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啟孮先生二三事 　　年高德劭的金啟孮先生离我们而去了。但我下意识中却总觉得先生并没有走，他那平和慈善的笑容依然在我想象中忽隐忽现。我有时觉得自己正走在去先生家的路上，有时又觉得先生正在就我所请教的问题娓娓而谈。他的音容婉在眼前，他怎么就一去不复返了呢？ 　　2004年4月，先生女公子金适打来电话，告诉了先生辞世的消息。当时我因病住进了医院，正在抢救当中。医生要求任何可能引起情绪波动的事都不可对我讲。但啟孮先生的逝世，家人知道不能瞒我，很小心的透露了消息。顿时，悲从中来，与先生多年交往的一幕幕情景如波浪般涌上心头。我想无论如何要去参加先生的葬礼，为我多年来敬仰的先生送行。却无奈，罹病之身竟难以完成心愿。临到追悼会前一天，确信实在无法赴会。我安排我的侄子、也曾经向先生请教过的金荟明代我去参加先生的追悼会，并向先生家人转达我的悼念之情…… 　　先生多年来一直对推动满学、满语工作做着坚持不懈的努力。我清楚地记得，1985年6月23日，先生在市政协礼堂的一次会议上，讲了四个问题：一是近百年来满族的状况；二是当前满族历史文化的研究大有发展；三是在满学、满语工作中存在的问题；四是今后应重点研究什么。先生特别提出：在满族的历史文化方面，希望老人们多回忆回忆历史，能够多出著作，多收集音乐、服装服饰等等满族文化方面的资料。当时我与一班同道正在筹划成立北京满文书院，先生的发言可以说与我的思路不谋而合。我给先生写了一封信，略谈了一些抢救满语满文重要性、紧迫性的意见。先生很快就回了信。对我的信表示大力支持。先生对满文书院的支持是一贯的。在随后的很多场合，他都不忘对满文书院进行肯定和鼓励，有时甚至可以说是过誉。以先生在学术界的地位，他的支持对满文书院这样一个新生的弱小组织来说，那是弥足珍贵的。也正是有先生这样一批对祖国、民族的文化遗产负有责任心的专家学者、领导干部无私地支持与帮助，满文书院才得以生存和有了一定的发展。北京满文书院当时每年都要组织两次全市性的大型报告会。邀请一些专家学者和领导干部来搞些民族文化方面的学术活动。1989年11月，先生应邀来到位于养马营的西城区工人俱乐部，做了题为《北京的满族》的报告。至今满文书院的很多师生还记得先生演讲时的盛况：700人的会场听众爆满。时任北京市人大常委会主任的赵鹏飞同志和民委领导都认真地聆听了先生的报告。赵鹏飞同志会后还会见了啟孮先生。这么多年来，我们满文书院的师生对啟孮先生等一大批专家学者、领导同志对我们的支持和关怀，一直都念念不忘。 　　在办学之余，我尤喜探究清代的历史，针对明末清初一段历史中影响很大的由王秀楚所写《扬州十日记》谈了自己的一些意见，并将拙作《扬州十日记证讹》寄给在辽宁省民族研究所所长任上的啟孮先生，希望能登在辽宁省民研所的刊物《满族研究》上。在一些有影响的史书、《辞源》、《辞海》以及《上下五千年》等科普读物中、甚至外国关于中国的历史书中都引用《扬州十日记》这篇文章的说法，认为多铎所率清军曾在扬州屠城，杀戮八十余万人。我首先感到此种“事件”有悖于清初满族统治者的政治方略，而且从明清战史、清军兵力、武器、扬州城市规模和当时人口等诸多角度分析，屠城且杀戮八十余万人都是可疑的。我于是翻阅史料，写出《扬州十日记证讹》一文。除了考证，从《扬州十日记》本身也找出很多自相矛盾之处。对这一虽属“孤证”却得以广泛流传的实例，我也分析了一些历史的原因。认为历史研究应当避免以讹传讹，要恢复历史的本来面目。由于涉及面宽了一些，可能会惹得别人不快。我自己对能否发表心中无数。啟孮先生就快离任退休。为求稳，一篇有争议的论文完全可以不发。他何必给自己找麻烦呢。但先生并没有那样多的顾虑。他对该文很感兴趣，认为有新意、有胆识。他甚至对提出不同意见的同志说，有争议不要紧，有争议才能出真知嘛。在他的努力下，拙作付梓于1989年第四期《满族研究》，这才有了该文在学术界的一定影响；有了英国牛津大学教授劳拉·纽比（LauraNewbi）的来访，并作为有创见、有胆识的一篇范文复印给她的学生人手一份；有了台湾满族联谊会在《满族文化》上的全文转载并引发了致函“国立编译馆”请求修订中小学历史教科书中有关部分。这里，啟孮先生做学问的大家风范、推动对历史真实的追求和学术繁荣的态度，对我是深有启发的。 　　啟孮先生在女真学、满学、蒙古学领域，堪称一代宗师。在待人接物方面，又是十分平易近人。使人并无面对大学问家的距离感。在我与先生的交往中，常常有一种面对兄长、他愿意帮助你的亲切感。就在先生辞世前不久，我们在国家博物馆举办《民族文化奇葩――北京满文书法展》，希望用先生的几幅女真文书法作品。按说以先生的声誉，在满文书法展上做“配角”，在常人恐怕会有想法。但先生却痛痛快快拿出三幅作品送展，使人顿生感佩之情。 　　先生的虚怀若谷常常为学界同仁提起。多年来，先生每到过年都会按时给我寄来贺卡，贺辞中总是对后学充满希望、进行夸奖和表扬，总是希望大家搞好民族团结，为满族和中华民族的大团结做出贡献。 　　我以为，在拯救和弘扬民族文化方面，啟孮先生赤诚坦荡的胸臆足可成为我的楷模。 　　长风流水，逝者如斯。遥望云天，不觉潸然泪下。 　　（本文由金宝森口述，金荟明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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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置 修改 撤销 录入时间：2007/2/19 23:24: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