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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臥室女人是人是鬼?
老媽和魏太太愈來愈熟,常阿蘭東阿蘭西稱呼她,我幾番想提那場午夜驚魂,又不知如何開口。魏太太,嗯,該叫她蘭伯母,她跟魏先生簽下離婚證書,簽完隔天,魏先生開他的賓士永遠離去。 蘭伯母每天跑來我家哭哭啼啼,說跟魏先生多苦多苦,說他在外面有女人,大陸來的十八歲小姑娘,說他們怎麼大吵打架、扔了幾口花瓶,邊哭訴邊幫我媽做手工,我媽隨意應幾句安慰話,等蘭伯母走後便拾起電話打給盧阿姨分享最新魏家情報。 於是「凶宅」的謠言又開始傳播,我沒把午夜驚魂說給八卦老媽聽是對的,否則可為「凶宅」傳說添上好大一筆。 至於我的小說得獎了,校刊登了出來,禿頭佬還在課堂上讚賞我一番,忘了我老是睡他歷史課的事。老媽知道可樂了,她拿校刊大街小巷宣傳,想利用文化里的傳播能力把我的事蹟炒到沸騰,幸好成效不高。 老媽也把校刊給蘭伯母看了,記得是一日週六下午,她們兩個好姐妹一起做手工,老媽直誇說校刊多難投的,蘭伯母出乎意料之外居然一字一字讀我的小說。 讀畢,她臉色沉重,好像家裡死了人,以為她會附和我媽,但是她僅啞聲問道: 「你熟清史?」 不知怎麼說,小說牽扯到的只有八國聯軍,那部份也只看參考資料隨便湊幾行字,熟不熟清史我可不敢說。 蘭伯母誤將沉默當承認,她微微一笑:「我有個女兒,將滿二十四歲,大學時讀歷史,這孩子有點病,魏祥王八蛋說她丟人現眼,我養這孩子會讓人看笑話,要我把她扔到療養院,離婚更大原因是這個……小李,我這孩子病後滿腦清史,我想她是沒朋友才會這樣……而你又這麼懂清史……」 「放心,阿蘭,我們家小李很愛交朋友,讓他們認識,說不定將來也讀歷史系呢!」我還來不及理解蘭伯母的意思,老媽立刻插嘴。 「你願意到我家來,陪我女兒嗎?」蘭伯母激動地問。 能說不嗎? 「當然當然,以後小李作業一寫完,就去妳家陪那位姐姐吧。」老媽多嘴,我忍不住瞪她,她卻對我眨眼,把我的抗議當成同意的暗號。 「謝謝……」蘭伯母握住我的手淚流滿面嗚咽說,「真的很謝謝你……」 第一次到魏家,是聖誕節的假期,老媽幫我準備一袋點心,要送給那叫魏瑾珍的女人。 縱使百般不願意,還是硬著頭皮去了。 蘭伯母挽著我的手,踏進魏家,魏家沒什麼雜物,打掃一塵不染,客廳大櫃子擺放蘭伯母與女兒合照,一堆里民研習會的成品。我拘謹坐在沙發上,蘭伯母問幾個問題,讓我喝口茶,然後笑盈盈領著我走進神秘主臥室。 門一打開,房內房外截然不同兩個世界,房間像縮水的北京故宮,裝修得精巧華麗,楠木雕的大座椅,椅背罩各種獸皮製成華麗罩背,前方設地平臺,座上擺紫檀木雕嵌福字鏡心屏風,臥室左右兩側有花梨木雕竹群和雕玉蘭群板玻璃碧紗櫥,玻璃鑲蘭竹畫。房間被玻璃門隔開,裡邊是床張掛藍緞繡藤蘿幔帳,床上放紫檀木框玻璃鑲畫橫楣床罩,張掛緞面綢裏五彩蘇繡帳子,床上鋪各式綢繡龍、鳳、花卉錦被。 「這些……」 「噓。」蘭伯母緊張兮兮摀住我的嘴。 陳設品除了花瓶,還有精細雕刻的象牙玲瓏塔,點翠鳳和花卉掛屏,名貴的竹黃多寶格和花梨木嵌寶石的櫃櫥等名貴工藝品。魏家不知賺多少才「搜括」到這些寶貝,我看得目不轉睛。 「她在屏風後。」 蘭伯母按開畫作後的開關,三盞燈便亮起橘紅光芒。 「你自己過去找她。」蘭伯母說,我乖乖照做。 「停步。」細細的女聲從屏風後傳出,標準北京話,我識相不往前。 「何人?」 「新來的小李子。」蘭伯母應道,我回頭瞪她。小李子?把我當太監嗎? 「小李子既然到這兒,就得聽話:去櫥裡取出上層衣物,交予我。蘭嬤嬤沒妳事了,沒吩咐不許進來。」女人繼續說,我聽得暈頭轉向。 「是。」蘭伯母在我耳邊輕說,「聽她的話,到櫃子拿套龍袍,不管她說什麼都照辦,等她說『退下』才出來,如果七點她還不放你走,我會進來找你。」 滿腦問題正想問,蘭伯母一溜焉離開,把主臥室房門鎖起來,這可好,我跟奇怪女人得反鎖一起三個小時! 屏風後的女人終於走出來,洋粉色旗袍,背心月白鑲寬邊,腳踩高底鞋,梳著一字頭,面額塗脂粉,眉加重黛。一眼認出她是那夜人不人鬼不鬼嚇掉我半條命的人。 「小李子,」她嘟著嘴,「我要你拿什?」 「是……」我發著抖從櫃裡拿出沉重黃色龍袍給她。 「嘻嘻,」魏瑾珍開心笑,「去我床上尋著我的袍子,換好衣服到這兒來梳旗頭!」 魏瑾珍嘰嘰喳喳地說完,獨自捧著龍袍鑽回屏風,我穿過玻璃門,在床上找到一套紫色旗袍。 「真的要穿嗎……」李承翰啊李承翰,從小被人笑娘娘腔,這下跟個瘋子反鎖一起扮太監扮女人,拿來寫小說鐵定更有趣。 「小李子好了沒?」 「還沒!」我叫道,隨便脫掉外套球鞋,胡亂套上旗袍,心裡滿是羞愧。 「腳邊花盆鞋自個兒挑!」 折騰一陣,生平第一次穿女裝,踏高跟鞋不穩走到外頭,魏瑾珍換上龍袍變裝成皇帝,見到我嘻嘻哈哈笑起來,手上一塊固定頭髮的「扁方」搖搖擺擺,快成凶器殺死我了。 「快來快來,幫你梳頭……」她抓住我,硬是坐在椅上,玩弄老半天,她詫異問,「你的辮子呢?」 辮子?我怎麼會有那種東西,但想起蘭伯母說:「不管她要你做什麼,都應和」,於是,我開始亂掰故事。 「昨天我跟御膳房的小太監賭博,被酒醉的總管割掉,幸好小李子今日就來這兒,要不被老佛爺見到準被殺頭。」 「嘻嘻,好運。」她隨便抓了把頭髮,「扁方」狠狠一插,差點連頭皮都撕下來,我痛出淚。 「小李子真好看,該改口叫李貴妃啦,嘻嘻。」她摸摸我的頭,急忙推出角落古老相機。 「咱們來拍照!」 我每天都得去魏家跟瘋女人玩「太監嬪妃」的遊戲,只有考試才能休假。蘭伯母有交待,我們李家沒把我受荼毒的事說出去,而我也不敢把魏瑾珍把我當太監使喚的事告訴老媽。 魏瑾珍很沒有時間前後的概念,第二次去時她向我抱怨皇帝選后的事: 「咱們在體和殿,被召備選的各大臣女兒進內,依次排立,首列是那拉家的人,是太后姪女。太后一上坐,皇上侍立,公主福晉站在座後。前方小長桌上置有鑲玉如意一柄,紅繡花荷包二對,為定選證物。太后要皇上自己裁定,皇帝持如意至江西巡撫德馨之女前,正欲授之,太后突然大聲喝:『皇帝!』並暗示選其首列者……」邊聽我也只能點頭稱是。 有時我們玩角色扮演,扮皇帝、太后、洋人,都會照相,蘭伯母洗好照片送給我;有時魏瑾珍兩手各執筆,同時寫出娟秀的梅花篆字,就這樣三小時;有時她教我畫工筆彈琴,我拿畫參加美展,靠一手琴去國樂團混幾個月。魏瑾珍心情好會開心唱滿族歌謠,抓著我說皇上的事,心情不好便板著臉撕碎紙,怒罵太后多可惡,還哭說她賣官逼不得已,太后又賣多少官,這類書上才有的事,我不管怎麼聽也聽不懂。 我們相安無事地過了好幾個月,我當我的小太監,她當她的嬪妃。 直到某日我踏進魏家主臥室時,她站在窗邊,哭得唏哩嘩啦,我這貼心小太監直問出了什麼事。 魏瑾珍鐵著臉,表情難看得就像那午夜驚魂,她嗚啦啦吼著,從桌子下拿出一雙藍色夾腳拖鞋用力朝我扔來。 「小李子,你收了太后多少好處?為什麼聯合外人對付我?」她哭喊步步朝我逼近。 「我什麼都沒有啊……」眼尖的我赫然發現,她的臀部居然滲出絲絲血水,我尖叫衝到門邊,瘋了似地拍打被反鎖的門。 「為何把戲子的鞋扔在這兒?為何說我與伶人有染?皇上會怎麼想……我待你不差啊……為什麼這樣對我!」魏瑾珍朝我撲來,套著指甲套的雙手掐住我的脖子,我大喊大叫拚命掙扎,她越抓越緊我幾乎不能呼吸,雙腳踹門,身體不停撞門。 意識模糊中隱約聽見鑰匙聲,蘭伯母打開門,訝異地看著我們,立刻撥開魏瑾珍要我走,她們摔在地上,蘭伯母把她的女兒壓倒,從櫃中拿出針筒,針頭漸漸陷入魏瑾珍的皮膚。 我不敢再待在那兒,拿了沙發上的夾克拔腿就跑。 我發誓,不去魏家,再也不要。 「李太太,能不能跟小李說聲,那天我很抱歉,我跟我女兒很想念他,希望小李能再來我家陪陪阿珍。」蘭伯母懇切說,我躲在書房裡聽得一清二楚,自魏瑾珍掐脖子到現在過了兩周,魏家有神經病女兒還攻擊我的事立刻在文化里傳開,「凶宅」謠言再次被炒作,大家都說女鬼就附在魏瑾珍身上。 「阿蘭啊,女兒病成那樣,該送去醫院的……」 「那地方很可怕,阿珍沒辦法過好日子,我也會孤獨一人,不管她怎樣都是我女兒啊,她以前多乖巧,都是男人害她變成這樣。」蘭伯母使出眼淚攻擊。 「我們也想幫你,但小李高二了,要準備考大學,真的沒辦法。」老媽使出必殺技,雖然用肚臍想都知道,我不可能在高二準備大學聯考。 於是蘭伯母大哭特哭離開我們家,這事又傳了好幾週,她也不再來我們家作客了。 萬里無雲、豔陽高照的星期日,前晚跟黑人在網咖廝殺整夜,本想睡整天,卻在十點多時被紛亂吵鬧聲吵醒。 「吵屁啊……」 隨便套上汗衫,赤腳來到客廳,大門敞開,一個人也沒,我走出家門,發現隔壁鄰居也開著門,往下到三樓,發現這裡也如此。心裡猜想發生什麼事,腳步加快直衝廣場。 廣場聚集一大票里民,開車路過的跟著看熱鬧,小朋友在車頂啃飯糰,四周的居民站在陽台指指點點,還咬牙刷、鬍子刮一半。眾人的目標都一致,抬起頭指著四號頂樓嚷嚷。 連管區也駕著車來了,他們帶警棍衝上頂樓,救護車跟在後面待命,又有電視台的轉播車開到廣場,里長伯跟愛上電視的阿婆上前跟記者對起話來。我靠大肚子的范大嫂身邊。 「怎麼了?」 「小李,你不知道嗎?」范大嫂很訝異,好像我一定得知道。 「我剛剛才醒。」 「喔,難怪!事情很嚴重呢!」范大嫂學會婆婆媽媽的說話個性,總要賣個關子才繼續,她刻意壓低聲音,「魏家女兒鬧自殺呢。」 「魏瑾珍?」 「你媽第一個衝上去的,大吼大叫讓全里都知道!然後里長也到了,趕緊報警──」 還沒說完,我急急忙忙地跑掉,她在我身後大喊:「小李!你去哪?」 去哪?我不知道,總覺得必須趕去頂樓,我覺得只有我懂魏瑾珍就連她的母親也不見得了解她,她不可能跳樓,她去頂樓,一定只是某個劇本需要。 我一次跨兩級階梯飛奔上樓,踹開木門,老媽就在門邊,緊張兮兮地看著我。 「終於來了,我找人叫醒你,沒想到這麼快。」 「魏瑾珍呢?」 「在前面,老天啊,那真是她女兒?什麼皇帝、太后,穿旗袍,畫那妝,活像僵屍!你之前都跟她相處嗎?老天,不折不扣的瘋子!」 我拍拍她肩膀。 「等一下把以前的事說給妳聽。」 說完,便往牆邊的人潮走過去。 刺眼地陽光篩落,我看見魏瑾珍站在圍牆上,摻粉的白臉畫著往常的妝,依舊洋粉旗袍月白寬邊背心。蘭伯母在最前端大聲啼哭,看熱鬧的里民不斷給警察建議,一個警察試著跟魏瑾珍對話,顯然一點用也沒,一位忙打電話找心理醫生,一位站在牆邊想抓好時機把她抱下來。 「蘭伯母!」蘭伯母回過頭,臉都亮了起來,她把我拉到魏瑾珍面前,身上的珠寶鈴鈴鐺鐺,臉上的妝哭花成一團。 「阿珍!這是誰!小李子啊!」蘭伯母握住我的肩膀,對她喊。 「得讓皇上留在京城……」魏瑾珍沒聽見母親所說,仍沉醉清宮世界。 「喂,是我。」我試著讓魏瑾珍注意到我。 「洋人攻下大津,定朝都城攻來,載湉走不得。」 「求求妳快下來……」蘭伯母跪倒在地嚎啕大哭,她女兒連唯一的玩伴都不認得。 『這大事不好啊!洋鬼子攻進都城啦!』 接近正午的日光照得我有點昏沉,我必須先了解她演什麼喬段才能配合,於是我走向牆,警察大聲喝止我。 『扶清滅洋口號,可合了西后,害慘咱們。』 和風吹送,隱約吹來不合現實的話語,我不在意,心裡只想救魏瑾珍,雖然她是瘋子,掐我脖子,但我不願意見到人死在我家旁邊。 『老佛爺寅時即起,只睡一時辰,便匆匆裝飾。』李蓮英附在總管崔玉桂耳邊細語,二人已換平民穿著,忙備物資以便西巡路上好過。 美為西巡,不過逃命。 『唉,何苦?老佛爺若未向洋鬼宣戰,何必落得如此下場?』崔公公無奈說。 『當心。』李公公使個眼色,說好似地回過頭,此時長廊的轉角處,慌張奔走的宮女、太監,護擁一名身穿藍布衣物,頒白長髮梳成漢頭,如同鄉間農婦的女人,這女人是朝中握有大權的西太后。身旁換穿青色布衣的瘦削男子,便是清德宗,他蹣跚著,無數的念頭腦海交戰,比起西巡物資,他更擔心皇城外戰況,到底死傷了多少人。 『還成話麼?義和拳搗亂,洋人進京。誰料到這地步?』太后步履停在崔公公面前,氣色極差,無力問道:『準備如何?』 『三輛尋常騾車,已帶進宮中,車夫皆無官帽,妃嬪皆於三點半鐘齊集。』崔公公彎腰低頭尖細聲音緊張報告。 腦海突浮出投稿的片段,感覺很怪異,不是一行字飛逝,是連畫面都在我身邊上演,依稀見到皇城與頂樓重合,熟悉的面孔,好處變成皇宮裡的人物。 太后正要宣達其他懿旨時,珍妃領群宮女太監趕來,李公公挑起眉以眼角餘光打量珍妃,德宗又驚又喜,太后的臉暗沉下來。 珍妃穿洋粉色旗袍,背心為月白鑲寬邊,腳踩高底鞋,梳著一字頭,面額塗脂粉,眉加重黛,不似逃亡該有的裝扮,慌張地請安,不等太后開口隨即說: 「珍妃有事相求。」 『何事?』太后見珍妃眉宇間有著無比自信,也猜著三分,但仍沉著氣,問。 「請讓皇上留守京城。」 話一出口,崔公公差點沒昏死過去,李公公氣得咬牙切齒,只差沒上前擰下珍妃首級。長廊寂靜無聲,沉默籠罩眾人,就連好幾里外洋人廝殺聲都可聽得。太后的臉漲成深紅,她一言不發僅瞪視珍妃,珍妃見狀,又說道: 「若皇帝親自議和,損失必然減少,否則洋人藉以朝廷沒誠意,必提出更苛刻要求。」 太后板著臉,珍妃和身後眾人跪了下來,齊聲說道: 「請讓皇上留京議和!」 魏瑾珍所言,和我的幻覺合而為一,那瞬間四周的景象改了,圍觀的人們換上清裝,頂樓變成皇宮,我看見分明是慈禧太后的蘭伯母,身旁的警察成了光緒帝,腦中一片混亂,明晃晃太陽高掛,塵埃在光線中飄浮,我的身子飄飄然的,好像一切都在夢中。 德宗前跨一步,正要親自對太后道出己意,不料太后忽高聲對我跟太監們喝道:「把她扔進井裡!」 我和崔公公不敢怠慢,箭步走至珍妃身前,架住她手,珍妃不停掙扎。 「不!」德宗立刻跪下哀痛懇求。 「起來!這不是講情的時侯,她死罷,好懲戒不懂孝道的孩子!」太后瞇起眼,扯出殘忍的笑,「便教樹頭鴟梟,看她到羽毛豐滿時,就啄她母親眼睛。扔進井中!」 「喳!」 「您不能這麼做!後代史書記載,必認您不明事理,背負罪名!」珍妃不停地扯嗓大吼。德宗仍跪在地,紅著眼框見珍妃掙扎的身影愈漸愈遠,他怨憤至極,淚水決堤,身子不住戰慄。 「帶走!」太后怒叱,見德宗不願起身,咆哮:「堂堂大清皇帝成何體統?快快趕路,難道留我們遭洋人毒手麼?」 此時,我揪著珍妃右臂,連拖帶拉大步快走,一想到自己竟然要做殺人滅口的事,心裡感到害怕,但太后命令不得不辦。路上珍妃悲泣,即使越走越遠,她也能聽見皇上淚珠滑落的聲響。咱們沿外東路往寧壽宮北邊走,最北面的貞順門裡,有口井,就在景祺閣外。 咱們停在井前,面面相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