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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锋芒初现
郭嘉和戏志才一路之上所见到的,皆是凄惨之极的景象,四野几乎随处可见冻饿而死的尸体,成年人的、孩子的,枯黄的落叶丛中班驳的血迹,河水中惨白的已不知被泡得多久的饱涨而面目全非的浮尸……郭嘉的眼睛时刻都有一种被刺得生疼的感觉。 刚走到颍阴的城门口,一股猝不及防的巨大人流差点把郭嘉拥个大跟头,数百人挥着木棍、铁镐蜂拥而出,郭嘉只好站在城边等,等他们先出去。这样的景象一点不足为怪,几天来天天都能看见好几回,饥饿不堪的流民自发组成的百人甚至近千人的队伍,去对抗围剿的朝廷军队。 人流逐渐稀疏,继而终于远去了。“颍阴是个很繁盛的地方”郭嘉一进城就看出,这要比阳翟兴旺得多了,但现在一片死气沉沉,毫无生机可言。 荀府的大门是敞开的,门口一个很机灵的小厮看见戏志才立刻热情的迎过来,“戏先生,您很久都不曾来了。” 戏志才一路上紧锁的眉舒展了些,“文若可在么?” “在,家主两日前方回。” “戏先生请稍候,我去告知家主。” 郭嘉看了看这间厅堂,很大,两边各有十张几案,看来这里主人的朋友很多,装饰却不奢华,古朴、简洁。 一股非兰非麝带着神秘气息的幽香,“志才,你可是很久都没有来了。” 郭嘉回过身,一个白衫的青年正迈着文雅的步子走进来,午后的阳光恰好照在他无可挑剔的面容。他清雅的容颜让人一下子想到曳曳白荷,无暇、皎洁。他脸上淡淡笑着,举手投足间竟是是完美之极,就连声音都如古朴的绿漪弹奏出的雅韵。他的名字取得很好,彧,玉同音,他恰如一块美玉,温润、高贵、无暇。 戏志才大笑着迎上他:“文若,几年不见,你可是让我日夜挂怀啊!” 荀彧淡淡的笑也变做开怀:“志才可是愈发英姿勃发了。” 戏志才回身唤过郭嘉:“文若,这次我可带来一位奇才,郭嘉郭奉孝。” “哦,被志才称为奇才的当代可谓稀世难求啊。在下荀彧荀文若”最后一句便是对郭嘉说了。 “郭嘉郭奉孝。”郭嘉与荀彧的目光一碰,郭嘉突然觉得,面前的这个人很不简单,如果刚才初见他时,他是一块玉,那么此刻,他眼中折射出的通达、睿智的光泽让郭嘉感觉到,他是一炳剑,一把能劈开乱世纷纭迷雾的利剑。荀彧同样感到面前这个比自己要小六、七岁的弱冠青年的锋芒,他纤瘦的身体里似乎蕴藏着莫大的潜能,足以颠覆这个世界,他的眼睛澄澈清明,几乎 洞穿人心。 “文若,公达在否?”戏志才的声音。 “莫非是志才?”门外又一个声音响起。 接着脚步声渐近,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前面这个人略高些,一身蓝衫,相貌普通,似乎有些愚钝,方才说话的正是他。后面跟着那人身材较为矮些,微胖,着灰布长袍,眼睛细长,很聪明的感觉。 郭嘉快速扫了这两人一眼,目光最终停在了前面那人身上,在他看来,这人虽外表迟钝,却是决不可等闲视之之人,到是后面那个,郭嘉很不喜欢。 前面蓝衫的名荀攸,字公达,是荀彧之侄,却比荀彧长六岁,后面那个也是颍川人,名郭图,也有些才识,只是善于蝇苟钻营,荀氏叔侄虽不喜其为人,却也不能把他拒之门外。 荀攸与戏志才相见甚欢,各叙说了别后情形。戏志才问道:“文若,为何家中如此冷清,令尊门生竟是一个也不见?” 荀彧摇摇头,道:“我已将家族中人迁至冀州了。当初志才离开不久,我见天下将乱,颍川是兵家要冲之地,烽火一旦燃起,必是首当其冲的祸乱之地,于是说服他们,都搬到冀州去了,虽然不会是太平之地,却也好过颍川多矣。” “那文若现下居于何处?” 荀彧还未张口,一旁的郭图接口道:“文若现下同荀谌兄都在我家主公袁本初将军处从事。” 戏志才看了看荀YU,“哦”了一声。 郭图接着道:“我家主公一向礼贤下士、思慕贤才,戏先生、郭先生既是文若友人,必是天下大才,何不去冀州同佐明主?” 戏志才看了看郭嘉,没有说话,“我想想吧。”郭嘉道。 夜色如水。远处传过铮铮之声,“文若在弹琴”,戏志才两个指头捏着一只酒杯,杯中是碧绿的清冽。“最高亢处只怕弦会断。”郭嘉背着手似乎一直在听琴,又仿佛没有听,却突然说了一句。 戏志才咳嗽了几声,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奉孝,你,准备去冀州么?” 郭嘉似乎才回过神,缓缓点点头。 “你认为袁绍是明主么?” 郭嘉摇摇头,“我不能肯定,只是去看看。” “是啊,你也应该多去见识见识的。” “你呢?我知道你是不准备去的,你去哪里?” 戏志才笑了,“当真是什么也瞒不过你的眼睛。我还是回阳翟。”他拍拍郭嘉的肩膀“明天我们就分道扬镳了。” 戏志才走了。郭嘉同荀彧、郭图一起奔冀州。 袁绍无疑是个很有号召力的人,除了荀、郭外,还有辛评、审配、田丰、许攸等不少名士谋臣。听郭图说又访得一位才俊,立即召集众人到议事大堂,传郭嘉来见。 郭嘉在厅外等了些时候,听见袁绍召他,也不正冠整装,大咧咧摇摇摆摆走进大厅,大堂中气氛很严肃,两旁众人都正襟危坐,郭嘉迅速瞟了一眼众人,然后也不避讳的直视正中肃然端坐的袁绍。袁绍长得颇为威武,穿一件红色缀绣雄鹰的战袍,配一口金灿灿的上古长剑。郭嘉走到正中,也不下拜,只一揖:“郭嘉见过将军。”袁绍心中不禁有些不满,刚才郭嘉走进来时,他心中已不快,觉得此人未免骄傲,而郭嘉的立不下拜令他更为不悦。但只一瞬间,他又把这股怒气压了下去,毕竟不能坏了自己“礼贤下士”的名声。而袁绍眼中一纵即逝的微妙变化却没有逃过郭嘉细致的观察。 “闻言郭先生大才,却不知对当今之世有何高见。” 郭嘉傲然看了看四周,朗声道:“自黄巾之乱以来,虽经四方镇压已不复威胁,然当今朝廷却不知调整对百姓之政策,以缓和近百年来集结的矛盾,反而加重盘剥,以补平乱之损失,又与周边四夷连年征战,致使杼柚空悬,百姓死伤过半,而四方疲于赋役,遂尽失民心,以至今日之国中兵火不断。朝廷内部,居然以张让等人为列侯,真正有战功的将军因得罪权宦而毫无表彰。现今朝堂内外皆是人心思叛!” 郭嘉此言,顿时厅堂一片哗然,要知道此时皇帝尚在,无论天下乱成何种情形,只要皇帝一天不死,天下一日姓刘,郭嘉之言就是大逆不道。 袁绍脸色一变,随即又恢复了正常,他仔细的又看了看郭嘉,道:“年轻人虽则狂言,却难得有如此见识,好,你就在我帐下参议政事吧。”略一沉吟,又补充了一句:“思叛之言却不可再言。” 郭嘉躬身一揖,飘然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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