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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光绪皇帝和珍妃,他们的爱情,相信大家都不陌生。可另一个吸引我注意的却是那几乎从不受人关注的瑾妃,也就是珍妃的姐姐。那平淡如水的女子反而引起我更大的好奇心,于是有了下面的文字。
我是个女人,是千千万万普通女子中的一名,如沧海一粟般渺小。我本平凡。 我喜欢平凡的生活,只希望有一份平常人的幸福,过平平淡淡的一生;然,我注定要被卷入不平凡之中,经历生离死别、悲欢离合,目睹沧桑巨变,以及……轰轰烈烈的爱情。 爱情啊,这种词语,在我那个年代是绝不会轻易说出口的——哦,我都还没有介绍自己,瞧我,真是老糊涂了。 我是满州镶红旗人,名瑾,父亲为礼部左侍郎长叙,姓他他拉氏;至于我的夫姓,是爱新觉罗。没错,我的丈夫,就是已故的光绪皇帝--载湉。 其实有时候,我也常常在想,如果我和妹妹没有被选入宫,又会是什么样子?也许我仍是当初那个多愁善感的女孩,长大一些便嫁夫生子,庸碌而安定。可能吗?国衰如何家定?!眼前仿佛又拂过你清澈的眼神、忧国忧民的眼神。载湉,在你身边,就会被你感染了。我爱你吗?我不知道。可是我知道你是个值得让所有女子动心的男人,不因为你是皇上,只因为我答应过你:我会一直在你心底小小的角落关心着你,还有--妹妹。珍儿,我最亲的小妹妹…… 不想,我轻轻摇头。看开了,都看开了。瞧今晚的月亮好大好圆呢,逝水往事都让它过去吧…… “太妃!”是我的贴身宫女小纹。 “太妃,皇上遣了人过来,请您到养心殿赏月呢!” 我怔了一怔。是了,今天是八月十五中秋节。 我稍稍整装,由小纹陪着、前面宫女持灯笼引路,出永和宫,往养心殿去了。 皇上很热情,硬先向我请了安,还要我上座。我微笑地望着他:溥仪这孩子,继位时还那么小,现在已俨然是位青年了。 我悄悄叹口气:孩子,这是在咱们家,你还是皇上。在紫禁城外,应该是……民国十四年了吧。 当初,皇上年幼,隆裕太后--叶赫那拉,根本没有主意。我泛起嘲讽的笑:叶赫,她与我妹妹斗了近半辈子,没想到最后竟然听从了我的建议--下退位诏书。 我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算不算大清的千古罪人,可是,我听到载湉那清亮坚定的声音:“朕只欲救中国!若能拯救黎民,朕虽无权又有何妨!” 载湉,你的话,让我不得不震撼,不得不感动,不得不叫一声好。你告诉我,我这么做对了吗?中华民国,能否给黎民百姓带来幸福呢? 不要想!我不自觉地轻轻甩头,今天是八月十五,不要想载湉! 我收回心神,把目光再次投向皇上。这孩子长大了,像海绵吸水一样学习着中西方文化的精华,接受并了解着西方国家的新事物。我真的希望,他的未来,能是一份崭新的生活。 我与皇上品茶赏月聊家常,间或听皇后婉容讲个小笑话。婉容是个活泼的姑娘,我看着她,竟与另一个人影重叠在一起,不禁失神了。 夜渐沉,我起身告辞。 “来人,送瑾太妃!” “不用。夜深了,皇上也早些安歇吧,我有小纹陪着呢。” 走出养心殿,我深深吸一口气,顿了顿,向另一个方向去。 “太妃主子,您去哪儿?那不是回永和宫的路啊!”小纹叫道。 “我想走走。” 小纹乖巧地扶着我。到贞顺门,我停下:“不用陪我了,你回去睡吧。” “那怎么行,我陪您!” “听话,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小纹明白了。“喳!那您……早点回来,我等您。” 我微微点了点头。 终于,只剩下我一个人。 夜好静,也许在这偌大的宫里,有点静得可怕。 我进贞顺门穿堂,在东间所站住了。现在,这里叫做怀远堂,是我起的名字。 我悄悄推开门,唇畔挂着微笑,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最宠爱的孩子。堂内点着长明灯,香烟袅袅,灵堂中间是一块一米高的楠木灵牌,上面是我亲手刻上的几个字--贞筠劲草。长明灯,拖长我的身影,显得格外孤独。我喜欢孤独,孤独并不代表寂寞,不是吗? “珍儿,我来看你了。” 清光绪十四年,春。 一般来说,初春天气,乍暖还寒,然而,寒冷是一丝一毫也传不到礼部侍郎——长叙的家里的。 长叙家中,永远温暖,永远热闹。今天晚上,更是如此。一屋子人,一屋子笑语,把厅堂填得满满的。除了客人外,有长叙和他的福晋,还有儿子志锐、志锖,更有小女珍儿所抖落的欢愉,她悦耳的笑声像一串银铃彼此撞击,清脆地流泻出来,把寒冷全部都赶得远远的。 但是,有一个人,不属于那笑语喧哗的前厅。 瑾儿独自待在自己的闺房里,把身子蜷缩进角落的椅子中。她紧靠着的桌案上有一盏蜡灯,摇曳的烛火,把她整个人笼罩进柔柔的光晕。她怀里捧着一本书,静静地深深地出神;她的眼里好像有两抹雾气,终于,变成两滴晶莹的泪珠,滚下来,融化进书页中。 外面的谈笑声仍在继续,瑾儿却仿佛什么也没听见,一切都和她没有关系。 忽然,房门一下子被推开了。 瑾儿慢慢抬起头,泪眼朦胧。 珍儿那一脸兴奋和欢笑在看到她的模样后立刻僵住了。她睁大了眼睛,急急询问道:“瑾儿!你怎么了?” 瑾儿缓缓拭去颊上的泪珠,摇了摇头:“没事。” “没事?没事你怎么会哭?”珍儿瞪着黑白分明的眸子,“大家都在外面聊天,高兴得不得了,你却一个人躲在房里哭?” “是……是因为黛玉。”她轻声说。 “啊?”珍儿完全没听清楚,“你说谁?谁欺负了你吗?” “唉。”瑾儿叹口气,眉目间一片温柔。她解释着,“是黛玉的诗,让我感动。” “嗨!” 珍儿怔了一怔,这才明白了,几步上前,将她怀中摊开的书拿起来一翻——《石头记》,再一瞅她读的那页,一眼便看到了——“憔悴花遮憔悴人,花飞人倦易黄昏。一声杜宇春归尽,寂寞帘栊空月痕。” 天啊!搞了半天,自己的呆子姐姐是因为看小说看得掉眼泪! 珍儿心中好笑,想自己永远开朗豁达,而瑾儿却永远多愁善感。她们是亲姐妹呢!个性怎么这样的南辕北辙?有时候她倒觉得,瑾儿是妹妹,她才是姐姐! “好了好了,”她拉起她,“赶快把《石头记》藏起来吧。阿玛还好说,如果让额娘看到,铁定挨骂的哦!” “额娘才不会像你,门也不敲就闯到别人房里来。”瑾儿微笑着,倒没有一点责怪的意思。 “呵呵。”珍儿哼一声,不耐烦地跺跺脚,“走啦,跟我到前面去!咱家来客人了,你猜猜是谁?” “谁?”瑾儿问。 “是文廷式!”珍儿毫不掩饰满眼的崇拜之情,“是文廷式文先生!” “文廷式?!”瑾儿的眼睛也一亮,“二哥的师傅?那个文大学士?” “没错!”珍儿笑道,“出来出来,你见见他!我敢打保票,你一定也会被他满肚子的学问吸引住的!”她拉着她的手,把那本《石头记》抢下来。 “别忙别忙,让我收好啊!”瑾儿叫。 珍儿把书往床头一塞,不由分说就把她拖出房门,拉到前厅去。 “阿玛,额娘!”珍儿拉着姐姐,一边扬起了声音,“我把瑾儿叫出来了!” “珍儿!”长叙望着姐妹二人,唇边饱含着和煦的温度。他的声音不高不低,虽然是批评却还带着微微的宠溺,“平时在家也就算了。今天文先生来做客,你怎么也大呼小叫地不收敛一点?” 珍儿悄悄做个鬼脸,那粉红的小舌尖伸出来又迅速收回去,小模样可爱极了。她把瑾儿拉到文廷式跟前:“文先生,这是我姐姐瑾儿。她大我还不到两岁,有人说她更像妹妹呢!” 瑾儿被动地站在文廷式面前,并不慌张。她略欠身,盈盈地福了一福:“见过文先生。” 文廷式点头道:“瑾姑娘免礼。” 文廷式一介文豪,在当时的文人中相当有名气,瑾儿的心中自然也有崇拜和好奇。趁抬头时,她悄悄望了一眼——像一般成熟的中年人一样,文廷式身上带着属于长久的经验和生活所留下的痕迹。宽宽的额角上已有皱纹,眼睛深幽,不知藏着多少知识和多少她不能了解的东西。 文廷式当然也打量了一下瑾儿。 这不是个美女,没有妹妹漂亮。他立刻就下了定论——不怪他会这样对比,因为他刚见到珍儿。本来这次做客,除了和志锖的师生情谊外,还因为他和长叙也是一见便投机的朋友。长叙疼儿女是出了名的,曾暗地里询问过他,希望他也收自己一个女儿做学生。所以这次来,还可以说,他是来选学生的。 今晚,他已看到了珍儿。 这女孩,圆圆的脸庞,有一双宝石般闪耀着美丽光彩的大眼睛。谈吐可爱而不鲁莽,性格开朗而不夸张。尤其,他也看到了她的文化基础。她背《木兰诗》,背《琵琶行》,说出一大串直率而又不失一定道理的诗词见解。文廷式惊赞于她的文学底蕴:没想到一个十三岁的女孩竟已能如此! 他几乎已经决定了选珍儿做学生,可是现在,他看着瑾儿。 严格说,这姐妹俩都是略嫌丰满的姑娘,同是圆脸型,而瑾儿的五官就显得普通多了,充其量只能算作清秀而已。然,她不论是站在那儿还是坐下,都给人一种超然的宁静和……一份脱俗的清新——他注意到了这女孩微闪着泪光的眸子——细心的母亲也早已发现了:“瑾儿,”福晋开口问道,“你哭过了?” “没有,额娘……” 珍儿上前,搂住了瑾儿的肩膀,插嘴道:“没事,额娘!你知道的,一本好书,一支好曲,一首好诗,一幅好画……都会让我这个宝贝姐姐掉、眼、泪!刚才在屋里,她就是在和书本上的诗词较劲呢!然后就被感动了个淅沥哗啦的,变成现在这样子啦!” 瑾儿腼腆地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长叙、福晋也笑,心底是欣慰的。 志锐、志锖也笑。志锖的眼光分明在询问:先生…… 文廷式看着这一家人,心底十分羡慕。对上志锖恳求的目光——志锖也是优秀的,是他的得意门生。然后他知道,自己已经做了决定。 他开口了:“长叙兄,如果你不嫌弃,我愿收两位令嫒做学生,可好?” “如此,正求之不得!” 文廷式看到,珍儿立刻挂上了笑容,一张小脸纯洁而生动;再看瑾儿,也抬起了眼帘,眼底闪过一片诚挚的光芒。 (雨萱注:这是一篇连载文章,到被我发现时才仅仅有这两章.) |
原文2005.3.10 发表于晋江文學城 浏览:47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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