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母亲提供的资料:父亲最初在空军学校攻读无线电专业,兼学英、日两门外语。在航空委员会、航空队见习过,在各大城市空军机场当过机械士、译电员、英语翻译、领班、导航官、教员及无线电台台长。活动范围比较大:到美国两次、英国、日本各一次,还到过缅甸、朝鲜、台湾、老挝和越南
以上这些都是一些表面现象,而实际情况远非这么简单,按照正常情况,父亲不可能干过那么多工作,所有干过的工作都应该是军事学习科目的一部分,是短暂的实习。到美国、英国应该是学习最前沿、最尖端的航空技术或者外事活动,到日本是执行特殊任务。到缅甸、印度等地也不过是针对日本的侵略路线精心安排并有军事性质的考察活动,因为这些国家都被日本人践踏过。但因父亲所从事的学习和工作,都涉及国民党空军极为隐秘的内幕,父亲不可能随便透露。如果只是平平常常的军人,父亲不会突然被国民党委以重任,更不可能在抗日战争中屡屡成功破译日军电码,并指挥部队炮击日军一举成名,从而获得少将军衔。 公元一九八八年,大陆的改革开放政策,迎来了久别三十八年的台湾亲人 ── 十三叔葛劭稚。十三叔提供了大量有关父亲的情况,但涉及父亲军旅生涯的具体内幕也不那么清楚。当我向十三叔汇报准备撰写《我的父母》的想法后,十三叔极为重视,十三叔在台湾找到了当时与父亲一起读军校的同窗王梦老前辈。与此同时又提供了在大陆的李栎,李叔叔,这两个人的出现,揭秘了父亲这段历史: 一、 国民党空军历史背景: 1930年10月中原大战结束,蒋介石在击败国民党内部其他各派系军阀后,全面开展了陆军建设的各项工作。 在陆军近代化的同时,国民政府也加强了海空建设。中国空军起步较晚,辛亥革命后,第一批飞机才进入中国领空。1911年11月,北洋政府虽设立了航空事务处,统管全国航空行政,但空军仍隶属于陆军部。南京国民政府成立后,空军才作为一支独立的军种,与陆军分开。1928年11月,国民党军事委员会航空处改组为航空署,隶属于军政部,管理全国民用航空事务。1932年5月,又改航空署为航空委员会,建立航空队,设置空军总站,购买飞机,开辟机场,创办航空学校,培养飞行人员。至抗战爆发,国民党空军共有9个大队,5个直属中队,4个运输队,拥有314架战斗机,300余架运输机、教练机,有飞行员3000余人,机场262处。当然,国民党海、空军无论在数量或质量上,都远远逊色于当时包括日本在内的各帝国主义国家。如海军的总吨位,在抗战前仅为日本海军总吨位的1/30。但是,同陆军一样,国民党海、空军建设,都大大超越前辈,进入了地主,资产阶级军队建设的全盛时期。 中国军队现代化建设在1931年以后几乎是全程提速,这是和日本对华侵略分不开的。国民政府以及蒋介石都看见了日本对华威胁,加紧了国防建设。 二、空军学校来历 1931年9月18日,日军炮轰北大营,张学良将军率东北军不战而退入关内,开始了旷日持久的中日战争。尽管中国历史习惯将1937年的“七.七”卢沟桥事变作为抗日战争的开始,但“9.18”标志着日军开始侵略中国应该是个不争的事实。 空军学校是为抗日需要而打造的一支高素质空军军官培养基地,也是国民党近代化中全盛时期的重要产物。实际上是蒋介石继黄埔军校、中统、军统后又一支具有黄埔军校作用,又具有中统、军统性质,培养打击日寇为主要对象的复合性人才。从而使蒋介石从军事战略角度上完善了对共产党的防范,又为入侵日寇准备了一把最锐利的尖刀,这就是蒋介石所谓“三校两统” 战略方针。(注:三校指黄埔军校、空军军校、海军学校,两统指军统和中统) 早期,父亲所在空军学校设在广州,大概位于广东大沙头和韶关之间,后来因韶关新建飞机制造厂,空军学校与这座厂本来是相互依托关系,故先于迁入韶关。这段学习期间,父亲主要学习内容以无线电为主,兼学飞机、汽车驾驶,日常体能训练和英、日两语。 两年后于1933年父亲又被选派到杭州中央航空学校继续深造学习。 中央航校教育采用美式教学并按美国标准培训中国空军。教育长(后来为副校长)为毛帮初,即航校实际负责人。教育处长钱昌祚,曾留学美国麻省理工学院。主任教官为罗兰先生(Rowland),同学们背后叫他阎罗王,以形容他的威严,同时亦足以说明他施教要求的认真。修护教官为克拉克先生(Clark)。总医官是美国人。分组飞行的教官大部分是美国人。 三、高素质学校 中央空军学校的学员来自其他军校,也就是优中选优,必须先通过严格的体能测试,包括举杠铃、负重长跑、长途游水、跳水及徒手潜水等等,合格后还要通过全面的身体检查,同时对英语、日语水平有一定要求。韶关空军学校有百多号人应征,结果成功入选的只有十三人,难度之高,可以想像。高强度的训练令不少学员感到很吃力,有的学员在受训期间突然身体不适或猝死。 1、精良加精英 学员主要接受两方面考验:必须有过人之处,尤其射击技术要优秀,格斗功夫要高。二是有非同一般的心理素质。另外,学员还要有良好的个人工作记录,对本身职务表现出十分渴求的态度,有良好人际关系及团队精神。由于要求高,都十分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学业并拥有着极强的自豪感。 2、个个是标准的男子汉 学员清一色为男性。学员们个个人高马大,身材魁伟,长得也十分标准和帅气。由于训练有素,队员有高度的责任感。 3、珍贵的个人档案 每个学员都有一份完整、严谨的个人档案,包括个人的喜好、特长、心理状况等等,学校对这份个人档案十分重视,随时对其进行心理跟踪和测试。当面临一项重要任务,派谁去完成,就会考虑其心理素质及各方面条件更适合;而当一项任务结束之后,要进行及时的心理测试,不合格的暂时不能归校,在平时的训练中,如果哪个学员状态不对,就会被要求立刻停止训练。以保证学员个个都能以饱满的工作热情和最好的精神状态随时进入学习和“战斗”。 4、与其他军校的区别 它既是军校,又是一支特殊的部队,具有较好的实战装备,经常或以团体、或以分队、或以个人执行各种任务; 学校除了培养自己的固定学生外,还承担着代培来自各军种、兵种的优秀军官,代培生学习内容较单一,或者学习飞机驾驶、或者学习外语、或者擒拿格斗等等。有的学员即是学生又是老师或教练; 学校有权授以军士以下军衔,在特殊情况下经国民党航空委员会批准可授予尉官军衔,学校一年级学生没有薪水,二年级的学员都有薪水,而且待遇优厚。 5、同窗好友 最值得庆幸的是当初到湘乡春园中学接学员和新招学员的五个人,除张洋留在韶关军校外,其他几人均与我父亲有幸被选拔来到这所学校,建立了生死友谊。 他们是:王梦 、马如一、李栎、孟广如。 这里顺便介绍一下这几个人分别所获军衔情况(根据李栎老伯提供的资料):截止1933年3月: 张洋:上等兵(留韶关军校) 王梦、马如一:1933年3月前获下士军衔,到昆明军校后晋升为中士军衔; 葛奎(父亲)、李栎、孟广如1933年3月前获中士军衔,到杭州军校后晋升为上士军衔。 四、先过“地狱”关 1934年元月2日傍晚,父亲受命前往南京航空委员会执行一项特殊任务。 约八时左右,父亲乘坐的飞机抵达南京,持特别通行证到达指定地点,向接待他的军官行了军礼,并自报身份。这位军官客气地示意父亲坐下并看了看父亲所持证件后,没说什么就用钢笔在便条上写了一串数字递给父亲过目,接着问父亲记住没有?父亲点点头,随即将纸条收回烧掉。并对父亲的具体行程路线、时间、地点做了详尽的交代。 战时的最高绝密命令或指示大都采用口授心记方式,他能最高程度地保证机密外泄。父亲一边走,一边默念那组数字,并迅速判断:这是一份极为重要的军事情报,预感即将有大行动。 次日,父亲伴佯商人模样按预定时间乘飞机抵达烟台,随后乘轮船到大连。 1、劫持 刚离开大连港,一两吉普车停在那儿,车外三个陌生军人迎着父亲过来,葛先生:我们奉命在此迎接您,请上车。接着打开后车门示意父亲上车,父亲踌躇之际已经被人扶上车,后座一侧已经有人坐在那儿,显然父亲被安排在后座中间坐位。刚落坐,汽车像箭一样驶了出去。 “不会被劫持了吧” ?父亲心里嘀咕道并下意识地将手伸向腰部别抢的位置。就在这个动作还没有做到位的刹那间,头部已被异物猛击一下,父亲在半昏厥的状态下,左右两个人熟练地将父亲上衣卸去绑了起来,嘴里塞上事先准备好的棉纱,接着用一只黑袋子将头全部蒙住。 不知汽车行驶了多长时间,父亲的意识逐渐恢复,想稍微挪动一下身子。“不准动,反抗没有意义”,一个人粗声说。 是的,反抗没有一点意义,父亲完全处于被遏制状态。并且知道对手们都是一些身手不凡的家伙,劫持手段老辣娴熟,劫持设计几乎无懈可击。这些家伙都是些什么人?是日本人还是共产党?怎地刚一离开港口就被劫持了?对了,他们是冲着那一串密码数字来的,幸好这个情报藏在自己心里,而且根据自己所掌握的密码知识分析,它应该是一项军事行动的具体启动时间,父亲清楚如果该情报送不出去将会造成巨大损失,怎么办?父亲犯难了┅┅。 显然汽车在不太平整的道路上行驶,而且坡度越来越大。这帮家伙究竟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2、沉默 汽车终于停下,父亲被扶着来到了一间办公室。“快松绑” ,这个声音发出后,两个人一同上来,一边松绑,一边去掉塞在嘴里的棉纱。 “对不起啊,葛先生:我们是迫不得已用这种方式请您到此,失敬,失敬” 。一个日本人用极不流利的中国话客气地递上开水。 父亲没有接过递来的水杯。只顾伸伸自己酸麻的胳膊,转动着脖子。刚刚去掉蒙在头上黑罩子,眼睛在强烈的灯光刺激下很不习惯。随即摸摸自己头上受伤的部位,还整理了自己的服装。然后才平静地坐下打量着四周和屋里的这些人。心想自己落到日本的手里了,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什么都不说,保持沉默。 那个日本人好像要说什么,着便装的中等男子抢先说话了:“抱歉啊!葛先生:坦率地告诉您,我们是皇军别动队,这位是冈村次郎队长,在下徐凯,是队长的副手兼翻译。今天请您到此的目的是队长想与您交个朋友,希望您给个面子,与我们合作” 。说着示意其他人退下。这会父亲才仔细打量眼前这个徐凯和日本人:徐凯看上去一脸横肉,是那种有心计又毒辣的家伙,冈村次郎五官长得不匀称,似乎眼部和嘴部都往中间挤着长,使得鼻子不能正常舒展,只好往外面和左右凸起,所以鼻子粗而短,看上去十分别扭。可以想象,这种人发起脾气来就可以用凶神恶煞来形容。联想到这伙人扛着共荣的旗帜,拿着武士刀,带着枪就闯进别人的家门,使父亲产生了极大地厌恶感。 “饿了吧?我们马上为您开餐” ,徐凯友好地说着并向门外士兵作了交代。父亲不说话。 不一会,士兵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放到卓上。 “请便” ,徐凯似乎很有耐心。这会父亲真饿了,甭管三七二十一拿起饭碗干了起来。在父亲吃饭的时候,徐凯又说话了:“葛老弟:你的情况,我们很清楚,你老家父母及你妻子的情况,我们也清楚,只要你能将情报如实交给我们,我们立即让你离开这里。并保证你家人平安无事”。 徐凯看到父亲不答话又说开了:“葛老弟,我们都是同行,不要彼此为难嘛”。这会父亲吃饱了,用手巾檫檫嘴巴坐在那儿还是不说话。 3、巧破美人计 父亲的沉默让对手感到棘手,但是又不得不沉住气。“累了吧?早点休息,咱们明天再谈”。徐凯随即叫来勤务兵送父亲去休息。 不一会来到了“宿舍”,这间所谓宿舍看似布置特别,实际上是一间牢房,室内阴暗潮湿,里面没有窗户,那扇门没有内插销,里面不能控制来人的出入。一盏昏暗不明的电灯吊得老高,那灯是没有开关的。不过父亲好歹可以清清静静地坐在床上想想心事:徐凯提到家人情况,让父亲十分恼怒,父亲对自己的肉体乃至生命不在乎,但是自己将连累到家人,使自己很不安。父亲又想到:日本人为什么对那个情报如此重视?此时父亲又在默念那组数字符号,生怕忘记似地。 父亲思量着:门外的岗哨十分严谨,自己虽然学了不少功夫,但在这样的极端环境条件下,没有人配合想逃走十分困难。根据冈村次郎的迫切劲,如果不予配合,看来是要吃苦头了。 突然门外有人敲门,父亲想:反正这门没有插销,谁要进来就进来,敲什么门。父亲根本不理会。“葛大哥:我来陪陪你好吗” ?一位娇滴滴的美貌姑娘朝着父亲走来,父亲立即意识到这是怎么回事了。对于这种事,父亲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呢? 父亲缓缓站起来,姑娘以为父亲在做配合动作,一把楼抱着父亲,嘴上说着那些挑逗的话,谁知父亲一把推开姑娘。在狭小的空间里自顾练起拳术来。姑娘在边上看着纳闷,倒要看看这人要干些什么。父亲一边练一边慢慢走向姑娘身旁的八字脚板凳,猛地一掌将凳子劈成两段,把姑娘吓得两腿直打罗嗦,自顾退到门口吓跑了。 4、地狱 不一会冈村次郎和徐凯带着一帮人进来,看着父亲镇定地坐在那里,好似旁若无人一般。冈村次郎失去了耐性,吼叫道:送他下地狱。 父亲被他们押往地下刑讯室。梯子向下一直延伸到到看不头的黑洞中,洞中不时飘来阵阵刺鼻的腥味,难闻得使人恶心。刑讯室摆满了各种刑具:老虎凳、吊绳、十字杠、烙铁工具等等,父亲平静地在后面跟着,脸上毫无惧色。随后又带着父亲来到水牢,乌黑的水池中漂着一具尸体,使人发怵。但是父亲仍然十分平静。 一个半小时后,父亲又被他们带回到办公室。冈村次郎又开始发话了,葛老弟:怎么样?想试试那些滋味? 父亲还是平静地坐在那儿,用蔑视的眼光扫过冈村次郎,仍然保持着高度的沉默。 等了好一会,显然冈村次郎与徐凯内心也在剧烈的斗争:对付这种极有素养,经过空军学校精心打造的钢铁汉子,仅用常规的刑具,不具有威慑力。只有用更加残酷的极端手段才能叫面前的这个汉子屈服。 “葛老弟:看来你不会畏惧那些刑具,既然你成心和我们较劲劲,那么我会换另一种办法对付你。你可知道:人,最怕什么?最怕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种非生非死的滋味不好受吧”。冈村次郎咬着牙挤出了最恶毒、最阴险的残酷毒计:“我每天在你身上注上吗啡,要不了一个礼拜,足以让你成瘾。让你带着毒瘾去实现你的民族斗争胜利,让你永远带着毒瘾实现你的梦想吧”。 父亲知道“吗啡”是什么。是罂粟、是鸦片,是残害人体意志的致命物。心想这下可完了,那真是生不如死。但是不能输给眼前这帮家伙,不能输给日本倭寇和汉奸。挺直了腰板,保持着高度沉默。 “来人”。冈村次郎终于安奈不住心中的怒火,“给我绑起来,给他注射吗啡”。 父亲仍然保持着那份冷静、那份沉稳,以告别世界的英勇和超人的勇气准备迎接那将要发生的任何挑战。 一个穿白大褂的家伙拿着一具五十毫升剂量的注射器正准备注射的时候。“慢,小子:这可是吗啡啊,你知道吗啡注射到人体会有什么后果吗?现在只要你愿意与我们合作,就可以自救” 。徐凯阴险地怒吼道。父亲任然保持着应有的从容和那份人间非常难得一见的平静。 那一管吗啡药液就这样流进了父亲的肌体。 之后,父亲觉得困,困极了,不知不觉进入到熟睡状况。 十个小时后,已经是元月3日下午3点钟左右,父亲醒了,揉揉眼睛、伸伸胳膊,睁开眼睛环顾四周。还是那间“卧室”,还是那昏沉沉的灯光,还是那阴冷潮湿的地面。父亲极力回忆前面发生的事情,他想将这一切梳理一遍:地窖行刑室、飘着尸体的水牢,五花大绑,接着注射了大麻┅┅。 父亲继续想自己的心事:敌人将继续给自己注射了毒液,逐渐让我成为废人,将后可怎么办?那些染上毒瘾、生不如死的教学片,一幕一幕地从眼帘前划过┅┅。嗨!人生自古谁无死,那是命、命运、或者命局。听命吧,这里没有选择,自己能带着做人的清白去见列祖列宗不也好么! 父亲连续注射了好几次吗啡,每注射一次,父亲都要熟睡好长时间。 元月6日,父亲睡醒后产生了一个疑问:诶!我怎么没有恶心的感觉?怎么没有眩晕的感觉?怎么没有心悸的感觉?按照父亲以往对这类知识的了解,人被注射吗啡后通常有以上反映。莫非有神助?不、不,没有神助。莫非自身的体质条件可以克服那些反映?不、不,不可能啊!是学校有意安排的心理测试科目,不,不,不可能。莫非那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是卧底?是他帮我度过难关?┅┅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可要假戏真唱,保护自己的兄弟┅┅。 当日下午,父亲被戴上手铐,嘴里塞上棉纱、头上戴上黑套被直接带到飞机场上了飞机。 “敌人将我带到哪里去?哦!那一定是带我到日本去。这份情报是送辽阳义勇军的,跟抗日有重大关联,因而日本人十分重视。估计到了日本,会有更大的苦头等着我。不管怎样,豁出去了,挺直腰板做人,办法就一个,保持沉默┅┅”。 几个小时后,飞机降落了。 敌人将父亲带到一间小屋的窗外,摘掉头上的黑套。叫父亲透过玻璃瞅瞅里屋。屋内一个女子端坐在椅子上,眼睛被蒙着黑色纱布。 耶!女子是谁?哇矣!┅┅莫不是韵芳吧。对!是韵芳,是韵芳,是自己的妻子。她怎么会到这里?父亲的泪水刷地流了下来,极度的愤怒使身子微微颤动着,整个脸上绷着由血液加速运转后促使肌肉的变形,就像一头受制在铁笼中猛狮。一阵急速的喘息后,父亲眼睛又被蒙上黑布带到另一间宽敞的屋子。 敌人的凶狠毒辣尽然超乎了父亲的想象,一丝凉意虐过,从心底冒出一种滋味:是那种被击垮的灵魂出窍的感觉:空洞、空虚、空白┅┅,显然,父亲被逼到奈何桥上了,接下去或许就会喝上阎王殿王婆婆送上的忘情汤┅┅。 当徐凯在次出现在父亲面前时,父亲已恢复到以往的平静。 “怎么样?如果现在同意与我们合作,一切都会改变,我保证你们夫妻的安全,然后送你们想去的任何地方,给你们一笔足够数量的花费,让你们过上荣华富贵的日子” 。徐凯像背口诀似地说出了这一连串的话。 沉默,石破天惊的沉默。平静,石破天惊的平静。这是父亲的态度和作风。 徐凯接着说:“我们的志向追求不一样,但是我们从事的职业是一样的,但念同行的情分,我没给你上刑,饮食上也没有亏待你,怎么就这等疯狂的固执?不要逼我,否则,下一步是当着你的面羞辱你的妻子,直至当着你的面杀死你的妻子。” “滚出去” !父亲带着对汉奸的蔑视和愤怒向敌人发出了命令。 徐凯不声不响地退下。 5、天堂 元月6日下午四时,这是值得纪念的日子。 教育处长钱昌祚,主任教官罗兰先生等一行四人突然出现在父亲身边。父亲还没会过神来,罗兰先生就一把抱住父亲,“我的好学生,我的英雄,中国人为你骄傲,美国人为你骄傲,你成功了” 。 眼下的变化是零下五十度和零上五十度的交替,是飞行中一脚踏油门,一脚踏刹车的特技表演、是滚水里面加冷水的游戏┅┅,是苦,是甜?是生,是死?都在一念之间。 父亲明白了:自己又回到了杭州,接受了一堂“按美国标准培训中国空军”的心理训练课。 钱昌祚叫父亲换上他带来的新军装。“快换上,带你去见一位佳丽” ,钱昌祚一边帮助父亲整理军服一边说。父亲知道那一定是妻子。 一群军人簇拥着父亲来到一处宽敞的接待室,母亲已经在那儿等候。母亲听到脚步声,敏锐地站起来。 钱昌祚一行突然停止了脚步,示意父亲快去与母亲团聚。“不是做梦吧” ,父亲想。随即快速跑过去一把抱住母亲:“胜利了,韵芳:我们胜利了”父亲第一次张扬地流露最真挚的情感。然后高高举起母亲,接着抱在怀中向室外大步流星地走去┅┅。 6、对这段故事的说明 ①、这段故事是父亲亲自给我讲的,只是故事里主人公变成了谷大土,其他故事里的人名也做了一些调整,只是当初没有做过联想。现在想起来真有意思:“谷”字不就是本姓“葛”的谐音么,“大土”即为“奎”字。现在揭密:谷大土即为父亲的名字葛奎; ②、我估计故事里署名徐凯其人是国民党军政部的一个要员,我猜到了,但没有证据,不好说,他对父亲后来的升迁有直接关系,估计父亲一定知道这人是谁; ③、1934年元月5日,学校安排孟广如和另外一位同学将母亲从家乡接到杭州,这是国民党航空委员会和学校配合这次心理测试课的一个安排,恰好实现了父母团聚的愿望; ④、当年5月,父亲荣获国民党航空委员会颁发的“忠诚卫士”奖,并晋升为准中尉,享受上尉待遇,破例准予母亲长期借居学校招待所,实际上默许父亲带家眷。 ⑤、这场充满血腥的心理训练课是按“美国标准培训中国空军”的产物,也是国民党军政部、航空委员会与杭州空军学校共同精心设计的。接着学校安排父亲学习一项重要科目:译码技术(密电码)。其实,对父亲的心理测试,实际上是为该项科目物色对象,可见国民党对译码技术多么重视,培养一个译电员多么慎重。 五、学习译码技术 蒋介石早期说过:“谁能译出日本密电码,等于前方增加几十万大军” 。在培养国民党自己的译码技术专业人员上也下了大工夫,曾授意军统在日本高层寻找专业人才。 1933年,军统在日本反战团体的配合下在日本东京劫持了几名高级译码编辑专家,其中一名叫伊藤,引渡到中国后进行了长时间反战教育,让伊藤观看了大量日本残酷杀害中国人和蹂躏中国妇女的教育片,从而唤醒了伊藤的良知,表示愿意为中国人民做一些事。随后,中央军校率先向国民党军政处要求接纳伊藤的愿望并于同年6月获准。 学校接纳伊藤的目的,显然追求密电码技术的突破,所以伊藤来到学校就受到高级别待遇,以教官名誉从事工作。 伊藤到军校提出了两个要求:一、不在公众场合讲课;二、只带两名学生。搞破译的人都有些莫名的禁忌,学校同意了他的基本要求,只是追加了一名学生。 于是,我父亲、马如一、汪涛正式成为了伊藤所谓的关门弟子,每天除了完成学校规定科目外,还要抽一个半小时到伊藤哪儿去听课。 7、伊藤──难破的密码 伊藤28岁毕业于日本东京大学,说一口流利中国话,对中国历史有一定研究,渴望自己成为中国通,此前在日本航空自卫队专门从事密电码的编译工作。虽然毕业多年,仍然有股书生气,戴着副眼镜,眼睛里常常充满着疑虑、愤懑、徘徊和忧思。由于教师身份,与学生总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还时常表现出那种高人一等的矜持。 经过了一个礼拜的学习,师生之间处于一种低沉的气氛。父亲与伊藤之间没有一次像样的对话,在马如一和汪涛看来:伊藤不会轻易传授真功夫。再说伊藤凭什么把秘密传授给你?只有脑子出了水才会这般天真。他俩觉得学校也好、军政部也好,都犯了一个不小的幼稚病。对伊藤其人只能是条件交换,或者赌注、或者魔咒。但是,父亲想:哪里有现成的教师?没有,当时中国确实缺乏这方面人才啊!必须在伊藤身上找到突破口,变不可能为有可能。对!先破掉伊藤其人之密。 8、“发现密码”计划 在解读上面标题前,先让我们熟悉一下密电码知识,密电码究竟是什么东西?我想就这个问题作一些说明,以免读者读了半天还是一头雾水。 其实,密码是一个简单的概念:比如说你到银行存一笔款,需要设定一个密码。假如有人要破译你的密码,他首先考虑你是否用生日的年、月、日设定密码。如果不是,紧接着用你的电话号码破译┅┅,一直用这些办法寻找你的密码。如果所有的法子都用完,还是破译不了的话,那只有换一种思路再去研究,或者逻辑推理、或者排列组合。还是不行,只有请黑客了,黑客是当今破译密码的真正高手。 其实读者对密电码也不陌生,当今中国的这类谍战片不少,如《暗算》、《听风》、《较量》等等都是反映与密电码有关的故事。编译密电码和破解密电码是各类战争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在这里给大家推荐一篇文章,叫《教你认识密电码》,来源于宁波晚报的一篇文章,文章不长,在网站上可以直接搜索。看了以后,你对这类知识就清楚了。过去,凡属编译密电码,必然要伴随一部所谓的“字典” ,过程是将文字符号变换为阿拉伯数字,然后利用电波“嘀嗒”声的次数、长短、频率等将这些数字变换成嘀嗒声发出去,接收者首先将其还原成数字,又在“字典”的帮助下将这些数字还原为文字。如果没有这所谓的字典,你怎么去将那些“嘀嗒”声记录下的数字还原成文字?那就是很难很难得事情。 所以搞这项工作的人很苦,也很枯燥。他们通常这样形容: “破译密码是什么?是听死人的心跳声!需要我们有死人一样的清心寡欲和荣辱不惊的定力” 。 “破译工作除了必要的知识、经验、智慧和才情外,似乎更需要远在星辰之外的运气。运气是个神乎其神的东西,要抓住它,似乎需要自己也变得神神秘秘的” 。 《暗算》中有这样一句话:“密码就是这样,入门很难,入了门就好了。听过一个比喻吗?一只整天呆在谷仓里的老鼠,却就是吃不到谷子,因为每一粒谷子都被涂上了对付老鼠牙齿的保护层,这就是密码” 。 我们了解密电码后,大致可以这样说,不论编译密电、还是破译密电,都不是在哪个教室正儿八经学来的,他是悟出来的,或者跟着老师的思路慢慢在实战演练中琢磨出来的。它涉及数学推理、逻辑推理。更重要的是:你要对编译密电的人有很深的研究,要根据这个人的特点,从而推敲出他的招法,掌握他的变数。 好了,言归正传。我们回到主题上来,父亲等三人要在伊藤那儿解决哪几个主要问题?父亲想:第一:首先要了解日本译码界的发展过程,将后发展趋势;第二:现在日本密码界的核心人物及其特点;第三:由伊藤模仿日本核心编译人员所编译的密码,由学生侦听、记录并还原成文字,让学生反复和大量地做这样的作业,然后过渡到实战演练;第四:要让学生根据旧字典设计出新的密码字典。 父亲要在伊藤那儿实现的这四条非常重要,为了便于我今后撰写上的便利,我将这四条浓缩一下:第一条是要了解日本译码界的发展过程和趋势么,那就浓缩为:1发。第二条是要掌握现在日本译码界核心人物的特点么,就浓缩为:2现。依次为:3密、4码。连起来读叫“1发2现3密4码” 计划,或者干脆叫“发现密码”计划 当然,这都是一厢情愿,伊藤能配合吗?会的,父亲有这样的自信。接着父亲上演了精彩绝伦的表演。 9、制造悬念吊胃口 师生间仍然在低沉的气氛中度过。 一天,伊藤在授课时不停地打喷嚏、流鼻涕,两个脸颊红红的。父亲知道伊藤得了重感冒。 “老师:您生病了”?下课后父亲关切地对伊藤说。 “嗯,感冒。几天了总也不好”,伊藤似乎接受了来自学生的关心。 “我老婆治感冒可灵验了,叫她给您试试”? “不好吧”!伊藤用右手指轻轻将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扶正,望着父亲说。 “没关系,先让她治,不行再看医生”。父亲看出伊藤有应允的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