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如梦初醒 　　 　　公元177年﹐颖川一片布满青苗的耕地上有着断断续续的点点鲜红﹐直到一间稍微破旧的木屋中。 两个满身泥污的青年正在里面。 　　“嘉弟﹐哥哥就在这里﹐你别害怕。”年龄比较大一点﹐生得略显粗壮的那个男子双手正在慌忙寻找药材﹐眼却在看著坐在床上的男孩子。 那男孩没有回答﹐可是眼里明显地闪烁着泪光。 他以右手支撑起无力的左手﹐看著从上面长长一道切口一直流出來的鲜血﹐恐惧的神情中似也不乏一种不知所措的呆滞。 他只比他的哥哥年少三岁﹐但任何不认识他们的人都会以为他们只是两个偶然走在一起的行人。 当瘦弱和肤色白皙的他站在哥哥身旁时﹐二人简直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可能正是因为外表上的鲜明对比﹐他的哥哥对他关怀备至﹐比他的母亲对他更好。 很多粗重工作都由哥哥做了﹐一直到他们的父亲身亡﹐母亲的身体又开始转坏後他才需要帮忙耕田。 他不怕痛﹐不怕事﹐甚至现在第一次流血也非常地冷静﹐但农村中有很多人看不起他。 　　在某种程度上他是同意这个评价的。 　　在乱世中最重要的就是实用。 一个不愿念书﹑不能耕田的男孩确实可以说是一事无成。可他不是一个轻易放弃的人﹐所以他现在还能忍住眼泪。 　　“嘉弟﹐来﹐把伤口洗乾净。” 他的哥哥说著﹐用水替他冲洗了伤口﹐然後便拿出一块白布。 　　“哥哥﹐这个我自己来便可以。” 　　那黑实的青年惊讶地抬头﹐然後便嘉许地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样包扎好後便不要动它。余下的工作我会做完。” 　　他微笑著﹐缓慢地点着头﹐沉默看著哥哥拿著锄头昂首阔步地走了出去。 哥哥走出门口那一刻那宽大的影子直扑到他下垂在床旁的双脚上。 　　他脸上的微笑慢慢消失。 　　 　　他的哥哥名善﹐他名嘉﹐都是取其美好之意。 　　平凡不过的名字﹐他知道他的父母一定沒有故意选择一个嘉字来配合他的姓郭来组成郭嘉这个名字﹐国家的同音词。 其实在农村中没有谁能够想到这种如此虚幻﹐遥远的東西。 昏庸的天子和贪得无厌的官员早已把朝廷和国家变成令人绝望的词汇。 当然﹐同音词这种東西不难发现﹐但乡里们发现後都是一笑置之。 甚至有一次﹐他亲眼看见﹑亲耳听见邻居向母亲批评自己。 　　她低头而过。 　　在少年心灵中的世界里唯有他不愿相信着名字只是偶然。 　　就象他这样一个不该生在农村的男孩﹐这个志向远大的名字是一样地﹐或许更甚地﹐不该出现在这里。 　　每次他想这个﹐心里都会是说不出的苦涩。 　　一滴眼泪滴了在他的臂上﹐流进了他还未包扎好的切口。 　　痛楚提醒了他﹐他立刻包扎好了手。 　　但臂上的痛持续了很久还没有减退的迹象。 　　 　　郭善在外面劳动了一整个下午﹐直到日落才回家。 刚跨过门槛﹐正要唤声“嘉弟”时﹐却发现坐在椅子上的他整个歪倒﹐绯红的脸刚好压着正在渗出血水的伤臂。 　　郭善立刻以家中剩余不多的积蓄找了大夫﹐把他救回。 　　可是對郭嘉来说﹐躺在床上的几天间直生不如死。 　　他没有被母亲骂﹐却被她一直以一种疏远的眼神看着。 甚至连他的哥哥也因为母亲而不敢和他太过亲密。 数天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观察着﹐想着。 　　渐渐地﹐旁观者的身份让他发掘了自己的潜能﹑惊人地锐利的目光。 　　每次和哥哥目光相接﹐然後见他立刻微笑着望向别处﹐郭嘉从他的眼神和身影中读出了差点不能接受的懦弱。 年仅七岁的他此刻隐约地明白到﹐原來一个人除了外表还拥有一种独特的﹑主宰命运的东西。 　　它弥漫着每个人的一举一动。 　　 　　 　　第一章-颖川别景 　　 　　郭嘉爱上了那种东西。 　　他开始迎接外面的世界﹐主动地和陌生的人交流。 　　见识增长後﹐他才知道那种东西就是别人口中的‘气质’。 　　 　　第一章--颖川别景 (一) --山外有山 　　 　　以前他在玩耍时见過一些穿着长袍的年轻男子骑着马来到农村买粮。 他们偶然来一次﹐买完便走。 他曾经好奇地走近一个正向母亲买米的﹑不够二十岁的男子。 那个男子深深地望了他一眼﹐抚摸着他的头发告诉他﹐“你是一个很有灵气的孩子呢。” 当时他听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因了对这人的好感而把他的特征记下。 　　 　　岁月流逝﹐在那次见面后他们便没有再相遇。 　　但郭嘉终于明白那句话的意思。 　　他在六年间已经把农村里面的人看清。 在他眼中﹐他们早已退色。 他们只是无色的一个形状﹐一天一天地活着。 　　他开始厌倦。 　　 　　有一天他又看见一个蓝色文士装束的人来买粮。 　　他认为自己需要一些新的刺激﹐所以他用数年攻读后替别人写字赚的所有积蓄买了一头驴﹐然後骑着它向了那个人走的方向去。 曲折的荒野小路直指山脉。 　　那山脉其实不算太高﹐但因为郭嘉从来没有见过其它山脉﹐也从来没有跨越过它﹐所以它在他心中是一个很巨大的障碍。 幸运地﹐那条小路非常清晰。 虽然很难行﹐它在突兀山石中硬取了最平缓的一径﹐一直伸向山脉的另一边-- 　　 　　他双腿一夹驴子的肚﹐孑立于山峰。 　　面前一片碧绿﹐下方是一个被众山四面环绕的透彻水塘﹐上方是一条瀑布从最高的一个山顶凌空而下。 　　一个与凡世隔绝的仙景。 　　游目骋怀﹐见那文人正向着对面山坡上的一间屋子走去。 抑下心中兴奋﹐郭嘉不再有任何迟疑﹐骑着驴子跟了上去。 把驴子牵在门前柳树上﹐从半开的门走了进去。 　　屋中那个穿着蓝袍的文人正背对着他﹐还有一个﹐坐在窗旁正在喝酒。 那个人听见声音抬头﹐直迎上郭嘉的目光。 　　散漫的微笑﹐忧郁的眼神。 他就是郭嘉八年前遇见的那个文人。 　　“元常兄﹐这个小兄弟是你的朋友么﹖” 他依旧笑着﹐好像发现郭嘉似曾相识般﹐眯起眼端详着他。 　　那个背着郭嘉的文士终于转身。 他和郭嘉目光相接﹐回答道﹐“不是的。” 他长相不凡﹐却拥有坐着那个文士没有的书卷气。 郭嘉回过神来﹐看见他手中握住毛笔﹐而墙也挂着不下十幅字。 　　郭嘉再看看窗旁的那人﹐见他还是望着自己却丝毫沒有要赶自己走的意思﹐便笑着一揖道﹐“我們确实见过。 你还曾告诉我﹐我是一个很有灵气的孩子呢。” 　　他一楞﹐抬了头﹐眼珠子滚两滚﹐朗声笑道﹐“啊﹗ 原来是你啊﹗ 过来坐﹗” 见郭嘉坐下後他便伸了手向酒壶﹐快要拿起时却停下了﹐再看了看郭嘉﹐“你不懂得喝酒吧。 还是喝茶吧﹖” 　　“不喝也没关系。 请问兄台大名﹖” 　　“在下戏志才。 你叫我志才便可以。”他一笑而答﹐“你呢﹖” 　　“姓郭名嘉。” 郭嘉一拱手﹐以他的童音朗声答道。 他的直觉﹐他引以为荣的直觉告诉他﹐面前这个人会懂得欣赏这个名字。 对面的戏志才直了直身子。 他知道自己的直觉又对了。 　　“好名字。 我早看出你不是耕田的料﹐因为你的目光很清晰明亮。” 　　郭嘉笑了。 热烈得不能压抑的喜悦占领了他﹔他过了好一会才记起﹐“嘉也久仰志才兄的大名﹐原来颖川神童便是你啊。” 　　戏志才得意地笑道﹕“那是以前的事﹐现在我也不是儿童了。” 　　二人正笑着﹐那个在写字的文士也走了过来﹐“你好﹐在下钟繇﹐字元常。” 他一定一直在听着二人的对话。 　　郭嘉一楞﹐“您便是书法名家钟元常﹖” 他现在才明白自己究竟撞进了一个什么地方﹐这就是颖川一带名士的聚集之地啊﹗ 心念一转﹐一句话脱口而出﹕“嘉。。。以後能不能多来﹖” 　　戏志才放声大笑﹐钟繇也笑道﹕“当然可以。” 　　 　　第一章 --颖川别景(二) --志才一党 　　 　　就是这样﹐郭嘉便进入了这个文士群。 因为颖川位于许昌郊外﹐很近两个汉朝首都﹐所以文化昌盛﹐学术在全国中首屈一指。 不只大官们的后代和世代望族﹐在宦官乱政後也有一些當朝的官員隱居于這一帶。 文士群中社交最活躍的就是戲志才﹐鐘繇﹐和程昱。 鐘繇就是世代望族的好例子﹔他的祖先們代代為官﹐名声极好。 因為現在朝政败坏﹐所以他需然過了二十歲但還未出仕﹐只在山間賣字畫為生。 原本他興建這屋子只因見那裡景色好﹐能夠讓他安靜地畫畫﹐但不久那屋子便成了厭世文士們的避難之所。 程昱是東阿人﹐性情剛毅﹐但智略也絕對不凡。 戲志才則是和郭嘉最為相似的。 他出身底微﹐靠的完全是才華。 　　就這樣過了九年﹐郭嘉騙他的母親說他在山中求學﹐往那裡越來越頻﹐有時甚至一住便是數天。 其實說去求學也不完全是謊話﹐因為近着那種隱士讓他完全洗脫被注入他身子中的農民思想﹔世界﹐在他眼中﹐變大了好幾十倍。 　　他知道家中景況不好﹐所以他也跟鐘繇學了一點筆法﹐用來賺一些零錢。 開始時他只求不成為家中的負擔﹐但後來他帶回去的錢漸漸多了起來。 他知道這是自己希望用錢去買回自己的自由﹐他知道這是因為自己愛上了這種新的生活。 他不能接受這種想法﹐但他也沒有故意地逼使自己去面對。 　　 　　這年是公元189年﹐春天還未到來﹐門外是一片深啡色。 　　一串急劇的馬蹄聲﹐平時頗具長者之風的鐘繇急步進入﹐微喘着氣道﹕“嘉弟﹐西涼董卓領軍進京了﹗” 　　 　　董卓長駐西涼﹐在當時人人爭權的形勢中有着非常有利的鞏固後方。 桓靈二帝不思朝政﹐十常侍則故意亂政﹐混亂的洛陽城正是需要一個行事果斷的人來賦予王法。 一直在穎川中的文士群全部都知道這些﹐所以他們就認定了這是天下大勢的轉捩點。 在得知這個消息後﹐鐘繇邀請了很多懮國隱士往他的宅子中赴宴。 有一些人甚至是從來沒有見過的﹐就象有名的荀士叔侄。 　　鐘繇的宅子就在山的另外一邊。 雖然是世代高官遺留下來的巨大房子﹐但裡面裝修卻不算華麗。 相反地﹐那只有左右兩橫列席的廳堂看上去有一點空洞。 這或許就是鐘繇喜歡山中那屋子的原因吧。 一樣的簡陋﹐卻非常充實。廳中兩大桶酒﹐每席上一壺茶﹐雖然氣氛散漫但也不失莊重。 郭嘉恨不得會見名 　　士﹐所以提早來到幫忙準備。 　　散落地﹐那些人一组一组地进入。 　　他正对进來的人点头示意﹐突然见两个不到三十的男人﹐较年轻的一个生得脸如冠玉﹐头巾带得很特别﹐为人谦逊有礼﹐正对各人作揖还礼。 奇怪地﹐走在後面的那個人很明顯比他老。 那人留了一把不長的胡子﹐神情远比他的同伴要严肃。 　　郭嘉不待到钟繇上去迎接便已猜出二人身份。 他走上前去﹐兩揖過後﹐觀察着他們道﹕“久仰荀士叔侄大名﹐今日得見﹐實三生之幸。” 　　现在郭嘉已经十九﹐早长成一个英俊﹑高瘦的男人。 他的头发﹑眉毛在白皙的脸上却是黑得发亮﹐尤其那一双眼﹐锋利得冰冷的眼﹐更在灯光下如同宝石般闪烁着。 在数年前他的声音便转沉﹐可是他一直沒有完全失去童音。 现在他的声音还是悦耳地明净的。 走在前面的荀彧打量了他一眼﹐微笑著和荀攸一起作揖还礼。 　　 　　追到來的鐘繇立刻向列席一伸手﹐道﹕“各位請隨意坐下。” 　　於是鐘繇為主人佔了首席﹐眾人也說服荀士叔侄佔了次席。 　　很顯然﹐在座各位都知道了董卓進京的消息﹐所以他們都為自己斟了酒﹐準備舉杯以賀。 郭嘉正在斟酒﹐卻發現荀彧抱拳站起。 　　“各位可知道董卓聲名狼籍﹖” 　　除了荀攸﹐在坐的所有人都驚訝地抬頭﹔他們看見說話的是荀彧後﹐神情便都沮喪起來。 等待數年﹐難道夢幻一朝破﹖ 　　 　　第一章--穎川別景(三) --揭幕 　　 　　荀彧趨眉﹐“天下要大亂了﹗ 皇宮絕對不能落入他的手中﹐但現在朝廷內部掌握重權的何進大將軍是沒有主見的人。 我們需要一個英雄。 如果真的有一個的話﹐我希望各位都不吝才華去相投。” 　　鴉雀無聲﹐有一些人在等待荀彧說下去﹐有一些則在想﹐英雄是誰﹖ 　　坐在郭嘉上席的戲志才一邊喝酒一邊拉了拉他的衣袖。 郭嘉會意﹐一拱手﹐聲音洪亮地問道﹕“嘉不才﹐願請教各位﹐當今天下誰是英雄﹖” 　　荀彧一提袍子下擺﹐跪坐下﹐明顯地在深思這個問題。 在他對面的荀攸拱手道﹕“攸曾經在朝廷擔任一職﹐知道現在官員裡面有兩個頗具能力的年輕人。 一個是典軍校爵曹操曹孟德。 他為洛陽北部尉時曾以五色捧殺死蹇碩的叔叔。。。” 他說道這裡便被一些叫好聲截斷了。 蹇碩是十常侍中的一個﹐喜歡欺壓百姓﹐奪人財富。 十常侍的橫行霸道在全部人的心中早是導致天下大亂的導火線﹔一提起他們的名字總是人人切齒。 現在聽得居然有人敢捧殺蹇碩的叔叔﹐又有誰能不拍手稱快﹖ 荀攸微微一笑﹐在各人平靜後繼續道﹕“他後升為濟南國相﹐在三個月內把濟南從全國最敗壞的城市變成一片政治清明的人間樂土﹐”他看了看荀彧﹐“可惜他是太監的養子﹐要稱霸一方實不容易。” 　　郭嘉一瞄﹐見荀彧在荀攸說“稱霸一方”時﹐喝茶的動作頓了一下。 　　現在有很多人都在遲疑中。 從曹操的政勣來看﹐他絕對是一個英雄。 但他身為太監的養子﹐名不正言不順﹐在儒家思想極重的漢朝是很難成功的。 　　“公達何不繼續說完﹖”荀彧輕聲提醒荀攸。 　　荀攸點頭應諾﹐“第二個是洛陽中都尉袁紹袁本初﹐他沒有什麼出色政勣﹐但袁家四世三公﹐他在必要時可以急速地召集一隊人馬。 也聽人說﹐他為人厚重﹐也比較聰明。” 　　“各位。” 陳群說著﹐拱了拱手。 眾人的目光立刻都轉向他。 他是這廳中最為年輕的一個﹐今年只有十六﹐但非常有管理能力。 他父親的家族生意差不多全部都早交給他打點了。 今天他一如既往地穿著一件粉蓝長袍﹐上面一件無袖寶蓝短袍﹐頭上一條粉蓝的頭巾。 雖然他的衣服都是淨色的﹐但在這一堆隱士中他的裝束無疑最光鮮。 “群不久前到過幽州一帶﹐知道那裡有一個劉備劉玄德。 他在黃巾之亂時立過軍功﹐很得民心﹐而且也自詡為劉士宗族后代。” 　　“自詡﹖ 那他到底是什麼出身的﹖” 戲志才帶著一點调笑的語氣問道。 　　“他是。。。賣草鞋的。” 陳群一震﹐但隨即又立刻找回自信。 在十六歲﹐他算是很成熟的一個了。 　　眾人又是一陣沉默。 鐘繇身為主人﹐站起表態﹕“文若兄﹐繇已決意去投曹孟德。” 他望向廳中各人﹐“誰願意共往﹖” 　　“昱將要回陳留﹐恕難從命。” 程昱道。 　　沒有人再發言﹐目光現在都指向荀彧。 他舉止依然飄逸﹐但眼中頗有歉意﹐“彧希望先再看清楚一點才相投。 現在看來沒人有能力威胁董卓。 這樣說﹐我們投奔倒不急于一時。” 他輕嘆了一口氣。 　　那一夜宴會便在這種氣氛下結束。 　　他們已經等了數年﹐所以他們決定繼續等下去。 　　 　　第一章-- 穎川別景(四)-- 一去不復返 　　 　　这样一等便是差不多一年。 　　189年12月﹐曹操召集十八路诸侯，以袁绍为盟主，征讨已经把洛阳弄到满城风雨的董卓。 钟繇这次便真的決定要投奔曹操了。 听说荀彧也在这时投奔了袁绍。 而荀攸呢﹐就继续在朝廷中和其它反董的人一起密谋对策。 　　钟繇临走前特地告诉郭嘉﹕“嘉弟如果需要﹐可在山中小屋長住。” 就是這句話﹐逼使郭嘉面臨以後生活的抉择。 　　他知道天下已經亂了﹐他如果希望介入诸侯斗争中便一定要平心静气地做好准备。 只凭一點看人的能力是絕對不夠的﹐他還需要預先在心中有個底﹐預先把那些諸侯們看清楚。 这个在農村中是做不到的。 　　好在古時男子二十才得字﹑才真正成人。 在那之前的一個月﹐郭嘉差不多整天都在寫字畫。 　　 　　他帶着三百多兩踏進家門。 　　他的母親笑著迎上﹐“嘉兒﹐娘親替你起了一個字。” 　　“是什麼字﹖” 　　郭嘉從母親充滿喜悅的笑容中看到一種最為自私的奸滑。 　　她回答道﹐“奉孝。 崇奉的奉﹐孝道的孝。” 　　 　　郭嘉一震。 他愤怒﹐他沒有选择﹐如果留在农村﹐如果迟疑不决﹐他将会变成什么﹖ 老去病死後﹐他会留下什么﹖ 全部人都会继续活下去﹐星晨月亮会继续運行﹐天下大势会继续变迁﹐沒有任何人或事会留意到他的死亡﹐那样他死和不死有什么分别﹖ 在旱灾时饿死无数﹐而他却因为朋友们的救济而幸免﹐难道他們救错人了吗﹖ 　　不﹐绝不﹗ 　　农村二百多人﹐每个心中在想什么他都料如指掌﹐难道这份才华就永远不会吐气扬眉﹐难道他每次看透一个人都会被骂居心叵测﹖ 　　不是不会﹐而是不能。 　　只要他还有一口气﹐他便不会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他决心已下﹐头脑反而冷静下來。 一阵激動後他的全身都在發熱﹐他曲膝下跪﹐双眸却直视母亲﹐“生逢乱世﹐男儿当处理天下大事﹐岂能终年屈身荒野之中﹖ 娘亲养育之恩﹐愿来生再报。” 淡淡的話說完后﹐他对惊呆了的哥哥苦涩地一笑﹐转身离开。 　　沒有了﹐他不再有选择的权利﹐這件事宣扬出去後他将不能继续在村中立足。 　　 　　这天黄昏他独立于山顶。 冬风瑟瑟﹐吹得草木都像在起舞。 　　那长挂天上的红火要落下了﹔ 　　浮云万千﹐一道道粉红急速地画过蓝空﹐却在大地争相留下各自的阴影。 　　他突然感觉到天要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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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置 修改 撤销 录入时间：2004/9/21 23:08: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