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72号馆文选__传奇

1933年11月初的一天傍晚，从闽西龙岩城西方向抬来睡有病人的两副担架，径直抬到我姐夫陈小航的住所。 　　 　　　　当时我的姐夫陈小航是十九路军总指挥部的秘书，并兼任设在龙岩的“闽西善后委员会”办公厅主任。我由于姐夫的关系，在这个委员会办公厅秘书科做些掌大印、管档案、译密电等工作，当年只有18岁。 　　 　　　　姐夫把我叫到楼下饭厅，轻声对我说：“明天请你出一趟差，护送一位客人到厦门去。不过要绝对保密，晓得了么？”“晓得了。这位客人怎么这么重要？是谁？”我问。姐夫看我脸上满布疑云，就贴耳对我说：“这位客人就是从‘那边’出来的，有数了吧，别的就不允许你多问了。明天你们坐长途汽车去，一路上遇事均由你出面应付，要千方百计保证客人的人身安全。我们身边的特务还没有肃清啊，必须百倍提高警惕。”我一听猛然一怔，又一喜，原来是这么回事：“好，我一定全力以赴，请您放心！”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这各睡一副担架的两位“病人”，一位是十九路军总指挥部的秘书长徐名鸿，另一位就是我中央局的宣传部部长潘汉年。潘汉年先是受命与徐名鸿会谈有关签定《抗日作战协定》事宜，随后再受命作为党中央、苏维埃政府、红军总部派驻福建政府的长驻军事代表，同时应十九路军的邀请，正好随同徐名鸿一起来闽。我之所以能得到这样的美差，是十九路军为了与特务斗智而使的小招数，即：大官不露面迎送，车马不提供代步，再从低职人员中筛选一个可靠的护送者。这完全是为了避免引狗跟踪的一个应战举措。 　　 　　　　天刚蒙蒙亮，我全副武装，暗别一支驳壳枪，枪膛上足子弹，遵约准时来到委员会简陋的大礼堂与客人会晤，准备出发。姐夫简短地把我介绍给客人，看得出这位神采奕奕又带有书生气的客人（潘汉年）流露出对我完全放心的眼光，笑容可掬地向我伸出手来，操着带有苏南口音的普通话说：“我要喊你了，您好，您早，今天要特别麻烦您了……”言语不多，热情似火，一股暖流立刻奔腾在我周身的血液里。我不善言辞，好像只说了声：“不麻烦，应该的。”脸就红起来了。可谓稚嫩已极。 　　 　　　　待我出面给大家办好购票等手续上了车，天已大亮了，客主间便进入“一级战备状态”，外松内紧，开始戒备起来。一忽儿，这辆破旧的车厢，就被当地跑单帮的小贩们像沙丁鱼似的塞得满满的，人货不分，碰碰撞撞，确实委屈客人们了。那些特务们虽然鼻子伸得老长老远，却未必想到，从中央苏区出来的堂堂红军代表，甘愿经受旅途劳顿之苦，与下层人民为伍，拥挤在跑单帮人堆的车厢里，特务的嗅觉再灵，在这一招上却失灵了。 　　 　　　　一路颠簸，一路戒备，于当天傍晚安抵厦门站。车门一开，一阵乱哄哄。但见一个年轻的初级军官伫候在车门外。我们一照面，便互知对方的来意，试探着对暗号：先敬礼，后握手：“你好，你好。”这是第一声暗号；继而我问：“工作忙吗？”他答：“还好，还好。”这是第二声暗号，最后再握手：“再见，再见。”这是结束暗号，表示可以放心交给客人了。我和潘汉年省却寒暄，仅握手互道一声：“再见！”便告别了。 　　 　　　　翌日，我带着一种既兴奋又有些说不出的失落感，打道回府向姐夫报捷。姐夫一见我满脸喜色，不问便知“一路平安”，急急迎我而来：“呀！你回来啦！”好不热情，他斟满了两小杯白兰地：“来，祝你凯归，喝！”这也是他对潘公的祝福。 　　 　　　　如今，潘汉年的墓地在福寿园款款落成。伫立在他墓地的铜像前，我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位相貌谦和、气宇轩昂的首长，脸上依稀带着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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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置 修改 撤销 录入时间：2004/11/19 15:33:32