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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封的夜有星有月。
墨蓝的夜色柔顺而庄重,一轮完美的冰盘温柔地倚着夜空,星子如碎钻璀璨纯白。 万籁俱寂。 巡着夜的展昭行在凉如水的风中。 风里送来万家平安的讯息。 开封府的厢房里,整洁的床铺上斜铺一片白衣。 白玉堂双手交叠脑后,微侧过头,望进窗外皓皎的月。 清风携来后花园的浅淡花香。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若不是有伤在身,实在应该举杯邀明月,管他是否……对影成三人。 额角忽地一阵刺痛,白玉堂微一蹙眉,闭了眼抵抗。 “……跟着那只猫还真是容易受伤啊…………”不禁嘀咕。 咬了唇,抵御浪般袭来的晕眩。 “白少侠,今后再不可如此负气——”公孙先生担忧的神情浮现在脑海里。 负气吗……呵,我可没有那份闲情…… 呼吸轻稳仿佛已沉沉睡去。 展昭在月下缓步地行着,想起两天前的案件中白玉堂受的伤。 一剑紧擦太阳穴,几乎惊翻公孙先生和众人。 正在包扎的他却冷冷看自己一眼。 “猫儿,侥幸没受伤可不代表你那点儿三脚猫工夫比你五爷我高。” 公孙先生劝他不可负气,而他亮若晨星的眸中一闪而过的不服后面隐藏的光辉是什么? 自己再熟悉不过…… 否则,他本不必如此认真,不必受如此危险一伤。 江湖已没有了南侠,可否——再没有了锦毛鼠? 已有一双如水温和的眼眸、一袭海样博远的蓝衫凝成了磐石的坚毅,血色的拼搏; 是否还要一双如冰冷傲的眼眸、一抹雪样风华的白衣来任世间冷风黯雨打磨? “展护卫,白少侠如有不测,开封府将无颜以对陷空岛四义,还请展护卫规劝白少侠早日离开开封为好。” 大人眼间的慈蔼与爱护在夜色中历历在目,想来,大人心下也是了然。 无尽世间,无量烦扰,无谓坦途。 于惨淡末世中力守一方乾坤,匡一腔正气,可是说说这般容易? 展昭心中喟叹,不禁抬头望月。 冰般气质,雪样风华。 沉静的眼神中漫开一丝丝赞叹。 不知白玉堂伤势可有好转? 甫念及此,展昭微微加快脚步。 此时的开封府内—— 房上一两声细微的响动,白玉堂警觉地惊醒。 侧耳细听片刻,白衣的青年懒懒坐起,握起手边宝剑,悄无声息地从窗户跃出,冰色的光芒一晃没了影迹。 想是算准展昭此时不在府中,来者只有三个,必是想干净利落完事。 急速地穿过前院向此逼近,黑的身影如鬼魅在暗夜里穿行。 身手不错,也就……差我一小截儿吧。 这样想着,白玉堂拿下嘴里叼着的草叶,悠悠地站起身来。 全神贯注的黑影忽地听得破空声响,来不及多想猛力一侧身,那暗器却也灵活地画了个弧,堪堪击在原本要去的位置上,“啪嗒”一声轻响落地。原来却不过是一粒圆润的小石。 “谁!” 被定住身形的人低声喝道。 “我啦~~~~~” 三人急急抬头望向身旁的大树,却只见浓郁悄然的夜色中一片闪烁耀眼的雪白脱颖而出,借着瑟瑟的夜风从树梢飘然坠下,翩然若蝶,傲然若霜,孤清飞扬让人不敢正视。 待到白影落地,清冷的月色照出俊秀的容颜上玩味的冷笑,照出黑如曜石的眼眸中闪动的冷辉,照出衣畔一柄反射着冷冷光泽的通体皓白的长剑。 三人微惊地低呼出声: “白玉堂?!” 中间一人拱一拱手,阴沉道:“不知白五侠何故挡我兄弟道路?” 白玉堂并不还礼,扫视三人:“三位又是为何来此?” “我等照江湖规矩办事,受人钱财,与人消灾,白五侠行走江湖想必不会不明白。” “是么……那么,我今夜便做个不明之人。”白衣的青年抱剑在胸,清清亮亮的眼神骄傲而淡漠。 旁边一人按耐不住:“白玉堂,你不要不识好歹欺人太甚!” “欺负你又怎么样啊,难道你们还能在我眼前行刺了包大人不成?”漫不经心的口吻,云淡风清的冷笑,眼光却敏锐地注意着三人的一举一动。 已有淡淡的杀气飘荡开来,溶在微凉的夜的气息里。 被定住一人不知什么时候解了穴,活动着手腕尖刻地冒出一句:“想不到你放着锦毛鼠不做,却也来做这朝廷的鹰犬!” “!” 白玉堂的眼神刹那一犀—— 展昭! 我今日终于见到了—— 你的所见所闻,你的心中所想,你所遇的——我今日体会到了!! 我已知这无尽世间,无量烦扰,无谓坦途。 于惨淡末世中力守一方乾坤,匡一腔正气,并非说说这般容易; 我亦知这虚妄世人,虚空世事,虚无软红。 再于黑暗官场中为一方净土,观一世凡俗,绝非我所能从; 然! ——何为有所为有所不为? ——何为弃可为之而不为? ——何为明知其不可为而为之! 血色官服,血色官场,不要也罢,不入也好; 朗朗乾坤,昭昭日月,是我该为,我一步也不会退却! ——就从今夜开始! 白衣的青年平平举起宝剑,冷冷望向对方。 月的光辉似也被冰雪幻化的剑锋冻住,寒彻骨。 开封府内熟睡的众人忽被刀剑相激声从梦中惊醒,乱纷纷抓上兵器围向后院,但见一袭白衣在刀剑光影中清灵飘逸,一抹剑芒在三条黑影围攻下如风清啸,如冰刺目,舞成寒霜傲雪孤绝入骨! 绝美的剑势与至寒的气魄震得众人一呆,猛然醒悟过来就要蜂拥上前—— 白玉堂急从战圈中一回头:“不要过来!都去保护包大人!!” 众人又是一震! 这般清亮胜过天上繁星的眼神、这般清俊容颜上的坚定神情、这般义无返顾决不回头的身影……一刹那有看到展昭的错觉! ——不!眼前的青年气质清冷而非温和,一袭白衣而非官服,一柄银剑而非巨阙—— 更重要的是,回首一刹那,额际,一缕殷红宛然在目………… 众人均是一怔——随后竟齐齐爆发出一声“是!!” 立刻一队人没入夜色前往后院,余下的人发声喊,齐心协力缠住一条黑影——分割。 一个机灵的小衙役趁机悄悄溜出了府门。 压力骤减,白玉堂轻嘘一口气,更聚起十二分精神对付眼前二人。 来者竟是高手。长时间的屏息与刀剑间紧窒的空气让头脑有些昏沉,额上伤口的锐痛一分分地侵蚀着意志,金风如刀,每一痕撕裂伤口一缕—— 展小猫,你怎么还不回来…… 白玉堂瞥一眼笑得妩媚的月,淡笑。 摇落满天星辉。 展昭撞上气喘吁吁的小衙役时,不过走了小半个城。 不等听完,他丢给王朝四人和小衙役一句简短的“放心”,几个起落身形便已不见。 当他心急火燎地冲进府院,眼前的景象让他浑身的血都涌了上来—— 白玉堂刚用剑指向第二名倒地的人的咽喉,那被衙役围住的刺客手中数点寒星直冲他的背影而去。 “白玉堂!小心身后!” 快得不可思议的红影一掠而至,一掌拍掉那噬人的光芒—— 白影疾如闪电点住剑下人的穴道,衣袂横飘侧身一避,一星漏网的寒光携着刀般利风擦过发际。 额际再次传来刺入脑海的锐痛,神经仿佛被生生挑断般的痛楚让白玉堂眼前一黑—— 还好,听到那个焦急而熟悉的声音。 猫儿,这次你要怎么谢我? 身形微晃—— “当啷”——宝剑清脆落地。 展昭一把架住昏迷的白玉堂,白衣的肩头、前襟与衣袖上点点殷红触目惊心。 细看之下发觉是额伤鲜血滴落浸红,略舒了口气。 却听到昏迷中那人几不可闻的声音。 “……我没事……” 不觉轻蹙起眉。 拾起宝剑,踏一地欺冰赛雪的月色扶他回厢房。 想必大人和公孙先生已在那里等候了。 灯火跳动的光晕漾出夜色中的窗格。 “白少侠,今后再不可如此涉险——”公孙先生的言语依然充满担忧。 灯下大人的黑脸依旧暗藏慈蔼与爱护。 正在包扎的白衣青年依旧挑了眉,冷冷看一旁的展昭一眼。 “猫儿,侥幸没受伤可不代表你那点儿三脚猫工夫比你五爷我高。” 展昭也只望向窗外略淡了些光泽的星与月,并不回答。 仲春的夜风若有若无地流动。 有夜开的花在低了头静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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