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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析〈刺客列傳〉
第一節 材料之運用與取捨 太史公的《史記》能夠列為正史之首,並非偶然。在材料運用與取捨上之嚴謹,乃是一大主因。其取材敘事之原則,蔡師信發先生歸納出四點:*29 一、凡其事疑而不實者,則概不採錄。 二、凡傳中人物專著可傳者,則不贅其內容。 三、凡取材為傳者,均能把握其特色。 四、凡足跡所及,則博採軼事,以補正史料。 另外太史公在作《史記》時,亦不忘徵引文獻和耆老之言,因此在〈刺客列傳〉裡,太史公便旁採文獻軼事來證明其事。在傳中,自春秋至戰國,共錄五人,曹沬、專諸、豫讓、聶政、荊軻,時代越久遠,敘述越簡單;時代越近,敘述越詳細,這是合情合理的,因為如此在該傳裡,以描寫荊軻的部分最多,也是最傳神的 *30,而荊軻傳的部分,取自於《戰國策》,僅是增添高漸離的部分,但是,更要注意的是太史公在〈刺客列傳〉贊語中的幾句話:「世言荊軻,其稱太子丹之命,『天雨粟,馬生角也。』太過!又言荊軻傷秦王,皆非也。始公孫季功、董生與夏無且游,且知其事,為余道之如是。」*32 由此便可證明兩件事:「天雨粟,馬生角」*31 的說法是不實的,另外荊軻行刺並未傷到秦王,因為夏無且是秦始皇的御醫,不僅目睹事情發生的始末,還用藥囊擲擊荊軻,使其分心,救了始皇的命,況且此事又經夏無且證實,無且講給公孫季功聽,季功講給董生聽,董生再講給太史公聽。因為太史公能求證長老,使此事能夠白骨生肉,有畫龍點睛之妙,這便是太史公的高明處。因此,劉向、揚雄稱太史公的著作為「實錄」,所以太史公徵引文獻軼事來證明史事,是值得取法的。 蔡師信發先生在其著作《話說史記》裡,曾提到《史記》列傳之體例 *33,共約有五:(一)、專傳,(二)、合傳,(三)、附傳,(四)、類傳,(五)、附見。專傳專言一人之事,合傳則為兩人或兩人以上立傳,附傳是對同一事蹟,或共事之人,咸取主要一人,類傳則盡取同類品之人,有其人則增,無其人則缺,此為今人徐浩區先生所提出,而蔡師信發先生更補充了「附見」之體例 *34。在〈刺客列傳〉中,可以魯句踐之事為例,因其敘述較附傳更為簡略,而本傳若依上述之法區分,則當屬於類傳,雖然形式上容易與合傳相混;因其與合傳相同之處,在於文中主角不限一人、主角不拘同一時代,而與合傳有異之處在於: 一、類傳中之人物職業或品類必須相同,合傳則否。 二、類傳之人物關係無須相連,合傳則否。 由上述觀點來看,〈刺客列傳〉當屬類傳無疑;在聶政、荊軻傳其文末又加上聶榮、高漸離之附傳。附傳見於正文篇末,是合乎常例的。 以下附上〈刺客列傳〉中,結尾所錄之附傳原文: 後五年,秦卒滅燕,虜燕王喜。其明年,秦并天下,立號為皇帝。於是秦逐太子丹、荊軻之客,皆亡。高漸離變名姓,為人庸保,匿作於宋子。久之,作苦,聞其家堂上客擊筑,徬徨不能去,每出言曰:「彼有善,有不善。」從者以告其主曰:「彼庸乃知音,竊言是非。」家丈人召使前擊筑,一坐稱善,賜酒,而高漸離念久隱,畏約無窮時,乃退,出其裝、匣中筑,與其善衣,更容貌而前,舉坐客皆驚,下與抗禮,以為上客,使擊筑而歌,客無不流涕而去者。宋子傳客之。聞於秦始皇,秦始皇召見,人有識者,乃曰:「高漸離也。」秦皇帝惜其善擊筑,重赦之,乃矐其目,使擊筑,未嘗不稱善,稍益近之。高漸離乃以鉛置筑中,復進得近,舉筑朴秦皇帝,不中。於是遂誅高漸離,終身不復近諸侯之人。*35 第二節、內容之綜合賞析 吳見思說:「刺客是天壤間第一種激烈人,刺客傳是史記中第一種激烈文字。故至今淺讀之而鬚眉四照,深讀之則刻骨十分。……」*36 從曹沬到荊軻五人,在太史公的筆下,《刺客列傳》裡所描繪出來的場面,充分表露出太史公仔細刻劃歷史事件和場面描寫,藉以來表現歷史人物的性格特徵,和當時社會生活的面貌,包含對題材的鎔裁。只有詳其所當詳,略其所當略,才能確定哪些歷史事件和場面是應當加以入細刻劃的,以下則分別論列五人之事。 一、曹沬 曹沬在太史公筆下,扮演刺客的時間並不長,其實曹沬是一位富有外交能力,臨事冷靜果斷之人。一開始,太史公說他「以勇力事莊公」*37 ,說明曹沬之勇敢。然而接下來卻說「曹沬為魯將,與齊戰,三敗北」*38 ,呈現了與「勇」不符的事實,接續到曹沬在齊桓公與魯莊公會盟之時,便有「曹沬執匕首劫齊桓公」*39 之語,然後有齊桓公之「子將何欲?」*40 及曹沬之「君其圖之」*41 而後「三戰所亡地盡復於魯」 *42。太史公在這裡運用了「欲揚之先抑之」的筆法,這也是太史公常用的手法之一,誠如吳見思曰:「寫得曹沬之怯弱,後乃翻出奇文,莊公之知人,曹沬之忍恥,只為後一著耳,人豈可易量哉?」 而達成了目的之後,太史公仍然繼續寫道:「……既以言,曹沬投其匕首下壇,北面就群臣之位,顏色不變,辭令如故。……」*43 而「顏色不變,辭令如故」*44只此八字,正寫曹沬之勇 ,此時的臨事不懼則是完全的符合了「勇」的形象。 二、專諸 太史公敘述專諸之事時,改用以敘述其事的手法而彰顯刺客之特色,讓專諸退居於被動的地位。從伍子胥「……知專諸之能……」*45 到「……乃進專諸於公子光……」*46 「……光既得專諸,善客待之……」*47 有關於專諸之形象,並無太多主動的描寫。較為明顯的描寫則是專諸分析吳王僚可殺之形勢那段話「王僚可殺也,母老子弱,而兩弟將兵伐楚,楚絕其後方。今吳外困於楚,而內空無骨梗之臣,是無如我何?」*48 這段話則能看出專諸之才能。接著,公子光對專諸說出了「光之身,子之身也。」*49 太史公雖然沒有寫出專諸聽到這句話後的反應,然而可以想見的是專諸已經有「借軀報交,士為知己者死」*50的準備了。吳見思說:「光只一句,更不多說,而感激托重俱現此內。」*51 在這段文字中,太史公所用的是簡短的文字,卻涵蓋了無限的意義,從公子光這句話裡便能體會的到太史公筆法之巧妙。再者,則是從「四月丙子」*52 一句,帶入緊張的氣氛與場面,由「……門戶階陛皆王左右,皆王之親戚也,夾立侍,皆持長鈹。……」*53 突顯專諸「……既至王前,專諸擘魚,因以匕首刺王僚,王僚立死。……」*54 的那一瞬間。雖然「左右亦殺專諸」*55 ,專諸卻並不在意,只為報答知遇之恩。正如鍾惺所言:「極力寫刺客本事」*56 ,而這正是太史公所要強調的刺客之本色。 三、豫讓 在豫讓的事裡,首先一開頭的便是豫讓先事范氏及中行氏,「而無所知名」*57 ,後來改事智伯,而「智伯甚尊寵之」*58 ,是後來的伏筆,作為相互對比,接下來「及智伯伐趙襄子,趙襄子與韓、魏合謀,滅智伯。滅智伯之後,而三分其地。趙襄子最怨智伯,漆其頭以為飲器」*59 ;在《戰國策》裡,豫讓所說的話有所不同,「……吾其報知氏之讎矣」*60 ,在〈刺客列傳〉裡,太史公將短句鋪衍為長句,「……今智伯知我,我必為報讎而死,以報智伯,則吾魂魄不愧矣!」*61 從這裡則更能看出豫讓必死之決心,吳見思便說:「無所知名、甚尊寵之、智伯知我,豫讓心事於此已明……,又曰,報智伯,報字乃報知之報也,後死時曰,吾可以下報智伯矣,正應此句。」*62 而從「魂魄不愧」*63 一句可與文末「吾可以下報智伯矣」*64 ,前後相呼應,然後是豫讓偽裝成刑人入宮塗廁行刺襄子,而不幸失敗,雖然「左右欲誅之」,而襄子卻說:「彼義人也,……,此天下之賢人也,卒釋去之。」*65 在此將豫讓之形象為之加強。在宮中行刺失敗後,豫讓欲再次行刺,於是「漆身為厲,吞炭為啞,使形狀不可知……」*66 太史公在敘述豫讓此段毀容變形處之文字,與《戰國策》也有所不同,《戰國策》裡只說「變其容」*67,相較之於〈刺客列傳〉的文字,實在不如「使形狀不可知」之效果顯明。 關於其友與豫讓之對話,《戰國策》裡用類似於說教般的口吻:「……謂子有志則然矣,謂子智則否……」*68 在〈刺客列傳〉裡則不然,「……其友為泣曰……顧不易耶?何乃殘身苦刑,欲以求報襄子,不亦難乎」 ?*69從這數段話裡,語氣中惶急、同情之意可見,不似《戰國策》之平淡冷靜,更多出了感情的描寫,顯示出豫讓之為人與作為之可感,豫讓的回答也甚為悲壯:「既以委質臣事人,而求殺之,是懷二心以事其君也,且吾所為者,極難耳。然所以為此者,將以愧天下後世之為人臣懷二心以事其君者也。」在語末,更說出了自己的一套道德標準「將以愧天下後世之為人臣懷二心以事其君者也」,可見豫讓不只報知遇之恩,更有極高之道德內涵。茅坤說:「借友人,摹寫讓之苦心處」*70 ,從此句話亦能看出太史公駕馭文字之功力。 豫讓再次行刺趙襄子於橋下,不幸驚動馬匹,為趙襄子所發現,從文中之「馬驚」和前面之「心動」,顯示趙襄子之所以無恙,實為天幸之,並非豫讓不盡心,《戰國策》在此段中用「至橋而馬驚」,〈刺客列傳〉則云:「至橋,馬驚。」*71 相較之,便覺太史公之用字更勝一籌,因為無「而」字,不僅呈現了行動及時間的進行性,並且使人不覺得純粹都是第三者在那單調地敘述事件之發生,「襄子曰:此必是豫讓也。」*72 更可以想見他心中隨時有豫讓之存在 *73,下接「果豫讓也」*74 則顯出如響斯應的節拍,富有韻律美。 豫讓回答襄子之語則與頭段文字前後呼應,「智伯國士遇我,我故國士報之」*75 顯示豫讓之節氣,陳子龍便說:「豫讓明知不能殺襄子,特欲存己之志耳,此刺客中守經之士也。」*76 而趙襄子「喟然嘆息而泣」*77 ,同時加強兩人的形象,仇讎能為之嘆息涕泣,不僅顯示其志行難能可貴,趙襄子能為豫讓嘆息泣之,亦顯示其胸襟之難能可貴,從趙襄子稱豫讓為「豫子」便能看出,底下「襄子大義之,乃使使持衣與豫讓」*78 ,太史公在此運用了增加律的創作原則,在主觀及客觀上同時提昇豫讓及趙襄子的可敬之處。在豫讓自殺伏誅後,太史公又加上「死之日,趙國志士聞之,皆為涕泣」*79 ,反映此事之影響層面是廣大的,旁人泣之,更能增添此事真實與性與悲壯性。 四、聶政 郭嵩燾在《史記札記》裡,對聶政評價極高:「以義卻金,以忠許人,一往不顧其他,而為人謀仍計萬全。若聶政者,庶幾懍懍烈士之風……」*80 聶政在一開始,為了避仇而逃往齊國,是因為上有母、姊之故,而嚴仲子因與韓相俠累有怨隙,逃至齊國時,聽聞聶政之事,而藉著向聶母祝壽時,奉上百金而欲聘之;但是,聶政卻答謝說:「臣幸有老母,……幸以養老母。母在,政身未敢以許人也」*81 ,嚴仲子之所以要向聶母致賀,便是知其孝母,吳見思便說:「知其孝母,故先敬其母,寫嚴仲子深心結納處。」*82 在這裡便能看出聶政侍母至孝,從避仇到辭謝嚴仲子,他是以有母為至幸,而母死為不幸的。固然嚴仲子奉以百金,亦不肯受。從一開始到辭謝嚴仲子,太史公塑造出隱忍的形象,直到後來聶政母親已死,聶政為嚴仲子從事時,為其深謀遠慮之計劃之時,則充分展現其人之智慧,再他刺殺俠累之時,那已是壯士的作風。在這裡又一次的看到太史公對文字的駕馭,他將《戰國策》繁蕪的原文刪減,顯得更加緊湊、動人而壯烈:「……獨行,持劍至韓,韓相俠累方坐府上,持兵戟而衛者甚眾,聶政直入,上階,刺殺俠累!左右大亂,聶政大呼,所擊殺者數十人,因自皮面決眼,自屠出腸,遂以死!」*83 在此段文字中,可以看到兩種不同強烈對比,聶政之單槍匹馬與韓相衛兵之眾,能「直入」、「上階」、「刺殺俠累」後,尚能擊殺數十人,這一連串的短語呈現出刺客旁若無人、急如飆風的行動,而無法脫身時,毫不猶疑地毀容自殺,若非是以信念維生的人,是無法做到的。在聶政死後,「韓取聶政屍,暴於市,購問,莫知誰子。……久之,莫知也。……」 *84「暴」字之使用是《戰國策》所無,而「莫知」二字《史記》較《戰國策》多用兩次,其目的是在增加刺客身分之懸疑性,在這段時間消息便向外傳播,在聶政其姊聶榮得知此事時,《戰國策》也和《史記‧刺客列傳》的描述有所不同,前者描述其姊未加確認便肯定此事,後者則由「聞」而後「乃於邑曰:其是吾弟輿」*85 ?在進而「立起、如韓、之市」去認屍,才確定「果政也」。由懷疑猜測到前往求證,整個過程較《戰國策》合理,這段文字敘述也符合文學的提昇律。經過聶榮證實了聶政的身分後,於是「晉、楚、齊、魏聞之」*86 ,表示此事傳播之廣。 從「韓取聶政屍暴於市」到「是軹深井里所謂聶政者也」這段文字,表達了豐富的內涵,從心理上而言,聶榮的個性也能看得出來,聶榮個性的鮮活化是太史公所賦予的,太史公藉著週遭好奇的群眾突顯聶榮的烈女形象,例如在傳中:「市行者諸眾人皆曰:此人暴虐吾國相,王懸購其名千金,夫人不聞與,何敢來識之也?榮應曰:聞之。……」*87 此「聞之」二字所蘊藏之勇氣與膽識,與聶政刺俠累幾無差異。為了彰顯其弟之名而不畏身死,這也和「士為知己者死」的信念毫無差異。故能因此而「大驚韓市人」,天下皆謂其為烈女。在敘事結束後,太史公有加上一小段議論,如果以短篇列傳來看,頗為類似贊語,也許太史公亦是相當欣賞聶政,因此讓他自成一個小的單傳,再加上聶榮事附之在後 。*88 在句法上,例如「此其勢不可多人,多人不能無生得失,生得失則語泄……」*89 在此句明顯地使用了頂真格技巧;「固謝嚴仲子,嚴仲子固進」*90 ,句中以嚴仲子作頂真式銜接,固謝對照固進,富節奏感與美感,可以看出兩人以手相推讓的動態感。「立起、如韓、之市」是短句的絕佳運用,兩字一節奏、一動作,果決俐落,能詮釋聶榮的心境。「按政一刺客之流,然知愛親敬姊,故太史公次其事,首以母姊二字作骨;始辭仲子者,以老母在也;繼從仲子者,以老母亡也;終皮面決眼者,慮禍及姊也。通篇只以母姊纏綿著其孝友,末歸仲子知人,極得要領,非太史公之筆力,政之心事孰能表暴至此?」*91 五、荊軻 在〈刺客列傳〉中,就屬荊軻和其他四人面貌不同,而其篇幅份量亦是最重,從「荊卿好讀書擊劍,……嘗游榆次,與蓋聶論劍,蓋聶怒而目之,荊軻出,……游於邯鄲,魯溝澗語荊軻博爭道,魯句踐怒而叱之,荊軻嘿而逃去……。」*92 從這裡便能看出荊卿有度量,自信心彊,個性較複雜,有表層的一面,亦有內心的一面,和蓋聶論劍、和魯句踐博,對方一怒,他都立刻逃去,不做無謂抗爭,如此看來怯弱的行為,反映出的都是荊軻深沉的一面,不逞血氣之勇,作無謂的抗爭,以避免樹敵,與韓信相當類似。茅坤說:「太史公摹寫荊軻怯弱處,而與藺相如、韓信同。」*93 從這裡也再次看出太史公對於適當的權變是贊許的。 荊軻是一個有抱負的讀書人,傳裡說他:「荊軻者,衛人也。……以術說衛元君,……不用;後秦伐魏,置東郡,徙衛元君之支屬於野王。」*94 後來到了燕國,認識了狗屠及高漸離,「日與狗屠及高漸離,飲酒於市。……酒酣以往,高漸離擊筑,荊軻和而歌於市中,相樂也,已而相泣,旁若無人者……」*95 從這裡隱約的也能看出荊軻的亡國悲嘆,也能看出他們都是一群有抱負的人,只是尚未遇到真正賞識他們的人。 荊軻雖然「游於酒人乎」*96 ,但是,太史公寫他「然其為人,沉深好書,其所游諸侯,盡與其賢豪長者相結。」*97 又說「其之燕,燕之處士田光先生亦善待之,知其非庸人也。」*98 太史公在這裡不用自己的筆說荊軻如何多好,卻能藉著其他人來道出,使之更有說服力,更能印證。 其後用了數句敘事之話交代了燕太子丹的事。在這裡太史公說太子丹「亡歸燕」*99 ,更正了「天雨粟,馬生角」*100 之謬說,顯示太史公寫史之嚴謹。 再藉著太子丹之傅鞠武的話,交代了當時的形勢,認為最強大的敵人是秦國,並且鞠武也將燕、秦之間的緊張關係說出,太史公透過鞠武的話,不僅加倍懸殊了燕與秦之關係外,也襯托後來荊軻行動的艱鉅性和悲劇性,透國描述燕國當時的處境來表示戰國末期諸侯之間國弱見陵的無奈,而樊於期逃亡至燕國,則顯露出秦的可畏與無情。因此,荊軻刺秦王的行動便有其發生的必然性。 所有事件的展開亦是起自於鞠武與太子丹的對談,在全文的前半部中,都是以對談的方式交代事情的演變,正是「全以問答代敘事」*101 ;將形勢分析完了後,在兩人的對談裡,太史公採用了連環相扣,隨扣隨解,隨解再隨扣的方式,次第地引出處士田光與荊軻,兩度藉著太子丹之口「願因某某得交於某某」來銜接前後人物,不斷地讓下一位主角登場,不使之中斷,這又是太史公另一別具匠心之安排,所以,鄧以贊說:「從武得光,從光得軻,展轉數語,寫其情狀,一一大備,妙!」*102 燕太子丹這位人物,其形象雖近於太史公欣賞的信陵君,但是,太子丹卻有四項缺陷: 一、眼光短淺,二、婦人之仁,三、識人不真,四、忌疑他人。 在其傅鞠武為其分析建言策略後,太子丹卻說:「太傅之計,況日靡久,心惛然,恐不能須臾……」*103 這是眼光短淺,此其缺陷之一。 「……且非獨於此也,夫樊將軍窮困於天下,歸身於丹,丹終不以迫於彊秦而泣所哀憐之交置之匈奴,是固丹命卒之時也。……」*104 鞠武在聽了太子之話後,只說:「夫行危欲求安,造禍而求福,計淺而怨深,連結一人之後交,不顧國家之大害,此謂資怨而助禍矣。……」*105 在攸關危急之時,置國家死生不顧,「結一人之後交」*106 ,這是婦人之仁,此其缺陷之二。 求教於處士田光,卻「戒曰:丹所報,先生所言者,國之大事也,願先生勿泄也。」*107 逼得田光也只有以死來明志,他對荊軻說:「吾聞之,長者為行,不使人疑之,今太子告光曰,所言者,國之大事也,願先生勿泄。是太子疑光也,夫為行而使人疑之,非節俠也。……曰:願足下急過太子,言光已死,明不言也。」*108 雖然太史公有提到「……欲自殺以激荊軻……」*109 而鍾惺也說:「光以死激荊卿,明己之所以不入秦,非愛其死。恐精亡而無濟於事也。」*110 但是,太子丹對田光之不信任,才是田光意欲自殺之緣故,因為太子丹的話,不單使他有未逢知己的憾恨,更有著人格受到侮辱的悲愴。以及後來太子丹對秦武陽較荊軻信任,而秦武陽在秦廷上臨場怯弱,幾近壞事,都是識人不真,此其缺陷之三。 荊軻在一切齊備後,「頃之未發」*111 時,因為「有所待欲與俱,其人居遠未來,而為治行……」*112 而「太子遲之,疑其改悔,乃復請曰:日已盡矣,荊卿豈有意哉?……」*113 再和前文所言之田光事並列論之,則可看見太子丹忌疑他人、無法完全信任他人之處,此其缺陷之四。 以上論述太子丹之缺陷,可以跟後來荊軻刺秦王的失敗與悲劇性更能緊密地互相呼應,太史公在荊軻傳中前後文裡用了暗示的方式,讓人預想荊軻的悲劇已經開始在醞釀產生。 雖然以荊軻之才能,必然能看出太子丹的缺陷,也知道太子之計劃不可能成功,所以荊軻是在沉思許久之後才婉轉拒絕,太史公在此用「久之」二字,所代表的意思是雖然沒有明言反對,可是,在心理卻是不以為然。 從這裡便能看出太史公說荊軻「為人沉深」*114 的態度,在面對田光和樊於期自殺時,荊軻也是以同樣態度面對之,不似太子丹雖動輒流涕哀憐卻又於事無補,荊軻之形象,是一步一步慢慢去增強完成的,所以在荊卿在〈刺客列傳〉剛出現時,是以不與人爭鋒、動輒逃去的怯弱形象登場的,到了後來,入秦之前見疑於太子時,又能怒斥太子,在血氣之爭與成就事功之間,孰忍,孰不可忍,始終能夠掌握於分寸之間,誠如吳見思所言:「正欲寫荊卿勇敢,偏先寫其怯弱,知柔知剛,正見荊卿之品。」*115 後來荊軻在易水之畔,離去之時「就車而去,終已不顧」*116 ,不只是視死如歸的精神,當中亦有複雜的心緒,太子丹畢竟不是他的知己,他對太子丹的失望,如同田光死前對太子丹的失望一樣,只是田光以死自明,而荊軻不過是欲其死重如泰山,因為他要刺殺秦王,一方面是太子丹之委託,另一方面也有欲報其亡國之恨,而荊軻的膽大心細、臨事鎮靜之大勇,乃是到了秦朝廷時,在秦王面前才開始展現出來。初見秦王時,秦武陽「色變振恐」*117 ,而荊軻卻能「顧笑秦武陽,前謝曰:北番蠻夷之鄙人,未嘗見天子,故振慴,願大王少假借之,使得畢使於前。」*118 這正是荊軻大智大勇之處,在當時面對即將征服天下的秦始皇,而自己身上所背負的責任又是如此重大卻能談笑自如,與平常無異,比之於於秦武陽之色變振恐,臨陣而懼正是一組對照。 荊軻本質自現於字裡行間,吳見思所言甚是:「寫得荊卿儒雅,便不是暴虎馮河一流人……」*119 太史公在接下來更繼續透過刺殺秦王的行動,描寫事情的發生與結果。 接下來荊軻刺秦王的這段文字,正是全文的高潮。從「秦王發圖,圖窮而匕首現,因左手把秦王之袖,右手持匕首揕之,……」*120 然後是以整個宮殿為背景,荊軻繞著柱子追逐秦王,秦王驚惶急挫的神情和底下群臣張惶失措之狀也藉由太史公之筆描寫的維妙維肖,「秦王驚,自引而起,袖絕,拔劍,劍長操其室。時惶急,劍堅,故不可立拔。荊軻逐秦王,秦王環柱而走,群臣皆愕,卒起不意,盡失其度。……」*121 在這段文字中有二字、三字、四字的短句相互交錯,充分的顯示當時情況的驚險與驚愕、惶急。後來行刺失敗時,荊軻便「倚柱而笑,箕踞以罵」*122 之時,是其從容無畏精神的再次展現。一笑一罵,所表示的是一來死有何懼,二則是功敗垂成、含恨以歿的怨憤,而「事所以不成者,以欲生劫之,必得約契以報太子也」*123 的表白,表達「刺客借軀,以報知遇」的精神。 從開始之怯弱形象到後來的智勇沉深,太史公在文字的駕馭和情節的安排,都能將巧妙發揮到最極限。在荊軻傳中,處處流露出荊軻的智慧,不以勇力取勝,比如荊軻在出發之日,所以遲遲未發,乃是因為在等待遠客未至,荊軻認為「提一匕首入不測之彊秦」*124 ,沒有萬全準備,不過是「往而不反」的「豎子」*125 ,白白犧牲而已。即使「日已盡」*126 ,仍然等待遠客來會,以便一同前往刺殺秦王,這正是其深謀遠慮處之一,而荊軻在游說樊於期時,便對樊於期描摹他日之行動,會因為獻其首級而「秦王必喜而見臣,臣左手把其袖,右手揕其胸……」*127 而刺殺當日又果真「左手把秦王之袖,右手持匕首揕之」*128 ,不但是前後呼應,更證明了荊軻是一名智慧的刺客,對一切的步驟早已成竹在胸。因此,吳見思說:「寫得荊卿先見,亦非無識之士也。」*129 筆者以為,荊軻確實當之無愧。 在全文之後半部行刺失敗後,自「於是秦王大怒」*130 之後,則改用敘事之語氣,由「十月拔薊城」*131 至「後五年,秦卒滅燕」*132 而止,語氣森嚴冷峻。充分表現了秦王惡之欲死,欲趕盡殺絕的大怒心態。隨即太史公又捕上了一句「越明年,秦并天下,立號為皇帝」*133 ,這代表著所有的紛擾復歸於一,卻也暗示著從此那些「立意較然,不欺其志」*134 的刺客們之時代也隨著彊悍極權的大一統政權所不容而告終了。 全傳始於「曹沬執匕首劫齊桓公」*135 ,終於荊卿之效法曹沬,形成結構上的前後呼應。 文末附上高漸離欲刺殺秦始皇*136 之事,以呼應荊軻「引其匕首,以擿秦王」*137 為本文之餘波。雖不列於五大刺客中,然而卻以附傳之形式,加在刺客傳之後。此段文字是《戰國策》所無,所以太史公在此刻意描繪高漸離與荊卿呼應,如同聶榮與聶政之相互重疊,達到加彊與增色之效果。蔡師信發先生便說:「該傳原記曹沬、專諸、豫讓、聶政、荊軻五大刺客,依時代先後出現,殊為整齊。按理寫至軻刺秦皇,事敗見戮,文應告終,而太史公則續記高漸離之刺秦皇,直至其被殺為止,而不離在五大刺客之列,然則歸屬附傳,豈不相宜!」*138 綜觀荊軻之傳,在太史公的筆下,反映當時之時事及社會風尚,也藉著高度的文學技巧,塑造出一群栩栩如生的歷史人物,尤其是那段在宮殿上的追逐,荊卿之猛厲風發與秦王之驚恐倉皇的強烈對照,即使年代雖已久遠,至今讀之,仍難以忘懷感嘆。 第三節 由贊語看太史公之評論 《史記》以人物為中心。本紀、世家、列傳三體均載人物,計一百一十二篇。因此,褒貶歷史人物是史記贊論最主要的一項內容。 《太史公自序》反覆申言《史記》繼《春秋》而作,高度評價《春秋》「善善惡惡,賢賢賤不肖」*139 的褒貶筆法,「使亂臣賊子懼。」*140 太史公繼承《春秋》,「述往事,思來者」*141 ,就是要在「述」中表達「思」,貫徹褒貶精神,垂示來者,為後王立法,以自成一家之言。太史公褒貶人物所要達到的目的是懲惡勸善,鼓勵個人立名立節,勸誘為政者清平尚賢。論個人立名及生死之節。這方面的論贊,形式分散,篇幅較多,涉及面廣,各階層的人都有,簡單略述於後。 「不以成敗論英雄」,褒揚對歷史有貢獻的人,這是太史公的原則之一。太史公為政治上的失敗者項羽立本紀,陳涉立世家,破例為體,突出兩人的歷史地位,這是大家眾所皆知的。太史公評蘇秦「起閭閻,連六國從親,此其智有過人者」*142 ;評魏豹、彭越「智略絕人」*143 ,雖敗亡身誅,「然已席捲千里,南面稱孤,喋血乘勝日有聞矣……」*144 這些人物的事業最終都失敗了,死的很悲慘;但是,他們對歷史發展作出了貢獻,贏得了太史公肯定的評價。太史公是一個善於表達情感,又善於克制情感,理智冷靜的歷史家,他能做到評論歷史人物不著重於功過是非的實事分析,著重於在歷史上所起的作用,而不以成敗名位論英雄。太史公的傑出貢獻,更表現在他既能實錄史事,而又表達了強烈的思想感情,這是太史公「一家之言」的精華。 怎樣對待生死,亦是太史公評論歷史人物的另一個尺度。刺客、游俠以死抗暴,如豫讓伏劍自殺,荊卿刺秦王之死有如重於泰山。 縱觀《史記》全書,太史公精意述論每一個人的結局,再給予評斷。〈報任安書〉云:「要之死日,然後是非乃定。」*145 人要蓋棺才能論定,所以生命的最後閃光是人之大節。可以說,太史公關於「死」的精彩議論,是《史記》獨具的特色,其所寄託的愛憎幽思之情,凝聚著豐富的藝術色彩。 針對〈刺客列傳〉的贊語而言,分成以下兩點敘述: 一、就總體而言: 太史公在序中說:「自曹沬至荊軻五人,此其義或成、或不成,然其立意較然,不欺其志,名垂後世,豈妄也哉」*146 這段話既簡短得體地總結了全文,同時揭示了兩層意義,一是肯定諸位刺客都有立意不凡、值得書寫的特色,這點說明了太史公為之立傳的動機;二是顯示太史公不以成敗論英雄,無論他們事功成或不成,都為之立傳,這點呈現了《史記》所具的史例。 二、就個別而言: 「世言荊軻,其稱太子之命,天雨粟,馬生角也,太過!又言荊軻傷秦王,皆非也。始公孫季功、董生與夏無且游,且知其事,為余道之如是」*147 這段贊語三分之二篇幅的文字,透露了幾方面的線索。一是〈刺客列傳〉一共記載五位刺客的事蹟,但這裡所舉只及荊軻,就立傳宗旨而言,意味著太史公最重視的是荊軻的部分,不僅正文中佔了最大篇幅,贊語也超過二分之一,最重要的是因為荊軻所為者和曹沬相同,皆是為公,而且,荊軻的事蹟是和當時天下此起彼落紛紛抗秦這點歷史意義結合在一起的;再就立傳筆法而言,整部《史記》充滿互文的處理方式,關於五位刺客之評亦然,其中除了專諸無評,贊語偏重荊軻以外,其餘三人則已借〈自序〉或本傳正文給了評價,不再於贊語中重複出現,如〈自序〉云:「曹子匕首,魯獲其田,齊明其信。豫讓義不為二心。」*148 又如本傳聶政部分云:「晉、楚、齊、衛聞之,皆曰:非獨政能也,乃其姊亦烈女也。鄉使政誠知其姊無濡忍之志,不重暴骸之難,必絕險千里,以列其名,姊弟俱戮於韓市者,亦未必敢以身許嚴仲子也。嚴仲子亦可謂知人能得士矣。」*149 贊語雖偏重在荊軻,除了透露前述所謂肯定其人其事的歷史意義以外,其實只有呈現太史公處理史料的態度,對於荊軻的評價同樣是寄託在本傳中借魯句踐之語加以表見的:「嗟乎!惜哉其不講於刺劍之術也。甚矣吾不知人也……」*150 因此,顧炎武稱讚這種筆法為:「古人作史,有不待論斷而於序事之中即見其指者,為太史公能之。……於序事中寓論斷法也。」*151 關於太史公嚴謹的處理史料的態度,在第一節已有敘述,但是其中駁斥「天雨粟,馬生角」*152 為太過的言外之意,以荊軻刺秦王事件來看,太子丹是策劃者,在結語應當有所交代,所以太史公之論贊亦加旁及,但是太子丹除了眼光短淺、識人不真、婦人之仁、忌疑他人外,那些看來似仁實懦、似勇實愚、似忍實躁的行為與做法,還不足以讓天為之庇祐。因此,對於〈燕丹子〉所謂:「太子丹質於秦,秦王遇之無禮;不得意,欲求歸,秦王不聽,謬言:『令烏頭白,馬生角,乃可許耳。』丹仰天嘆,烏即白頭,馬生角。秦王不得已而遣之……」*153 太史公在此理性的否定這類小說家者式的謬言,也意味著太史公認為燕太子丹是不足以成大事之人。 以〈刺客列傳〉的贊語來審量,不僅傳疑存信、判斷客觀,亦能繁省得宜,章法謹嚴,可謂尺幅千里。劉向、揚雄稱太史公的鉅著為「實錄」,絕不是溢詞過譽的,故太史公的徵獻以證事的義法,確實足資後世寫史家取法。 *29見蔡師信發先生《話說史記‧太史公取材的實例》,頁六七,萬卷樓。 *30見蔡師信發先生《話說史記‧太史公徵獻的實例》,頁八三,萬卷樓。 *31見瀧川龜太郎《史記會注考證》,頁一零三三,萬卷樓。 *32見《燕丹子》,卷上,頁一,四部備要本,中華書局。 *33見蔡師信發先生《話說史記‧史記附傳析論》,頁四一,萬卷樓。 *34見蔡師信發先生《話說史記‧史記附傳析論》,頁四一,萬卷樓。 *35見瀧川龜太郎《史記會注考證》,頁一零三二,萬卷樓。 *36見《史記評林》,卷八十六,頁一,蘭台書局。 *37見瀧川龜太郎《史記會注考證》,頁一零二三,萬卷樓。 *38見瀧川龜太郎《史記會注考證》,頁一零二三,萬卷樓。 *39見瀧川龜太郎《史記會注考證》,頁一零二三,萬卷樓。 *40見瀧川龜太郎《史記會注考證》,頁一零二三,萬卷樓。 *41見瀧川龜太郎《史記會注考證》,頁一零二三,萬卷樓。 *42見瀧川龜太郎《史記會注考證》,頁一零二三,萬卷樓。 *43見《史記評林》,卷八十六,頁一,蘭台書局。 *44見瀧川龜太郎《史記會注考證》,頁一零二三,萬卷樓。 *45見《史記評林》,卷八十六,頁二,蘭台書局。 *46見瀧川龜太郎《史記會注考證》,頁一零二四,萬卷樓。 *47見瀧川龜太郎《史記會注考證》,頁一零二四,萬卷樓。 *48見瀧川龜太郎《史記會注考證》,頁一零二四,萬卷樓。 *49見瀧川龜太郎《史記會注考證》,頁一零二四,萬卷樓。 *50見瀧川龜太郎《史記會注考證》,頁一零二四,萬卷樓。 *51見《史記評林》,卷八十六,頁三,蘭台書局。 *52見瀧川龜太郎《史記會注考證》,頁一零二四,萬卷樓。 *53見瀧川龜太郎《史記會注考證》,頁一零二四,萬卷樓。 *54見瀧川龜太郎《史記會注考證》,頁一零二四,萬卷樓。 *55見瀧川龜太郎《史記會注考證》,頁一零二四,萬卷樓。 *56見《史記評林》,卷八十六,頁三,蘭台書局。 *57見瀧川龜太郎《史記會注考證》,頁一零二五,萬卷樓。 *58見瀧川龜太郎《史記會注考證》,頁一零二五,萬卷樓。 *59見瀧川龜太郎《史記會注考證》,頁一零二五,萬卷樓。 *60見《戰國策》,卷十八,頁五,四部備要本,中華書局。 *61見《戰國策》,卷十八,頁五,四部備要本,中華書局。 *62見《史記評林》,卷八十六,頁三,蘭台書局。 *63見瀧川龜太郎《史記會注考證》,頁一零二五,萬卷樓。 *64見瀧川龜太郎《史記會注考證》,頁一零二五,萬卷樓。 *65見瀧川龜太郎《史記會注考證》,頁一零二五,萬卷樓。 *66見瀧川龜太郎《史記會注考證》,頁一零二五,萬卷樓。 *67見《戰國策》,卷十八,頁五,四部備要本,中華書局。 *68見《戰國策》,卷十八,頁五,四部備要本,中華書局。 *69見瀧川龜太郎《史記會注考證》,頁一零二五,萬卷樓。 *70見《史記評林》,卷八六,頁三,蘭台書局。 *71見瀧川龜太郎《史記會注考證》,頁一零二五,萬卷樓。 *72見瀧川龜太郎《史記會注考證》,頁一零二五,萬卷樓。 *73見《史記評林》,卷八十六,頁四,蘭台書局。 *74見瀧川龜太郎《史記會注考證》,頁一零二五,萬卷樓。 *75見瀧川龜太郎《史記會注考證》,頁一零二五,萬卷樓。 *76見《史記評林》,卷八十六,頁四,蘭台書局。 *77見瀧川龜太郎《史記會注考證》,頁一零二五,萬卷樓。 *78見瀧川龜太郎《史記會注考證》,頁一零二六,萬卷樓。 *79見瀧川龜太郎《史記會注考證》,頁一零二六,萬卷樓。 *80見梁玉繩《史記志疑》,卷三十六,頁六七三,學生書局。 *81見瀧川龜太郎《史記會注考證》,頁一零二五,萬卷樓。 *82見《史記評林》,卷八十六,頁四,蘭台書局。 *83見瀧川龜太郎《史記會注考證》,頁一零二七,萬卷樓。 *84見瀧川龜太郎《史記會注考證》,頁一零二七,萬卷樓。 *85見瀧川龜太郎《史記會注考證》,頁一零二七,萬卷樓。 *86見瀧川龜太郎《史記會注考證》,頁一零二七,萬卷樓。 *87見瀧川龜太郎《史記會注考證》,頁一零二七,萬卷樓。 *88見蔡師信發先生《話說史記‧史記附傳析論》,頁四一,萬卷樓。 *89見瀧川龜太郎《史記會注考證》,頁一零二六,萬卷樓。 *90見瀧川龜太郎《史記會注考證》,頁一零二六,萬卷樓。 *91見《史記評林》,卷八十六,頁四,蘭台書局。 *92見瀧川龜太郎《史記會注考證》,頁一零二八,萬卷樓。 *93見《史記評林》,卷八十六,頁七,蘭台書局。 *94見瀧川龜太郎《史記會注考證》,頁一零二八,萬卷樓。 *95見瀧川龜太郎《史記會注考證》,頁一零二八,萬卷樓。 *96見瀧川龜太郎《史記會注考證》,頁一零二八,萬卷樓。 *97見瀧川龜太郎《史記會注考證》,頁一零二八,萬卷樓。 *98見瀧川龜太郎《史記會注考證》,頁一零二八,萬卷樓。 *99見瀧川龜太郎《史記會注考證》,頁一零二八,萬卷樓。 *100見《燕丹子》卷上,頁一,四部備要本,中華書局。 *101見《史記評林》,卷八十六,頁七,蘭台書局。 *102見《史記評林》,卷八十六,頁十,蘭台書局。 *103見瀧川龜太郎《史記會注考證》,頁一零二九,萬卷樓。 *104見瀧川龜太郎《史記會注考證》,頁一零二九,萬卷樓。 *105見瀧川龜太郎《史記會注考證》,頁一零二九,萬卷樓。 *106見瀧川龜太郎《史記會注考證》,頁一零二九,萬卷樓。 *107見瀧川龜太郎《史記會注考證》,頁一零二八,萬卷樓。 *108見瀧川龜太郎《史記會注考證》,頁一零二八,萬卷樓。 *109見瀧川龜太郎《史記會注考證》,頁一零二八,萬卷樓。 *110見《史記評林》,卷八十六,頁一一,蘭台書局。 *111見瀧川龜太郎《史記會注考證》,頁一零三一,萬卷樓。 *112見瀧川龜太郎《史記會注考證》,頁一零三一,萬卷樓。 *113見瀧川龜太郎《史記會注考證》,頁一零三一,萬卷樓。 *114見瀧川龜太郎《史記會注考證》,頁一零二八,萬卷樓。 *115見《史記評林》,卷八十六,頁八,蘭台書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