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出养心殿顺西一长街北行，迎面永和宫的太监们簇拥着瑾嫔的轿子过来，在路西的大成右门前停住，她下了轿，在门口跪迎皇上。 　　光绪亦下了轿，仍由张双林扶着，令瑾嫔起来，和珍嫔随他进大成右门，步入一个宏敞的大院落。 　　这里，从咸丰二年五月初九日慈禧进宫起，便成为她的寝宫，那时，她的封号是第六等级的“兰贵人”，如今已做了皇太后，除了中间一度住过养心殿后寝的平安室和西边的那个长春宫以外，她在这里已住了三十多年了。 　　光绪和瑾珍二嫔一进院子，便见太监、宫女、妈妈里都纷纷迎着请安，又问两个新主位好。 　　这里的太监、宫女比养心殿要多得多，并且顶戴花翎、朝服补褂的不少，显然地位比那边的下人们高贵些。 　　珍嫔看这宫的规模，也比养心殿气势大，院落宽敞，单檐歇山顶子五楹大殿座于院北，两边配殿，前院五间北房有穿堂通过来，周围以廊子将这四座殿宇相联结，浑然一体，形成中间的四合院落。 　　正殿前，东西两侧各设一对戏珠铜龙和铜梅花鹿。 　　由于大婚迫在眉睫，这大殿也新油饰过了，蓝底金字大匾，满汉合璧“储秀宫”大字灿灿映光。 　　珍嫔留心看外檐上的装饰，俱是色彩淡雅的山水人物、花鸟鱼虫等“苏式”彩画，门窗楠木，雕刻着“五福捧寿”“万福万寿”等纹路。廊檐柱子上新粉饰的对子，曰：百福异开九天凝瑞霭；五云景丽万象入春台。 　　三人一前两后，进了正堂，迎面一座地平台，台上设着宝座案几、宫扇香亭，后面楠木雕花嵌寿字镜心屏风，围护蟠龙宝座，两侧，有碧纱橱将侧间隔开。只听东间里慈禧太后在笑，一边叫：“皇上，把你那两个美人儿领我这儿来。” 　　几个太监忙着打起帘子，光绪一边连声答应着，一边带瑾珍二嫔进到东暖阁中，就见夫人、格格们，坐了一屋的人，都站起来给他请安，并问两个新主位好。 　　三人一一还礼，又给慈禧请安。 　　光绪便笑着给瑾珍姐妹介绍，指一个年约三十五、六岁的丽妇道：“这是大姐姐，荣寿固伦公主。” 　　恭亲王奕訢的长女、自幼在慈禧跟前长大的大公主，和蔼地向两个主位笑笑，转向光绪道：“给皇上道喜了。” 　　光绪脸一红，笑道：“大姐姐敢是笑朕呢？” 　　大公主含笑道：“我好象和两位主儿有缘似的，才一见就觉亲近。” 　　说得大家都笑了。 　　“四妹妹。” 　　光绪忽笑着走过去摸摸躲在大公主身后的庆郡王奕劻四女儿的小脸蛋儿，道：“几日不见，朕就想你了，怎么倒躲着呢？” 　　八岁的四格格与光绪最要好，光绪是极喜欢这个族妹的，平日总召她进宫来，逗着她玩。这时候，她忽闪着那对极美的大眼睛，一本正经地道：“皇上，妹妹已是大人了，当着两位主儿的面，君臣、兄妹之礼是不便疏忽的。” 　　众人见她握着两只小手，恭敬地放在膝上，一副小大人儿的模样，又都忍不住笑起来。 　　其它的人，几位格格是：荣寿固伦公主的五妹妹、侄女小二格格，庆王的三格格，光绪的堂嫂载泽夫人，慈禧胞弟佛佑的两个侍妾秋菊和玉福。 　　这些人，都是慈禧最喜欢的，常在宫中住，太后前说话儿、听戏。 　　慈禧笑向众人道：“看喜的你们，乱做一团儿了，大家都坐吧，皇上挨南炕上坐着，你们这一对姊妹花儿，坐椅子上。” 　　又命载泽夫人等也坐下，向宫女道：“春寿，你们都别在那儿咬耳朵傻笑，给皇上和两位主儿上茶。” 　　光绪瞪宫女们一眼，自在南炕上坐了，瑾珍二嫔亦拘谨地在坐炕前的椅子上坐下，接过盖儿碗茶，轻轻呷着，掩饰羞涩的神情。 　　慈禧笑问光绪道：“你们进过早膳了？” 　　光绪忙恭敬地道：“回皇阿玛的话儿，儿不敢偏。” 　　“别净拣那好听的说了。” 　　慈禧撇了下嘴，向众人道：“你们看皇上多么孝顺我这老太太。” 　　又向光绪道：“就是啊，知道我这儿今天必有好的，自然不偏，专上这儿吃来，若是平常日子呢，影儿也没有啊。” 　　说完，先笑起来。 　　众人见太后高兴，都陪着笑起来。 　　瑾珍二姐妹见慈禧打趣皇上，因互看一眼，亦忍不住掩口轻笑。 　　光绪被说得有点儿不好意思，又见四格格轻笑羞他，不由得红了脸，娇声道：“看皇阿玛说的，儿已不是小孩子了。” 　　“嗯，纳了妃嫔，眼看就要大婚，就不是小孩子了？小是不小了，只是在皇阿玛眼里，皇上却永远是个孩子！” 　　慈禧意味深长地笑道。 　　大家又笑。 　　这时，屋中的气氛，是格外的热烈了。 　　“你们姐儿俩，不必太拘礼儿了，喝茶吧。” 　　慈禧又笑向瑾珍二嫔道。 　　瑾珍二人都忙点头，一面品茶。 　　“玉贵，莲英怎么还不来？” 　　慈禧向外问。 　　珍嫔正一面应答大公主的问话，一面暗自琢磨，纳闷儿皇上为何总管慈禧叫“皇阿玛？” 　　这时，忽听慈禧叫“玉贵”，忙抬头看，不由愣了，原来进屋的就是头一次进宫那天，在御花园里喝斥秀女的那个八品顶戴的凶太监。只见他过来笑道：“回老佛爷的话儿，李大总管上大婚礼仪处了，过会儿就来伺候您老人家。” 　　其举止形态，与那日竟判若两人。 　　“里里外外，就属他忙，这猴儿崽子。别管他，咱们进早膳，我已饿了。” 　　慈禧唠唠叨叨地向瑾珍姐妹道：“今儿个，你们都在我这儿吃吧。” 　　珍嫔听了，忙和姐姐站起来，表示谢慈禧的恩赐。 　　趁着前面摆膳的功夫，慈禧问了瑾珍姐妹些家中的情况，又问进宫来习惯不习惯，又嘱咐：“不要想家，宫里和家里是一样的，有哪儿不合适，或太监宫女们不得使唤，或缺少什么用物，只管言声，总是一家人，不能外道了。” 　　瑾珍姐妹都点头答应着。 　　珍嫔的心中，却又忽然一阵痛楚，然而她竭力抑制住自己的感情，不敢露于形色。 　　崔玉贵进来禀奏，早膳预备齐了，请太后、皇上、两个主位、大公主并众夫人、命妇、格格们入席。于是，慈禧太后起身，光绪亲自上前和大公主一左一右扶着她，瑾珍二嫔和大家随后，一并往前面体和殿里来。 　　这顿早膳之丰盛，虽是大家闺秀出身的瑾珍姐妹，却做梦也想不到这样的场面。 　　体和殿里，东次、里二间，从东到西并排着五张大花梨木八仙桌子，上面盆、碗、盎、盘里摆得满满的，足有一百五、六十样菜，莫说吃，就是每样尝一尝，也会把人胃口胀坏的。山八珍，海八珍，余下鸡、鸭、鱼、肉，不可数计。 　　进体和殿以后，慈禧照例坐在东头上首，光绪则坐西头下首相陪。 　　爱新觉罗家的人大公主坐了太后左手第一位，他妹妹五格格和庆王的三格格、四格格并载澂之女小二格格依次而坐。按规矩，这里本没有瑾嫔、珍嫔的座位，但鉴于她们新进宫，且又是第一次在慈禧这里伺候早膳，因此，慈禧格外开恩，赏了她们座儿，在右手坐下。其它载泽夫人、佛佑侍妾秋菊、玉福等做媳妇的们，站着布菜，伺候太后、皇上。 　　从进体和殿来开始，乐队便在外面的廊子上奏起乐来，这时，慈禧一边和大家说笑着，一边慢慢地进早膳。 　　大家吃得并不多，慈禧因年纪大了，自然进得少些；瑾珍姐妹，亦因拘束，不肯显得少见识，吃得就更少。倒是光绪，面前的几样可口的菜肴吃了不少，惹得慈禧笑问张双林：“皇上平日在养心殿进早膳，也这样多吗？” 　　张双林忙恭答道：“回老佛爷的话儿，皇上平日在养心殿进膳，比在老佛爷桌上少得多。” 　　慈禧听了便向大公主和瑾珍二嫔笑道：“别看他是皇上，在我这儿永远是孩子。” 　　光绪并不答话，只瞪张双林。 　　慈禧向光绪道：“你别瞪他。我问他话儿，他敢不照实回？” 　　光绪便笑笑，低头不言声儿。 　　慈禧又向瑾嫔珍嫔道：“你们多吃一些，别忒拘束了。” 　　一面吩咐太监：“小唐子不是进来了吗？把他叫来，不用扮戏，只做做身段，我们解闷儿。” 　　于是太监们便有跑出去传懿旨的，传升平署学习的唐春寿来伺候。不一会儿他来了，珍嫔看时，却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太监，果然只勾了白膏药在脸上，便揖上来。随后，在西次间里腆着个小肚子耍开了，活似个小猪八戒逗得大家笑。 　　慈禧高兴，因命：“玉贵，赏他。” 　　崔玉贵便命殿外站着的太监将食盒递进来，拿块大牛肘子赏给他，小唐子接过来，一边啃着，一边接着舞，转眼之间，肘肉全无，只剩了骨头，扔给殿外的太监。 　　珍嫔不由惊讶，这太监小小的年纪，竟有这样的食量，真有些莫名其妙。 　　“玉贵，赏他酒喝。” 　　在这屋里敢发令的，除了光绪，便只有荣寿固伦公主了。 　　于是崔玉贵又令外面递酒进来，赏小唐子。 　　“用大杯子。” 　　慈禧笑命，好象有意让她平时最宠爱的这个小太监显显身手。 　　换了大杯子，小唐子仍是边舞边喝，只见那银光闪闪的酒杯上下翻飞，时而在小唐子头上出现，时而又隐没于袍后，但总不见洒半滴在地上，不一会儿便酒尽杯空了。 　　这时候，屋中的气氛是格外的热烈了。 　　光绪也赏他了，不过，只赐了他半块克食，皱起眉头看他舞着吃尽。 　　大公主兴致很高，又赏了这小太监一块肘子，一大杯烧酒。 　　小唐子脸是越来越红了，身子也越转越快，他一手擎杯，一手持肘，喝着，转着，啃着，舞着……终于，再次杯空肉尽了……猛地，他一头栽倒在地上，虽是铺有毡毯，但大家仍然听到了那沉闷的撞击声。 　　一时，大殿内外，鸦雀无声了。 　　珍嫔紧张极了，继之而来的，是无限的恐怖，她不敢直视那伏卧地上的躯体，只把大眼睛不知所措地投向席边每一个人的脸上：皇上，眉头紧锁，一副厌烦的神情。 　　大公主，漫不经心地饮尽一杯酒，把一块鸭肉添进口中，她那薄而红润的嘴唇，象美丽的樱桃。 　　四位格格，都冷静地望着那伏在地上的小太监，压抑地减轻呼吸，似乎随时准备跳起来惊叫。 　　夫人和命妇们，垂手敛气，默不作声，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只有姐姐瑾嫔，把头深深低下去紧咬着嘴唇，似乎要哭，由于恐惧，她的身子微微哆嗦着。 　　“玉贵，看看他怎么了。这孩子今儿个怎么这个松样儿呀？” 　　慈禧太后笑着吩咐道。 　　“咦，小唐子，唐春寿，你……没气儿了？” 　　崔玉贵用手试着他的鼻孔说。 　　大家都恐惧起来。 　　“不行就别逞这份儿能……” 　　光绪皱着眉头说。 　　“玉贵，把他抬出去，这儿进膳呢。” 　　大公主不无厌恶地吩咐。 　　“嘿……嘿嘿，这是什么东西？” 　　崔玉贵从小唐子的怀里掏出个鼓鼓囊囊的东西来：“皮口袋？他娘的，把酒和肉全吐在这里面了，带回去给你娘上供去？装什么大蒜，起来！” 　　说着狠踢了他屁股一脚。 　　小唐子慢慢爬起来，冲崔玉贵做了个鬼脸，然后跪下给桌上的主子们叩头。 　　沉默了一下。 　　“扑！”大公主的一口酒全喷在她五妹妹的头上，顿时笑得喘不过气来。 　　五格格又急又乐，不依不饶地用小手捶打她大姐，一面擦头发，一面看太后，似乎请求处罚。 　　三格格和四格格连礼儿都不顾了，抱在一块儿，笑做一团。 　　小二格格哭也不是，笑也不是，窝着口气急得直跺脚，满脸是泪花。 　　光绪又好气又好笑，要过去打小唐子，看看慈禧，又坐下了。 　　瑾珍二嫔万想不到这样的场面，一时竟笑不出来，各自用帕子捂着嘴，半天才喘上一口气来，再也抑制不住，都背过脸去，伏在了椅背上。 　　慈禧剧烈地咳嗽起来，一面手指着小唐子，笑得说不出话来，幸而载泽夫人和秋菊给她捶着背，才勉强缓口气，又笑得撑不住了。 　　连载泽夫人和秋菊也笑软了。 　　半晌，崔玉贵给了小唐子赏钱，带他下去了。 　　大家才勉强缓过来。笑声仍是时断时续。 　　“这哪儿是消食，竟是要闹病呢。” 　　慈禧说着又忍不住的笑，一面擦泪。 　　大家又笑起来。 　　饭是吃不下去了，慈禧先站起来，由载泽夫人和秋菊扶到榻上歪着，太监们端了水来，伺候她漱口净手。 　　光绪、大公主并瑾珍二嫔、四位格格见太后离席，也都站起来，各按身份在一旁坐了。 　　慈禧便笑道：“你们年轻，多吃些不妨碍，总别比着我这老太太的饭量。” 　　大公主喝着茶又要喷，五格格忙站起来躲开，公主笑道：“让这个活宝搅的，笑都笑饱了，谁还吃什么呢？” 　　大家又笑着议论了一番小太监的恶作剧。 　　慈禧不想再挪到后面暖阁去，就令太监们将膳桌器皿都撤了，并令载泽夫人等下去进膳，大家在体和殿里喝着茶闲话。 　　正聊着，只见储秀宫正三品总管太监李莲英进来，给慈禧、光绪、荣寿固伦公主并两个主位请了安，笑道：“奴才来迟一步，没得伺候上老佛爷、皇上、瑾主儿珍主儿和大公主。” 　　慈禧用银签儿剔着牙缝儿道：“没有你伺候难道我们耽误了早膳不成？” 　　李莲英笑道：“奴才不会服侍，在这儿更碍手碍脚的。” 　　“别耍贫嘴了，猴儿崽子。” 　　慈禧笑骂了一句，又问：“武备院的折子上来了吗？” 　　李莲英忙道：“回老佛爷的话儿，上来了，帐目清晰。” 　　慈禧温和地向瑾珍二嫔道：“你们先随皇上到后面坐着说话儿，呆会儿皇阿玛就过去，咱们上长春宫听戏。” 　　又向几位格格儿道：“你们也先去吧，不用在这儿伺候。” 　　瑾嫔、珍嫔等听了，都忙站起来点头答应，向太后福了福，出殿来等候光绪。 　　光绪也站起来，向慈禧道：“儿皇在后面伺候皇阿玛。” 　　趁着转身，狠瞪了装腔作势的李莲英一眼，然后由张双林扶着出体和殿来，率瑾珍二嫔并四位格格进北边正殿等候，只留下了大公主与慈禧和李莲英商议筹办大婚之事。 　　过了一会儿，慈禧亦由大公主和李莲英扶着过北殿东暖阁来，又和大家闲话一会儿，看看已近午时，这就往长春宫来听戏。 　　长春宫里有个平地戏台，就是九月十六那天珍嫔等二次进宫来定选时的那个体元殿，后面安一个倒座敞轩，正在院中，人坐在长春宫大殿里看戏。 　　慈禧在正堂宝座上坐下，光绪等亦在两边就坐。 　　李莲英自率太监、宫女们后边伺候着，开始听戏。 　　戏单子呈上来，慈禧笑令瑾珍二嫔先点，二人皆道不敢，忙站起来推辞，经太后再三催促，才勉强点了。 　　瑾嫔点的是《洪洋洞》，珍嫔点了《琴挑》。 　　慈禧亦点了，却是《同窗记》里的一出《相送》。 　　然后光绪才点，是出《牛头山》。 　　荣寿固伦公主点《新安驿》、三格格点《泗州城》、四格格点《琼林宴》，轮到五格格，她才五岁的孩子，虽也听了不少戏，毕竟还不懂什么，便将笔随便一画，却是出《断桥》，惹得大家都笑。 　　小二格格点了《庆安澜》。 　　慈禧看了看，觉得还不够，便令载泽夫人等也点，都道不点了，慈禧只得自又点了出《探窑》，方才罢了，传下去，即时开戏。 　　无论是在戏园子听大戏，还是家中办堂会，瑾珍姐妹都是极喜欢的，她们自幼随父亲在广州官署长大，且近年来，由于通商较早的缘故，那边对于妇女赴园听戏的禁令，执行得较之内地，特别是京师要松得多，故此二人对于戏曲还是极谙练的。父亲内调京官以后，她们来到京师，也总是不断地央求阿玛叫些小班子进家中来扮戏，以解寂寞。 　　姐儿俩脾气秉性不同，听戏也各有一好，瑾嫔喜爱昆曲，文文静静；珍嫔却偏好弋阳腔，热热闹闹。 　　慈禧也是个喜欢热闹的，又因珍嫔性格开朗，比她姐姐大方得多，因此，和她说些话，甚是喜欢。 　　前两出《洪洋洞》三刻，《琴挑》才两刻，演过了，《相送》上来，慈禧便笑指扮梁山伯的小生和扮祝英台的小旦道：“这两个孩子，都才十二、三岁，一个叫赵孟莲，一个叫叶翠莲，前两年戏还不忒好呢，这二年让他们调理的，倒好了。” 　　李莲英在后面插嘴道：“能让老佛爷看上眼的戏子，福份是不浅了。想咱们那升平署里，自家的孩儿就不少，更兼着那些供奉呢，象谭叫天儿、大脚仙儿、想九霄这些人，都是京师的名角儿，一个顶一个的。” 　　慈禧指着翠莲问李莲英道：“这孩子该十三岁了吧？我记得今年刚转过年来……” 　　李莲英想了想道：“是二月初四吧？还是二月初三来着……？” 　　“那么赶到那天，赏些尺头。” 　　慈禧吩咐。 　　“嗻！” 　　李莲英答应一声。忽然又“噢”了一声，道：“奴才记得，珍主儿也是这个日子吧？” 　　慈禧听了，便看珍嫔，关切地问道：“珍儿也是二月初三的生日吗？” 　　珍嫔顿时满脸通红，站起来低声答了个“是”字。 　　崔玉贵又在一旁忽然道：“老佛爷，您看这小翠莲长得倒还真有点儿象珍主子呢。” 　　“胡说。” 　　慈禧板脸嗔崔玉贵道：“哪儿有这个说话法儿的。没规矩，一边子去。” 　　崔玉贵忙满脸赔笑告罪道：“是，奴才冒昧。珍主儿不必介意，原是奴才走了嘴。” 　　“退下！” 　　光绪脸色十分难看，在一旁严喝道。 　　崔玉贵吓得忙躲一边去了。 　　“珍儿。” 　　慈禧太后拉着珍嫔的手笑道：“这是你进宫来的第一个生日，赶到那天，皇阿玛好好给你办办。” 　　珍嫔低下头去，答道：“谢皇阿玛恩赐。” 　　戏一直演到酉时方散，光绪告辞，得到太后的允许后，阴沉着脸，带了瑾珍二嫔出长春宫来，打轿回养心殿，他窝了一肚子的火儿，在轿中不由狠狠低声骂道：“李莲英、崔玉贵这两个狗仗人势的奴才，朕早晚得狠收拾他们，好日子在后头呢。” 　　光绪和瑾珍二嫔回到养心殿，又闲话一会儿，便吩咐她们姐妹各自回本宫去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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