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937号馆文选__云中漫步——逐梦篇

八月，司徒靖卒。是岁，骠骑将军马超亦卒。 　　——华阳国志·卷六·刘先主传 　　 　　************************************************************************* 　　 　　院子里的树叶落得几乎净了，光秃的枝杈似乎挂了一层白色的霜华，“看不清楚了……”，马超负着手站在院中，微微眯着眼，自嘲的笑笑，嘴角扬起的弧度弯曲得有些苦涩。 　　深秋的第一缕阳光竟也这般耀人双眼，因为王者的光芒不会因时令的变化而沉浮，即使西坠，那最后的一线生机也要在寰宇间划过血色的纪念。 　　在屋中躺得时日太久了，筋骨仿佛不是属于自己的，举手投足间竟有这许多的羁绊。马超轻叹口气，不自觉的摇摇头，人老了。当年那个威震关西氐羌信服的马孟起再也找不回来了，现在的马超不过是个谨小慎微、如履薄冰般的在这个永远不可能真正容纳他的国家里毫无信念的生活着的普通人。虽然有着至尊的荣耀与头衔——骠骑将军，甚至在君王嫡系的张益德之上，但这其中的实质却是他自己与朝中诸人都心知肚明的，否则，他怎会在彭漾那番话后惊得再说不出一个字，匆忙将他打发出府，是夜，他辗转思量，终于做出了让自己也羞愧不齿的举动，用别人的头颅保全自己。从那一刻起，他明白，真正的马超已经死了。 　　空气里飘来草药的味道，家仆又在煎药了，药可医身，却难医心！ 　　 　　马岱站在廊下看着兄长的背影，印象中那高大挺拔似乎永远不会动摇的身影在此刻看来竟有些佝偻，这个从少年时起就成为自己心中偶像的兄长，曾经以为他是神，他不会败，不会老去，后来，他追随着兄长战渭水、攻陇上、失冀城、屠历城、依张鲁、投刘备，直到今天，五年来守卫在这边陲的阳平关。他渐渐明白，兄长其实同自己一样，是血肉之躯，一样有着太多的弱点，这许多年来，大哥做的事有些他是不赞同的，但那又能怎样呢？马超是他从懂事起就已跟着的大哥，他们一起经历了太多磨难，是相依为命的兄弟。所以，五年前，他依然毫不犹豫的选择和马超一同来守这小城，而甘愿放弃丞相的重用。 　　望着大哥的身影，马岱的眼中隐隐有泪光闪动，“马家的男儿，留血不留泪”这是伯父和大哥说过的话，可是就在片刻之前，马岱在马超的房中无意看到了一封上书，是大哥遒劲的字体，“臣门宗……所诛略尽，惟有从弟岱……深托陛下，余无复言”三十几字，马岱突然读懂了大哥深藏心底的痛和浓浓的手足情，他的泪盈满眼眶，大哥其实并不像他外表看来一般的冷酷无情，只是，从来没有人能看懂他罢了。 　　 　　马超肩膀一动，马岱慌忙把泪擦去，马超却好似知道他在身后，扭过身道：“阿岱，我们去城上看看。” 　　 　　北门。 　　除了例行的巡视，北门，是马超最常去的方向。 　　城高，可以看见很远很远的地方，可是，无数次的极目远眺始终不曾见家乡！从日东升到日西斜，马超不发一言，一动不动的凝视着北方的天空，如果日落的地方就是天涯，为什么，望断天涯却不见家？一道道碧色的山川层层遮挡，那梦中的一马平川成了最奢侈的愿望！ 　　夕阳将余辉点染在马超苍白的面颊上，于是久病的人也被添上一抹活力的生气。 　　“阿岱……”马超突然开口，又猝然顿住。 　　马岱转过头，对上兄长不似昔日锋芒锐利的眸子，“大哥”马岱同样住了口。这是注定的天数，怪不得谁，失败、背叛、失意……如果选择了另一种命运，谁又敢说不会有同样的结局？永远没有人能把握生存的命脉！做过，就不要后悔！ 　　 　　“许久不历战阵，马儿也要舒展一下筋骨了。” 　　马超骑在马上，迎着呼啸的烈风疾驰，秋风无情的卷起细碎的沙砾，打在脸上竟也是生疼，它是否也能吹干眼中的泪痕呢？ 　　马岱紧跟在后，恍然又见英风飒飒的兄长重生！ 　　 　　伴着最后一线夕阳，马超回到府中，步入内宅，庭中最后一片枯叶终于舞动着它仅有的一丝残存力量悄然落下，与它的众多同伴融入相同的归宿，突然，一股温热的液体滴在它们干涸的身体上，焦黄的颜色刹那变做瑰丽的猩红，是残阳如血，还是血映残阳？一阵轻咳的声音，马超的嘴角挂着一丝同样的色彩。 　　叶，告别了人世间，明年，它还会如期而至，带着新鲜的生命再一次绽放。而人，能及得这般幸运么？ 　　 　　这一年冬，蜀中下了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雪花却没有像往年那样一飘落到地上就融化成水，而是茫茫的洁白覆盖了大地。马岱依然站在廊下，院中没有了熟悉的背影，只有那树，银装素裹的孤独挺立。“真像……”马岱喃喃“真像凉州。”他仰起头，“大哥，你现在回到家了吧，你看这雪……”他知道，马超现在一定已经魂归故土，因为，兄长离去的那个晚上，他看见一颗星直直向西坠去，现在，兄长又给自己送来了家乡的大雪……终有一日，自己也要回到那个魂牵梦系的地方…… 　　 　　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 　　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 　　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返， 　　…… 　　 　　************************************************************************ 　　 　　实在是很烂的文字，只是突然想到马超死去时是一副什么情景。关于时间，一直以来都把马超的逝去时间臆断成秋，直到读到《华阳国志》时，先主传以时间为线，在二二二年八月时写下的这一段让我第一次找到点滴依据，马超很大程度上真的是在八月之后的秋、冬之季逝去。

浏览：949

设置 修改 撤销 录入时间：2005/10/3 21:24: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