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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准有一封信,夹在王芸生的一篇文章中,可能是因为顾准生前 没有提起过,所以不大为人所注意。罗银胜和高建国的两本顾准传, 就都忽略过去了。这是一封长信,对于研究青年顾准有很重要的意义。 王芸生的文章题为《三寄北方青年》,登在一九三七年一月二十五日 出版的《国闻周报》十四卷十五期上。十多年前北京出过一本《一二 九运动》的史料(中共党史资料出版社一九八七年)其中就收了王芸 生的这篇文章。这封信是顾准以吴绛枫为名写给王芸生的,他读了王 芸生在《国闻周报》上发表的《前进吧中国!》和《寄北方青年》后 有一些不同的看法,向王芸生请教,王芸生就借这篇文章说了他的一 些感想。那年顾准二十二岁,王芸生三十六岁。顾准的信主要是在对 西安事变的理解上和王芸生有不同的看法。 王芸生在文章中说:“吴先生这封信是由上海寄来的。这封信的 主要意思,是在说明中国共产党和苏俄都未参加西安事变,都未曾施 用开后门拆烂污的手段,而且共产党也是爱民族爱国家的。我希望吴 先生在信中所写的就是共产党的态度。”顾准的写信时间是一九三七 年一月七日。我们现在从信中可以看出顾准早年分析问题的基本思路 和立场,也可以看出一个二十二岁的青年对于国家大事认识和理解的 程度。因为篇幅,我不能再引原文,但我要说,青年顾准后来之所以 能成为那样的一个人,不是偶然的,他在那样的年纪,就能写出那样 富有逻辑和论辩力的文章,而且态度平和,既不伤害对方,还要给对 方的言论以辩驳,见解和风度都非常好。 顾准早年是一个共产党员,晚年却成了另一种人。王芸生年轻的 时候也左倾过,但他到了《大公报》后,也就转变了,他说过:“我 是靠做报吃饭的人,在政治上没有派别,纯凭国民的良知”。现在我 要说这样一个问题:就当年顾准和王芸生对西安事变的评价而言,我 们应该说还是王芸生看得远,看得深,这几年随着俄国档案的解密, 我们对于西安事变的了解也多了起来,我从陈立夫的回忆录和现代史 研究专家杨奎松的一些研究中,联想到当年王芸生的一些看法,得出 了上面的结论。青年顾准在对历史的识解上,还是比不上王芸生,但 到了六七十年代,顾准却超越了王芸生,这我们就不用多说了。王芸 生到了后来,就不会思考了,也许是他和顾准的处境不同吧。从顾准 和王芸生这个前后变化中,我们就可以感受到许多沉重的历史内容。 王芸生当年是《大公报》的主笔。近年专门研究中国现代人物的 学者不少,但印象中专门研究王芸生的还不多,几篇有分量的论文还 是他的儿子王芝琛写出来的,在有关《大公报》的研究中,对王芸生 的评价也较肤浅。过去王芸生是一个很能写的人,他的著作要是都印 出来恐怕不是一个小数目,但现在是不是有人在想着为王芸生出一本 文集或者全集,我还不知道。我曾在《观察》周刊和天津《大公报》 上读到过王芸生的不少文章,在他那一辈人中,就政论文章而言,我 以为王芸生绝对是一个好手,他那样的政论文章,今天恐怕没有人能 写得出。他有一篇长文章《我对中国历史的一种看法》,可以见出他 对中国历史和西方历史的素养。他这篇文章出来以后,蔡尚思有一篇 文章评王芸生,我看过蔡先生的文章,但到底还是王芸生那篇写得好。 政论文章的高手,他的看家本领是两条,一是文章得好,二是见解得 高,王芸生就做到了这一点。五十多年前,他为《大公报》写的那些 社评,我们今天看了还不能不佩服。研究中国现代历史的人,不能忽 略过王芸生这个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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