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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安高陵,关中平原之白菜心也。陈生永利者,白菜心之高陵湾子乡之官寺村人也。其乃乡间农民,却以学问为务,留世之巨名,曰:“金牌民工”,时年五十有二而卒焉。 民间学界,闻之悲叹。为之小传,复何言哉,复何言哉! 陈生之父,寿逾八旬。其兄,居家务农,其姐已逝,其妹继父志为教师。犹忆卅年之前,陈生为高中生时,责之校餐,而遭退学,遂入古城高校基建工地,打杂谋食。 忆昔陈生若大学生之状,勤学好问,屡屡旁听高校人文社科知识,凡有名者之报告,皆往视之不辍。坐课堂,学术之辨,引注目,自以分享心得为乐。 其时,陈生迷恋社科,喜新探索学问,尤以究研《红楼梦》《道德经》《易经》诸经典为要务,出入校园课堂,顿成狗拿耗子之异端,遭排斥,常被驱逐之。然,此“”金牌民工”,自以为是也,持研究成果入诸高校,发救世之愿,找专家以求教,善待之者尝为之序,譬如《道德经译析》作序者是也。 陈生自费印《道德经译析》两千册送人,身为乡野民间学者,遭冷遇而不气馁,锲而不舍,尝赴北京大学之“三角地”,贴海报欲为北大学生报告其学术,终被以上访者混之,则用闷罐子车押解遣返乡里。然其读书愈甚,打零工以求自养,而不事家业,走访四方名家,甘当另类学人,形成多年一贯之生活方式。? 新世纪初,报业劇兴,网络雀跃,言论勃起,陈生而立之岁,广开博客,善著网文,诸网络论坛多以金牌民工之笔名,传奇异事,闻于天下。当是时也,纸媒横行市井,盖云记者以新闻线索为热衷。 古城西南八里村某陋室,约见陈生者众。其时太哥儿初识陈生永利,于其蜗居地,莫以为是,莫以为非,然心忧之耳。 无家无室,独孤求败。又逾十年,予自诩習儒斋主,以国学为乐事,混迹世间,皆以言国学为谈资者众。民间交往,再遇陈生,秉性如旧,文风悍勇,关注热点。其所笔记,多骇然事件,或替人发声,或遭受跟踪,谩骂嗟叹,扩散推手,闻知陈生者,莫不愕然。华章存乌有之乡,尚可见百余篇。尝闻某洗头妹因逃魔窟致伤残而索赔无果,陈生怒而助之,终获赔五十万元。陈生之疾恶如仇屡闻乡间。乡间不平事,挺身而呼之。 此金牌民工之名盛矣哉。然多年不蓄家资,身无分文,每日以侠义行走天下,又公益宣扬国学走南闯北,不计酬劳,备受关注。或云金牌民工之婚恋史,言渭北某地退休女工丧偶多年,慕陈生之才情,乃以身相许,随之行走江湖,自掏腰包贴补其用,若双双安生度日,或可平庸为凡常夫妇。戚然陈生,心难安稳,宜其家室,终不遂意。陈生读书芜杂,经历委屈,齿痕渐长,思路偏执,不可逆转,频现狂想症状,自以为救世之主,号称紫薇真人,受人以柄矣。 癸巳年,因乡里征地事上访,遇凶报复,有蒙面者奔赴其家,幸其出外,同村上访者则腿断。庚子年,陈生欲助其乡某企业家维权,叙该企业主之不幸则忿忿然,或谓地方企业改制资产流失云云。陈生深恶社会蛀虫,则以啄木鸟自视,终不免遭罗网之祸。 辛丑春日,逢老子诞辰,终南山麓芸阁书院祭祀老聃。予应邀而往,逢陈生亦在座。座谈以毕,予乘朋友之车驾返抵城中,陈生随之俱行,城南街口餐叙而别时,予怜其孤苦,老境将至,该当如何?陈生神情兀兀,言其家有老父已高迈,缺少照料且留守乡间,经推荐为村里运送垃圾,可得些许工钱,熟料因自家房墙挂横幅受阻,心绪不宁,发生口角,造成车损人伤,差事丢弃。欲订立乡村文化振兴之计划,以盘点泾三高接壤地带闲置之民房,为振兴乡村文化基地。乡振思路,竖指赏赞,予告之曰,拟择日往视其实践状况。 春夏而秋冬,没得其消息。 辛丑冬日某时,予赴城北共话儒学,惊闻陈生离世,乃问其故。或云,陈生夏日入西安咸宁路某精神病院,四月有余,归家后精神抑郁,乃割腕自尽未果,被家人发现送医,医治中以皮带上吊病房空调机而身亡。悲夫,陈生之自绝于人间,熟之过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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