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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寅恪先生幼承庭训,浸染于中国传统文化,痴情于斯,用心牢牢地操守着它,用生命去维其于不坠。 睥 睨一切的傲岸,自伤自悼的悲情惊人地在先生身上融和。 痴者,是满腹经纶的矜然自许。以诗证史,以史解诗。在有血有肉的活的诗里,沿它的文脉而上,连接文化史的各个坐标,辐射出整部历史。又在近似水乳交融般地体悟中返回,求得诗人的旨意与纯正的美感。先生几乎带着深深的宗教情怀,在那古代的世界中,欷嘘呼吸,为沉睡的人物招魂返魅。在生命与性情的延伸中,探究文化的底蕴,寻觅历史的浩渺。悲者,是从生命体验中迸裂出来的悲怆。先生说王观堂死于一种文化的衰落。“为此文化所化之人,必感痛苦,其表现为此文化之程量愈宏,则其所受之苦亦愈甚”,当先生用一双悲悯的眼睛去看昆明湖的一面静水时,可曾就望见日后的自己盲睛独坐,四壁无声?这“文化精神凝聚”之人只在诗中渗出多少苦涩的悲凉:栽花几换湖山面,度曲能移月夜魂。念畴昔风流,暗伤如许。为民族文化的生命花果的飘零而长歌当哭,在先生的最后十年化为文化痛史《柳如是别传》。先生在柳如是身上倾注了太多的感情,所谓“窥其孤怀遗恨”,“表彰我民族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他的旧梦与遐思都藏在索回曲折的笔法深处。这位负瞽盲翁以自己的孱弱之躯,担荷起“存文化精神血脉一线于不坠”的责任。既要维持文化担待,又要安顿生命情怀,当生命之悲渐渐压倒人生百念,一个以文化操守为水粮的智者只是怎样的弱者,他那单薄的肩臂如何承起文化倾倒的千钧之力?当自然生命与文化生命鼓摩激荡,逐利的人们可有谁感受到一丝先生那无赎之痛?抿嘴无语的黑白肖像,确实是先生文集的最好封页。或许,任何揣想都已苍白无力。先生所期盼的是“来世的相知者”,等待的是血脉里精神的传承者。庄子有言:指穷于为薪,火传也,未见其尽也。我们唯有面对高山景行,心向往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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