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批判周恩来的会议记录为什么要烧毁?(二) 批周会是按照毛泽东的指示召开的 批周会的起因全在毛泽东。 林彪事件以后,从一九七二年起,周恩来就着手在各个领域包括外交领域纠正林彪的极左影响。可是毛泽东担心反对极左反下去会否定文化大革命,一九七二年十二月十七日,毛泽东找周恩来、张春桥、姚文元等谈话,提出:极左思潮少批一点吧。林彪路线的实质是“极右”。周恩来的批极左就再也批不下去了。 一九七三年六月,周恩来要外交部对美苏峰会进行研究,外交部当即出了一期《新情况》,认为美、苏签订防止核战争协定后,对世界的“欺骗性更大”,“美苏主宰世界的气氛更浓”。周恩来对这期《新情况》加以称赞,毛泽东却认为不符合他对国际形势的一贯分析。七月四日,毛泽东不找周恩来,偏偏找正在筹备中共“十大”的张春桥、王洪文谈话,对周恩来主管的外交部提出批评:“我常吹大动荡、大分化、大改组,而外交部忽然来一个什么大欺骗、大主宰。”名为批评外交部,实际点了周恩来的名:“凡是这类屁文件,我就照例不看。总理讲话也在内,因为不胜其看。”毛泽东“劝告”张春桥和王洪文:“你们年纪还不大,最好学点外文,免得上那些老爷们的当,受他们的骗,以至于上他们的贼船。”“结论是四句话:大事不讨论,小事天天送。此调不改正,势必出修正。将来搞修正主义,莫说我事先没讲。” 毛泽东在这里把话说得够重了:什么“屁文件”,“上那些老爷们的当”,“受他们的骗”,“上他们的贼船”,“搞修正主义”等等,完全把问题的性质上纲上线到“路线斗争”的高度。当天晚上,张春桥向政治局和周恩来传达了毛泽东的批评。周恩来当然觉出了这个批评的份量,一边撤回外交部《新情况》,一边向毛泽东写检讨。七月五日,毛泽东在周恩来的信上批道:“此类顽症,各处都有,非个别人所独有,宜研究改正方法。” 但是,事情并没有了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九七三年十一月,美国国务卿基辛格访华,和周恩来作了四次正式会谈,三次单独会谈。在会谈时,周恩来都是严格按照毛泽东确定的口径谈话的。十一月十二日,基辛格在周恩来陪同下会见了毛泽东,基辛格说苏联要摧毁中国的核能力,而美国“已经决定不允许中国的安全遭到破坏”。基辛格想让美国替中国提供核保护伞,这使一向强调国家独立和民族尊严的毛泽东感到极大的不快,他当场向基辛格表示了自己的不同意见:苏联“它那个野心跟它的能力是矛盾的。”毛不愿意接受任何人的“保护”。 十一月十四日凌晨,周恩来和叶剑英同基辛格作了最后一次正式会谈,商定了“公报”的措词。“公报”全文送毛泽东审定。会谈本已结束,基辛格也将在十五日上午离开中国。但是,就在启程回国前几小时,基辛格又突然提出,要单独拜会周恩来,希望就中美军事合作问题进一步交换意见。周恩来马上用电话请示毛泽东,回答是主席已经服了安眠药入睡了。周恩来知道毛泽东的健康状况不佳,不忍心叫醒他,但对基辛格又觉得不见不好,就在译员唐闻生的陪同下与基辛格作了单独会谈。 会谈时周恩来对于基辛格提出的问题,由于未及请示毛泽东,所以没有作出任何承诺,只是答复:此事需要进一步考虑,等以后再说;中美军事合作的问题,双方今后可各指定一个人继续交换意见。在基辛格后来写的《基辛格秘录》一书中,在“会谈备忘录”里也记下了周恩来对这一问题的回答: “周总理:而且因为这是一个十分具体和十分复杂的问题,因此在同你方协商之前,我们需要作进一步的研究。” 作为一国总理,这样回答并未丧失原则,要说有缺点的话,就是没有按照毛泽东的精神,当场顶回去,同时在事后又没有把最后一轮单独会谈的情况补报毛泽东。 谁知,情况传到了毛泽东那里,就成了周恩来的重大罪错。以毛泽东在民族独立问题上的气魄和敏感,他认为周恩来在这次会谈中闯了乱子,被苏联的原子弹吓破了胆,不向他请示就向美国承担了搞军事合作的任务,接受了美国的核保护伞。毛泽东对此批评说:“对美国要注意,搞斗争的时候容易‘左’,搞联合的时候容易右。”他提议中央政治局开会,讨论他的意见。十一月十七日,毛泽东亲自召见周恩来和外交部的有关人员,批评这次中美会谈公报并不怎么样,还说:有人要借我们一把伞,我们就是不要这把伞,这是一把核保护伞。毛泽东严厉地说:“当着你们的面讲,政治局开会,你们可以来,在后面摆一排椅子,谁要搞修正主义,那就要批呢!你们要有勇气,无非是取消你们的职务。”这样,就决定由周恩来自己主持中央政治局会议批周。 开了两天小会,江青批判周恩来是“右倾投降主义”,接受美国“核保护”。周恩来对毛的批评作了初步检查,也做了一些辩解。江青当场斥责他:“你这个人就是罗嗦!要谈实质性问题!”周恩来的态度激起了毛泽东更大的不满。毛泽东嫌政治局小范围批周还不够,要进一步扩大范围、肃清影响,决定召开政治局扩大会议。 根据毛泽东的指示,在京的政治局委员除了年老多病的,20来人都要参加批周,连当时还不是政治局委员的邓小平,也被指定列席会议。会场从钓鱼台改到人民大会堂,扩大的名单由毛泽东亲自拟定,计有:外交部的部长、副部长姬鹏飞、乔冠华、黄镇、仲曦东,中联部部长耿飚,再加外交部的四个“小字辈”王海容、唐闻生,罗旭、章含之。批周会改由王洪文主持,并经毛泽东批准,成立了由王洪文、张春桥、江青、姚文元、汪东兴、华国锋六人组成的“帮助小组”。毛泽东还指定王海容、唐闻生做他的联络员,随时传达他的指示。 毛泽东为批周会定调 批周会开始时,为了让与会者了解毛泽东的意图,先由唐闻生原原本本地传达毛泽东对周恩来和对外交工作的批评,前后整整讲了八个小时。毛泽东指责外交部是周恩来的“独立王国”,针插不进,水泼不进,不执行他所制订的外交方针。毛泽东还耸人听闻地指出:周恩来对苏联怕得不得了,如果他们打进来了,他要当苏联人的儿皇帝!这就为周恩来的“投降卖国”的罪名定了调子。 在传达时,王海容、唐闻生又对七月份毛泽东关于“上他们的贼船”这句话作了说明:毛的原话是这样说的,“不要上乔老爷(乔冠华)、姬老爷(姬鹏飞)的贼船”。在谈话记录送审时,毛泽东把乔、姬两人的名字删掉了,这里指的就是周恩来,因为乔、姬两人当时连中央委员都不是,根本没有资格当贼船的老板,能够当得上贼船老板的只有林彪那号人物。毛泽东大笔一删,便把周恩来和林彪相提并论,这又为“路线斗争的头子”的头衔定下了基调。 与会的人听了毛泽东指示的传达,都感到震惊。就像乔冠华后来所说的,听了联络员传达毛主席的话,简直“毛骨悚然”。 毛泽东一声号令,政治局扩大会议上炮火连天,与会者纷纷指责周恩来“严重右倾”,“修正主义”,“屈膝投降”,“丧权辱国”,“目无中央”,“蒙骗主席”。在京的政治局委员华国锋、纪登奎、吴德、陈锡联、李先念、李德生等无一不发言,外交部的列席人员火力更猛,大家都要在“最高指示”下表态批周。 与会的章含之后来在她的回忆录《我与乔冠华》里写了一段话,说出了当时的心理状态:“尽管在那个特定的历史条件下没有一个被卷入的人能够蔑视权威,主张公道,但毕竟作为自我良心的剖析,我为了自身的生存和‘前程’,随着那汹涌而至的浊浪而说了违心的话,做了违心的事,伤害过好人。尤其在周总理蒙受屈辱时,我们并未能为他做一点事减轻他的压力。”虽然说得躲躲闪闪,但却道出了几分真实,并且说明与会者“没有一个”不对批周表态的。 至于江青、姚文元等人在会上当然跟得更紧,江青嚷嚷的“投降主义”、“第十一次路线斗争”和“路线斗争的头子”,根据就是毛泽东批评周是“修正主义”的“儿皇帝”和“贼船”的“老板”,只是上纲上得更高,差一点就可以把周恩来打倒了。 (未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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