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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十年左右的文坛,北方归鲁迅、周作人兄弟统治
,南方则“创造社”与“文学研究会”对峙,对于青年心 理有很大影响。北方唯一诗人是冰心,南方则郭沫若了。 民国十一、二年间忽然从英国回来了一批留学生,其中有 几个后来以文学显名,徐志摩就是其中之一。当他在《晨 报副刊》、《学灯》、《小说月报》,发表他的《再会吧 康桥》、《哀曼殊斐尔》等诗,其雄奇的气势,奢侈的想 象,曼妙的情调,华丽的词藻,都以一种崭新的姿态出现 。所以大家不约而同的用惊异的眼光看他。有的心怀妒忌 ,恨不得趁这条巨蟒尚未完全蜕化为头角峥嵘的龙来争夺 自己的地盘时,把它一拳打死;有的却暗暗欢喜说:我们 的真诗人出现了,我们渴望的艺术诞生了。前辈文人如梁 启超等对他特别赏识,甚至嫉视白话文学如寇仇的章士钊 ,也许之为“慧业文人”,死抱传统思想,学衡派巨子吴 宓对他亦具有好感。徐志摩这奇怪的人物,出马文阵不久 ,便征服了青年、中年、老年的心,跃登第一流作家的坛 坫。他在文学界成名之迅速,正不亚胡适之于学术界。 “徐志摩曾一手奠定了新诗坛的基幢,这话虽成了反 对党嘲笑的口实。但我们若屏除任何成见,将他对于新诗 坛努力的成绩,一一检查,则将承认这话并不算过分的恭 维。现在把徐志摩的创作分形式、精神两方面来研究一下 :徐志摩诗的形式 一、体制的讲求新诗自胡适时代至于郭沫若时代,都 没有一定的格式。郭沫若虽然采取西洋格式以为创作的模 范,但他第一次试作《凤凰涅~劇飞杏行└衤桑罄此? 上了美国诗人惠特曼(Whitman1819—189 2)的自由豪放作风,又趋于卤莽决裂之途。他集中十分 之九为自由诗,他对于新诗体制实无贡献。徐志摩知道诗 没有声律便失去了诗的原素,所以他的试笔《哀曼殊斐尔 》便是有韵的。民国十五年春,于赓虞想在北新书局办一 个纯粹的诗志,徐志摩与朱湘劝他移办于《晨报》。于是 遂有《诗刊》产生。这诗刊便是后来新月书店诗刊之先驱 。据于赓虞说诗刊发行之前夕,共聚于闻一多寓所讨论, 在座共有七、八位新诗人,共同的意见是在使诗的内容及 形式,表出美的力量,成为一种完美的艺术。《诗刊》的 发刊辞即出之徐志摩手笔。《诗刊》发行后,每周要在徐 志摩家开一次读诗会。会中讨论最多的是诗的形式及音? 。及《新月诗刊》出后,诗的格律愈加严谨,胡适的《新 诗已上了轨道》,便是那时说的话。 徐志摩的诗变化极多且速。他今日发表一首诗是这种 格式,明日是另一种,后日又是另一种。想模仿都模仿不 了,他人是用两只脚走路,他却是长着翅膀飞的。他在民 国十四年发表了一本《志摩的诗》,据他朋友陈西滢为他 做的体制统计有:散文诗、自由诗、无韵体诗、骈句韵体 、章韵体。诗刊派的诗有“方块诗”之诮,他人为之,不 免稍受拘束,而徐氏独能于此严格规律之中,自由表现其 天才,这一点也是他人所不及的。 二、辞藻的繁富白话诗初起时,为了摆脱旧诗词的格 调起见,排斥旧辞藻,不遗余力。又因胡适说过,真正好 诗在乎白描,于是连“渲染”的工夫多不敢讲究了,看刘 复《扬鞭集》那样朴实无华,汪静之、胡思永虽说是比较 年轻的诗人,也不敢把他们的作品带上一点鲜明的色彩。 白话诗之主白描,情形也正相类似。但诗乃美文之一种, 安慰心灵的功用以外,官能的刺激,特别视觉、听觉的刺 激,更不可少。西洋某文学家说诗不过是“颜色”和“声 音”组成的,这话虽偏,不能说它完全无理。中国文人也 早有见于此,刘勰《文心雕龙》有情采篇,曾说“综述性 灵,敷写器象”,更少不得“彪炳缛采”。袁枚也说“美 人当前,烂如朝阳,虽抱仙骨,亦由严妆1又说“圣如尧 舜,有山龙藻火之章,淡如仙佛,有琼楼玉宇之号,彼击 缶披褐者,终非名家。”所以文学革命大师的禁令,只能 收效一时,略有才气的诗人便不甘受这种束缚。冰心的小 诗是有些辞藻的,郭沫若的长篇也是充满了“心弦”、“ 洗礼”、“力泉”、“音雨”、“生命的光波”、“永远 的爱”种种西洋辞藻。徐志摩出现后,诗的辞藻,更为富 丽了。但他的辞藻不是中国的,也不是西洋的,那是经过 他的心灵炼制过的一种东西。陈西滢说:“他的文字,是 把中国文字西洋文字融化在一个洪炉里,炼成一种特殊而 又曲折如意的工具。它有时也许生硬,有时也许不自然, 可是没有时候不流畅,没有时候不达意,没有时候不表示 是徐志摩独有的文字。再加上很丰富的意象,与他的华丽 的字句极相称,免了这种文字最易发生的华而不实的大毛 玻”这批评是最切当没有。 但是我们不要忘记西滢还说:“他的毛病是太没有约 束。在文字方面,有时不免堆砌得太过,甚至叫读者感到 烦腻。”徐志摩有一篇小品文字,描写新加坡和香港的风 景,题为《浓得化不开》,谑者遂以名其文。甚至“唯美 派”、“新文学中的六朝体”,这些名称也是反对派加给 他的。钟嵘诗品论谢灵运道:“颇以繁芜为累”,又说: “若人兴多才博,寓目即书,内无乏思,外无遗物,其繁 富宜哉。然若名章迥句,处处间起,丽典新声,络绎奔赴 ,譬如青松之拔灌木,白玉之映尘沙,未足贬其高洁也。 ”我于徐氏亦云。徐志摩后出版的《翡冷翠的一夜》、《 猛虎集》,已免除上述毛病了。 三、气势的雄厚郭沫若诗颇雄,而厚则未必,因为他 的作品,往往只有平面而无深度。所谓“力量与气魄不相 称”也。徐志摩诗则雄而且厚。凡辞藻过于富丽者,气每 不足,足者即为上乘。曾国藩日记云:“奇辞大句,须得 瑰玮飞腾之气,驱之以行,凡堆重处皆化为空虚,乃能为 大篇,所谓气力有余于文之外也,否则气不能举其体矣。 ”徐之作品,可当此语而无愧。散文诗如《毒药》、《婴 儿》、《白旗》、《天宁寺闻礼忏声》,都足见他真实的 功力。试举《婴儿》中的一段: 你看他那母亲在她生产的床上受罪! 她那少妇的安详、柔和、端丽,现在剧烈的阵痛里变 形成不可信的丑恶:你看她那遍体的筋络,都在她薄嫩的 皮肤底里暴涨着,可怕的青色与紫色,像受惊的水青蛇, 在田沟里急泅似的,汗殊站在她的前额上,像一颗颗的黄 豆,她的四肢与身体,猛烈的抽搐着、畸屈着、奋挺着、 纠旋着,仿佛她垫着的席子是用针尖编成的,仿佛她的帐 围是用火焰织成的;一个安详的,镇定的,端庄的,美丽 的少妇,现在在阵痛的惨酷里变形成魔鬼似的可怖:她的 眼,一时紧紧的阖着,一时巨大的睁着,她那眼,原来像 冬夜池潭里反映着的明星,现在吐露着青黄色的凶焰,眼 珠像是烧红的炭火,映射出她灵魂最后的奋斗,她的原来 红色的口唇,现在像是炉底的冷灰,她的口颤着、撅着、 扭着,死神的热烈的亲吻不容许她一息的平安,她的发是 散披着,横在口边,漫在胸前,像揪乱的麻丝,她的手指 间紧抓着几穗拧下来的乱发;这母亲在她生产的床上受罪 ! 这个选材极难的题目,他试以正面描写的方式,形容 得那么淋漓尽致,刻画得入木三分,真是十分不易的。而 且以上所引的两段约三百五、六十郑挛幕褂卸儆嘧? 才完。一首六百多字的散文诗有曲折、有层次、有奔注、 有顿挫,我们读来毫不觉得它的冗长拖沓。真如韩愈所谓 “气盛则言之短长,与声之高下皆宜”;又如吴挚甫所谓 “声音之道,尝以意求之;才无论刚柔,苟其气之既昌, 则所谓抗坠、曲直、断续、敛侈、缓急、长短、伸缩、抑 扬、顿挫之节,一皆循乎机势之自然……” 四、音节的变化陈西滢又论徐诗音调云:“音调方面 也没有下研究工夫,因为他喜多用实字,双双的叠韵字, 仄声的字;少用虚字,平实的字,他的诗的音调多近羯鼓 、烧钹,很少是提琴、洞箫等抑扬缠绵的风趣。他的平民 风格的诗,尤其是土白诗,音节就很悦耳,正因为在那些 诗里,他不能不避去上面所说的毛玻”这话未尝不对,但 我以为徐志摩作品在音节上试验是同他体制上试验一样勤 苦,而且一样具有许多变化的。他的音调随着诗的情绪而 生变化,如果情绪是愉快的,音节即异常轻快;悲伤的, 则音节也显出凄凉。试看他的《雪花的快乐》,第三、四 两段:在半空里娟娟的飞舞,认明了那清幽的住处,等着 她来花园里探望——飞铮颍娠r,飞铮颉。砩 嫌兄焐懊返那逑悖? 那时我凭藉我的身轻,盈盈的,沾住了她的衣襟,贴 近她柔波似的心胸——消溶,消溶,消溶——溶入了她柔 波似的心胸! 音节之轻快,真有雪花随风回舞的感觉。又如《落叶 小唱》: 一阵声响转上了阶沿(我正挨近着梦乡边);这回准 是她的脚步了,我想——在这深夜。 一声剥啄在我的窗上 (我正靠紧着睡乡旁);这准是她来闹着玩——你看 ,我偏不张皇! 一个声息贴近我的床,我说(一半是睡梦,一半是迷 惘):“你总不能明白我,你又何苦多叫我心伤1 一声喟息落在我的枕边(我已在梦乡里留恋);“我 负了你”你说——你的热泪烫着我的脸! 这音响恼着我的梦魂 (落叶在庭前舞,一阵,又一阵);梦完了,呵,回 复清醒;恼人的——却只是秋声! 诗人失恋的苦恼,完全在这凄凉音调中传出,读之每 使人联想及白人甫的《梧桐雨》和长生殿《夜雨》一折。 虽然唐明皇的情况与诗人是不同的。 又如徐志摩在《沪杭车中》第一段:匆匆匆!催催催 ! 一卷烟,一片山,几点云影,一道水,一条桥,一支 橹声,一林松,一丛竹,红叶纷纷:匆匆,催催,像车轮 的声音,以下连用“………”三字短句,形容火车进行的 速度。读者也恍惚坐在那风驰电卷的火车中了。此外则《 盖上几张油纸》,连用叠句,如聆坐在风雪孤坟旁妇人的 哽咽。《天宁寺闻礼忏声》,俨似梁皇忏的声调。《庐山 石工歌》用无数“浩唉”表出汉族耐劳苦爱平和的心声, 足与俄国《伏而加摇船曲》(VolgaBoatman ’sSong)媲美,其他音节优美的甚多。不及细述。 五、国语文学的创造胡适作文学革命论时,曾提出十 个大字:“国语的文学,文学的国语。”所谓国语,不是 指的白话文,其实是指的“官话”。 中国语言太庞杂,为国民交换思想感情一大障碍,而 且也阻滞文化的发展与进步。我们提倡白话文,一半为改 良文学工具,一半也为推广国语。但推广国语,以文学的 实验为要著。如法国国语之臻于完密,也是路易十四时代 ,各个戏剧家、文学家、诗人之功。莫里哀(Molie re)剧中的言语,到今还在法国人口中说着呢。 但胡适白话文虽写得极其明畅流利,所用不过长江流 域通行的言语,搭上旧有的白话文学如水浒、西游、儒林 外史……的调子。冰心的小说用的一半红楼梦,一半欧化 的文字,也不是纯粹的国语。至于珠江流域的文人,对于 国语,更不能运用自如了。所以胡适“国语的文学”他自 己先就不能做到,至于文学的国语,那更谈不上了。 徐志摩虽是浙江硖石人,国语倒说得很标准的,他就 毅然肩起这创造“国语文学”的责任。他的小品散文全用 国语,诗则一部分用国语,一部分用砖石调子,一部分是 普通白话。刘复用北京下等阶级的言语,模拟人力车夫的 对话,虽然口吻逼肖,但像那“一个椋亲印保ㄒ晃那 ⅰ鞍肜印保ㄒ淮椋ⅰ白帷保ù颍ⅰ氨隆保ú灰┚ 烤固黄毡榱恕6椅颐谴丛旃镂难У淖谥迹且 锾岣叱潭龋魑看蠓虻难杂铮皇且咽看蠓虻难杂 锝档停ビ氤捣蛱富埃粤醺吹陌旆ㄊ茄Р坏玫摹P熘 灸π唇谢印⒊捣颉⑹勘材D馑堑目谖牵劣诒鸬 氖悴蝗绱恕O瘛逗#辉偈俏业墓怨浴贰ⅰ恫惺贰ⅰ 犊ǘ鹄铩范际怯玫墓铮搅恕遏淅浯涞囊灰埂贰ⅰ睹 突⒓吩蜃髡咴擞霉锏募记桑健H纭缎莨治业 牧吵痢分械牧蕉危? 不是的,乖,不是对爱生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