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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部厚重的传记。本书根据大量档案文献和第一手的采访资料,详尽描绘了国学大师陈寅恪生命最后二十年(1949~1969年)的坎坷经历。作者陆键东深得陈先生治学思想的精髓,以翔实的史料和严谨的笔调,饱含深情地再现了陈先生晚年在双眼失明、右腿折断的情况下,仍然著书不缀,完成了一批具有极高学术价值的著作,迎来了他学术生命的第二次辉煌。这是一曲探索学者生命真谛的悲歌,读罢让人掩卷沉思!
陈寅恪先生学贯中西,融铸今古,在历史学、宗教学、语言学、考据学、文化学及中国古典文学等领域取得了罕有的成就。其中一些领域的研究,具有开拓性的意义。陈先生在学术研究中,不用僻书,而是在人人能读,人人似能解的平常的典籍中,发现别人视而不见的问题,即他常说的“发古人之覆”。他的这种本领达到了极高明的地步,如燃犀烛照,洞察幽微,为学者所折服。 陈先生不仅仅是学者,而且是思想家,他对中国文化的理解,实超过许多哲学家。哲学家冯友兰先生常说,中国哲学中最有价值的是关于人生境界的学说。世界是同样的世界,人生是同样的人生,但同样的世界和人生对于每个人的精神世界,中国人称之为“境界”。陈先生的早年知己王国维先生对“境界”的理解可谓深矣,陈先生亦然。而陈先生在为王国维立的碑中说:“唯此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历千万祀与天壤而日久,共三光而永光”,正是对学者人生境界的一种深刻理解。必须脱掉“俗谛之桎梏”,真理才能发挥,受“俗谛之桎梏”,没有自由思想,没有独立精神,即不能发扬真理,亦不能研究学术。这种境界贯穿了陈先生的一生,在其生命的最后二十年,更显得意义深远。 在这二十年间,现代一些与陈先生属同一时代的文史大师,已大多成了“不唱歌的夜莺”,正迈入清点“拓荒播种”所带来丰硕业绩的人生尾声时期,而陈先生则坚持其一贯主张的“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其名山事业正进入高潮,生命正向“博大精深”处开掘,从而步入数千年来治史者渴求“赋予历史以灵魂”的幽深境界。正因如此,陈先生这些产生于特定历史时期的学术成就,尤其显得难能可贵,而且生命再度迸发出的无限活力,使历史不得不重新审视“人与文化”这一永恒的主题,个中蕴涵着未被人类深刻阐释的意义,将如一条绵亘的河流,不尽东流,让人取之不竭,用之不尽。 让我感触至深的不单单是陈先生在外部环境和自身残疾的情况下,以其独到的学术造诣去创造学术佳作,而是这一历程中“人与文化”紧紧相连所洋溢着无比暖意的深情。也许,了解与一个学者息息相关的种种人和事,更能让我们理解学者生命的真谛。对于陈先生,二十年间的人情,从爱人唐员,助手黄萱,学界知己吴宓、冼玉清、陈序经、杜国庠,学生蒋天枢、高守真,以及共产党的高级领导人陈毅、陶铸,乃至专职护理他的护士……每一段交往都蕴含着丝丝缕缕的人间温情,折射出陈先生的高风亮节和文化情怀。这一段段深情的描述,让历史中的事显得合乎情理,人显得有血有肉。我叹服于本书从一些常人常常忽视的人际交往入手,以一些细微的史实来探索陈先生的内心世界,从而引领我们渐渐走近一个鲜活的文化灵魂,领悟一种博大的思想境界。这相对于海外学人热衷于阐释陈寅恪的政治意象,或者大陆学人对陈寅恪晚年诗文的研究讳莫如深,都显得更加贴近陈先生的灵魂! 这一段感人的历史已经离我们远去了,一切都成了遥远的绝响。我臆料,我们这一代在“文革”寿终正寝前后降临人世的年轻人,在这本传记还未风行时,对“陈寅恪”这个名字可能倍感陌生。而那些以从海外引进新概念、新名词为能事,并一味曲阿附世、追求浮名,在学界“只领风骚三五天”的“新派学人”,对陈先生的学术精髓也显得隔膜。然而,历史的长河也将淘尽千古风流人物,在世纪末回眸之际,人们开始对人文精神和学人风骨进行深刻的审思,陈先生一生恪守的“自由之思想,独立之精神”正昭示着学者生命的真谛。后辈学人如季羡林、余秋雨、何清涟们正沿着这一正轨在不同学术领域不断前行,中国文化正在恢宏开阔的社会环境下步入“有容乃大”的境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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