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气箫心亦豪亦秀——谭嗣同百年小祭 　　 　　时间随风而逝。经历了百年的刀兵水火百年的世事沧桑，20世纪的帷幕正在我们的头顶徐徐落下。站在20世纪与21世纪之交的驿站，回首百年前的湖湘英杰谭嗣同和他那并未如烟的往事，我写下这篇短短的文章，权当一炷祭典的心香。 　　 　　谭嗣同，时代的烈风骤雨所孕育的一代奇男子，神州山川灵气和中华文化英华所培育的一代伟大夫，中国近代史上改革开放的先行者，在上一个世纪之末，如一道闪电划破黑暗的夜空，至今仍照亮照花我们仰望的眼睛，他的英雄豪气烈士情怀，书写在北京的狱壁菜市口的刑场，也高歌在他的《莽苍苍斋诗》卷里。 　　 　　谭嗣同是上一个世纪的无双国士，在当今之世是其人难再得了。他沛然于胸的壮志豪情，从他咏“剑”的诗也可见一斑。在中国，令奸人佞人小人敌人胆寒的剑，早在西周初年就闪耀凛凛的寒光。作为百兵之祖，铁兵之神，它是杀敌致胜的利器，武将猛士的佩饰，更是正义与力量的化身，人格与理想的象征。俗语有云：武人爱剑，文人爱砚。但中国古代许多文人爱砚亦复爱剑，谭嗣同就更是如此。他有两柄心爱而随身的宝剑，一名“麟角”，一名“凤距”，如同他给自己的“崩霆”、“雷残”二琴撰写铭文一样，他也撰有《双剑铭》：“横绝太空，高使天穹；矧伊崆峒。蕤宾亡铁，蚁鼻有烈，服之有截。”这是咏剑之质地，锋锐与一舞剑气动四方，不也是他的自咏、自喻与自誓？ 　　 　　在谭嗣同的诗文中，咏剑之处不胜枚举，可见他于剑之情有独钟。“镫着一电瞬，剑碧两龙长（《冬夜》）”，“思妇劳人怨，长歌短剑豪（《再声》）”，“笔携上国文光去，剑带单于颈血来（《赠入塞人》）”，“短衣长剑入秦去，乱峰汹涌森如戈”（《秦岭》），“斗星高被众峰吞，莽荡山河剑气昏”（《崆峒》），“抚剑起巡酒，悲歌慨以慷”（《河梁吟》），“何以壮行色，宝剑丁香结”（《别意》），“挥洒琴尊辞旧岁，安排险阻著孤身。乾坤剑气双龙啸，唤起幽潜共好春”（《和仙槎除夕感怀四篇并叙》）“无端过去生中事，兜上朦胧业眼来。灯下髑髅谁一剑？尊前尸冢梦三槐。金裘喷血和天斗，云竹闻歌匝地哀。徐甲傥容心忏悔，愿身成骨骨成灰”（《似曾诗》）。在《莽苍苍斋诗》中，一腔豪气冲天，一片剑花飞舞，有的是他写，有的则是自喻。《入关途中》是他自删而未载入诗卷之作，其中也有“秋光心事两茫茫，飘泊年来剑有霜”的豪语，而谭嗣同 　　“性不喜词，以其靡也”，但在他18岁时自题小照的《望海潮》中，“拔剑欲高歌，有几根侠骨，禁得揉搓”，仍是笔歌墨舞，豪兴飞扬。 　　 　　然而，英雄有铮铮侠骨，也有款款柔情，诗人有骏马秋风冀北，也有杏花春雨江南。谭嗣同是人中之杰，乃诗中之龙，其诗文自是一派阳刚的豪气，但正如辛弃疾多的是金戈铁马，洪波怒涛，也不乏旖旎风光，缠绵悱恻，谭嗣同除了豪气干云的双剑，也有一支轻柔幽美的洞箫，剑气箫心，亦豪亦秀。 　　 　　如《画兰》之“雁声吹梦下江皋，楚竹湘舟令起暮涛。帝子不来山鬼哭，一天风雨写《离骚》”，如《烈家七绝》之“孤岭破烟石径微，湾头细雨鸬鹚飞。有人日暮倚门望，应念归人归未归”，脉脉柔情，箫声袅袅。犹记有一年作客美国旧金山，于图书馆读到章君所著《戊戌六君子》一书，记有谭嗣同的几副联语，使我有天涯遇故人之喜。章说那是“湘军名将刘松山之子甘肃巡抚邀往”而作，此说有误。其时嗣同之父谭继洵任甘肃布政使，重修庭院题名“憩园”，谭嗣同18岁时从湖南浏阳前往，尝撰联语遍贴园中： 　　 　　“四照厅”云：“人影镜中，被一片花光围住；霜华秋后，看四山岗翠飞来。” 　　“天香亭”云：“鸠妇雨添三月翠，鼠姑风里一亭香。” 　　“夕佳楼”云：“夕阳山色横危槛，夜雨河声上小楼。” 　　 　　优美婉丽，风华秀逸，有谁想十余年后，写过如此清辞丽句的谭嗣同，会浩歌一曲“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谭嗣同，人的傲然铁骨，民族的浩然正气，历史的巍然丰碑，无意于诗而昂首进入诗之王国的岸然歌者。我短短的文章，是一炷随风而逝的心香，他的短短一生，则是一首万古不磨的永恒的绝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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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置 修改 撤销 录入时间：2001/8/25 13:23: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