓬勃发展。 　　在革命思想的影响下，臧克家更痛恨那些凶残的统治者，他说：“当时处在这种黑暗反动高压之下，心里感到窒息而愤懑，我以通信的形式写了一篇揭露这种反动统治的小文，投到《语丝》上去，不久登出来，岂明——周作人还复了信，并加上《别十与天罡》的标题。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在大刊物上发表作品，碍于形势，用的是笔名——少全。” 　　臧克家受到革命思想的影响，是多方面的，但是，主要的还是王尽美。这促使他义无返顾地奔向武汉。他用诗句写出了那时的心情：“一万声自由的波涛叫着我，叫我到武汉三镇——光明的结穴处。” 　　 　　1926年，臧克家前期师范毕业，顺利地考上后期师范，可是，不久便给他的祖父写了辞别信：“此信达时，孙已成万里外人矣。”完全没有考虑到祖父收到信后会是怎样的心情，就毅然离开学校，怀着满腔热情奔向武汉，投入大革命的浪潮中。大革命失败后，他辗转回到家乡，依然积极地参加当地的革命活动，与王尽美的战友王翔千、王乐平、王振千等经常在一起活动，关系是相当密切的。王尽美的长子王乃征给臧克家的长子臧乐源的信中，有他的一段回忆：记得三六年，三七年间，我在翔千家，他请客吃饭，克家老师参加了。我还记得很清楚，翔千发起为烈士后人（主要为王乃征）的学业募捐（专门印制六百份捐启，是翔千亲自筹办并写了募捐启事），第一批捐款的，就有克家老师和王象午等，后因抗战起，就停了。这件事，臧克家没有对家人提起过。由此也可以看出他对王尽美的敬仰之情。 　　 　　1988年臧克家为纪念王尽美诞辰九十周年题古绝一首：“党史开先卷，百代扬英名。暗夜仰北斗，巨手撞晨钟。”这短短的一首诗，深刻地表现了老诗人对革命先烈的赞颂和缅怀。王乃征还提到请臧老写条幅，他说：“我求克家老师的书法条幅，他亲笔写了董老纪念王尽美的那首诗，现在还悬挂在我的客厅里。这都纪录了老一辈革命家的情谊。”董必武怀念王尽美的诗是：“四十年前会上逢，南湖泛舟语从容。济南名士知多少，君与恩铭不老松。” 　　我想，他书写董必武的诗，是有深意的。他为友朋书写条幅，在起笔前都是要深思熟虑，反复揣摩的。 　　 　　明年是王尽美诞辰一百一十周年纪念，他的长子王乃征也已年近九旬，臧克家的长子臧乐源也年近八十，他们都像父辈那样，犹壮心不已，各自健步踏着自己的征程。就像王乃征同志在信中所说的：“我们这些革命后代是心心相印的。” 　　 　　 　　 　　乔植英是著名诗人臧克家之子、山东大学教授臧乐源的夫人，著名剪纸艺术家。

浏览：1751

设置 修改 撤销 录入时间：2007/12/2 11:34: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